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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军师果然好眼力,好阅历。”林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这实是林冲昔年围剿一山寨,顺来的枪。当时只是觉得稀罕,才留了下来。谁知道一老人认得,才说知了。”
花荣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略一思索,道:“听军师所言,好像贵重的紧,如何收得。”林冲一笑:“名花美人,好枪当然要配良将。花荣贤弟的落尘枪法倾绝天下,也只有此枪可以相配。况且,林冲又不使枪,岂不委屈了它。”
林冲墨玉般的眸子幽晦如深,花荣便不再言,让人收起来。
其实,有些情,没有必要说出来;有些债,也没必要还。你的心意,我明白,我收下。彼此心知肚明,方为至交。
宋江才要说话,却听外面门上珠帘哗啦啦的一响。一个人穿着黑色短衣,紧身的裤腿上绑着绷带,发色微黄,用一根金色带子牢牢的束起,飞也似的入来,便向上拜下去:“哥哥,又有事了。因着柴大官人,众兄弟们打了高唐州,高俅那厮奏了皇帝,令当年河东名将呼延赞以后呼延灼,带着副将彭玘,韩涛及八千余军,前来攻打我梁山!”
那个人说话没一气停顿,在座的众人听了,无不安静下来。晁盖便问:“戴宗兄弟,且起来。他们大约几时出发?”那戴宗道:“前者三人以去京师提了人马,两日前从汝宁州出发,估计今晚就会到了。”吴用想了一想,说:“那厮们今晚便来,想必明早才会开战。我等军士训练从未间断,兵甲充足,到不怕他。只是,那呼延灼英勇了得,手下二将也非泛泛之辈。哥哥,不想收良将么?”
晁盖道:“早闻说呼延灼大有其祖遗风,如何不想。只是军师有何计策?”吴用沉吟。宋江道:“哥哥想得猛将而不伤,倒可用‘纺车打法’。差五位上将,轮番与其对阵,不求胜,只打一阵便休。再有左右军助阵,着水军接应,再派两路兵马埋伏。哥哥以为如何?”
李逵听得有仗打,哪里耐得住,便抢着道:“哥哥管他什么呼延不呼延的,让俺铁牛去,保准叫他了帐!”晁盖不禁笑了,半斥半驳的说:“你今番却去不得!且听我说。方才公明说的极是,众兄弟且听我调度。明日可请秦明打头阵,林教头打第二阵,花荣贤弟打第三阵,一丈青打第四阵,孙立第五。左军五将,朱仝,雷横,穆弘,黄信,吕方;右军五将,杨雄,石秀,欧朋,马麟,郭盛。水军由阮家三兄弟架船接应,至于李逵兄弟,和杨林一起去领兵埋伏。”
晁盖分拨已定,四下里齐齐答了一声:“但听哥哥吩咐!”林冲且笑道:“也好好的吃饭,咱们又打仗。”宋江道:“这倒无妨。今儿花荣贤弟的好日子,众位照样饮乐,只待明日阵前就是了。只是不要喝醉便好。”在座的谁不是拼杀过几阵的人,也不觉得怎样,当下该乐呵的乐呵,酒香四溢,笑语不断。
明天,或许对于梁山来说,又将是一个乱世。可是,因为他们守护的更多,所以,他们不畏血与火。
只管今夜,挑灯把酒三军悦。
夜色深沉,实已经三更残漏,不过几时,就应该天亮了。梦沄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没有丝毫睡意,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熟睡的花荣。透过微亮的天光,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绝美的容颜,他安静的睡着,呼吸间弥漫着她所熟悉的樱花气息,安静的脸庞有一种绝美的风华,摄人心魄。
每一次看着他,她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这个人是如此的安静而美,仿佛是沉睡在光阴深处的大理石像,又好像是在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年轻的海神。这样几乎不属于人间的人,是她的吗?是她可以触碰,可以拥有的人吗?而他是如此的风华天下,连身为女子的她也自叹弗如。
心里的某一处被撩拨起来,似乎想证实他的真实性,梦沄轻手轻脚的直起身子,小心的撩起自己的长发,以便不碰到他,单手撑在枕边,一点一点的俯下身去。
那英秀的眉目离自己越来越近,梦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好吧,她承认,她被美色所迷惑,她想念那唇上柔软温暖的触感了。那种感觉,即使到现在,依然令她心跳如鼓,欲罢不能。
直到覆上那诱人的软,梦沄禁不住触电般的一个战栗,慌忙就想逃离。不料,刚直起身子,腰间就被一双手轻轻一按,身子就无可奈何的倒进了温暖的怀抱里,随机被一个温暖的吻堵住了她的惊呼,唇齿纠缠,极尽柔情。
梦沄觉得有些窒息,含糊不清的推他:“唔……好了……你先……”那双软嫩的双唇却是留恋的在她唇蹭了蹭,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你,你没睡?”梦沄好不容易缓过来,连忙支起身子,禁不住又羞又恼。花荣蝶翼般的长睫微扇,黑曜石般的眸子笑意流转宛若星光:“当然睡了,不过,被某个偷腥的小猫闹醒了而已。”梦沄的脸“刷”的红了,仗着自己背光他看不见,继续嘴硬:“分明是你偷袭我!哼,你不想要,以后再也不碰你了!”花荣一笑,抱在她腰间的手稍稍用力,梦沄还没反应,人已经再次跌倒他怀里。抱着身上的软玉温香,花荣似乎心情大好,笑道:“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沄儿天天如此。不过,沄儿,你家男人很好看吗,这么盯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沄儿想……”
花荣的气息在她耳边若有若无的撩拨,弄得她心痒难耐,急着要挣脱:“我那是在瞪你好不好!瞪你!喂,天快亮了啦,你放开我好不好?”
这个人,力气那么大,只能硬的不行来软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又被折腾一回,再说了,他明天还要打仗呢不是吗……花荣的手臂又紧了紧:“不要,我喜欢抱着,就不放。”
梦沄汗了,这语气,他是在撒娇吗?!顿时她就风中凌乱了,人果然是不可貌相的,海水果然是不可斗量的,这样的花家哥哥如果让别人看到了,那他花荣少将军清雅出尘冷若飞雪的形象估计就丢到太平洋去了,不知道宋大哥和璃儿,会不会直接被雷的石化???
……
“沄儿,今天是我的生日唉,礼物呢?”花荣偏过头,笑问。梦沄舒舒服服的躺在他身上,故意地说:“哼,你们今天弄得太晚了,不给了!什么时候打完仗再告诉你。唉?对了,你们明天就要……你觉得有问题么?”
花荣小心的将她抱住,免得她掉下去,笑着说:“有又能怎么样?我们这里那么多人,又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怕他做什么。”梦沄不由得笑了:“哼,不就是仗着你们人多吗,欺负人家人生地不熟的。”
身上的佳人巧笑嫣然,一双美眸水波涟滟,映着熹微的晨光,晶莹美丽。花荣眸子一深,梦沄心知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花荣握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笑意醉人:“沄儿,也是你诱惑我的。”
“唔……花荣,你……呜呜,天快亮了好不好,你,唔……”
半明半暗的帏幔,半推半就的缠绵。天亮?天亮算什么,大战在即前的热身运动,对于某人来说,其实也多多益善,是吧……
谁管云雨满巫山。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一街暗香
次日,阳光炫目,青空蔚蓝,正是难得的秋日晴天。
水泊大寨前方圆几丈宽的空地上,钟鼓仰天,旌旗冉冉。千余马军以后是五千余步兵,齐齐整整丝毫不乱,诺大的兵场之上只有偶尔马蹄“哒哒”的声音,庄严而肃穆。
“晁盖哥哥这是怎么了,都要开战了,还没来?”林冲看了看身后已经等了两个时辰的军士们,皱起了眉,压低了声音对花荣道。花荣低着头,细细的栓束好长弓羽箭,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我怎么会知道。或许是,昨天喝醉了吧。”林冲一时有些无言,瞪了他半天,才说:“这,怎么可能。唉?你怎么每次出征前都这么,”林冲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说“冷冰冰的”,话到嘴边又改了个词:“这么没情绪啊。”花荣拎起那寒气摄人的寒魄枪,嘴角一扬,墨玉般的眸子望着山外,英洌的豪气从那儒雅清冷的笑意之中无形生出,片刻,回望林冲:“没事,习惯而已。”
马上少年银枪破空,笑容浅浅,周身的凛然正气与清雅,令林冲看的有些失神。他自认,一生见过无数的大将,也感受过无数逼人的气势与冲天的豪迈。但从来没有人,分明笑的温润如水,不怒不忧,但就是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在震慑着你,令你无处遁形。在这个少年将军的对面,你会觉得那笑容尽是云淡风轻的不屑,相较于怒骂,嘲讽,恐吓更甚,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他眼中。
这个笑,让林冲想起自己大约和他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见过的未及而立之年的大将军,花惙。同样温润而震慑天下的笑容,时隔十数年,恍然与对面马上的少年相重合,令英豪如林冲,也有瞬间的不真实感。
军鼓擂过三遍,林冲才被那声音惊起。晁盖还没有来,宋江和吴用低低的商议了几句,才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众将士们道:“外军临阵,无以再等,三军出发!”众军心有疑虑,却谁也不说什么,便跟着向后退去。马军当先,战旗飞扬,顿时黄沙漫漫,遮蔽了一方。
半城烟沙,兵已临城下,他们的金戈铁马,又在为谁争天下。
然,大寨前的风雷云动,丝毫没有扰了內宅的宁静。苍亦轩中罗幔低垂,东窗未启,只有桌上丝丝缕缕的檀香从黄花梨木的茶几上的玉壶中升腾弥散,使安静的室内染上了一种安恬的香氛。
一夜未眠,天亮又被折腾了一回,梦沄此刻正半梦半醒的趴在被窝里,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在心里腹诽那个衣冠禽兽。她这是什么运气啊,有一个体力那么好的男人,靠,累死她算了。不过,在古代也有好处。比如不用早起,不用收拾屋子。不用上早课不用写论文,就是……有些想家……自己消失了那么久,不知道爸妈怎么样了……尽管有些伤感,但想想自家老哥还在父母身边,梦沄还是有些安慰的。她,还是不能回去的吧,毕竟,花荣的身边,只有她了。
“梦沄姐?梦沄姐!哎呀你别睡了,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睡,别说午饭了,你晚饭都不用吃了!”厚厚的遮光毡帘被掀开,一个声音在耳边吵她:“快起来!”梦沄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实在是困得懒得动,半闭着眼应付:“我困着呢,璃儿你找别人玩去,我要睡觉……”
“梦沄姐!”月漓气的差点掀了她的被子:“你你你,快点起来!还睡什么睡!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大事,什么大事……”梦沄的一半神识还在和周公约会,迷迷糊糊的说:“难不成火星撞地球了吗,还是美国和日本一块儿打到中国来了啊……”
“什么火星不火星的,我还萤火虫呢!”月漓被气的无语,耐着性子解释:“真的是大事,要不我才不会一大早的来打扰你睡觉了!真的,梦沄姐,若衣,若衣,和晁天王,昨晚。宿在一起了。”
“哦,宿就宿呗……”梦沄的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一下子就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愁眉苦脸的月漓:“你说什么?若衣,若衣和晁天王,睡了?”
头像要炸了一样,梦沄觉得自己有种想跳进水里清醒清醒的冲动。这是在干什么?拍天雷滚滚的八点档电视剧吗?开什么国际玩笑?若衣?和晁盖?他宁可相信晁盖和林冲搞BL !……这不是瞎扯吗……
月漓习惯了她非常不委婉的用词,说:“应该是这样。今天大军出征的时候,天王都没来。蓝月告诉我,昨儿天王回来的时候已经醉了,若衣也是微醉。他们确实是一路回去的,可不知怎么的就……”
梦沄的头已经晕了,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子里盘旋,仿佛一台高速旋转的搅拌机。这是成年男女,两厢情愿,各取所需,还是晁盖酒后乱性,乘人之危?好混乱……
尽管,她们都有些介怀若衣以前对花荣的情,尽管,月漓至今没有放下当年的事情。但,那毕竟是故人,是一个救了梦沄的女子。在这个时代,世人对于女子的清白看得是如此的重,料是若衣,也不能……
可是,梦沄禁不住想起那个人正气浩然的眼眸。他,会么?
见她许久仍在出神,月漓叹了口气,知道她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说:“那好吧,姐,我还是在问问吧,我先走了。”说完,她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梦沄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抱着被子发了一会愣,才慢吞吞的起来。打开窗户一看,太阳已经跑到西边去了。看来,自己竟然睡了一天,真是奇迹。
“沄儿……”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花荣将下巴搁在她肩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好累啊。”梦沄放松了身子,享受着他身上温暖而阳光的樱花气息。冰冷的金甲有些硬,方才的血色黄沙的味道还残留其间,使他的怀抱越发温暖而有力:“回来的那么早啊。”花荣懒懒的,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有种慵懒的魅惑:“是啊。我都快站不住了。”
实在受不了他那种小猫一样的神态,梦沄忍不住磨蹭着他的脸,笑道:“好了,你好重的,别倚着我。去。站不住,坐床上去。我穿好衣服再说。”真是的,不要一回到家就一副被虐的样子好不好,他知不知道,这样的他,会让她忍不住想——上去扑倒他,蹂躏他……
赤裸裸的美男的诱惑啊!
“还穿什么,一会就睡了。”花荣抬头看了看天色,语气很是不屑。梦沄一时有些无语:“你不会想让我穿着内衫出去见人吧?”花荣抱着她,有些疑惑:“见谁?”梦沄回过身去,看着他的眼睛:“你应该知道了吧,若衣,和晁天王。”
笑意渐渐隐去,花荣英挺的眉不着痕迹的笼了起来,狭长的丹凤双眸带了几分不明的情愫:“这是……听真了吗?”梦沄轻轻的抱住了他:“嗯,好些人都知道了。”
“嗯。”许久,花荣才应了一声,神色中带着疲惫:“沄儿,先别管那些了,我很累了。”他不相信晁盖会是那样的人,他更相信若衣,不会因此而怎么样。他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同时,他也实在不想,再插手她的事。
毕竟,他曾经,欠了她太多。
“你没事吧?”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梦沄担忧的轻声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与平时不同的虚浮,累,也不会这个样子啊。花荣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会,才说:“沄儿,我真的站不住了。”
怎么回事?梦沄低下头去仔细的看他,才发他手臂上的护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原本坚韧无比的金胄软甲被生生撕开,里面贴身的白衫沾满血迹。呼吸猛然一窒,梦沄赶紧拉着他在床边上坐下来,就去解那软甲。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那护甲系的太紧,那繁复的系带怎么也解不开。花荣见她汗都快下来了,忍不住伸出右手想帮她:“沄儿,慢点……”梦沄哪儿有心情理他,手忙脚乱的扯开那软甲,才小心的一点点剪开那被血凝在一起的白衫,触目之处,眼眶不禁一酸。
那坚实的手臂上,一道枪伤横贯其上,划入之深,血肉几乎都外翻了出来。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与周边雪一样白的肌肤极不相称,却又诡异的露出一种血色妖异的美感。
不疼么,花荣?什么时候,你才能,在乎一下自己呢?这样,很疼,很疼吧,花荣?
“很难看么?好了也可能留疤,一定很难看。”花荣见她许久没说话,笑着说,唇角的弧度是那样浅淡而温暖,仿佛疼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她一样。梦沄知道他在哄她,却根本笑不出来,紧紧的咬着唇:“谁弄的。”花荣依旧笑的极淡:“韩涛。他趁我跟彭玘交战,偷袭。不过还好,他腿上被我着了一枪,明儿定是骑不得马了。沄儿,真的没事,我习惯了。”
他越是用这样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