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站在原地,眯起眼看着古里的背影,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下,想要追过去却又无法跨步。
古里炎真,你等着。她咬着嘴唇,心情有些气躁。
很快船靠岸,绘里扶着Myra先下船。即便穿着鞋,可脚底沙子滑动的粗糙感还是十分清晰。踩在沙滩上时而发出的细碎声响,令绘里原本焦躁的心情竟平复了下来。
她理了理被海风吹散的刘海,察看四周的情况——远处是一片礁石滩,在蜿蜒起伏的青绿色中尤为突出。岛上汇聚了大量树与灌木林,有些在花期之中,色彩绚烂的花朵密密绽放,弥漫岛屿。偶尔树上栖息的鸟雀挥翅而去,留下树叶稀稀疏疏的杂声。
绘里看着满眼晃动的日光与花草,连同湿漉空气中的暖意与花香,使人睡意大增。
接下去,跟着古里等人走在树林里的小路。也许是怕在深林中迷路,或是其他原因,别墅离海滩边的距离并不远。绘里在被安排的房间中,更是可以看见海泛着的粼粼蓝光。整个别墅的风格是欧式的,可以说与卡纳尼亚的房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看着自己房间的装潢,想到大厅与旋转楼梯上的水晶吊灯,即使没有打开,可折射的光芒却是异常璀璨。绘里在心里,默默的叨念了一下,真是一群富二代。
休整了片刻,她拿起铃木在离开前给她的本子,上面详细的写着以后几天的作息计划。当然首要任务是戒毒,回想起不久之前的一次毒瘾发作,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都历历在目,宛如就发生在刚才。发作时候,心脏快速跳动而呼吸急促,在浑身无力的同时,四肢就像是被虫子咬噬般酸疼。其中更是有几分钟的疼痛感,像是飓风在撕裂她的身体一般。
虽然铃木与古里陪同在她的身边,她也硬是在古里的手腕上握出了淤青。可这样的状态,绘里真的不想重复第二遍。但铃木却很清楚的告诉她,前几次发作比之后几次都要激烈,熬过去了,差不多就成功一大半了。
绘里不禁垂下头,长叹一气。
在整理好衣物之后,绘里见差不多该是吃饭时间。走下楼,果不其然看见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许多美食。又看着拉吉嘴里露出一根炸虾尾巴,手里拿着面包圈,眼睛还盯着桌上的其他食物,让绘里郁闷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
拉吉看见站在楼梯上的绘里,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一丝一毫,继续大快朵颐的吃着,直到被朱里赶去厨房帮忙,嘴巴才停了下来。
像是被拉吉的行为感染了一般,绘里也忍不住想偷吃,走到餐桌边,一看见有最喜欢吃的披萨,她便马上撕了一小块塞进嘴巴里,口里嘟囔着:“唔……Myra做披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哪里知道下一秒,Myra逮着正着,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她的脑门,语气无奈:“绘里!你不做饭就算了,还偷吃!快点帮忙摆盘,听到没!”
吐了吐舌头,绘里扁扁嘴回答道:“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Myra。”
Myra听了,瞪大眼睛,直接又敲了一下。绘里认命的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帮忙起来。
两人之间的别扭好似因为小吵小闹而暂时停止,绘里时不时偷偷瞧着Myra几眼,觉得还是应该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她,至于她最后的选择到底是什么,绘里也无能为力。只是,不想一直有种背叛这段友谊的感觉。
☆、#27…相向而行(二)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让我们慢—慢—来—!!(被殴
吃好午饭,绘里也帮忙收拾餐桌。待一切清理干净后,她捶了捶发酸的腰部,顿时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比较虚弱,还是不多干家务的原因,身体传来的酸痛感比想象当中来得更强烈。绘里看了几眼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的Myra,心里颇感无奈。
好不容易等到Myra哼着小曲走出厨房,绘里终于叹了一口气,然后拉起Myra的手臂就把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Myra起初挣扎着想先和Elliott过一会儿两人世界,但也不知怎么得,在盯着绘里几秒之后,便反握起她,安慰似地用力握了握手,朝绘里笑了笑,
到了屋里,绘里把发生过的事全数交代。当然还是省略掉了被注射毒品之类的事情,她不想让Myra过分担心。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要她自己抗的。不过,她没有把自己想把Myra也一起拖下水的那段擦掉。绘里觉得,现在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把整个自己都给了Myra看。她一方面心怀忐忑的等着Myra听过的回答,另一方面心里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谁知道,Myra细想了几分钟后,伸出手就往绘里的额头弹了几下,丝毫不在意那件事情。她捋捋散落胸前的长发,语气轻快,可明显流露出与绘里一样放心的心情:“这种事情不要在意啦,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想拉上你的。我们又不是完全不自私,一切都想着别人的人。遇到危险了,想找人和自己一起承担,这很正常,”顿了顿,她捏起绘里的脸,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要在意啦,小绘里~”
愉悦的口气似乎也想让绘里感染上,很明显,绘里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忘嘟嚷:“别捏我脸!都被你捏大了!Myra!!”
“好了好了。”Myra见绘里脸被自己捏红,就放开了手。眼底里的微笑也渐渐被调侃所取代,蔚蓝的眼眸流动出异样的光泽,不好的预感忽然在绘里的心里蔓延。
Myra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和古里到底怎么样?”
“……以前是我躲他,现在是他躲我……”潮水的声音随着这句话,像是堵在耳蜗里,慢慢吞噬了她全部的声音。一丝恐惧和对她和古里两人极具喜感行为的无奈,化为耳鸣一阵阵不停歇的涌来。
Myra同样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看绘里,叹了口气,然后她直直的看着绘里,严肃的问她:“那我们先不管这个。我问你,你喜欢古里炎真吗?一定要回答我,但是现在可以不回答。”
绘里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话也吐不出来。想用笑容来掩饰,可笑容也一样失去真实感,僵硬无比。
喜欢古里炎真吗?当然喜欢了,可是就算是再勇敢的女孩在爱情面前也会变得懦弱胆小。绘里这时突然想起,以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说‘被暗恋的人喜欢着,是最幸福的事情。’但是看看现在她和炎真两人的情况,他们俩的距离模糊看不清楚,忽近忽远,简直可以比喻成海市蜃楼了。
微微抬起头,看着Myra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目光。过了一会儿,绘里吸了一口气,刚说出“我”字,就被Myra拦手止住。
Myra的表情是绘里认识她以来唯几认真、肃寂、令人安心与无法反驳的神色。接着,她把绘里刘海往后捋去,全然不见刚才的神情。或许这便是Myra的魅力,让人不得不缓缓陷入其中。以往,Myra也有此刻温柔娴和的动作与表情,但不是在她失恋,就是在考试失败等等坏的结果上发生。
绘里一下子措不及防,只好呆呆的愣在哪里。
“绘里,这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再告诉我,不要这么急。”Myra收回手,眯起双眼,嘴角上扬。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刚才淑女的严肃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视。她坏笑的说道:“你也可以直接告诉古里哟!”
“Myra!快下去和你的Elliott过二人世界吧!不用回来了,谢谢!”绘里面红耳赤的往Myra扔了一个枕头。
Myra笑嘻嘻的离开房间,临走之前还不忘放颗炸弹:“要去叫古里吗?我可以代劳哦~”
“真是太谢谢你了!”绘里咬牙切齿的说道。
*
Myra离开后,绘里侧躺在床。努力思考着Myra提的问题,她想Myra是对的。绘里转头,看去被海风吹开的窗纱四周浮动着的微光,缓慢染暖了海上的湿润空气。起起伏伏不断喧嚣的潮汐,几乎淹没了她的思索。逃离挣脱束缚的光束,随着窗纱一次次的摇曳,毫不眷恋的撒入房间的每个角落。
待过神来,绘里只见海平面上的太阳,给与的光辉摇摇欲坠,似是枝繁叶茂的幻觉,咫尺天涯又如触手可及。
稍许发红的光芒,让她意识到自己发呆了很久。果不其然,一看表已接近下午四点。匆匆忙忙的跑下楼梯,还因身体的不适,踉跄了几步。戒毒以来,身体渐渐恢复,心情不像一开始的时候烦躁。起初,炎真几人还怕绘里有自虐倾向,时时刻刻都安排人跟在她的旁边。
想到这里,回忆起她初次毒瘾发作的时候,炎真慌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表情直让绘里忍俊不禁。
靠着扶手,绘里望了望客厅,发现居然一个人也没有。赶忙焦急的跑下去,不料心太急竟踩空了台阶,待稳住身子,徒然心跳加快,头也慢慢疼了起来,已经经历过毒瘾发作的绘里,自然知道身体的提示。可以前每一次都有人陪着她,这次想去找也是找不了了。
绘里想走回房间,但头疼一阵又一阵来得极其迅速与猛烈,携带着眩晕,使得她无法迈出步伐。绘里顺着扶手做到台阶上,她很佩服自己,在这种事情还能如此仔细的想到不要让自己摔下楼梯。
随即四肢更厉害的疼痛袭来,如同暴风雨一般像是要被她整个人都撕裂了一样。她开始精神恍惚,甚至感觉四肢开始不自主的震颤与抽筋。纵使经历过,但还是止不住想要往哪里撞一撞来减轻疼痛感。
“绘里?”熟悉的男声渐渐漫涨开来,绕过连接不断的疼痛和牵扯住无法脱离的难受,径直浸入她的耳畔。
绘里闻声,想要张开原本因疼痛而紧闭的双眼,可酸痛感好像在一次次的剥开她的血肉,她做不出动作。只是握着扶手的手,越来越紧。就好似这样,就可以帮助她缓解现在的痛苦。
身体被他腾空抱起,古里迅疾的脚步声与清晰可听的喘气声,这刻竟如同环绕在周围的浓雾散去了一般,物质真实的、一横一竖的轮廓都被刻画的细致且不遗漏一丝毫。初次毒瘾发作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般抱着绘里,还在绘里忍不住疼痛想要咬自己来减轻痛苦的时候,不犹豫的把他的手塞进了绘里的嘴里。那时候,绘里当然想也不想,直接狠狠一口咬下去。
直至现在,她还记得一口的血腥味。如果撩开他的袖口,一定可以看见伤痕。
事后她曾愧疚的看着古里因为这件事情被铃木教训了一顿的样子,铃木的意思是他本可以找一些东西来代替他的手,不必这样。但是古里听了,也只是朝她笑了笑,说没事。铃木便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就离开了。
绘里咬紧下嘴唇,身体像是被卡车碾过的疼痛,占据了每一个神经细胞。即便古里跑的小心翼翼,减少颠簸。可现在敏感的身体,只要是一点的触觉都会被无限放大。她不想让别人担心自己,但忍受不了连续不断的折磨,发出细小的呻吟。
“没事的,绘里。”古里温柔的安慰道,声线带着不自觉的惊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遇上绘里发作的情况,饶是家族首领的古里,也不免慌乱起来。
古里踹开房门,轻手把绘里放在床上后凭借前几日铃木照顾绘里的记忆,快速模仿的用被单包裹住她的身体。接着,他双手钳制住绘里的手,防止她胡乱晃动手臂而弄伤自己。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仅仅绑定双手是不够的。
绘里扭动着身体,双脚踹来踹去,还有几脚直接踹到了古里的身上。古里犹豫了一下,而后跳上床,从上而下,整个人覆盖住绘里。用身体压住绘里的身体,双臂从前往后紧紧环绕她的手臂,膝盖用力抵住她的小腿。
这样的姿势,使得古里清楚的看见绘里由于发作而痛苦的表情。她细发凌乱,冷汗直冒并且皱紧双眉。脸颊因挣扎而泛红,下嘴唇早就被咬得不成样子。
撕长的呻吟敲击着耳膜,一股酸涩感被囚禁在咽喉里。古里把额头靠在绘里的额头上,他似乎还可以感觉到绘里颤抖的睫毛一次次打在他的眼睑上,明明是柔软的拂过,却像是一把把利器扎在他的身上。浑身滚烫的温度与疼痛,不应该是她要负担的痛苦却要她来承受。
古里不禁更紧的抵住她的额头,纵使自责与内疚已经不知不觉笼罩了他很久,现在它们又愈发肆意的滋长。他本该干净温和的嗓音,此刻却是低沉沙哑,尾音充斥颤栗,在空气中慌张的上下蔓延,“……对不起,绘里。”
所幸绘里被注射的毒品少量,一个小时之后,古里发现她的症状开始慢慢缓解。古里垂下眼看了看绘里,她呼吸时缓时急,不太稳定,可四肢渐渐安分,不再僵硬。送了一口气,等到绘里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古里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走下床,动了动发酸的双腿双脚。然后弯腰,掖好被角。帮绘里理了理杂乱的黑发,擦去她脸部的汗渍。
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离开时把窗户关得小些,以免绘里受凉感冒。古里回头看了绘里一眼,确定她神色平稳,安定的睡着后,轻轻关上门。
“好了?”
古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侧头看见铃木站在楼梯口。
“炎真,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铃木锐利的盯着古里,她认为古里的犹豫不决对他和绘里两个人都不好。所以尽管在这种时候发问,是个不恰当的时间。但她还是问出了口,“既然害怕她会受伤,那就离开吧。”
古里伫立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疲惫愧疚的酒红色双眸里却好似映照地平线那头太阳最后一次余辉的壮丽,携带着永恒与久远。他眼眸深处浮现出认真的光泽,所表现的神情显明,他现在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漫长思索后的结果。
他笃定,不躲不闪地迎着铃木如鹰般的视线:“既然已经把她拉下来了,也无法让她回去了,那么我会在这里为她保留一个地方,让她像以前过下去。”停了停,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从那扇紧闭的门缝中溢出的光线,继续说道,“……不放手了。”
“是吗……”铃木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利落的转身准备下楼,“那就加油吧,炎真。”
*
当绘里从睡梦中爬起来的时候,天色已暗。她怔愣的看了看窗外天空中太阳留在海平线上,淡红发黄的光线韵染着海水。掺随在起伏的潮水里,仿佛碎了一地。
海鸥的鸣叫悠远闲适,令人不禁心旷神怡。往下看,发现来时路上的路灯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从树林间依稀摇摆着幽绿的光线。
绘里忽然回想起,在毒瘾发作的时候,是炎真抱自己上来的。她又低头瞧了瞧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抿嘴笑了笑。可她想不起在发作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难道又咬了炎真一口?但是她感觉这次发作的强度没有第一次发作的厉害,应该不会咬别人了吧。
正打算下床,冷不防看见一杯水静静摆在床头柜上。绘里拿起来才发现水竟然是温的,她又想起在睡觉的时候隐约听见脚步声和有人帮自己擦汗的感觉。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房间里一丝丝熟悉的柠檬香味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线索。
其实炎真还是很关心自己的,绘里又忍不住偷笑了几下。
喝了口水,绘里端着杯子起身。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还是不免发软,身子摇晃了几下,水都差点洒出来。她的头有些发昏,这是发作后的遗留症状。绘里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头不再发昏,她迈开步伐离开房间。
走下楼,客厅没有一个人。但空气中弥漫的烧烤香味却勾起了她的食欲,肚子也时宜的叫出了声。因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