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昨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宁云卿的眼睛就滑下两颗泪,泪水晶莹,衬着美人分外娇弱,却看得穆岫莫名其妙,她听宁云卿哽咽着道:“将军,您何必再问?竹月……竹月知道自己人微言轻,高攀不上将军,将军又何必拿竹月取乐?”
“???”穆岫望着小公主,一头的雾水。她见小公主低着头啜泣,活像被欺负的小白兔,禁不住站起身,捏着她下巴问:“你说我欺负了你?”
宁云卿垂着头,用沉默回答着对。穆岫冷笑一声,瞥着她又问:“你说我欺负了你,可有证据?”
宁云卿头垂得更低了,穆岫将她的头抬起,又重复了一遍,“证据,嗯?”
宁云卿怯懦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地解了两枚纽扣,将早上用胭脂偷画在锁骨上的红痕露了出来,那个痕迹像是嘴唇。单凭一个人是没办法吻到那里的,难不成真的是她干的?可是她……她昨晚记得自己明明被欺负的很惨啊!
穆岫的意识有些混乱,她将宁云卿轰了出去,房门紧锁,褪去衣衫仔细瞧了瞧,还真是没有什么颜色,难不成真是她也喝多了,把梦当成了真?
眉梢蹙起,穆岫还是存有几分迟疑,她想:小公主是不能放回去了。如何也要等她弄明白了才行。将衣服穿好,她修书一封,命人上报给北夏皇帝,信中写了大晏国君投诚一事,却对清宴的生死留了余地,只道战场发现一具疑似公主的女尸,已被大晏士兵下葬,无法确认其是否为真。
几日后,穆岫收到了北夏皇帝的诏令,命她护送大晏国君一家到北夏做客,她领了旨,随即寻了大晏国君,笑道:“陛下听闻晏王精于工笔,想让您为他作一幅画,北夏距大晏较远,未免您思虑王后,陛下特许您将王后带上。晏王,请吧。”
大晏国君笑着附和,“陛下真是有心了。”带着不愿,携着夫人上了马车被穆岫等人押回了北夏。
因着有着那夜之事,穆岫刻意同宁云卿保持距离,她担心自己会失态,也担心小公主会失态,为了维护形象,互不接触是最好的办法,但小公主到底是昔日敌人,她不能放松警惕,给小公主一匹马,她担心对方会驾着马跑掉,思来想去,难得善心地又要了一辆马车,将自己也装了进去。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穆岫看书,宁云卿看人,书后的那张脸藏着不自在,宁云卿倏然站了起身,马车一个颠簸,她就成心前倾扑倒了穆岫怀里,穆岫也是多年反应经验,小公主一过来她就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将人拥入怀里。
“多谢将军。”宁云卿偎在爱人肩上,面带娇羞。穆岫抿了抿唇,将手松开,干咳了两声,“回去坐。”
宁云卿失落地瞧着她,“将军,竹月可是做错了什么?若是……若是因为那日的事,您不必在意,竹月省的,将军只是喝多了,竹月不敢有非分之想。”
瞧这叫一个通情达理。穆岫弯着唇角,说不好是苦笑还是哂笑,她笑觑向宁云卿,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否则我就把你送给我兄长做侍妾。”
还敢把她送人?胆子大了?宁云卿心里冷哼,面上却是一副胆怯模样,怯生生地退了回去,回到位上还抬着头小心翼翼得觑向穆岫。
穆岫摇了摇头,直接举起书,遮在了自己脸上。
※
几日后,大军回朝,城外迎接的是穆岫的兄长——穆庸,名副其实非常的平庸,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精通。穆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到妹妹没有骑马,穆庸有些讶异,再见到跟在妹妹身后的宁云卿,他倏然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同宁云卿道:“这位天姿国色的姑娘就是大晏的清宴公主吧?”说着又数落穆岫,“妹妹,清宴怎么也是一国公主,怎好让她穿的这么寒酸。还不快带回家中,予她换件衣服。”
后面马车上的大晏国君二人听得一怔,担忧女儿出事,都掀开了帘子偷看,宁云卿倒还是如常,低身施礼,道:“奴婢竹月,见过大公子。”
“嗯?”穆庸愣了下,看向妹妹。穆岫回应,“你认错人了,这是竹月,我见她手脚勤快,出身凄苦,就收来做了婢女。”
既然是婢女那就好办了。穆庸垂涎地望着宁云卿,恍若在看一个猎物,他毫不避讳地和妹妹要人,“妹妹,我瞧着你身边这婢女很是水灵,不如送给哥哥,哥哥再找两个还你?”
大晏国君的一只脚迈了出去,张口就要呵斥,便听穆岫拒绝道:“算了,兄长身边的人我可要不起。”她侧过身将宁云卿护在身后,对兄长笑道:“这丫头我用惯了,再说她怕生的很,怕是会惹大哥不快。看在小妹舟车劳顿的份上,大哥可否先让小妹进宫交差?”
穆庸的目光依然在宁云卿的身上逡巡着,这小姑娘一直躲在穆岫身后,低垂着头,看上去羞答答的,还真是可人,不尝一尝可惜了。他笑了笑,“自然。既然你要面圣,你身旁这丫头我就帮你带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穆岫(懵):我难道不是受害者么?
宁云卿(凄楚):我才是受害者。
ps。感谢以下几位亲的地雷,爱你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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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将军篇
大晏国君的眉拧了起来,王后也从车中探出头焦急得盯着外面; 穆岫的脸上却不见恼怒; 一派云淡风轻模样; 自然地挡在宁云卿身前; 莞尔道:“大哥; 你又忘了,小妹已经在外面开府了; 将军府虽然不大,但容纳一个侍婢的地方还是有的。待少顷路过将军府; 我会直接将她送进去; 不劳烦大哥。”
穆庸冷哂,他知道妹妹明摆了不想把人给他; 还真是受皇帝器重谱大了,一个小婢女罢了,居然都要拂他的面。穆庸将不愉写在了脸上; 皮笑肉不笑地回:“我倒不知道妹妹这么体贴我。”说着,他又打量上穆岫背后的女子; 眉清目秀; 虽然眉眼间透着股坚毅,可是那模样却是娇娇弱弱的; 同他们北夏的女子不同,细细嫩嫩的,不止他喜欢,他想皇帝陛下应当也会喜欢。
这小婢女打扮起来应当是个绝色; 只当个婢女可惜了,怎么也应该为他们穆家谋些福利。他压低声音道:“妹妹,这么美的丫头只做婢女可惜了,我要是你就将她进献给陛下,若是得了陛下的欢心,富贵高升何愁得不到手?”
穆岫眉微蹙,不是因为话里提到要将小公主送人,而是说这话的竟然是她的兄长,他们穆家一门忠烈,都是为北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个废物,不想着自己报国,就会搞些旁门左道的勾当。她轻道:“大哥费心了,小妹刚刚平定了大晏,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亏待我。大哥,时辰不早不好让陛下久等,我们启程吧。”
“哼。”穆庸冷笑,不满地吩咐,“启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城,城内北夏的百姓候在两旁,一见着骑着骏马的穆岫,纷纷欢呼,赞美着自己国家最英勇的女将军。大晏国君与夫人坐在车里,车帘紧合,外面的呼声越大,他们的心越难以平静。王后依偎在国王怀里,担忧道:“大王,此番入北夏凶多吉少,我二人倒是无事,只是清宴……这孩子如今被穆岫糟蹋,方才又见穆庸,那小子也是个竖子,怕是对咱家卿儿打了主意。”
大晏国君的心翻搅着,若是善于武道,他定跃下车将穆家那两个混账斩于刀下,为女儿报仇。可如今鲁莽只会自掘坟墓,他一个亡国君不怕身死谢罪,只担忧自己这苦命的女儿能否安然地活下去,他女儿是大晏的骄傲,只消她在,大晏终有一天会重整旧山河。他要将女儿从穆家的深渊里解救出来,方才他瞧到了穆家兄妹不和,倒是个利用的点。他安抚着夫人,“莫怕,我瞧方才穆岫一直护着卿儿,也还算是有些良心。待寻到适宜时机,我会将卿儿救出来。”
“大王。”王后呜咽着,脸上写满对女儿的愧疚与担忧。大晏国君搂着她,低垂的眉眼里藏着算计。
※
途径将军府时,穆岫将宁云卿送进了府,说是送,宁云卿倒觉得用押更合适,穆岫钳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了一间厢房,留下句“打扫干净”便走了出去,出去后她特意和府上人吩咐,要好好看住厢房,不让宁云卿出去。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她随大军入了宫。皇宫里,北夏国君赫连城亲自设宴,一来为穆岫接风,二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大晏国君,不,现在应该称之为晏国公,因其投诚,赫连城将其封为北夏的晏国公,从此再无大晏国。
宴会上歌舞升平,赫连城和群臣言笑晏晏,同晏国公夫妇亦多加关照,嘘寒问暖,句句关怀夹着说不清的刀,一句句刺入两人心底,听得他们悔不当初,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好不容易熬过宴会,到最后赫连城竟喝着杯中酒感叹:“朕素闻大晏的清宴公主,身姿俊逸,能文善武,是个不输男郎的巾帼英雄,可惜佳人香消玉损,真是红颜薄命,也不知她那副金面具下是何容颜。”他望向新晋晏国公,带了丝惋惜道:“听闻晏国公丹青妙笔,不知可否做一幅清宴的画像赠予朕?”
晏国公一怔,画女儿是易事,可送给赫连城的清宴画像便一定不能像女儿,他迟疑着,赫连城却命人将笔墨纸砚端来为他布好了画桌。也是,一个百般折辱的亡国君又怎会有人在意他的想法,晏国公反握了握夫人攒着他的手,向大殿走去。
执着画笔,他僵了片刻,方才轻轻落下,平素一张费不了多长时间的画,在过多思虑后用了大半时间。穆岫抿着酒,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晏国公,心里倏然有些担忧:如果这位废物国君将小公主的脸画了出来,那她可是难交差了。真是,明明之前盼着把公主送给陛下的,怎么现在突然舍不得了。一定是因为没弄清那晚的事。说服自己的理由寻到,穆岫舒服许多,又猛地灌进一杯酒。
须臾之后,晏国公停了笔,内侍将画作呈上,赫连城看了叹息一声,命人将画送到了穆岫手中,问道:“穆将军,可曾见过此人?”
画像上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模样和王后有三分相像,和她府上的小公主亦有些相似,不过整体却是另一个人,且这人和那日女尸相差甚远,穆岫迟疑着,既想绝了陛下的念想,又想知无不言的尽忠,两项抉择,她折了中,蹙眉道:“有些眼熟,似是在竹林中见过,不过因那人已死,臣记不清了,只是那戴面具的女子下葬前,臣特意瞧过,并非画上的女子。臣无能,还望陛下恕罪。”说着站起身,垂首认起了错。
赫连城听着这话,分明话里有话:下葬的“公主”不是真公主,而真公主可能已经死了,她也不能确定。还真是精明,说了和没说一样,给自己留足了余地,就算日后找到了清宴,朕也不能治她的罪。他轻笑着帮穆岫解围,“看来清宴公主亦是个善计谋的人,真是可惜了。爱卿不必自责,此事怪不得你,你为国出征是北夏的英雄。来,英雄,朕敬你一杯。”
“谢陛下。”穆岫举杯,一饮而尽,表情如常,可心里却如石子打水花,激起一层层涟漪,陛下已然疑心了,小公主若是一直留在她府上,怕是终有一日会暴露,该把她送走么?那前些日的事,她又该找谁算账呢?
穆岫思绪流转,不禁庆幸她兄长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城门郎,不够品级来此宴会,否则定会将竹月与画中人相似道出,令皇帝今夜便将人要走。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庆幸之余她仍忧虑,这种心情一直带到了府上,宁云卿见了凑过去问:“将军可是有烦心事?”
有啊,因为你。穆岫白她一眼,伸手抹了把桌子,干净无尘,小公主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啊。看来她这么多年确实过得很苦。穆岫恻隐心动,盯着宁云卿问:“竹月,若是我放你离开,你可愿安分守己,隐在俗世一辈子?”
宫里发生了什么?莫不是有人认出她了?宁云卿不解地望向穆岫,清澈的眸里写满惆怅,“将军要赶竹月走?竹月做错了什么?竹月,竹月会改,竹月也不在意名分,只求将军不要赶竹月走。”
蓦地,那双眼里泛出泪水,穆岫不知这小公主为何泪腺这样发达,明知是做戏,她仍替对方轻轻抹了眼泪,笑道:“我只是问问,你如实回答便好。”
宁云卿呜咽着,猛摇着头不愿回答这痛苦的问题。穆岫苦笑,不禁吐露了心声,“身为臣子,我不可能保你一辈子。”
宁云卿听的一怔,这话的口吻像极了凤玄,话语温柔带着无尽遗憾,曾经某一次,两人闯关时凤玄也这么说过,她记得她当时笑了笑,一把将凤玄拥入怀里,信誓旦旦地回道:“那我会成皇,护你一生一世。”
此时说这话不合适,可宁云卿还是泛出笑意,一把将穆岫搂住,附在她耳边轻道:“那便让我来护你。”
穆岫的心猛然悸动,一种莫名的感觉喷涌而出,似是怀念似是欣喜,她欢跃着,疑惑着,为什么她刚刚会脱口而出那句话,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不过是敌国的将领,她杀过自己的挚友,害得他们北夏军力大失,还在那夜存在欺负她的可能,小公主这么讨厌,她为什么想得不是杀了她,而是保护她?
有什么人在引诱她的想法?穆岫没了主意,觉得一直任由对方抱着太过丢面子,便猛地将人推开,令宁云卿顺势跌到了地上,居高临下道:“放肆,一介婢女居然敢对本将军无礼?本将军战功绝佳,如何需要你这丫头庇护?不自量力。”她看了看四周,鸡蛋里挑骨头,“床底下的灰没扫干净,明日再来扫!”
“是。”宁云卿了解穆岫,刀子嘴豆腐心,和凤玄一样有口是心非的毛病,她不在意,低着头小媳妇似地回道,起身欲走出屋,刚出房门却又退了回来。穆岫看她,怒道:“让你出去,还回来做什么?”非要和我一起睡?
宁云卿怯怯道:“将军,您还没给竹月安排住处。”
穆岫愕然,想到以往她都是和自己睡得,不过那是为了不让她逃走,现在已经到北夏了,她应该跑不掉了吧?穆岫瞪着她,唤了府上管事过来,为宁云卿寻了一间厢房,又命人好生看管,随即回了屋子。
宁云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道:这一日定发生了些事,她要探个究竟。是夜,她开了窗扉,身子一闪出了房门,凭着多年任务经验摸索到了皇宫别院,好运气得找到了自家无能的便宜父母。
晏国公夫妇多受欺辱,又在敌国四面楚歌,纵使心再大也无法安然入睡。宁云卿赶到时,他两人正秉烛夜谈,声音压得低沉。
“大王,今日穆岫那话,你说赫连城会否起了疑心?”晏国公夫人望着丈夫,眸里韵着忧愁。晏国公劝道:“夫人,如今我已非王,你还是唤我夫君吧。隔墙怕是有耳,我们谨慎为妙,不如称其为毒龙。我瞧得出这毒龙心思缜密,会让我当堂作画,就是对卿儿的死存了疑心,不过穆岫那话倒也没明说,想来她也未曾发现,此时已至北夏,想她会稍稍放松警惕,若无她日日盯梢,卿儿定能逃出来。”
“我苦命的孩子啊。”晏国公夫人再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