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月的眉微蹙,忖着宁云卿不过一天便破了她的招数,竟是兴了闭关的念头,细细琢磨起了剑式。
一套剑法耍完,宁云卿原以为武痴师姐看到自己这样会夸赞几句,岂料回身见着的却是一张喜怒不定的脸。又是一个不按套路走的。宁云卿默叹口气,试着唤道:“师姐?”
江沉月淡淡应声,“我要闭关几日,宫里便交于你。”说完,转身就向后山走去,走了几步好像记起什么,又叮嘱道:“我不希望再见着你偷去暗阁。”
“师姐放心,云卿什么事都依着师姐。”宁云卿笑着回应。
本是乖巧言语,但配上那副淡笑神情,不知怎么就变了味,江沉月隐隐听出宠溺韵味,回眸扫了眼浅笑嫣然的小师妹,心道:如此反常,定是月事害得。
“回去歇息吧。”留下句淡淡关怀,江沉月足尖一点,离了此地。
※
翌日,天刚亮,宁云卿就听看守暗阁的宫女禀报,说是救回来的公子醒了。“嗯。”轻应一声,宁云卿拭了拭手中长剑,将宫女晾在一旁,蹑步跃了出去。剑如游龙奔走,她的思绪翩翩飞着:谢玉书醒了,江沉月不在,倒是方便她下手。不过这时下手等同于告诉师姐就是她做的,以师姐的性子,她一定会被虐得死去活来。
宁云卿不喜欢相爱相杀路线,虐人虐惯了,被人虐起来是有那么些不舒服。想起昨日爱人的冷言冷语,她倏然蹙起了眉:不想让她偷去暗阁啊。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去吧。
“既如此,我们便去暗阁瞧瞧。”
“是。”听到二宫主吩咐,侍候的宫女不由欣喜,宁云卿瞧着她们浮在脸上的笑,轻轻嗤了一声,“为何见那位公子,你们如此欢喜?莫不是瞧上人家了?”
二宫主语音轻柔,面上如以往般挂着淡笑,可宫女们听了,却不敢如往常那样调侃,各个噤若寒蝉,乖乖垂下了头。这一垂就垂到了暗阁,就算俊公子近在咫尺,她们也未敢将头抬起。
谢玉书暗道:瞧宫女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定然时常受罚,幽冥宫果如兄长所说并非正道门派,不知害了多少好姑娘。只是——目光飘到宁云卿的面上,他的心颤了颤,好美的姑娘,这么美的女子居然是个女魔头?
谢玉书有几分惋惜,撑着身子对宁云卿作了一揖,“多谢姑娘相救,在下谢玉书,敢问姑娘芳名?”
“原是江南世家的谢三郎。”宁云卿捕捉到男子眼里的惋惜,暗暗哂笑,都倒到宫门口了,还来问她是谁。她柔和地问:“江南离此地甚远,不知谢公子怎会负伤倒在此地?”
谢玉书思忖答道:“在下不才,喜好游山玩水,哪想竟被附近的匪人盯上,也怪在下学艺不精,这才糟了暗算。让姑娘见笑了。”
“哪里的话。”宁云卿笑着敷衍,套话道,“既是被附近的匪人暗害,公子可否将事发地点及匪人相貌告知与我。我着人寻去,也好为公子报仇。”
这是在为他鸣不平,中了他的计么?谢玉书柔声道:“多谢姑娘好意,上天有好生之德,便饶他们一命吧,也都是可怜人。”
“可怜人?”宁云卿嗤笑,“即便过得再辛苦,也不应对他人下毒手,今日你放过他们,难保他们明日不去害别人。到时,可不知那些被害的人有没有公子你这么好命,被我救回来。”
谢玉书微怔,编不出地点相貌,只好试着调转话题,“原是姑娘救了我,在下感激不尽。是了,还未晓得恩人名讳,实属在下失礼。”
宁云卿莞尔,继续着上一个话题,根本不入套,“救你的可不止我。公子若想报恩,倒不如将匪人信息告知于我,免得再有无辜人受害。”
怎么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不顺着他的话走呢?谢玉书很苦恼,幽冥宫势力遍布四海,如果他随口编了一个,没让人找到,那他很可能暴露,就不能继续他的计划了。
“公子为何迟迟不语,可是有难言之隐?”宁云卿紧逼不舍。谢玉书无奈,只好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放低了声音道:“在下,身子不适,可否……”
又是一个蠢得。早在心里想过万千对策的宁云卿腹诽着,挂着温和笑意,她道:“既如此,公子先休息便是。”说罢便带着宫人走了出去。
谢玉书偷偷舒了口气,好险,差点他就露馅了。
退到院外,宁云卿想起这些涉世未深小姑娘的表现,便不由头大。只怕若得机会,这些丫头将会顶替她的剧情,而且下场更惨,不仅被大宫主虐,还要被她和大宫主一起虐。
性向问题导致宁云卿对同性十分宽容,但凡没有犯到她底线,她都可以饶恕。对于这些即将作死的小姑娘,她也好心提醒了句,“谢公子是师姐带回来的人。师姐闭关前,并未下令任何人去暗阁伺候。”
宫女们明白,这是二宫主在暗示她们,只要跑去暗阁伺候谢公子,就会被大宫主惩处。保命为主,她们识时务地应了声,“是。多谢二宫主提点。”
宁云卿安心回了屋。她睡眠浅,翌日亥时刚刚入睡,便察觉身旁站着个人,睁眼一看竟然是江沉月。
“师姐?”还未清醒,宁云卿的声音糯糯的。
江沉月听得心头一软,踟躇片刻,转了身子,“罢了,歇息吧。”
“师姐。”宁云卿从身后唤她,见她依然要走,忙运了轻功攒住她的手,摇了摇,“师姐闭关出来,是想和云卿比试么?”
心事被人说中,江沉月垂眸瞥向了她,见她一副朦胧天真模样,轻轻挣脱了手,“不早了,歇息去吧。”
“师姐,我……”宁云卿还要再说,却被江沉月一句话顶了回去,“不是说都依我么?现在我让你去睡。”
这算是关心么?宁云卿点了点头,应道:“是,师姐,云卿这就去睡。”
眼瞧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回了榻上,江沉月转身离去,唇角藏着点点笑意:睡意朦胧的,还谈什么比试,她要再被我伤到,还不知要怪我怎么欺负她了。
※
翌日,江沉月念及昨日扰了师妹休息,并未急着唤她修炼,而是先行去了暗阁。因担忧谢玉书受风寒,暗阁久未通风,门一推开臭味扑鼻而来。江沉月紧了眉头,轻轻挥了挥手,宫女急忙将窗户打开,燃上香薰。
待恶臭被香味取缔,江沉月方才走了进去,上楼见到房内景象,却又不禁蹙了眉头,寒声道:“去将二宫主唤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评论,对~木错~这篇就是以邀月怜星为原型的,因为现在和谐大风刮得厉害,俺就写了这篇过过瘾~话说为了找灵感,俺特意回顾了下绝代双骄,居然发现怜星X女版花无缺这种cp也很萌啊~
ps。感谢莫方抱緊我菇凉给俺的双发雷,爱你~(づ ̄3 ̄)づ~
☆、武侠篇
暗阁的宫女跪了一地,大宫主江沉月端坐殿中,脸色如笼寒霜。这是阴谋得逞了。宁云卿弯了眉眼,带着柔和笑意走了进去,“师姐。”
江沉月眄着她道:“我闭关时,你可曾来过暗阁?”
宁云卿颔首,“确是来过。”
江沉月哂笑,瞄了眼惴惴不安的宫女,起身步上阶梯,“随我来。”
两人拾阶而上,到了谢玉书的寝室,均不由捂了鼻尖。真是比她想象中的味道还重。宁云卿蹙了眉头,疑惑道:“师姐,这位公子怎会变成这样?”
江沉月哼了一声,“这倒要问你了,我的好师妹,我不允许你见他,你便要将他毁了,嗯?”
这明明是你的爱好。宁云卿腹诽,无辜得摇了摇头,“师姐冤枉我了。云卿答应师姐的事,哪件没做成?师姐不许云卿偷偷进来,云卿可是记得真真的。若非宫人见谢公子醒了没个主意,云卿绝不会踏入暗阁一步;就因为云卿遵从师姐嘱咐,没再进来,师姐就怪云卿。难道云卿听师姐的话,也是错么?”
“你……”江沉月语塞,偏偏宁云卿又近了两步,将那双凄凄楚楚的眸映在眼前,闪得她心疼,江沉月叹了口气,“罢了。你方才说他姓谢,莫不是谢家三郎?谢玉书?”
宁云卿点了点头。避开那张惹人怜惜的脸,江沉月行至榻边,闻着单身汉的光棍味,忍不住退了两步,喃喃:“不过两日未见,他怎么就成了这样,竟是和山中草莽味道相近。”
“师姐。”宁云卿安慰道,“男子和女子不同,大抵男人都是如此。”
“是么?”江沉月存了遗憾,盯着榻上的俊美容颜,存了丝疑惑,这么好看的脸,应该和一般男人不一样吧?
宁云卿黯了脸色,爱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对别的男人表示爱慕,真是恼人。嘴角微撇,她笑着说:“师姐,云卿有个疑惑,还望说了,师姐不要动气。”
“你说便是。”江沉月行到窗边,宁云卿跟了过去,“师姐不觉得怪么?江南谢家离此地千里,谢公子去哪里不好,偏偏来这里,还恰巧碰到草莽,倒在了咱们宫门口。”
“你同他说了很多话?”江沉月沉了语气,眼睛紧紧盯着宁云卿,神色冷地可怖。
抓重点啊。宁云卿装出畏惧模样,急忙解释,“师姐不要误会,云卿只是作地主之谊同谢公子聊了几句,没有越矩。师姐要不信,待谢公子醒来可以问他,看他知不知道云卿的名讳。”
江沉月将信将疑,寒着声问:“你同他说了些什么?复述与我听。”
“是。”宁云卿将之前对话告知于师姐,还添油加醋说了些谢玉书的怪异举动,比如回答时停顿,问是谁害他,吞吐其词,明明倒在宫门口,却还问这是哪等等等等,直将江沉月说得邹了眉头。
“好了。”江沉月止了师妹的滔滔言语,瞥着她带了丝警告,“你知道我的脾气,若是骗我……”
话语停的恰到好处,宁云卿给面子得畏缩了,她怯生生得看着师姐,委屈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说你已经在罚我了,这里的气味好难闻。”
“……”她二人都是有小洁癖的女子,江沉月一听明明呼着窗外清新空气,亦不禁捂了鼻,转身走了出去,“去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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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交织,惊得花叶婆娑,散着梅花的地上两抹倩影,白衣蹁跹,恍如九天仙子落凡尘。
宁云卿按师姐吩咐,依旧施着那日剑术,江沉月步步拆招,渐渐她有些承受不住,眼瞧着到了最后一招,对方的剑直直刺向眉心。宁云卿眉微蹙,心一狠,强忍下反手回招的冲动,怔怔伫立原地。
额间一点微凉,温红血液顺着眉心滴下,本是从死门关逃出来的,可宁云卿却仍是一脸淡然。江沉月面目柔和下来,抬指轻轻抹下那滴血珠,微笑着问:“为什么不躲?”
“因为……”明明受了委屈,宁云卿却摆出一副乖巧模样,真切得说,“我相信,师姐是不会害云卿的。”
“嗯。”江沉月若有所思,反手掷了长剑。长剑如风,直直刺入剑鞘,惊得侍剑宫婢一脸怔忪。
宁云卿皱了皱眉,暗道:这丫头是新来的?还想再看,却被江沉月揽住了手,“去药阁,我给你上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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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指点着药膏涂在宁云卿的额上,江沉月的神色虽淡,但动作却轻柔得很。眸子微垂,瞧着师妹用殷切眼神仰望自己的模样,竟是有些欢喜,难得童心兴起,勾指弹了她一下。
“哎呦。师姐!”宁云卿捂着额头,哀怨得叫出了声,只有两个人在,她可以尽情开始她的表演,以期博取对方同情,得寸进尺,最终抱得美人归。
“我还当你被我打傻了呢。直勾勾得看着我,眼睛都不带眨。”江沉月调侃着,拨开师妹的手看了看,见额头还好,又道,“还好,还知道痛。记着这次教训,若是对他人,切不可如此死板。”
“谨遵师姐教诲。”宁云卿乖巧应着,心里却在腹诽:若是遇到他人,她早就换招把对方杀了,怎么还会傻乎乎的站着。想了想,她又道:“师姐,经此一事,云卿发现自己与师姐相差悬殊,必要勤学苦练才是。师姐知道云卿仗着小聪明喜欢偷懒,不知下一次师姐闭关,可否带着云卿?”
“想让我督促你练功?”江沉月斜觑着宁云卿,神色不冷不淡,给出的答案也含糊其辞,“你若想苦练,又何须我在场。”
“师姐?”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不了了?宁云卿有些遗憾,她尝试着追问,可江宫主吝啬得不言一语,药膏上罢,转身就离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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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宁云卿去找江沉月谈论宫中事宜,刚刚谈完就听宫女禀报,说是谢公子醒了,暗阁的味道业已散去。江沉月嗯了声,继续吩咐:“带那位公子去沐浴更衣。”
宁云卿心里偷笑,面上还是镇定的很,趁着等候时间又把师姐蛊惑了一番,成功说服了江沉月带她一起去和谢玉书对峙。
“你醒了。”
泠泠声音入耳,惊得谢玉书心头一悸,眼瞧着两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走近,更是怔得失了言语,心道:江湖传言幽冥宫的两位宫主遗世独立,倾国倾城,诚不欺我。只是说话的这位姑娘,神色冷淡,比之身后那位少了些人情味,真是不好搭话。理了理情绪,谢玉书起身施了一揖,“见过二位姑娘,多谢两位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唇带浅笑,足以让江湖女子沉迷。
作为伪江湖女子的宁云卿别过了头,瞄着师姐脸上的浅淡笑意,瞧谢玉书的目色冷了两分,“不过几日未见,谢公子怎会落成这样?”
这是明着欺负人么?明明是你们不管我这个病人,还不给我饭啊!谢玉书翕合着唇角,憋着得体的笑,温声回:“都怪在下疏于习武,身子才会这么弱。”
“原是如此。”宁云卿也温和着回,“谢公子可要多加注意才是,如今世道乱,若是江南谢家频频输给草莽,可要惹得江湖人耻笑了。”
“……正是,多谢姑娘提醒。”谢玉书应着,腹诽着这位有人情味的姑娘,怎么话语怪怪的,应该是关心他吧?
江沉月听着师妹话里的“关心”,淡淡瞥了宁云卿一眼,止了宁云卿的言语,接道:“听说公子是在幽冥宫外遇到的山匪?”
“……是。”谢玉书犹豫着回,将他这段时间编好的故事一股道了出来,“在下见附近景色甚好,便兴了游玩的性子,哪想匪人瞧我衣着富贵盯上了我,我正在茶摊喝茶,那些人就围了过来,一捧白面洒向我,迷了我的视野,也让我落了下风。”
这次比之前有进步,不过还是漏洞百出。宁云卿关怀了两句,又追问:“依公子所言,公子的眼睛被歹人暗伤,可我捡到公子时,瞧着公子的眼睛似乎并未有异样。”
“这……”谢玉书没编到这一步,语塞了。
宁云卿看了一眼师姐,接道:“公子不必惊慌。公子当时合着眼睛,兴许是我瞧错了也不一定。”
“大抵如此。”谢玉书讪笑应声,尴尬中透着虚假,一瞧就有问题。
江沉月却视若罔闻,只道:“既然公子没有看清,那便将这附近的可疑人都杀了便是。”
“……”谢玉书惊呆了,可疑人里有他的人啊!“姑娘……”还欲挽留,却不料江沉月业已带着宁云卿走了出去,“时候不早了,公子歇息吧。”
两人步到阁楼外,宁云卿禁不住开了口,“师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沉月淡声回,“谢三郎有问题。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兴许他只是听江湖传言想来瞧瞧我们。”
怎么可能有这么不要命的人?宁云卿汗颜,又道:“师姐……”话还没起,却又被江沉月拦住了,“我会派人看着他,这事你便不要管了。幽冥宫还养得起一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