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律师，我们几百名职工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留守的老职工谢昌平佝偻着背。
程远航伸出手和他相握，一股复杂的难言情绪涌上心头，最可怜的就是这一批年龄偏大、为企业辛苦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职工，有的还不到领养老保险的年龄，有的只能得到一笔根据工龄算出的生活补偿。
民庭的法官将资料装进公文包，谢绝了程远航请吃饭的邀请，交代了几句，开车回 B市了。
“程远航”周蕤叫住了打开车门的他，“等一等。”
程远航手停在车门上，回过身来。
“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有关财产清偿的。”周蕤两手交叠，小巧的黑色公文包抓在手里。
“下次开庭说吧，周蕤，我们代表不同而对立的两方，私下接触似乎不合规定。”他组织语言拒绝。
“难道你希望我在法庭上出其不意，打你个措手不及？”周蕤扬起眉毛。
“我不介意！”他坐进驾驶座，打算离开。
周蕤却径直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坐进来，抱着臂悠闲地欣赏着窗外。一副你不开车我就不下车的模样。
两人僵持几十秒，程远航一脚踩了油门，几个拐弯，停在了一个茶楼边。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周蕤拂开眼前的头发，昂首驻足等了一会儿，程远航低着头跟上来，一脸的凝重，迎宾的小姐见状心领神会地将他们引向封闭严整的雅间，送了一壶茶来，然后掩上门离开了，留给他们一室的寂静。
“有什么你就说吧？”程远航取出笔记本和笔准备做记录。
“你忘了取笔盖。”周蕤伸出手从他的手里抽出那支签字笔，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的身边，俯下头看他的本子，一侧头发泻下，像瀑布似地垂下，从他的脸颊扫过，发间的芒果香气扑进他的鼻子。
“你在紧张？”周蕤一张脸被遮了半边，那双闪亮的眸子里盯着他，长卷的睫毛颤着，像羽毛一样。
程远航呼吸一滞，他艰难地仰着身子，背贴在了椅背，和周蕤拉开一点距离。
“阿蕤，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是想说，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对吗？”周蕤伸出手臂抱住了他，埋头在他的颈间，
程远航心底一丝恻然，推开了她。
〃）；
正文 第四节 和情敌相遇（5）
（〃
晨曦一直在等程远航回家。
拿来他的浴衣，挤好了牙膏。
想了想，又去把下午逛花店买的一小盆仙人掌放到书房的电脑桌上，抽出一张粉红卡片，咬着笔，想想，写下一行字：久坐，影响颈椎哦另外男人还会得前列腺
老实讲，她根本不知道前列腺是啥东东，问郭郭，郭郭还可恶地笑她：“你这个已婚女人还问我，是不是你老公不行？”
“呸！我是好奇，就是想你可能会知道，也许陈剑同志早给你普及过这些常识了！”
郭郭做个白眼：“要普及，也得投其所好噻，本姑娘对什么前列腺不感冒！”
一办公室的人狂笑。
程远航在十点的时候回到家，晨曦听到门响就跑出来，笑盈盈地接过他的公文包，接了车钥匙。
“还没睡？”程远航换了拖鞋，去书房。
晨曦自去端咖啡。
“于晨曦”
“怎么啦？不喜欢那盆仙人掌么？”晨曦手一抖，咖啡溢了出来，烫烫的，溅到手背上。
“这种粉红的卡片你不觉得很幼稚？”程远航抽出卡片，蹙眉。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晨曦放下咖啡，托了腮看他的脸。
“灰色，黑色，白色”程远航在她的反复追问中说出了三种。
“哦，是男人喜欢的颜色耶！”晨曦笑嘻嘻。
“我有个案子要查资料，你要不要先睡？”程远航扭头问，手指搭在键盘上，商量的语气。
“哦。”晨曦只好走开，其实就是想问问，他答应的礼物在哪里，她盼了一晚上，兴奋了一天了！
她去鞋柜边状似无意地看了看，没有片缕。
装作找东西地偷偷打开了他的公文包，从手机袋，到夹层，再到外袋，纸片倒有一些，细软之类的没有发现。
“你今天很忙？”她站在电脑边，在他停下思索词句的时候问。
“唔”程远航没时间看她的表情。
晨曦有些失望。
“好有时间我给你买！”脑子里闪过这句话，猛然大悟，他很忙的，哪里有时间？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倒以为真了。
晨曦趁程远航离开键盘休息的空隙央求：“远航，明天开庭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旁听？班上准备搞个辩论赛，我没实战经验，想去听听你们的现场辩论，积累点经验，你说好不好？”
“不公开审理的案子是不能旁听的。”程远航揉揉肩，活动一下肩胛。
“哦，陈剑答应带我去听，你不生气吧？”她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于晨曦，”程远航坐在灯下，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依旧平平的，“你都决定了，干嘛还来问我？”
“你生气了吗？我发誓不会影响你的。”她紧张地保证，“我不会跟你主动打招呼，我会尽量装着和你不认识。听完我会自动离开，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好不好？”
她的语气小心又可怜，仿佛程远航不答应就会眼泪汪汪一般。
程远航没有反对。没有反对应该就是默许了。
第一节下课，郭郭见她提着包提前走，也要跟着去。“不是去玩，下次吧”晨曦要溜走。
“小姐，我又不是跟你去，是有位大律师请我去观摩庄严的庭审现场”郭郭一把揪住她，赶在她之前钻进了车里。
晨曦瞪着她，车在法院门口停下，陈剑过来殷勤地拉开车门，郭郭抢先钻出来，她才恍悟，郭郭，陈剑，原来玩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参观审判大楼，晨曦和郭郭很是好奇。
“小姐，这个是公告栏，上面公布的是每天要开庭的案件。”陈剑捂着耳朵，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方躲开，天，怎么感觉像是带着两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呢。两个女人呆呆地冲着朱红巨柱慨叹半晌，郭郭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大律师，你们中途要是想方便了，怎么办？是不是直接要求休庭？”
“郭老师，你要是上课时想方便了，你怎么办？”陈剑将问题丢回来。
“我这不是没遇到过吗？”
双方律师就位，穿黑色法官袍的审判长宣布开庭。
“哇，晨晨，你家男人果然是极品”郭郭惊呼。
晨曦捏了她一把。郭郭“哎呀”一声，引得陈剑转过头来不满地瞪眼，而程远航目光仍停留在笔记本上，嘴角小小地牵动了一下。
法庭辩论开始了。程远航代表原告方发表了辩论意见。
他站起来，右手捉着一支笔：“审判长，原告方在和被告签订合同的时候，曾约定按出资多少决定股份比例，原告后又带技术入伙，没有这项技术，美莱集团势必还停留在小作坊经营阶段，现在被告要求按出资多少分配公司股份，这是违背法律精神的，为保护原告的合法权益，原告特要求将技术折成股权，依法分割集团的股份。”
被告的律师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眉毛浓黑，鼻梁上架着细架眼镜，一股儒雅之气。
“呀，是林翔跃呢”郭郭小声地说，“拿过华东大学辩论赛最佳辩手，代理过李胜过失杀人案”这么出名啊，晨曦好奇地打量着，比起她的程远航，林翔跃还是少了那么点英气。毕竟，程远航才不过二十九岁嘛。
李胜过失杀人案，因为死者是个撬门入室的小偷，颇受关注，市台曾全程实况转播法庭审判过程。一审李胜被判有期徒刑十年，李胜不服，提起上述，二审，代理律师拿出了多个证据，证明李胜是防卫过当，判有期徒刑一年。
“咦，林翔跃不是主打刑事案子的吗？怎么也代理商业纠纷了？”郭郭自言自语。
这时一个女子推门而入，径直走向被告辩护席。
她习惯性地抬手拂开头发，到耳际后折回，干脆、利落，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晨曦想起一个人。晨曦朝程远航看过去，他正玩着手里的笔，随着那女人的进来，他的笔咚地掉落在地。
那个女子在林翔跃身边坐了下来，附耳耳语。她的一头卷发轻俏地在肩头跳跃，大大的耳环衬得一张脸小巧精致，那双剪水瞳子，如一潭秋水。她的视线停在程远航身上，又快速地移开了。
晨曦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去观察程远航的表情。他已经恢复常态，嘴角紧抿着，这是他紧张时的一个习惯动作。
中午庭审结束，由于两方都有新的证据要提交，案子延至下周开庭。
一席人鱼贯而出。晨曦等法庭的人走得差不多才和郭郭出去。
程远航和陈剑的车在等她们。
直接去到一家粤菜馆。陈剑是这里的熟客了，大厅座无虚席，服务员径直带他们穿过一道长廊，*一个小一点的厅，几道特色菜很快端了上来。
郭郭还在和陈剑打着口水仗，连最爱的“金牌蒜香骨”都没有堵住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两位，好巧”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着招呼，像笛子的音色。
因为声音很悦耳，四个人齐刷刷看过去。
“哟，是师兄啊，还有我们的周大律师，两位不嫌弃的话和我们一起吃吧”陈剑站起来，笑容可掬地邀请道。
林翔跃和那个上午出庭的女律师并肩而立，都是一样的干练，眉梢间精气逼人。程远航淡淡地朝他们点点头，垂了眼帘，端起杯子喝着茶。
晨曦礼貌地笑笑。
“谢谢，我们订了桌子，不打扰了”林翔跃客气地推辞。
“程远航，恕我直言，今天你的表现稳重有余，犀利不足”女律师走了两步，扭头说道。
她的目光在晨曦身上由上到下滚了一遍，然后走了。
郭郭待反应过来拉着陈剑问：“哇上庭是对手，下庭也是敌人，刀光剑影，好精彩。那个女人，谁啊？”
“周蕤”陈剑冷了脸，憋出两个字。
“好厉害，外表够艳丽，眼神够毒辣，你注意到没，她看男人和看女人都是一样的眼神耶”
“还不是女人的眼神？”陈剑漫不经心。
“不是诶，她看程远航和看晨曦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呢，小李飞刀，刷刷刷，眼神杀人于无形，实在是少见啊”
“那是，不然会叫周生生么？妖孽，祸害，生生不息， ”陈剑叹息。
“哈这个绰号挺传神的，起绰号的人有才哦”郭郭八卦精神一向发扬得淋漓尽致。
“唔，这个嘛，当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剑看着埋首碗里的程远航夫妻道。
“你？哼，谁相信？换成程远航我还相信一点。”
听到这番话，晨曦的胃一阵翻腾，忙捂住嘴往洗手间去。将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扶着洗手槽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白得没有光泽，*惨白，嘴角绷着。她抹抹*，用牙齿咬了一下，看到唇微微泛出红色，才开门出去。
一双精致的皮鞋停在面前，主人寒玉般的眸子不客气地看着她。
“你是于晨曦老师吧？很高兴认识你！”周蕤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你好。”在周蕤毫不掩饰的敌意前，晨曦说不出“认识你很高兴”这种话。
“我和程远航是大学同学，我叫周蕤，他应该经常提起我”周蕤的话并没有朋友搭讪的和气。
“哦，是吗？可惜你的名字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晨曦看到对方的眼里闪过一抹惆怅。
“他没有提我，自然有他的顾忌，我和他注定会纠缠一辈子。”周蕤此刻像个失去了宝贝的小孩，一脸的怨毒。
晨曦讶然她的直接，沉声道：“不好意思，你的话我听不懂。再见。”
从周蕤身边过去，回到座位，郭郭惊讶地问：“晨晨，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她勉强做出一个微笑，自觉嘴角僵硬。
“晨晨，过几天就是五一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你不是想去丽江吗？我有个同学是旅行
社的，可以打折”郭郭兴奋地筹划。
“哎呀，你不知道丽江那个地方，是最容易发生艳遇的地方”郭郭抓了晨曦的手摇动着。
陈剑哪里听得“艳遇”二字，马上敲定：“远航你就不要反对了，你和于老师新婚燕尔，此次出去就当补蜜月好了，官司嘛，渡完假再说，我家老头子不敢不让的，他儿子要是找不到老婆，他老婆要是有生之年抱不上孙子，看他怎么办？”
郭郭被逗得哈哈笑，冲着陈剑抱拳：“大律师，陈大掌门”
有郭郭和陈剑这两个活宝，气氛不至于凝滞。晨曦眼尾一扫，程远航握着一杯茶，正在想着什么，周遭的打笑，仿佛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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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节 不和谐的丽江之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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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男两女的丽江之旅。四月三十日，他们赶往机场，搭乘夜航飞往丽江。
飞机起飞的时候，晨曦有点紧张，她读大学一直是坐火车，坐飞机还是第一次。
比起一机人的兴奋，程远航更像是厌倦了飞机的空中飞人。
飞机上升，失重感袭来，她慌乱中，抓住了程远航放在椅靠上的手。他没反应，连眉眼都没动一下。
程远航不想去丽江，有他的原因。几年前他和周蕤去过一次。那时也是坐的夜航，只不过是先抵达昆明，然后乘坐长途汽车经大理再到丽江，返程时从泸沽湖坐骑车到西昌，然后坐火车回G市。
周蕤竟然晕车。
一路吐，一路睡觉，一段旅程里一到景点他就赶紧拉她下去，喂她水。
丫头不喝果汁，他哄着：“果汁可以帮助祛除汽油味，你喝点，我去买晕车药。”
提了装药的塑料袋回来，远远地看到周蕤伸长了腿坐在花台上，后面是翡翠馆的玻璃展柜，人头攒动，珠宝生辉，而她，却清清爽爽地托着腮望着他，带着笑，苍白的笑脸，迎着阳光，头发被染成了金黄，那炫目的发，那绒毛毕现的脸，让他喉咙一紧。
“快吃！吃完我们去买纪念品”周蕤怕吃药，愁眉苦脸，他柔声哄着她，看她的唇泛白，却又嘟着，伸手点了点。
“程远航，你属啥？”盯着一排生肖翡翠挂坠，周蕤笑眯眯问。
他点点昂首高鸣的鸡，又点点一只憨态可掬的狗。
聪明的导购拿出挂坠，夸道：“好配的属相，系上红丝绳，一辈子就跑不掉了！”
周蕤用丝绳系住了鸡脖子，他系住狗尾巴。
“好了，这只踩蛋鸡总算被套住了！”周蕤眨眨眼，给他戴上。
“那，这只爱咬人的狗，我把尾巴缚住了！”他也笑。
“你知道踩蛋鸡是什么？”周蕤眨眨眼。
“不知道！”他摇头。他家养鸡，当然知道，踩蛋鸡就是指一群母鸡里的公鸡，三妻四妾，花心得很！不过他才不是！
倒是她，名副其实的狗，常会扑上来，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他喜欢她咬自己，哪怕是脖子，反正一路没人认识，拴住尾巴，她就不会再对其他男人示好了吧？
其实周蕤也懂的，上车后，握着他的手，低低说：“我只咬你！
“我也只喜欢你！”他轻笑。
他们，都违背了誓言！
晨曦途中和郭郭去参观了卫生间一次，按了每一个按钮，用了每一个水龙头，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陈剑老早睡得打呼了，程远航拿着报纸看着，她们过来过去，他都不受影响。郭郭指着程远航冲晨曦做个鬼脸，终于老实地坐下了。
晨曦睡不着，嗡嗡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疼，她抱紧双臂，仍然感到冷。衣服都在行李箱里，怎么办？
索性抽出份报纸读，空姐踏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只听她问程远航：“先生，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对不起，我要张毯子”程远航用低沉的声音说，空姐呆了一呆，才红着脸拿来了毯子。
晨曦盘算要不要堆个笑脸厚着脸皮再要张毯子。
正准备开口，程远航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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