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张，与死去的那个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呵呵。”张刑警坐在段章旁边，出示证件，笑着自我介绍。
段章点点头，他从对方的第一印象中，感觉到了善意。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段章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心里就是清楚，对方没有恶意。
“我就是段章，本地大学的大四的学生，马上就快毕业了。”段章笑着还礼。
张刑警笑了笑，开始询问段章那天晚上的过程。段章照实说了一遍，接着回答了对方的几个问题。张刑警沉吟片刻，与段章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段章急忙问对方，有关张老头的事情。
“可能已经烧了，房地产商出的钱，他们想息事宁人。张老头是孤寡，没有亲人，所以解决得也快。同学问这个的意思是……？”
“我与张老头一起守夜，也算有些缘份。死者为大，我想去拜拜，求个平安。”段章答道。
“呵呵，同学你有些迷信啊，不过老头也怪可怜，祭奠一下，善事一桩。你过几天去吧，估计过几天张老头的骨灰才会安葬，我这儿恰好有他的墓地位置。”张刑警掏出纸条，写上张老头公墓的地址，递给段章。
段章收好纸条，张刑警便离开了图书馆。查阅了两个小时的资料，段章也回到了自己的租赁房。
接下来的几天，段章躲在自己屋里，完成自己的论文。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出现。段章感觉得到，这场事情已经过了，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发生危险。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野兽能够预测危险似的，有些不可思议。
又过了五六天，段章的左手完全恢复过来。丁波也来了电话，说挣钱计划已经准备好了，要段章和他一起去。
“什么挣钱计划啊？大波，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段章问道。
“你下来吧，我在你的楼下巷口，你一看就知道了。”丁波在电话中答道。
段章结束通话，穿了外衣，出了房间，下楼来到巷口。
巷口停着一辆快递公司的小型面包车，丁波坐在驾驶室，看见段章走过来，急忙对着他兴奋地招手。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段章看了看丁波，问道。
“创意是你最先提出，由我最后完善。咱们一起把这些包裹送出去，就能挣钱，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万无一失。”丁波说道。
段章大吃一惊，“我只是随口说个笑话而已，你真的就去做了？严格说，这也算是骗子行为。”
“我已经反复思考了这个问题，这绝对不是行骗。咱们是在卖书，他们要就付钱，不要就算了。咱们给了他们商品，这怎么能算骗呢？而且他们完全可以拒绝，咱们也不会死缠烂打。这只是一个营销策略而已，比起那些传销，欺骗老太太，卖理财产品，咱们又算得了什么？”丁波说得正气凛然，仿佛大义在手似的。
“你这些书是新书？”段章想了想，问道。
“绝对是正规渠道的新书，而且都有正规的发票，国家法律允许销售。包裹上还有电话号码，就算他们要查证，电话去正规的国营书店，就能查到存根。”丁波答道。
“好，我和你一起去，但现场必须由我做主。”段章说道。
“放心吧，都侦察好了，万无一失！咱就是那传说中的营销天才、推销大神。即能向瘸腿人士推销自行车，又能向长跑冠军推销轮椅，还能向瞎子推销望远镜，向射击冠军推销盲公杖。不但能卖拐，还能拐卖，呵呵。”
丁波笑着启动引擎，段章钻进面包车，两人扬长而去。
两人驾车来到一处巷口，将车靠边停下。
巷口里面传来哀乐声，隐隐可以看见屋外搭建的灵堂，有一户人家死了老人，正在办丧事。
去世老人的家属，正在为一些事情，相互争执。双方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都是义愤填膺的表情，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估计就该动手了。
丁波拿着一个包裹，走到灵堂边上，悄悄看了看，又假装摇了摇头，仿佛拿错了包裹似的，往回走到面包车前。然后，他用笔在包裹上写了名字，对段章做了一个ok的手势，脸上露出狭促的笑意。
两人做好准备，关上车门，一起向灵堂走去。
“谁是夏海？请收包裹了。”丁波站在灵堂外面，大声喊道。
灵堂一片寂然，所有的人都停止说话，望向两人，脸色有些异常。唯独旁边的哀乐播放器，还在淡定地发出声音。
一名头缠白布的男子，把哀乐声音调小了一点，走了过来，“你们说是谁的包裹？”
“夏海的包裹。”段章上前笑着答道，“请问大叔，你们谁是夏海？”
灵堂众人目无表情，一起默默回首，向灵堂正中挂在的像，看了过去。
“啊！？夏海就是这位去世的慈祥老人？”丁波恍然大悟的样子，摇着头悲痛叹息，“没有想到你老人家需要的包裹来晚了，你最后也没有能看见，自己订下的书籍啊，唉……”
“你放屁！我父亲怎么可能买书？滚！！”男子冲上来，欲对丁波挥拳。
“不要动粗，我们只是送包裹的。”段章急忙上前拦住，“不想要，我们走就是。”
“住手！”搭建的灵堂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大喝，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第9章 推销的艺术
灵堂里面，快步走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头上也缠着白布，威风凛凛，怒目对着想动粗的男子大喝：“老幺！你敢在灵堂前出手？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孝之极！”
老幺脸色一沉，收手后退几步，看着叱喝他的男子，“大哥，我性格是有一点冲动，但我绝对对父亲是有孝心的，你说！我哪点又不孝了？”
“父亲生前，订下了几本书，那是父亲想要的，咱们做儿子的只能是满足。现在人家送到了门口，你不但否认，违背父亲的意愿，还要动手打人。你说！你心里还记得父亲吗？我看你只是盯着父亲的房子和存折吧？”大哥指着老幺，指头不停地晃动，一付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你……你胡说八道！”老幺转身，扑通跪在地上，向着死者咚咚咚三个响头，“父亲在天有灵啊，大哥冤枉我，幺儿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啊！”
旁边亲戚急忙过来劝住双人，叫他们自己家里的事，关上门协商解决，不要给外人看笑话。
大哥止住怒火，向段章两人喊道：“送包裹的小师傅，把包裹给我吧。”
“谢谢大叔，一共是二百四十七元正，发票在包裹里面，请签字。”丁波将包裹递给对方，顺手从挎包里掏出单据和笔，一起递了过去。
大哥签上自己的名字，转身对着老幺恨声道：“才两百多元钱，你就想出手揍人，怪不得看着父亲的遗产，一付要杀了我的样子。这个钱我来出，不算在丧事费用里面！”
大哥随手从裤兜里面掏出钞票，拿出两张百元、一张五十元，递到丁波手上，“一共二百五，不用找零，谢谢小师傅。”
“谢谢大叔，你真是好人。”丁波接过钱点头笑道。
段章在旁边说道：“看仙逝的老太爷慈眉善目，就知道大叔的为人了，打扰贵府清静，很不好意思，请允许我们给仙逝的老太爷上炷香吧。”
按照传统，家里死了长辈，如果有外人来上香，表示逝者德高望重，直系亲属都会以礼相待。大哥听见容易这么说，点点头，侧身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们要鞠躬上香？”丁波有点不情愿，巴不得早点离开。
“死者为大，人在做天再看，烧柱香可以积德。”段章附耳对丁波悄声说道。
两人一起走到灵堂逝者的像前，恭敬上香，然后三鞠躬，死者大儿在旁边还礼，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灵堂。
“哇噻！”丁波一屁股坐在驾驶座上，夸张地大叫，“一次成功的推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呵呵。”
“看你高兴的样子，咱们到底可以得多少？”容易问道。
“咱们每人可以分到一百多元。”丁波答道。
“这么多？”轮到容易吃惊了。
“都是书店的压仓货，只能当作废纸卖，所以回扣巨大。”丁波笑道。
段章点上一根烟，无话可说，事实上他也很缺钱，家里母亲还在为他大学的生活费辛苦。人到了窘迫时，很多小节都会被忽略，虽然段章觉得骗死人，良心过意不去，但钱的诱惑更大。
“一两百元的小钱，对于人家算不了什么，再说了，书是正规渠道出来的，还有正规的发票。”段章在心里暗暗嘀咕，抵消心里的不安。
两人驾车向下一个灵堂，继续另类的推销。
死者是一名老太太，他的儿子听说有包裹到，面带疑惑，付钱之后，当场就拆开了包裹。
“糟糕要露馅！”段章心中暗惊，对着丁波猛使眼色，准备落荒而逃。
不料，死者儿子打开包裹，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妈！我的好妈妈啊，没想到您在大学做了二十多年的饭，却一直在攻读数学课程和计算机编程，妈，你永远是我们后辈的学习榜样，妈……”
死者儿子越哭越激动，跪倒在灵前。旁边两名四十多岁的妇女，也跟着大哭。
“快点给你外婆磕个头，你看你们外婆积极向上，热爱学习，你们要以外婆为榜样……”两名妇女，让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向死者跪下，边哭边教训道。
段章心中好奇，远远地用眼神瞅了瞅书名，
《代数学基础》、《图论编程：分类树算法》、《windows下32位汇编语言程序设计》……
尼玛的，这是要逆天啊，这是一个做饭老太看的书吗？段章向丁波使了个眼色，靠近他身边，“咱们快走！”
“咱们不烧香了？”丁波问道。
“烧个屁的香，快撤！”段章说完，率先离开。
丁波也紧随其后，一起离开了现场。
两人驾车驶出一段距离，段章才松了口气，“我说，大波啊，咱们这卖书，也太……那啥了吧？”
“切！你没有看见人家几代人都跪下痛哭，发誓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多励志啊，满满的正能量，我都感动得快流泪了。”丁波手握方向盘，熟练地点上一根烟，发出感慨。
“说正经的，像我这样纯洁的人，良心不安啊。”段章皱眉叹息。
“这一笔咱们又收入两百元……”丁波说道。
“下一家位置在哪儿？咱们赶快。还有，要记住死者的名字，过几天咱们上寺庙给他们烧柱香。”段章摇头叹道。
下一个死者是一名老人，死者儿子抱着一包书，跪在灵前痛哭流涕，
“爸！没想到你刨了一辈子垃圾堆，居然是在研究考古学，不但研究三星堆，还研究古埃及和南美的考古。你老放心吧，你床底留下的每一件瓶瓶罐罐，我都会找专家鉴定，绝不放过一个。”
接下来的一处灵堂，死者是一名四十左右的壮男。
从遗像上就能看到此人面带凶戾，绝非善类，估计是混道上的。段章不想惹麻烦，正想劝阻丁波，但丁波已经把包裹递给了对方。
灵堂上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白色的丧服，梨花带泪地跪在灵位旁，烧着纸钱。旁边下首坐着几名男子，穿着黑色的西装。
包裹辗转交到一名为首的壮男手中，壮男拿过包裹，疑惑地看着段章和丁波，锐利的眼神让人发�
“我们只管送货，货到付款，如果不满意，退货就可以了。”丁波被对方盯得浑身不自在，急忙说道。
壮男从腰间的皮带扣，唰地抽出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拆开了包裹。
第10章 破绽
壮男拆开包裹，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看见对方皱眉，段章反而镇定下来，大不了推销不成，退货走人。青天白日之下，未必你还敢行凶不成？
“你确定是我大哥订下的图书？”壮男看着段章问道。
“没错，你看货单上都写得明明白白，电脑打印出来的货单，不会出错的。”段章点头答道。
壮男点点头，转过身去，面对灵位沉默。
段章眼神看了看包裹里面的一摞书，下面的看不见，第一本书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与人为善：谈人生必需的信仰》？
“这也太扯蛋了，看看这些人是有信仰的人吗？怪不得对方会怀疑。”段章心中叫苦不迭。
就在这时候，壮男却哭了起来。
“大哥，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你救我的大恩，做兄弟的永远记在心里。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了信仰？为什么不给兄弟们说说？也好让兄弟们，可以跟着大哥学一学啊！你时常教育我们，出来混也要有文化，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可是……可是现在，再也听不到大哥的教诲了。”
说到这儿，壮男大哭，下面几名小弟，也唏嘘起来。
“大哥，你安心去吧，公司的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家里的事，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大嫂的。”壮男止住眼泪，扭头看了旁边年轻貌美女子一眼，悲痛地说道。
跪在火盆前的美丽大嫂，闻声悲从心起，抽泣中流下泪来。
段章两人在旁边，差点笑出声来，急忙用手在脸上挤压，装作悲切拭泪的样子，总算掩饰过去。
这时，旁边有人走上来，付清书款。段章两人也懒得让他们签字，一起快步离开了灵堂。
坐在车上，两人双目相顾，不由得一起大笑起来。
“那家伙真的得出口啊，照顾大嫂。”丁波笑道。
“也许人家没有你想象中的邪恶，情不自禁有感而发。”段章说道。
丁波笑笑转移话题，开始自吹自擂，“段章，你知不知道，把活人并不需要的东西，推销给活人；把死人需要的东西，推销给死人，都不算本领。只有将死人都不需要的东西，推销给死人，才是真正的推销大神。”
“你就会胡吹，不愧为搞传销的，这种事情不是正道，偶尔做做就算了，你还当了真？”段章知道丁波贪财，曾经误入传销窝子，后来才幡然悔悟。不过从那时起，他的推销技术拔高了好几个台阶，吹牛水平令人刮目相看。
丁波呵呵一笑，继续胡吹神侃，段章懒得理他，也就不出声反驳了。
两人又跑了几家灵堂，死者家人都没有质疑，立刻付款。一般情况下，死者家里出于对逝者遗愿的考虑，两三百元的小钱，都不会在意。况且丧事现场这么多人盯着，花钱买个孝顺名声，得到左右邻居的口碑，也算值了。
最后一家灵堂设在僻静胡同的深处，丧事排场颇大，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在办丧事。很多人都穿着白色或者黑色的衣服，庄重肃穆，有几分古风。
“这家子的丧事场面，有点想像电视剧里面丧事的场景，有钱人啊！呵呵，有钱人不会计较这几个小钱，我喜欢！”丁波看了看说道。
死者是一名老翁，从遗像上看，须发皆白，宛如白云山间的隐士，淡泊世俗名利之人。
丁波递上包裹，一名貌似晚辈的男子接了过来，正准备送到后堂，一名坐在旁边的老者叫住了他。
“这是秋翁订下的书籍么？何不当场拆开，让我等几名老友看看？”老者说道。
男子将眼神望向旁边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年人点点头，“几位前辈都不是外人，可以拆开一观。”
“麻烦先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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