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着我说:“怎么好好地开窗户了,不冷吗?”
“不冷,挺闷的,透透气也好。”
“我帮许毅华,主要是看到周沫因为这件事情被他骂了一顿,我平时再怎么嫌她烦,她也毕竟是姓周的,是我妹妹,我肯定是不希望她被外人欺负。所以反正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能开口帮个忙就帮了……”
我打断他:“周霖山,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也看了他一眼,用很轻松的神情说:“你不用每次这些事情都来跟我解释一遍啊,本来就是你们男人生意场上的事情,你跟我说了我都不一定听得明白。再说了你帮娇娇我怎么会有意见,觉得不高兴呢?娇娇你是妹妹嘛,哥哥帮妹妹,说句不好听的,许毅华还算是你妹夫呢,虽然他年纪是比你大了不少,但是关系确实是摆在那里,那么你帮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做点事情,我觉得很寻常啊。”
听了我这番话,他也笑了起来:“说的也是。真是奇怪我为什么每次都想跟你报备这些呢,嗯?会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的妻管严?”
我笑着睨了他一眼:“妻管严?真的假的啊,我可不是你老婆,最多只能算是你女朋友,我可不敢虚胆了这么大的一个名头。”
“汤寒,你可别小瞧了自己,咱们两现在这样,跟正式夫妻还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们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你是我老婆还不是时间上早晚的事情。”
“钻戒买了吗?别墅准备好了吗?婚纱找人设计了吗?这些准备活动都没有做好,就想把我给娶回家了,美的你的。”
“哇,你还要住别墅啊,可是别墅好贵的。”
我切了一声:“小气鬼,你自己开发了那么多别墅项目,我才不信你没有给自己准备几套呢。”
“真没有,你看我自己住的都是公寓房,别墅成本多高,卖出去才赚钱,自己住多浪费是不是?”
“那你没希望了,我不嫁给你了。”
周霖山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说:“小财迷,我还真该想想把你娶回家怎么办呢,万一以后我的财产都要上缴,那私房钱是不是还得想想藏在哪里比较好。”
我也笑了起来。之前的那些情绪因为跟他这番斗嘴,竟然舒缓了不少,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没关系,来日方长,不管现在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个人的位置,都没有关系,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的心里只有我汤寒一个人。
☆、120。还疼吗?
从报纸上看到吉宝莱的酒店式公寓顺利动工,我明白周霖山答应许毅华找人帮他忙这件事情,他已经做到了。我真不生气,也不会对周霖山或者是娇娇之中的谁感到抱怨,我觉得他帮她挺好的,当一个男人对前任感到非常愧疚的时候,作为现任女朋友的我宁愿他为她做些事情来消化从前的那些愧疚感,日子久了,也就不复之前那般念念不忘了。
娇娇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感到不好意思,特意到我店里来道谢。她和周霖山很明显都在刻意地跟对方划清界限,连传达谢意这种事情都要通过我这个中间人,这其实真的有些可笑,但是我也没有必要戳破。
她来找我的这天下午天气很好,一直灰蒙蒙的阴沉天气总算放了晴,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适合出去逛逛。所以娇娇提议说:“汤寒,我刚才从家里往你店里来,看到了一个新开的家居商城在做室外活动,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正好我也想买点家居用品回去,每次逛这种店都会买到一些很特别的东西,咱们一起去吧,你总是在店里坐着,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聊的。”
我想起来周霖山看电视的时候总说脖子疼,就想给他买个保护颈椎的枕头。所以没有犹豫就同她一起去了。
本来她是司机送到我这里来的,不过跟我一起走的时候,娇娇让司机不用去开车了,在我店里喝杯东西等她回来就可以。这样好的天气,她想跟我一起散散步,我当然没有意见。
家居商城在桐乡路。我们走过去的时候路过一条单行道,这条街是学校路段,我们走的这一侧没有商铺,行人鲜少,娇娇很健谈,跟我说她最近在家里自己学做十字绣,绣了几幅楷体字,可惜总觉得不好看。
我们正说得投入,忽然有人从后面哗啦一下子拽了我的包,让我一个踉跄往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几步,到底手里的包还是被这个带着帽子的男人给抢走了。
我一边喊抢劫一边抬脚就追上去,庆幸的是我很少在非正式场合穿高跟鞋,追他的时候也方便了不少。我一跑娇娇就跟着我一起追过去。
前面的男人比较狡猾,他一闪身进了左手边的一条巷子里,我快步紧追其后,他似乎是没有力气了,看到我还跟在后面有些慌了,一用力气竟然把我的包给丢了出去。随着一道抛物线在空中划过,我的包被丢在了那边路口的地上,我也顾不得再抓贼了,赶紧小跑着过去,刚想弯腰把包给拾起来,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辆摩托车直挺挺地往我这里开了过来,速度非常地快。
我眼看着他的车往我的方向撞过来,心里一惊,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躲开。忽然娇娇从我身后把我推开了,她喊了一句:“汤寒小心!”然后她就被这辆车给撞到了,人一下子被撞地滚出了一两米远,我吓得脸都要白了,赶紧冲过去看她的情况,那个开车的男人看到我们这样竟然还骂了一句:“眼瞎了?突然蹿出来,撞到了也活该!当老子的路。”
“混蛋你,给我下来!”我气的发抖,他哪里肯停车,更快地离开了这里。我扶起娇娇,她很明显被撞得不轻,脑袋磕在了墙上,腿上穿的一条厚实的牛仔裤都被水泥路面给磨破了,露出来的地方皮肤渗出了一大块血渍,我捂住了嘴巴:“天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娇娇我们得赶快去医院。”
她摆摆手,反而来问我:“刚才你没有摔着吧?”
“我都被你给挡了,哪里还有别的事。你呢,能站起来吗?胳膊和腿有没有哪里疼,会不会伤到骨头了?”
“我没事。”
“不行啊,一定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的。”她应该是很疼的,手掌心也破了皮,我挽着她胳膊的时候,她吸了一口气:“啊,疼。”
“不会吧,莫非是伤到骨头了?不然怎么会疼呢?”
“不知道,不会那么惨吧。”
我叹了一口气,小跑着去路口拦了一辆的士,跟她一起往医院去。我看着娇娇很是内疚:“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追那个贼,你就不会被撞到了。”
“难道有人抢你的包,你不该追过去吗?谁会想到那辆车会突然开出来,当然不能怪你。”她甚至又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我还很庆幸把你给推开了,没有让你伤到呢,不然我哥可就该心疼了。”
“你这样,你哥才会心疼。他其实对你很好,所以你不要觉得他对你不好。周霖山这个人就是这样子,有时候明明心里挂念一个人,却从来不说出口,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也显得很淡漠,但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你。”我看着她:“其实他的这种性格,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你对你哥的认识,一定比我要多得多。”
……
她因为胳膊疼,所以被带到楼上拍片子,正好周霖山打给我:“在店里吗?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家里冰箱里都没有什么东西吃了。”
“我在医院里呢。娇娇刚才被一辆开得很快的摩托车给撞到了,现在胳膊抬不起来了,我们等拍片结果,看看会不会是骨折了。”
“娇娇?她怎么好端端地被撞到了?”周霖山提高了声音,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又放低了声音,但是说话的语气很不客气:“汤寒,你帮我问问周沫,是不是真的这么没有脑子,走路都能被撞到吗?成天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快别说她了。她是为了把我推开不让我受伤才自己伤到的,我都已经内疚死了。先不跟你说了,我们在二院呢,你要是过来就现在来吧,我们都没开车,刚才是打的来的,你正好过来接我们。”
挂了电话,我心里觉得有些沉甸甸的。而且刚才跟周霖山通电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是我把娇娇推开自己被撞到了,那该多好啊。
周霖山来的很快。他来的时候结果还没有出来,我和娇娇并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从电梯里下来往我们这里小跑着过来,临近的时候脚步反而慢了下来,手插在口袋里向我们走近。
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的视线落在娇娇身上。
“你又怎么了?”
我比她先一步开口把经历陈述了一遍,周霖山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看着她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那么护着汤寒。”
她朝我挤挤眼睛:“你看吧,我就说幸好我把你推开了,不然我哥肯定很心疼的。我又没有关系,反正我这个人迷糊惯了,三天两头地磕磕碰碰的,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值一提啦。”
周霖山垂眼看她,放轻了声音说:“看来摔得不轻,腿都破了。你……还疼吗?”
“不疼。我最不怕的就是疼了。”她咧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
忽然没有人讲话了,娇娇背靠着蓝色塑料椅子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周霖山问她:“周沫,你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什么呢?”
她看着他:“我刚才记起来我们小时候的事儿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放学之后路过一个大车库,我们看到有人在打群架,凑过去看热闹,结果我们身边有个男生突然朝着人群里丢了一块石头砸到了人,那帮人以为是咱两丢的,也不打架了,都来追着我们跑,一路上我摔了好几次,手上腿上破皮了也不敢停下来……”
我和周霖山都看着她,她像是突然地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声音戛然而止,就此打住不再多说了。之后又只是淡淡地加了一句:“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那样可真够傻的,当时为什么要跑呢,朝着他们丢石头的又不是咱们两。”
……
拍片子的结果出来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可能是韧带拉上了,所以才会觉得疼。医生开了云南白药喷雾剂给她,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我们就一起从医院里出来了。
周霖山开车往我的店里去,她的司机还在我店里等着,看到她这样子吃了一惊:“太太这是怎么了?”
“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啦。走吧,赶紧回去吧,回去迟了又该被许哥训了。”
娇娇走了之后,我们也回去了。回到他的公寓里才想来我们还没有吃晚饭,看来我和周霖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之前说好了路上找一家餐厅吃饭的,却都忘记了。
最后我从冰箱里找到两个鸡蛋煮了,又每人喝了一杯牛奶凑合着吃了一顿。
晚上我洗澡,洗完头在老地方没有看到吹风机,就用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对着外面房间喊:“周霖山,你把吹风机放到哪里了?我怎么没找到啊,拿给我一下。”
☆、121。巧合?
结果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我用手扶着头上的毛巾出来没在房间里见着他人,有些奇怪他刚才不是在看电视吗,就从走出去找他。
环视了一圈看到书房里的灯亮着,门是虚掩着的,我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到周霖山在里面。他单膝跪在地上,正在低头看着放在地板上的一本相册。很明显这本相册是从书桌最下面的那层抽屉里拿出来的,因为抽屉拉开了一半。
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抽屉好像一直都是锁着的,我以前有次很好奇里面放了些什么,就问过他一次,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说的是那是他有一次随手锁上的,结果后来钥匙却找不到了,不过那层抽屉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不用去理会……
我转身往房间里走,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吹风机,就坐在床边吹头发,周霖山没过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了:“洗完啦?速度挺快啊。”
“还好吧,你在外头干嘛呢?”
“哦,去书房找点公司的文件。”他伸手接过我的吹风机,替我吹头发:“再长一些的话,就该到这里了。”
周霖山伸手在我的后背上比划着,我自豪地甩了甩头发,用开玩笑地语气问他:“那么待我长发及腰,你来娶我可好?”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随即就说:“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又耍赖不肯答应我。”
“是你别耍赖才好。”我从他手里把吹风机拿过来:“行了行了,头发不用吹得太干,会影响我的发质,你也赶紧去洗澡吧。我不等你了,我又困了,得先睡了。”
等到他走进浴室里,把门关上之后,我起身推开了书房的门。伸手试探性地拉了一下书桌最下面的那一层抽屉,竟然真的没有锁上,不知道是他刚才忘记了,还是为了以后经常打开怕麻烦所以才没有锁的。
周霖山大概是知道的,我很少到他书房里来,以前在派瑞上班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次陪着他一起看资料,自从离职派瑞,自己开了店之后,我几乎不进来这里了。
里面都是一些老旧的物什,我看到了他之前铺在地上看的相处,忍不住打开翻着看,里面有他们小时候的样子,更多的都是上学时候的照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校服的周霖山,时光横亘了十几年,把他的青涩年华一一呈现在我的眼前,可是那个时候他怀里揽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儿。
娇娇的头发像周霖山说的,真的看着挺短的,但是也不至于就是寸板头,大概在耳朵后面一些,有些中性美。有一张,他从后面抱住她,好像是在亲她,两个人一起笑着,那种笑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好像是所有的幸福和快乐都从他的脸上溢出来了,他那时候一定很爱她。
还有一张,让我想到了今天白天娇娇在医院里突然提到的那个趣事。大概周霖山会突发奇想地来翻相册也是因为这张照片吧,照片上的娇娇穿了一条白裙子,腿上似乎磕破了伤口,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是谁抓拍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半躲在周霖山的后面,用手想挡住自己的脸,但是脸上也是笑着的。她身边的男人就那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仿佛是冒冒失失地闯入了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因为太陌生,太贸然了,所以自己有些惶惶然。相册的封面页,漏出来一张宣纸写的钢笔字,宣纸的年代可能久远了,所以大片都是泛黄的。
那张纸上是两个人的字迹,上面的字迹虽然跟现在有些不一样了,我还是能够猜出来是周霖山写的。下面的字更清秀一些,是一行簪花小楷,把周霖山写下的那句话又重复地写了一遍。
那句话只有八个字,却让我一下子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可我突然想起来的,是那一晚我和周霖山抵死缠绵之后,他拿着我妈妈送给我的小木船对我说的话,他说,我一辈子收好他。
他一定不记得自己也对另一个女人说过一辈子了。
我的眼泪落下的太仓促,竟然落在了这张宣纸的字迹上,分离那两个字一下子就晕染开了,成了一个圆的淡蓝色的墨痕。我赶紧把纸折起来放了回去,又把抽屉给关了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又折了回去,把这张纸给拿了出来,夹在了一本我经常看的张爱玲的小说《十八春》里。这部书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后来就落在他这里,被随手塞在书橱的角落里,他对这种爱情故事是不会感兴趣的,所以他肯定不会翻我的这本书,来找到这张纸的。
我关了灯回到房间,他每次洗澡都不很快,还在浴室里没有出来。我躺下去闭眼睛睡觉,周霖山出来的时候轻轻地碰了碰我,小声地问了一句:“汤寒,睡了吗?”
没有人答应他。
他于是放慢动作走到我这一边来吧床头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