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总是有它乌龙的一面。
即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而很显然的,春香这丫头的智商在许之若的领导下也高不到哪儿去。
不知是不是刚才打人打上瘾了,春香娇喝一声,分外英勇地吼道:“又是你!你是不是又想伤我家小姐?!”
话毕,春香小丫头的娇小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上了小容的脸颊。
钗横且鬓乱
很好,很好。
小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意识到自己被打了,只是摸着自己略肿的脸颊,十分迷惑地看着春香。
打她做什么?
她瞟了眼开始惊恐的许之若,冷笑。
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她还没蠢到跟许家嫡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互掐。女人之间的打架总比不得男人用刀用枪的英武,打起来可是很浪费形象的。
唇边有温热的液体流下,迟来的疼痛终于泛滥,小容猛抽一口气,喃喃:“好疼啊……”
春香已经傻了,她的手都在颤抖。小容看她一眼,苦笑道:“你该不会怕我去告诉王爷,然后杀我灭口吧?”
事实证明,她再度高估了春香的智商。
春香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采取了小容半开玩笑给出的意见,惊慌失措地挥舞着指甲扑了上来。
不会吧?!
小容睁大眼睛,傻傻地看着她。
正是危急存亡之时,身旁一阵风过,有人将她猛地扯到一边,然后一脚将春香踢了出去,春香惨叫一声滚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一群姑娘惊得目瞪口呆,舒长昼衣摆微定,冷哼一声收起衣袖,满面冰寒地站在众人面前。
正主终于来了,小容摇摇头,准备回去上药,却被舒长昼一把攥住,挣脱不得。
“许小姐,管好你的丫头,到时候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舒长昼眼神如同利刃,将众人镇得大气不敢出,“李定!”
“在。”李管家现了身。
“交给你了,本王不想王府里再出这种蠢人。”
“是。”
李管家在旁等候许久,挥挥手,命两个仆妇上来,把已经吓傻的春香一路拖了下去。
“还不走?”舒长昼俊眉一挑,十分不悦。
“……啊?是,是!”
许小姐灰头土脸地带着秋兰离开,一众侍女见他默许,连忙退出他的视线。
一时周围沉寂,小容轻抚着浮肿的脸颊,暗中不停地喊痛。
“疼不疼?”舒长昼掰开她的手看了看,倒抽一口气,“怎么成这样了……快随我去上药。”
“不用了。”小容没意识到他语气中的焦急,只是很郁闷地用指尖揩去了唇角的血迹,“房里还有伤药,我自己回去让青杏上些药就好。”
“这怎么行!女子脸上马虎不得!”舒长昼满脸不悦,一手卡住她手腕,将她往书房拖去。
舒长昼将一路挣扎不休的小容拖到了书房,刚刚放手去拿伤药,小容就趁机挣开他,转身要走。
“去哪?”
小容听见,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嘟嚷道:“都说了我要回去上药了,你这样把我带过来,不会让许小姐……”
话还未说完,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身前,小容一怔,呆呆地抬头看着他。
舒长昼双目几欲冒火,咬牙切齿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
小容很茫然:“可是我没有把小白带坏,也没有磨坏你的砚,你为什么生气?”
舒长昼无力地抚着额头。
苍天哪,谁能来点醒她?!
“疼……”脸上的伤再次疼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在脸上抚了一道,“这丫头下手好重啊……”
舒长昼怎么都狠不下心来,他叹了口气,将小容拉到书桌边,沾了些药膏,“拿开手,我给你上药。”
“哦。”小容闷闷地拿开手。
舒长昼的手指冰冰凉凉,温润如玉,抚在脸上甚是舒服。
“还以为你会伶牙俐齿,训得她们不敢说话,怎么这次不堪一击了?”舒长昼皱起眉,暗暗磨磨牙。
他要是再放任不管,这姑娘迟早会跟着别人跑掉。
“上次……”小容越想越不对劲,反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
舒长昼哼哼:“是又如何?”
小容大怒:“你居然见死不救?!”
小舒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泛酸:“本王哪敢救啊?郡主伶牙俐齿远近闻名,要是一个不好引火烧身,本王脸上又要多一道手印。”
想起某日晚上给他的那一巴掌,小容心虚地笑笑。
事后想想,哪会有人专门跑到荒山野岭的地方去找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别有目的的人。
可是,为什么她会那么生气呢?
见她表情多变,十分可爱,舒长昼的语气不由柔和了几分:“以后别去招惹那些麻烦的千金小姐们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招惹她们了?”小容嗤笑,“我有空招惹她们,还不如来这里逗逗你。”
舒长昼给她擦药的手指一顿,没说话。
药上得差不多了,小容琢磨着该回去了,说道:“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舒长昼眸光一闪,笑得几分莫测:“还没,还有一种药没给你上呢,你先等等。”
他转身去找东西,一边吩咐小容:“先闭上眼,把脸舒缓一阵。”
小容依言照做,过了片刻,等得不耐烦时,忽然感到有什么在自己没受伤的一边脸颊辗转碾磨,便好言提醒:“错了,是另一……”
话未说完,小容就发觉了不对:这东西好像不是手指。
小容蓦地睁眼,舒长昼那俊秀无匹的好容色便在眼前放大,一双桃花眼半是怒意半是情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
剩下的惊问被他尽数吞下,唇舌炙热地辗转,小容肩腰被他恶狠狠地擒住,反手按在了桌上。
搅得混沌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小容惊慌失措,伸手要推开他,舒长昼看也不看,将她推来的双手交叠地制在头顶,压在书桌上,继续在她唇舌间肆虐。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小容挣扎未果,便瞅准机会,一口咬了过去。
舒长昼吃痛,下意识地松开她,小容忙不迭从他身下逃开,惊魂未定地躲在一旁。
“……色狼!”
小容浑身发颤,想了半天,才恨恨地吐出这两个字。
舒长昼站在书桌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眼神骇人:“过来。”
真香啊,不知她刚才吃了什么,以后让厨子多做些。
“……不!”小容宁死不屈,不与舒王爷同流合污。
舒长昼眉头挑得老高,往她那儿靠近一步,小容见状,惊恐地往相反的方向退了一步,同时抱紧了双臂。
舒长昼又进一步,小容再退一步。
他还进一步,小容再退一步。
他再进一步,小容无处可退。
但见容姑娘钗横鬓乱,眼神惊惶,衣襟微开,双臂抱紧地站在书架旁,楚楚可怜紧张兮兮地盯着化身大灰狼的舒长昼,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别过来!”
“我若过来呢?”舒长昼负手而立,若无其事地跨了一大步。
瞥见他身后一扇半开的窗户,小容眼珠子一转,瞄准时机,忽弯下腰从他臂下钻了过去,趴在窗上大喊:“非礼……呜……”
一手卡在她唇舌间,将她拖到自己怀里,舒长昼懒懒一笑,一个眼神扫过去,将外面看来的侍卫吓得哆嗦,然后施施然合上了窗户。
小容认命地闭上嘴。
“非礼?”
温热暧昧的气息喷在颈边,小容一个激灵,哀求地看着他。
舒长昼笑得极度危险:“郡主这么急于投怀送抱,本王也不好怠慢了,本王说的可对?”
小容小鸡啄米一般猛点头,心里早将舒长昼骂了个千遍万遍。
你才投怀送抱!你全家都投怀送抱!
薄唇在她颈边掠过,沿着耳垂轻轻舔咬,舒长昼微眯双眼,轻笑道:“本王要怎样做,才算不怠慢呢?嗯?”
又麻又酥的感觉倏地传遍全身,小容僵直了身体,脸上轰地滚烫。
调戏!明目张胆逾规越矩的调戏!
想是这样想,惊讶与羞愤之中,竟隐隐生出了一丝雀跃,想要回应。
一手取下她的发簪,将她长发打散,舒长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惊恐不安。
小容头脑已经完全混乱,脸上的热度已经烧得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舒长昼他……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想好?”他转移目标,在她紧抿的小巧唇角轻轻一舔,“好香啊。”
小容面颊鲜红欲滴,双眼雾蒙蒙,完全一副被调戏得十分惨烈的反应。
“真没良心……”舒长昼轻叹,“枉本王待你一片真心,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可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小容最怕被说没心没肺,当即反问:“你说谁没……唔唔……”
这反应正中下怀,顺势将她捶来的双手反压在她腰间,舒长昼再度俯身压了上去,将她唇舌狠狠地攫住。
呼吸混乱不堪,小容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肺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要被抽走,渐渐无力地依在他身上,双眼迷茫而飘忽,带了那么一丝的愤怒。
“王爷……”
微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舒长昼皱皱眉,稍稍离开她的唇舌,含混道:“什么事?”
“靖北侯世子求见。”
舒长昼眼神一扬,松开了小容,“让他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白清潇刚刚进来,小容就一头扎在白清潇身上,大哭:“哥哥——!”
“怎么了?”白清潇很是疑惑,低头看了看满面狼藉披头散发的小容,立刻明白过来。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舒长昼,低声道:“王爷未免太心急了吧?”
舒长昼冷哼。
小容一见在白清潇这儿都求不到安慰,委屈又蹭蹭地翻滚上来,呜咽着往外冲去。白清潇扶额,瞪了舒长昼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舒长昼一脸无辜地坐回书桌旁,从某个密屉中翻出一本书,唰唰翻了几页,不禁疑惑地嘀咕起来。
奇怪,她应该会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才对啊,跑什么?
舒王爷很疑惑地把书放了回去。
始知相忆深
平时锻炼不足的容姑娘,这会儿跑起来比兔子还快,白清潇不过一个愣神,她就没了影子。
“小凝!”白清潇大叫一声,不安地四处看去,在某个墙角瞥见了一方衣角,便急匆匆跑过去。
舒长昼那傻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这妹妹在某些方面迟钝得很,舒长昼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逼得这么急呢?
还没等他追到墙角,那方衣角又失了踪影,白清潇恨恨地跺脚,加快了脚步。
青杏小丫头在霜萼院里忙着给小容熏衣裳,转眼却见小容痛哭流涕地奔进院子,“咣当”一声把门摔上,不由愕然,手里的衣服掉了地。
没过多久,白清潇后脚跟进来,青杏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免了,”白清潇急得很,“她进去了?”
“容姑娘刚刚进去,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青杏很是担心小容。
玩大了。白清潇恨铁不成钢地扶着额头,摆摆手:“没事了,你忙你的。”
话毕,顾不得青杏怪异的眼神,白清潇走到小容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小凝?小凝你怎么了?”
屋内十分安静,没有一丝响动。白清潇只道她是被吓坏了,又安慰了几句,吩咐青杏照顾好她,便转身找舒长昼算账去。
雅致安谧的室内燃着熏香,桌上还摆着一碟没吃完的糕点,转过屏风后的床榻上,容轻朝缩在床角,把自己紧紧地裹在锦被中,隐约有一丝颤抖。
好疼啊……
被春香小丫头打得疼,不过搽了药,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但是……但是舒长昼他……
他怎么就变身色狼了?!
指尖颤颤地碰了碰微肿的双唇,小容顿时倒抽一口气。
他也太狠了吧!
入秋之后气温虽不高,但一直窝在被褥里,还是觉得热了,小容闷闷地想了一阵,也不知在想什么,才缓缓从锦被中爬出,坐在床沿发怔。
她弄不清楚,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雀跃?兴奋?羞涩?还是愤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栅细密而温柔地撒进来,将不远处的一桌笔墨纸砚照得沉寂了几分,室内微尘漂浮,在她迷茫的双眼前流动,渐渐隐入黑暗中去。
容轻朝直起身,怔怔地走到书桌旁,将摊在桌上的纸笔拿起,一一看着。
第一张是她默写的词: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舒长昼笑她笔法不够灵动,僵硬呆板,便在她写完之后捉起笔,迅速挥就一篇。笔力千钧,行云流水,有腾蛟起凤之势,将词里的温柔缱绻硬生生化去几分。
小容气哼哼,嘴角却携了几分笑意。
第二张也是她默写的,不过是李太白的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写这张的时候,舒长昼一言不发,只是在沉默半晌后说,有什么好愁的。
姓舒的,你就嫉妒吧!
小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往下看,一时瞠目。
这……这……这是什么?!
不是字,而是一张工笔图,画中人正是她,而画侧戳着他靖南王的大印。
这幅画绘的是她在王府内荷塘边乘凉偷闲的样子,画中的她斜卧榻上,一手懒懒地搭在榻边,手里松松地执着团扇,青丝半绾,意态悠闲。
她之所以会认出这画中人是她,是因为,舒长昼把她自制的垃圾桶也画进去了。
问题不在这,而在于当时舒长昼忙得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好几瓣来用,怎么有时间来看……呃,偷窥她乘凉?!
居然还画得跟艳情图一样!
视线不经意间移到图轴一角的一行诗上,小容再次一怔。
——将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脸再度腾地红了,小容双手一抖,将这些纸张如烫手山芋般丢开,满面不安。
他到底怎么想的?
复杂地看了看桌上的一层纸张,小容咬咬牙,迅速动手将这些收好,然后转身坐在桌边,拿起糕点,却忽然又不想吃了。
片刻出神,小容扬声唤道:“青杏!”
门被轻轻推开,青杏局促地往里进来,“姑娘有吩咐?”
小容摆开一个甜甜的微笑:“好青杏,乖青杏,告诉姑娘我,王爷平日里会不会来霜萼院?”
青杏想也没想就点头:“姑娘平日里随许公子或公孙公子外出时,王爷便会来霜萼院转一转,偶尔看看姑娘的书桌。姑娘有时在书房睡着了,王爷还会亲自拿外衣给姑娘披上。”
心里咯噔一下,似是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小容拿着糕点的手有点不稳:“他……这些你们都知道?”
青杏一喜,暗道这傻姑娘终于开窍要讨正主欢心了,便郑重其事:“这些事情,王府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与姑娘说而已,还以为姑娘明白。”
容轻朝恨恨地磨牙。
敢情最后就是她蒙在鼓里,什么都没发觉了,难怪府里“暂住”的其他千金都视自己如世仇,原来有这么一出啊。
原来……有可能,也许,舒长昼那伪道士真王爷,看上她了?!
“姑娘可还有吩咐?”青杏很好奇。
“……没什么了,你下去吧。”小容恨恨地咬了口糕点。
“是。”
青杏转身时,小容又想起什么,连忙叫她:“回来!”
“姑娘有吩咐?”
小容抿抿唇,恶声道:“去告诉王爷,今晚我在自己房里吃饭。”见青杏一脸惊讶,小容狠下脸色:“还不快去?!”
“是……”
青杏仓皇出去,小容随即软趴趴地扒拉在桌子上,连连唉声叹气。
她这是造了什么桃花孽哟!
可她的心情连她自己都摸不准,要怎样面对舒长昼?
拒绝?太残忍了,而且以舒长昼的地位与这副身体的家世,有什么事情不是她能做决定的。
同意?她到底是不是对舒长昼有意还弄不明白。
若即若离?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更何况舒长昼平常虽然大大咧咧,但遇上大事可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角,她掂过自己几分几两,万一舒长昼只是玩玩,她岂不是要赔大?
哎,男人心,海底针啊。
闲着无聊的下午十分难熬,容轻朝在房间里呆坐了几个时辰,终于迎来了晚饭。
这顿晚饭极为丰盛,小容呆呆地看着一桌的菜,直至最后青杏笑眯眯地站在她身侧,她才有所反应。
“这……”小容极为艰难地发言。
“都是王爷给姑娘安排的,世子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