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怀疑自己的脑袋出了毛病,凭空多出了一些不是自己的奇怪记忆,不过这种事情,古今中外简直闻所未闻,白泽心里也委实不敢确认,解释不清,只打算了从峨眉山回去,趁着开学前的这一段时间,找家大医院,好好的查一查。
毕竟脑袋这东西,不比身体的其他部位,真要出了毛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现在,被面前这人一口叫破,本来还有些怀疑的白泽,却是马上确定了。自己当初在八卦亭避雨的时候,这人居然也在现场。
至少说明,记忆中的东西并非胡思乱想,他是真的曾被“雷”击中过。
“可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我被雷劈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学过物理的人都知道,闪电是由云层中大量的正负电荷在击穿空气的一瞬间一起释放出来,所以产生的电流电压非常之巨大,瞬间生成的温度甚至超过两万度,“自己真要是被雷劈了,怎么到现在还一点事情都没有?”
白泽脸上,神色百变,心里却是越想越糊涂。
“我看见你了,但我当时在峨眉山!”
似乎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和人开口讲过话了,那人在断断续续讲出一句话后,终于也适应了过来,再说话的时候,就变得流利了许多。但同样是说的颠三倒四,模棱两可,叫白泽完全摸不着头脑。
“开玩笑,你在青羊宫见过我,可你当时却在这里?”白泽的眼神蓦地一下子凌厉起来,“前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里距离成都少说也有三四百里,你怎么能看的到我?你以为你是千里眼么?”
一瞬间,白泽心里懊悔的直想撞墙,居然被这人三言两语弄得晕头转向,一下打破了平静的心态,而这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心慌则意乱,意乱则神迷!连自己的心性都把持不住,一旦被人乘虚而入,真要与人交手,只怕不用打,就已分出了胜负。
“该死,原来真是个神经病。我刚才居然还相信他了!”
“那个雷本来应该是我的,你抢了我的机缘!”正在心里暗生闷气,那人又张口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
白泽顿时一愣,他在青羊宫中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躲在八卦亭里,周围的确也没有别人,甚至直到现在他对当时发生的事情,还有很深的疑虑,虽然后来也从孙蕾口中听到,知道那时候打了一个响雷,有一道闪电劈进了八卦亭里,但……这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想到此处,再一听面前这人言之凿凿的语气,白泽也是气的一阵发笑,干脆话锋一转,也不和这人啰嗦,“既然是你的机缘,那你就自己来取吧!”
“你此言当真?”
那人突然眼中猛的一亮,高声断喝了一声,身外空气砰的一声大响,平地卷起无数的枯枝败叶,但随即过后,那庞大的气息一放即收,这人眼中的亮光也瞬间黯淡下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再把他找回来!”
到了这时候,这人说起话来已经和常人无异,神色变化之快,却令人诧异。
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闷起来,相隔只有十几步的空间中,似乎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大石头,随着那人长长的一声叹息,整个空间都似乎瞬间凝固了。
这是一种白泽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气息,深沉而浩大。
“罢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任谁也强求不得!”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人忽然哈哈一笑,抬起头来,伸手一指侯三的尸体道:“好小子,年轻轻轻倒是胆气十足,杀起人来,也不害怕,这侯三人虽卑劣,却到底罪不当死,只是一朝印证,你就把他打死了,这又是何道理?”
感受到身外的气息潮水般的退去,白泽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听到这人突然话题一转,终于说到了侯三身上,语气似乎也一下正常了起来,他也神色凛然,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是练拳习武的人,相互之间哪有那么多说道,不管谁是谁非,话不投机,到头来还是要靠拳头解决。他半夜前来寻仇挑事,被我一脚踢死,那也是他命该如此。前辈若要替他出头,我技不如人,自然一命赔他一命就是了,还要讲什么道理。”
那人眼中似有光芒一闪而过,凌乱油腻的头发,被他一手揽住,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横着插了,像是道士的牛心发髻。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一生经历之多,远超任何人的想象之外,阅人可谓无数,但像是白泽这样的脾性却是当真少见。
说话行事,都如同打拳一般,直来直去,单刀直入,心性纯粹,坚忍不拔,年纪虽小,却没什么羁绊之处,难怪能在这一路上跟上自己,又得了那天大的机缘好处。
可偏偏,又如猪油蒙了心肠,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当真令人气急。
心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那人听到白泽这么一说,顿时有所决定,似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既然如此,那么我今天就来试试你这五步十三枪的戳脚功夫,你若能在我手下支持半刻不死,这件事情便不和你计较了。”
第十六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只以为对方的确是为了侯三而来,白泽虽然看不透面前这人的半点深浅,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这人到底是“真疯”和“装傻”,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为止脑海里面还全是不解。不知道这人刚才说过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说他是“真的”,未免太过有些“惊世骇俗”,不合逻辑。
能远在峨眉山,隔着三四百里的距离,看到青羊宫里发生的一件事情,这已经是不能简简单单的用所谓的神奇来形容了。白泽练拳多年,虽然也从自家老爷子那里听到过建国前许多奇人异事,知道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一直以来也只当是一个个故事来听听,根本不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碰上这么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自然首先就有所怀疑!
但若说这人讲的全是假的,却又在道理上有些说不通顺。白泽在青羊宫遇雷被劈,周围并无旁人,连孙蕾这些同学都不知道,此人又是从何所知?
一瞬间脑袋里翻翻腾腾,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念头。但转眼之后,他的这些念头,也全随着对手的一句话,转眼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
“既然如此,那么我今天就来试试你这五步十三枪的戳脚功夫,你若能在我手下支持半刻不死,这件事情便不和你计较了。”
说这话的时候,站在白泽面前的这人,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势都是一变,虽然还是破衣烂衫,赤着两脚,但他露出的两只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站在这个人的面前,周围广大的山林一下子也好像缩小了无数倍,变成了蜗居陋室,庞大的气息充斥四周,无形中就在人的胸口上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令人一下子便喘不上气来。
只能如同寺庙中拜佛求仙一般,努力的仰望,渺小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个人竟然能在说话间就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别的不说,之凭这一点,白泽就能断定,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可是,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真正高手么!
白泽自从在几年前把家传的戳叫功夫,练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水平,家里的老爷子就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对他进行周到细心的指点了。甚至很多地方,都要他反过来,对老爷子详细叙述自己的练功心得。
时间一长,就陷入瓶颈,虽然一直在苦心熬练,寻求突破的机会,但到底茫茫人海,高手难求,他年纪又小,还在上学,不可能放下身边的一切,不管不顾外出游历。
而且这世上真正的拳法高手,大都也散落民间,懂得藏锋藏拙,轻易不肯把自家的功夫外传,白泽前两年也曾找机会就进去了一趟嵩山,想要见识见识真正的少林功夫。但时至今日,嵩山之上已经和峨眉山大大小小的寺庙,并无太多的不同,匆匆来去,结果也让他颇为心灰意冷。
却没想到,反倒是这一天一夜的功夫,一切就全都变了。
以前费尽心思怎么找都找不到,不想这一次旅游,就先后在峨眉山一口气碰到了两个,还全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一个侯三,两人一战已经是让他足够惊喜,收获多多,何况是面前这人,如果他看的没错,还是个已经把内家功夫练到了出神入化地步的大高手,大行家。
这般也当真是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精神顿时集中,白泽微微提胸吐气,两眼精亮,看着面前这人,一字一顿,点头说道:“不是为了和你交手,我也不会一路跟上来!前辈练得应该是内家拳吧,说什么也要好好讨教讨教,前辈可千万不要留手!”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沉,双膝微屈,呼!的长吸了一口大气,双手捏成鹰爪,一在前,一在后,立刻就要纵身扑上。却冷不防目光一闪,就看到那人,竟然动都没动,只随随便便往哪一站,眼睛就已经看向了自己的膝盖。
“筋骨松而皮毛攻!这人果然是知道我家这一派戳脚的。”
白泽心中一猛地一沉,两眼中的瞳孔瞬间缩的如同针尖一般。练内家拳的拳法高手,练气养生,都讲究一招一式,提挈阴阳,练拳的时候,一呼一吸是阴阳,打人的时候筋骨皮毛也成阴阳。
也就是拳经中所说的“筋骨要松,皮毛要攻”,但凡能将内家拳术练到这种境界的人,就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宗师了。
而白泽家传的这一路戳脚功夫,也别的戳脚门派大不相同,“五步十三枪”全是从战阵厮杀中演化出来的各种“枪术”和“拳术”,起脚落脚讲究的就是“人如龙,马如虎。”腰胯以下就是将军坐下的战马,双手抖动如使大枪,起落碾转,纵横驰骋,全凭双膝运劲。这人若不是深知其中门道,也不会一眼就看穿他的门路,把眼光始终放在白泽的膝盖上。
不过,白泽心中虽然惊讶,此时却也并不害怕。
要知道他练习铁臂戳脚,兼修鹰爪铁布衫,所学的功夫全都刚猛暴烈到一塌糊涂,现在又处在一生中体力最为巅峰的时候,哪怕对手的实力比他更高,只内家拳的大宗师,可是若只限在半刻功夫之内,被他一路暴风骤雨般的抢攻起来,白泽也有足够的信心,叫对方在自己体力消耗殆尽之前,无法形成最有效的攻击。
单以杀伤力而言,注重筋骨力量的外家拳本来就是脱胎于战场之中,讲求效率,一击致命,如果不计代价,真的练到了极高明的地步,一样可以由外而内,成就至高之道。所以拳法虽然有内外之别,但练到高处,却是别无二致,实在没有所谓的高下之分,只是拳法入门的出发点不同罢了。
“内家拳重在养生,强五脏而壮精气,外家拳则重筋骨,力量要一丝丝的渗透到全身各处,最后才能深入内脏之中,虽然练起来更加艰苦,但历史上练外家功夫打死内家高手的例子却也不胜枚举,避过不稀奇!”
迅速的分析了眼前情况,白泽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经历过了昨天晚上和侯三间的生死之战,这时的白泽身上,已经有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杀气”,只要一面对敌人,杀气透体而出,心思精神浑然一体,脑海中便也在容不下其他的任何杂念,只剩下克敌制胜的唯一念头。
口鼻间的呼吸开始渐渐的变得悠长和缓,白泽右脚缓缓抬起脚跟,砰的一声闷响,脚尖一下深深的扎进了地面之下,下一刻他膝盖一弹,整个人就像是一阵狂风般刮了出去。
只见他脚下左右挪移,虚虚实实,如烈马狂奔,十几步的距离几乎瞬间就到了那人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随即出脚如箭,脚尖绷紧与小腿形成一条直线,大腿两侧的几根大筋崩的一弹,仿佛飞将军引弓射虎,咻的一声就把膝盖以下的小腿当成箭矢一般给射了出去。
立时间,剧烈的尖啸破空声,充斥耳鼓,直好似刀剑出鞘,利刃破风,就在他和那人之间尚不足五六十厘米的狭小空间中,平地卷起来一股疾风,登时激得地面尘土飞扬,还没真个踢到,足尖所向之处,那人整个下半身的衣裤就已经被劲风压迫的,齐齐往后倒飞,死死的贴在了身上。
由此也足可以见得,白泽这一脚中所蕴含的力量到底是何等的惊人。
“好腿功!”
那人的眼中似有两道精光一闪,惊讶之色连满是污渍的脸上都无法遮掩的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白泽的腿功竟然这么厉害。远远超出了他先前所想。
但接下来,这人却也并不立刻接招,只脚下一错,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似是已经算准了白泽这一脚所能达到的极限,虽然只是向后一挪,却正好避过了一招,白泽脚尖戛然而止,堪堪碰到他腿上剧烈飘动的裤子。
算计之精,竟然一至如斯!
第十七章 五丁开山内家拳劲
呜的一声,白泽一脚去势刚进,整个人双眼之中就有精光猛然一闪,剧烈的风声顿时又响彻虚空之中。
绷直的脚尖突地往回一挂,脚面几乎全部贴在小腿的腿骨之上,瞬间扭动腰胯,身体自上而下,一个斜插柳,大穿花的势子,一下带动整条大腿在半空里画了一个大圆,以腰眼为根基,转回头来又是脚后跟往下呜的一落,顿时好似巨斧开山,披挂而下。
气势一时无两,凶狠之处竟然比他刚才出手的那一招起腿如开弓,出脚如放箭的“似箭腿”威力更加大了一个层次,且腿脚转换之间,一招接着一招,丝毫不见任何滞碍,浑若天成一般。
正所谓“打人不留情,留情不打人”,高手相争争得就是一个气势,没有勇往直前,见神杀神,见佛灭佛的无畏之心,除非是两人之间相差太大,否则任是多高明的武者,终究都要被人打死。
一旦动手,即便有如狮子搏兔,也要全力以赴,白泽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要么不动手,知道忍让,要么一动手,就把对方制服,不管对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出手就要全力,绝不能有所保留。何况他现在也心知肚明,自己眼前这人,实在是他毕生之仅见的内家大高手,就算用出全力,绝招尽出,胜负也输多赢少,不见明朗,是以哪里还敢留下半点精力。
方才出手一变招,就是他家传铁臂戳脚中的一记杀招“五丁开山”,施展起来,力道全在腰胯,运身如轴,出腿如风,一口气的功夫,就能接连旋身以脚后跟,连劈五脚,一旦被他适时用出,占据了主动,就是一脚接着一脚,五脚连环,有如古代决胜沙场之上的无双猛将,舞动大斧,挡者披靡,好似车轮。
果然,这一腿飚出,威力绝伦,白泽一步一脚,连踢五脚,劲风破空,那人也是接连向后退出了五步,哪怕是他这等高手,在面对着白泽这至刚至猛的“五丁开山”脚,也暂时退让,以躲避锋芒。
不过,就在白泽最后一脚踢出,力道堪堪用尽的一刹那,这人终于也是动了。白泽的脚固然是快到了极点,但这人的手却也不慢,只见他轻飘飘伸手一抚,一只圆润宽厚的大手就已经从侧面贴着白泽的大腿,一路往下,惊龙电掣一般在他的小腿踝骨处捏了一下。
这一抚一捏,只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斯时白泽翻腿搅动,落势如千斤巨斧,一有外力加身,立刻一弹一震,眼看那人手掌一触即收,不过只是轻轻碰了白泽那如钢似铁般的小腿一下。
片刻之间,白泽整个人就是一震,踝骨上好像是被人箍住了一个烧红的铁环,猛地一疼,半边身子便是一麻。
苦练了十几年的戳脚和铁布衫功夫,竟然被这人一捏就破了,力道简直深入骨髓。
下一刻,那人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