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有点吃惊,忙解释:“郭董事,你听我说。”
郭松却啪地一下放下电话。
程实正在座位上窥视她。
陈果沮丧地到脸盆架前洗手。
程实慢悠悠地说道:“陈果,你怎么还来上班?”
陈果一怔,甩甩手上的水珠:“程部长,你什么意思?”
程实皮笑肉不笑地:“你都快做新娘了,还不回去办嫁妆,到社里来晃悠什么?”
同事们七嘴八舌。
“哎,陈果,这么大的喜事,干嘛瞒着我们?”
“果果,怕我们去喝你的喜酒哇?”
陈果吃惊地看着程实:“你这话从何说起?”
程实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你还不知道?昨天耿涌找我开介绍信,说是要去结婚登记处,办结婚手续呀?”
陈果脸色骤变:“部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程实故意装疯卖傻:“唉,怎么可能,这介绍信的存根还在我手上呢。不信,你自己来看。”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陈果好奇地奔过去,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写道:
兹介绍我单位职工耿涌与刘玉去你处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请接洽。
陈果一字一句地默读着,脸上的肌肉顿时僵住了。同事们见状,全凑过来争着看。一个人又念出声来。
陈果转过脸来对程实怒目而视。
程实故意叫道:“唉,什么、什么?和刘玉结婚,我当时没注意,以为耿涌只会和你结婚。没想到这新娘是刘玉。陈果,对不起,我没看,就给盖了章。唉,原来新娘不是你——”
陈果指着程实,愤怒地说:
“姓程的,你不用这样来消遣我。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画皮。”
她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往外走,刚刚走到门口,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上。
程实见状,急忙上前抱住陈果,大声喊道:
“快叫司机,快去叫司机呀!”
南海市的一所民居里。
耿涛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惊恐地望望四周,赤足下了床。
他从窥视镜里向外看了看,见是一个陌生人,决定不给开门。
门铃固执地响着,耿涛坐在床上,就是不敢去开。
过了一会,他才跳下地,从皮包里拿出一瓶“退字灵”,把身份证、工作证全用“退字灵”改成于阳的名字。
就这样,在一家私营医院,耿涛成了一名药剂师。
他在医学院读书时,就对药理课感兴趣,这家小医院的老板为了节省开支,自制一些中药制剂,耿涛得以一显身手。
从耿涛变成于阳,开始时他很不习惯,人家叫到他,他半天才会反应过来。
章节120
120。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
耿涛为了习惯,就每天对着制剂室的瓶瓶罐罐默默叫着自己的新名字,一种无名的悲哀常常浮上心头。
出医疗事故和越狱出逃,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现在,当他仍穿着白大褂,在小医院里转悠时,常常有一种错觉,仿佛从哪个门一转,就能走回他的外科病房。
这种感觉让他心痛。
他犹如置身在一个噩梦中,突然间失去了一切,被关在一间房子里,看不见姚晓津,没有了*纵起来让他得心应手的手术刀,这两大缺憾,使他痴痴呆呆的,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后悔走得匆忙,连姚晓津的一张照片都没带。
他是为了姚晓津才逃亡的。为了不让她受探监的羞辱,为了让她能忘掉他,重新找到幸福,他才隐名埋姓,逃亡在外。
在医院里,他整天戴着一个大口罩,只露出让姚晓津第一眼就*的一双大眼睛,无声无息地埋首在制剂室里。
一出门,他就戴上宽大的墨镜,蓄起了一把胡子,头发也是长长的,好像一个落魄的艺术家。
他在镜中看到自己这一副模样,就会泛起苦笑。
他每天买报纸,看上面是否有通缉他的消息。
他租了一间带后门的房子,一有动静,就可以从后门拐进一条小巷。他还专门研究了南海的市内地图,记熟了方位以防不测。
身临其境之后,他才知道做一个逃犯是如此永无宁日。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捱下去了。
在一个彻夜难眠的夜晚,他给古家栋写了一封信。
铺开稿纸,他的手便开始发抖。
就是这个古家栋,逼得他走投无路,他无法平静地写下古家栋的名字。
他吸了几支烟之后,才克制住自己,提笔写道:
古家栋:
在我*的*夜夜,我都会诅咒你,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可怜的晓津。没有人会夺走她对我的忠贞,只有你,迷惑了她天真无邪的灵魂。你以圣徒的面孔出现,却以魔鬼的手段去引诱她,我把她留给你,这是一种复仇。
你会尽情领略她那独一无二的“爱情”给你带来的最大的折磨。你实质上是解救了我,所以咱们俩恩仇相抵。
但有一条你得给我记住:善待晓津,如果你敢对她始乱终弃,我会杀了你,就用一把手术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是为晓津放弃的,我心甘情愿,唯一的心愿是她的幸福。你如果识相,就好好待她,有一点闪失,我都不会饶过你,但愿你不要忘记这一点。
给我寄几张晓津的相片来,但不要让她知道是我要的,也不要让她知道这封信。
你回信可按信封上的地址和名字邮寄,限你在三天后复信。
永远诅咒你的人
他写好后,在信封上写了租来的一个信箱的地址,他还嘱咐古家栋到另一个城市给他发信,信上的地址就用那个城市的名字。
耿涛见过古家栋的照片,他和姚晓津在海滩上的那一张。
因为姚晓津把他埋在了沙中,耿涛看不清他的脸,便到报社的附近,在上下班时他认出了古家栋。
看到古家栋后,耿涛便彻底灰了心。
他看到古家栋那洋洋洒洒风流倜傥的样子,便知道姚晓津之所以被古家栋吸引的原因了。
耿涛知道别人对他的评价是沉稳有余活泼不足。医生的职业习惯,使他越来越严谨和一丝不苟。
记得和姚晓津初识时,他就有一种自卑感,姚晓津光芒四射的美貌,令他眩晕,而古家栋的出现,使他看见了劲敌。
古家栋和他正好相反的个性,使他猜到姚晓津的移情别恋,定是受了古家栋浪子派头的吸引。
耿涛寄信时,发现柜台上的一个服务员长得酷似陈果,这一发现也让他心头发酸。
陈果尽管也让他讨厌,可因为她是姚晓津的好友,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看见和陈果相似的人,也觉得亲切。
他强压住想和那个女子说几句话的念头,离开了邮局。
医院内科病房。
陈果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
医护人员抢救完已离开,程实和报社的几个同事坐在长条椅子上议论纷纷。
一版的老李小声说:“我说头,你不该那么刺激陈果。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哪受得了这种事?”
程实在心里骂道:“她死了才好呢!”
可他口中却说:“我就知道她有一天会上当。耿涌那小子,平日里老实得像条狗,骨子里最花。我不说,陈果还蒙在鼓里。”
陈果此时动了一下。她已清醒,睁开眼睛,一下子看到程实张张合合的嘴,又闭上眼睛。
二版的校对员小韩说:“也不怪耿涌,陈果这种女人,谁敢娶回家去?连耿涌这样的傻瓜都不敢要哇!”
程实故作同情地叹息道:“唉,陈果这人看起来干伶百俐的,其实傻得很。她*于男人中间,现在看还处处占上风,等她年老色衰了,男人都不理她了,她可怎么活?”
陈果的眼角流下泪来,她不敢去擦。
幸亏过了一会,程实一行人便踢踢踏踏地走出去了。
陈果一个人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脑中一片空白,望着天花板发呆。
邻床的病人正在呻唤:“唉,疼死我了!哎呀,让我死了吧。哎呀,疼死了——”
护士进来呵斥道:“叫什么叫?”
病人哀求着:“护士呀,给我打一针毒药,让我死了吧。”
护士指指另一张床,说道:“你看看,他倒是死了,连话也不能说了。可他死前还对我说:护士,救救我,我不想死呀。”
陈果呼地一下子坐起来,盯住那张床上的死人。
护士推过来一个沉重的铁车,把死者搬上去,推车出了门。
陈果惊恐地躺下去,用被子蒙上头。
铁车轱辘轰隆隆压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就像压在陈果的心上。
入院三天来,陈果每天都坐在床上,向窗外张望。
她的眼中时常出现幻觉:耿涌憨笑着,从院门口走来。在窗下向她挥动着手中的花束。她跑下楼去,耿涌抱住她,转起了圈子。
可这三天之中,耿涌一次也没来看她。
幻像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消失,陈果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陈果一直在欺骗自己,以为自己并没有爱上耿涌。她把这种失恋的痛苦当成失败的痛苦,尤其是败给了刘玉这个平凡的车站售票员,这对陈果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的精神几乎崩溃。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
“陈小姐,你不能开窗,你的高烧还没退。”
她把体温计递给陈果,让她夹在腋下。
“护士小姐,我想出院。”陈果哀求道。
“不行,你一直高烧,又查不出什么病,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怎么这病房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护士说:“一个死了,一个转院了。”
陈果更加不安:“护士小姐,请让我出院吧。我一个人躺在这里,整夜的失眠,在梦中还能听到那天推死尸的车轰隆轰隆地响。”
她有一种感觉:死神就在身边,她这次再也活不成了,因为她总能听见铁车辘辘的声音。
护士小姐只好给她打了一支安定剂,想让她慢慢地睡过去。
她这几天噩梦连连。
在梦中,永远是她一个人走在一条无人的长街上,周围黑压压的没有一点光亮,她感到恐怖,想叫又叫不出来,想快点走出长街,腿却抬不动,只能一寸一寸地挪动。
护士见陈果的情绪总也稳定不下来,便安慰她:“你可以让家人来陪床。”
章节121
121。 我是受虐狂
陈果垂下头去,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的亲人都不在本地。”
她不敢告诉哥哥陈东,他已经够不幸的了。
护士看看体温计:“还是38.5度,你服药了吗?”
陈果点点头,护士走了出去。
陈果无力地躺在床上,眼中涌出泪水。
姚晓津来看过她两次:带来了耿涌和刘玉举行婚礼的消息。陈果听了,紧紧咬住*,一言不发。她在心底承认自己的试验失败了。
陈果想见的人没来,她怕见的人却来了。
这天下午,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谷雨生手提大包小包走进来。他站在门口,胆怯地望着床上的陈果,轻唤:“果果,果果……”
陈果看见他,猛然坐起来。
“你,你怎么来啦?”
谷雨生走到她床前,把包包放下,用手绢擦汗,焦急地问:“果果,你得了什么病?”
陈果忙掩饰:“谁说我得了病?”她急得欲下床。
谷雨生忙去扶她:“果果,你别乱动,你快躺下,我去问问医生,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他转身欲走。
陈果叫住他:“你回来!”谷雨生忙转过身来。
陈果冷冷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谷雨生不敢说出程实的名字,只低声地说:“果果,我,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除了我,没有第二个男人知道你的价值。”
陈果*然变色:“谷雨生,我不用你来怜悯我。”
她不愿看他,用被单蒙上自己的头。
谷雨生小心翼翼地说:“果果,你别这么糟蹋自己了,你的艺术天分很好,只要有我帮你,几年之内,你一定会成为知名的剧作家,你不用这么辛辛苦苦地挣钱。
陈果气愤地掀开被单跳下床:“好,你不走,我走。”
雨生忙过来按住她:“果果,我不相信,你就那么讨厌我?”
陈果挣脱他的手:“谷雨生,你真是一根筋,好,我要让你听明白:我陈果不想靠任何男人安身立命,我最恨你们这些帮助我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你们就像一个债主一样,施舍几枚小钱,就想让我对你们感恩戴德,以身相许。
雨生困惑地说:“这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你就爱那些害你的人?比如那个耿涌?”
陈果*地说:“对,你说对了,耿涌是让我赢过来的男人,他一开始时鄙视我,厌恶我,他就是好人。我的美貌就像那个瘸子的腿。”
谷雨生莫名其妙地发问:“果果,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怎么你的美貌又像瘸子腿了?这个比喻不恰当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挑你的刺,我是想听明白你的话理解你。”
陈果不屑地说:“哼!亏你还以文人自居,连这个典故都不知道:瘸子是个国王,他让人画像,第一个画匠如实画出他是个瘸子,他把画匠给杀了。第二个画他不是个瘸子,他也把他给杀了。”
陈果体力不支,说到这里缓了一口气,接着说:“第三个人画出国王的脚蹬在石头上,正拉弓射箭,巧妙地掩饰了他的缺陷,才没被杀头。我的美貌就是那个国王的那只瘸脚,对我的美貌垂涎欲滴的男人,我在心里判他死刑;对我施与恩惠的男人,无非是想得到我的美貌,我也枪毙他。只有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讨厌我轻蔑我的男人,我才会敬重他。而这样的男人太少,耿涌是唯一的例外。”
谷雨生老老实实地说:“可他现在和别的女人结婚了。”
陈果大叫:“我会再把他赢回来的!”
谷雨生怔住,半晌,才怯怯地说:“果果,我怀疑你是不是有受虐狂,你本来是我的新娘,却从婚礼上逃跑,耿涌丢下你和别的新娘结婚,你却一心一意爱着他。”
陈果冷冷地笑道:“好了,我是变态,我是受虐狂,你满意了吧?你可以走了!”
陈果跳下床,把他送的东西装进小柜。
谷雨生不放心地打量着她,又说:“果果,我真为你担心,你变了,你不是过去的果果啦!”
陈果厌恶地皱起眉头:“你们男人当然希望我永远天真烂漫,受你们的摆布,成为你们的战利品,可惜呀,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很失望,对不对?”
谷雨生痛心地望着她削瘦的双肩:“果果,你对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敌意和偏见?难道我对你的一片诚心,反倒成了罪过?”说着,他走过去,坐在陈果的身边。
“果果,我又写了一部歌剧,署了你的名字,发在《剧本》二期了。”
陈果躲开他走到窗前。
“雨生,你别再故伎重演了。这些年来,你苦心经营,人前人后地显示对我的恩情,不就是想做成一个*的大鱼网,把我罩住嘛!”
雨生连忙解释:“果果,你,你误会了,我是真心爱你的。”
陈果打开自己的小辫子,梳理头发:“雨生,你知道爱是什么?爱就是使所爱的人幸福。可你呢,你用对我好这种假仁假义,把我一步步逼上婚烟之路,到了最后,我不和你结婚,就成了不仁不义。那好,我已经成全你了,和你结了婚,你不是已经在婚宴上风光过了嘛!我不欠你了,你干嘛还来缠着我?”
雨生望着她的身影,痴痴地说:“果果,我不想束缚你,我只是担心你,我不知道,你离开剧团,靠什么生活,你既没办停薪留职,又没有请假。你……”
陈果在镜中把头发挽成各种式样,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魅力。
“这个不劳你*心,反正到处都有你这种别有用心的男人。他们为了捕获我,总得先投下点钓饵吧。”
雨生惊讶地说:“果果,你你……你不能相信那些男人,你太单纯了,在剧团,你就像一头不知凶险的小鹿,要不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