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志强在她如此专注的凝视下,忽然感到呼吸无法稳定,他缓缓避过她的眼神。
“我一直想谢谢你,麦总,你是唯一一个从我刚进公司就始终对我敞开胸怀帮助我的人。”
陶洁一向觉得自己在礼数方面比较口拙,但此刻,当她对着麦志强说出这些心里话来时,她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酝酿,不用打腹稿,只要是真心诚意想说的话,就无需那些累赘的心理准备。
她承认,她对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感激,但在感激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她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她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但对于刚刚摆脱一段伤心感情的陶洁而言,她现在能做和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
麦志强明白,陶洁对自己的感谢越郑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表明她接受自己的可能性越小,尽管他早已得知她跟男友分手的事,也了解她离开北京的真实原因,这对于他,似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只是,他面对跟前的陶洁,心里却渐渐犹豫起来。
他做事喜欢一击中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容易让事情的初衷变了味道,让本来简单的步骤平添复杂,而最终的结果也可想而知,往往不尽如人意。所以,在首次表白失利后,麦志强不得不变的慎重起来。
眼下,真的是个合适的好时机吗?
晚餐在陶洁的坚持下,由她负责结了账。
出了餐馆,麦志强还不想立刻跟她分开。于是提议步行送她到住处,这家日式餐厅离陶洁居住的小旅馆不过二十分钟路程。
陶洁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关于自己旅行的一些初步想法,“从云南出发,可以先把老挝,泰国,缅甸一带都转过来,然后从缅甸直飞印度!”她忽然皱一皱眉,“唉,不管了,我就是想去看看那条古老的恒河……”
“你父母会同意你一个人出游吗?”麦志强的疑问打断了陶洁的畅想。
“这个嘛……”陶洁也有点儿头疼,“不知道,不过总得试试吧。”
她想了想,一丝轻快的笑意从脸上流淌而过,“我相信他们最终会支持我的。我本来以为我妈听到我辞职离京的消息会追着我问长问短,没想到什么都没问,就说了一句:‘你肯回来就好’。”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一连串的事件伴随着难描难画的心绪从心头划过,陶洁又有点伤感起来。
“那么,我祝你旅行成功。”麦志强笑着给她鼓励,“对了,出去了一定要给我寄名信片哦,我可以连接你的每一站形成。”
“没问题!”陶洁重新又笑了起来,她甩甩头,要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抛到脑后,“我想好了,一旦出发,我会在网上建个博客,每天都把所见所闻放上去跟人分享,多有意思!”
麦志强随着她一起发出明朗的笑。
陶洁侧着脸,望着他不算英俊却永远是那么笃定沉稳的脸,心里忽然有某种超感动的情绪在涌动。
“你知道吗?”她低声细语,“那天去你家,我其实是。。。。。。”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说下去,“当时,我特别决绝。。。。。。”
她又仰头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激,“但是,你并没有。。。。。。”
麦志强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笑容依旧保持在麦志强的脸上,他徐徐道,“你说过,你一直信任我,所以,我不能辜负你的新人。”
他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俏皮,陶洁很感动,真诚地道:“谢谢你,你是对的,我当时特别混乱。”
“不,你别谢我。”麦志强叹了口气,“我现在。。。。。。其实很后悔。”
陶洁愣了一下,随即捕捉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狡黠,不由地咯咯笑了起来。
两个人的笑声在广场的空间里或许有如尘埃一样渺小微不足道,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这短暂的刹那,心里经过怎样澄澈的感动。
仰头望去,漆黑的夜色中不见星光闪烁。
但是,没有星星的夜空一样美丽动人。
陶洁离京的那天没有通知任何人,她不喜欢离别,更不喜欢一堆人送自己离开,生怕转身的时候会忍不住流泪。
在她去出租房拿走自己的东西一星期后,李耀明曾再次给她打来电话,他从别人嘴里得知了陶洁辞职并准备回家的消息。
他打给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问她有没有什么忙需要自己帮,她客气地回绝了。
电话中,他的声音有些消沉,陶洁没有去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抑或是搬到哪里去住了等等无聊话题,即使是站在最普通的朋友的立场,她都懒得去问,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跟李耀明之间已经彻底完结,她需要的是一段用来缓冲平复的时间。
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呢,却落到如今这副场景,不是不令人唏嘘的。
此时,她独自一人坐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厅里,内心平静无波,她喜欢自己这样的状态,不必紧张失措,不必彷徨犹豫,脑子里有种真空般得宁静。
就要离开了,离开这座给她既带来欢笑,也带来过泪水的城市。
或许是已经从这里出发过好几次了,离别的真是滋味还没有侵袭到她的血液里,整个思维意识都有种迟钝的后挫感。
三天前,贝蒂新招的助理正式到岗,陶洁花了两天时间把手上的事物与她交接完毕。
那女孩长着一双与她类似的明晃晃的大眼睛,乘着无人之际,懦懦问她,“这儿的工作麻烦吗?”
陶洁有点意外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女孩用苦恼的眼神瞅着她,“我听说BR的工作压力特别打,进来时是一条鱼,出去时就剩一副鱼骨头了,我也是刚接到录取通知书后才听到别人这么说的,我怕我胜任不了。”
陶洁对这种碧玉干到哑然失笑,她一时无法回答女孩的咨询,苦或是甜,在于个人的感受,没有统一标准。
“你还是自己是一段看看吧,我觉得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她只能这样泛泛地安慰对方。
在BR的最后一天,贝蒂组织整个培训部得职员聚餐为陶洁送行。
因为这一别或许真的就是后会无期了,每个同事在陶洁眼里都变得可爱而亲切起来,在轻松攀谈的氛围中,她的脑海里屡屡浮现起麦志强的身影来,想起她请他吃晚饭得那个美好夜晚。
是不是跟他也没有后会之期了?她的心里居然涌起浓浓的不舍。
那晚之后,她没有再见到麦志强,听说又出差了,临走时分,没有再见他一面,陶洁竟觉得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似的。
不过凡事没有十全十美,她想,她跟他,有那样一个愉快的夜晚珍藏在记忆里就足够了。
开始登记了。
陶洁随着人潮往前涌动,就在这时,她接到了麦志强的电话。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熟悉的好吗,怔怔地接通,又是同样怔怔地听完他的请求,她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否一直在期待他的这个电话,抑或是害怕他真的打来。
“请你别走。”他这样说,声音里有种卸下面具的狼狈与真诚,“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不想你回去,我希望。。。。。。”他无比清晰地说,“你能留在北京,留在我身边。”
感动和矛盾同时充斥在陶洁心中,在如此至关重要的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绝非只是感激那样简单。
可是,那句“我愿意”却迟迟无法冲破她的喉咙,传递给电话那头的他。
可时机尚未成熟?还是她不愿及继续留在这座城市?或者别的什么?
她说不清楚。
麦志强静静地、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裁决。
最终,陶洁深吸了口气,“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地,麦志强在电话的彼端黯然的闭上眼睛。
“对不起,麦宗。”陶洁缓慢的低声说道,“我。。。。。想回家。”合上电话的同时,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湿润了眼眶。
有一天,她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但是这一刻,她是如此真切的渴望回家,即使那不是她最后的重点,她还是想回去。
回到她最熟悉最亲切的环境,那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心灵驿站,撒娇也好,偷懒也好,随心所欲也好。
飞机呼啸而起,升入云端。
陶洁掰开挡光板,向渐行渐远的地面投过去一撇。
北京,正在离她远去。
尾声
2010年春末,M市。
星期六清晨,陶洁的父亲坐在阳台里读早报,母亲刚从菜场回来,正在厨房里准备中午的餐点。
门铃叮咚响了几下,陶妈妈擦干净手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得体的打扮给人一种很舒适沉稳的感觉,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您找哪位?”陶妈妈好奇的打量着对方。
“哦,请问,陶洁住在这么?”麦志强礼貌的询问,同时又把手上的一张抄着地址的小纸条拿出来再次核对了一下。
“你找陶洁?你是?”陶妈妈的表情由好奇转变成惊奇。 “我是。。。。”麦志强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陶洁在北京工作时的同事,我姓麦。。。。。”
“麦志强是不是?”没等他说完,陶妈妈抢先把他的名字报了出来,脸上立刻浮起欢快的笑容。
麦志强又惊又喜,没想到陶洁居然会和父母提起自己,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是,我是麦志强,不请自来冒昧的很,我,咳,刚巧有点事来M市,
所以想顺道过来看看陶洁,请问,她在家吗?”
“进来吧,进来说话。”陶妈妈殷勤的把他引进门。
他们的动静惊动了阳台里的陶爸爸,他摘掉老花镜也走了进来。
“老陶,这位是麦先生,小洁经常提常提到的那位。”
“哦,哦,”陶爸爸恍然大悟,走上来跟麦志强热情地握手,“哎呀,真的要谢谢你,小洁说她在北京的时候,你给了她很多帮助啊!”
热情的寒暄让麦志强有点无所适从,他一边应对,一边下意识地大量室内,并无陶洁的影子。
“你来找陶洁?”陶爸爸很遗憾的样子,“来得不巧啊,她不在家。”
麦志强有点失望,但犹不死心,“她加班?”
“不是。”陶爸爸笑呵呵地,表情却有点无奈,“唉,这孩子从北京回来之后,一直嚷着要出去旅行,我跟她妈怎么劝都没用。没辙啊,只能由她去,我们对她也没什么高要求,只要她开开心心地就好。哦,她过了年就走了,说是至少要半年,要玩那个什么间……间隔年。”
麦志强露出会心的笑容,“她现在在哪儿?”
陶妈妈端了杯茶走进来,“这可说不准,上周打电话来说在云南,这周应该已经出境了,说是去缅甸,也不知道到了没有,老没电话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别的倒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麦志强闻言,放下手上的茶杯,郑重地道:“您别担心,我想过去找她。”
“啊?”陶爸爸跟陶妈妈面面相觑,继而都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那最好,她能有个伴儿我们就放心。只是……”
陶妈妈端了杯茶走进来,“这可说不准,上周打电话来说在云南,这周应该已经出境了,说是去缅甸,也不知道到了没有,老没电话过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别的倒没什么, 我就是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
麦志强闻言,放下手上的茶杯,郑重地道:“您别担心,我想过去找她。”
“啊?”陶爸爸和陶妈妈面面相觑,继而都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那最好,她能有个伴儿我们就放心了。只是……”
陶妈妈为难道:“她行踪没有一定,我们也说不准她究竟在哪儿。”
“她有写过什么东西吗?比如,”麦志强问,“博客什么的?”
陶妈妈笑得有点尴尬,“我们都不太懂电脑,这种新玩意儿可不怎么清楚。。。。。。”
语音未落,陶爸爸从书房里疾步出来,手上拿了个小本子,递给麦志强道:“我听她嘟哝过,不过她没跟我们提起,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我们干涉她太多你说的博客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志强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小字,用英文写了个地址,旁边还有个昵称“夜空”。
他把信息抄录进手机,笑着对陶家二老道:“我回去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出发。”
陶爸爸不放心,“我看还是等她来了电话以后再走比较稳妥啊,人海茫茫的,你上哪儿找她去?”
“我想我应该能找到她。”他笑的很自信,有种迷人笃定的魅力。
2010年初夏,泰国曼谷
一大早,陶洁背着双肩包从旅馆里走出来,她的手上握着一本“寂寞星球”的旅行攻略,在门口跟刚认识的老板娘用刚学来的泰语打了声招呼,随即脚步稳健地迈步出来。
从远处望过去,她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但也结实了一些,整个人焕发出健康的气息和熠熠的神采。
繁华蓬勃的考山路上,陶洁驻足张望,她今天的目的地是临江广场,听说那里每天都有主题演出,极富泰国特色。
辨清方向,她抬脚刚走出去两步,视野里徒然映入一个熟悉的人影,把她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麦志强穿着烟灰色的旅行短装,左肩斜挎了只黑色的背包,正站在街对面微笑地注视着她。
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陶洁抿抿唇,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太相信这会是真的。
等他走到她面前,刚好看见她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肉,然后痛得暗暗嘶气,麦志强的笑意更加深了。
“小姐,是中国人吗?”
“当然。〃陶洁歪着头仰视他,忽然心情大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是个秘密。”麦志强朝远处张望了一眼,又将目光调转回来,“你不守信用。”
“呢?”
“你说过,一旦出去旅游,会会给我寄明信片”
“我有写过!”陶洁急忙替自己澄清,哗地一下把背包栧下来,从里面掏出厚厚一叠风景各异的明信片。麦志强接过来逐一查看,果然都是给自己的,他深深注视着她,“为什么不给我寄?”
“我。。。。。。”陶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撩了一下垂到眼前的发丝,低声道,“我怕打扰到你。”
“对我没信心?”
陶洁腼腆地笑了笑,做了个怪脸道:“我已经不是你理想中的乖乖女了。”
麦志强看了她一会儿,做了个怪脸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陶洁的脸一下子嫣红,有羞涩又有喜悦。
初夏美妙的晨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在她头顶形成一轮清晰的光影。
“你是在度假吗?”她歪着头问他。
“不是。”他看着她说,“我辞职了,现在跟你一样,一心想做点儿以前想做但从来没试过的事”
陶洁惊讶地瞪起了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麦志强笑着耸了耸肩,“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我没说你不行。”陶洁也笑,“就是觉得意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随遇而安吧。”麦志强自在地笑道,“也许还会回北京,也许找个节奏慢一点的城市轻松度过下半生,不过在此之前,”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目光凝视在陶洁脸上,“介意我跟你一起走遍天下吗?”
“说真话?”
“真话。”
“我觉得一个人旅行好寂寞,如果你再不出现,我打算走完泰国就回去了。”陶洁说完,看看麦志强怪异的表情,“有没有觉得我很没出息?”
“有点儿。”他一本正经地说。
陶洁瞪着他鼓起了腮帮子,可是少顷,她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麦志强冷不丁把她抱起来,在地上转了一个圈!
陶洁咯咯大笑着,心间蓦地被满足充盈,她觉得自己走了这么久,好像就是在等这样一天——她能认清自己,认清那个能陪伴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麦志强把她放下来,双手却并未松开她,两人静静地相拥,享受这宁静而温馨的一刻。
在陶洁惬意地闭上眼睛,靠在他胸前时,她听到麦志强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跟我回家吧。”
她张开双臂,慢慢环绕住麦志强的腰,嘴边泛起一丝明媚而满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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