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手机对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的声音：“请问是无量寿佛先生吗？”
“呃？”吴良差点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幸好很快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网名。
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自己，那看来应该是公事了。
吴良立刻清了清喉咙，换成了一幅严肃而威严的嗓子：“嗯，请问哪位？”
那女声立刻说道：“太好了，终于联系上您了，我是爱听音乐网的音乐编辑卢小云。”
爱听音乐网？吴良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们来找自己干嘛。
“是这样。”对面的卢小云解释到：“您上传到我们网站的歌曲《分手快乐》，成绩非常好，我们要向您表示祝贺，另外我注意到，您最近又创作了自己首歌曲，请问您有意向继续到我们网站发表吗？”
卢小云信心满满地向吴良提出邀请，在她看来，这种网站主动伸出橄榄枝的事，应该没人会拒绝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吴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发表，谢谢！”
“哈？”卢小云愣了片刻，脑子好半天没转过弯来。
她本以为吴良会干脆的回答“好”，然后自己再抛出推荐位的诱饵，就这件事跟他继续深入的沟通，随后双方迅速建立良好的关系，从此就能紧紧地保住这条大腿，一路走上飞黄腾达的青云大道。
哪知吴良不按常理出牌，竟然选择了拒绝。
卢小云真的懵了，过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到：“您，您说什么？”
“我说谢谢，但是我不会继续在贵网站上传歌曲。”吴良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道。
“为什么？”卢小云第一时间想到了被挖墙脚，于是连忙问到：“是不是有其他的音乐网站联系了您？”
“不。”吴良淡淡地说道：“没有任何音乐网站联系我，你们是第一家。”
“那您为什么不愿意在我们网站继续上传歌曲？”卢小云奇怪地问。
吴良突然反问到：“你们会给我版权费吗？”
“哈？”卢小云迷糊了：“您说什么？”
吴良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们会给我支付相关的版权费用吗？”
“什么版权费用？”卢小云又没转过弯来，在她的脑子里，版权费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从来没听说过音乐网站要付给新人歌手什么版权费。
只有那些成名的歌星才会收取这部分费用，不过这个版块不归卢小云管，所以她也没接触过。
她听到吴良说起版权费，还以为吴良这些歌并不是他自己写的，他要使用的话需要支付别人版权费呢。
“奇怪，这些歌不是他原创的吗？”卢小云傻乎乎的自言自语到。
而吴良则理所当然的回应道：“既然你们不付我版权费，我为什么要把歌上传到你们网站？”
“嘎！”这下卢小云明白了，原来这家伙竟然是想让网站支付给他版权费！
他一定是疯了！卢小云郁闷地想。
自从各大音乐网站崛起之后，歌坛没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至今已是店大欺客之势。音乐网站在歌手们面前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哪怕是那些已经成名的天王天后，也会对音乐网站保持着又恨又敬的态度。他们也经常有借助网站平台炒作名气的时候，所以他们虽然会收取一定的版权费用，但这笔钱却非常少，大多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而已。
这种情况造成了音乐网站的进一步膨胀，面对那些背后有经纪公司支持的明星歌手，他们不敢随意放肆，但是面对那些新人或是网络上的原创歌手，他们简直就是爸爸打儿子的态度。
版权费？你吔屎去吧！
敢找音乐网站要版权费，你付我们平台推广费了吗，你付我们广告费了吗，你借用我们的地方出名，付我们培训费了吗？
音乐网站认为自己提供了平台，才能让歌手名扬天下，他们没有反过来收对方的推广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居然还有人敢找他们收版权费？
可是他们并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歌手提供歌曲，他们搭建再好的平台又有什么用？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供需关系，当供大于求，平台商当然处于主导地位，可是如果有一天当求大于供了，他们就会明白从爸爸一下子变成儿子的感受。
只是吴良这句话，却一下子让卢小云无话可说了。
卢小云心里很清楚，不管再怎么欣赏吴良，主编杜鸿飞也绝不可能同意付给他版权费，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事，一旦这种事产生了例外，那整个网站其他所有的网络歌手都会造反。
除非吴良变成了天王级歌手，背后有强大的经纪公司替他撑腰。
“吴先生，”可卢小云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青云之路在面前关上大门，所以她决定再努力一下：“我很理解您的诉求，可是您应该明白，我们公司是不会同意这个要求的，同样也没有其他任何一家音乐网站会同意您的要求，所以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一下……”
“那就等你们同意了再来找我吧！”吴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卢小云的话，然后帅气地挂了电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吴良对着手机的屏幕说道：“我只是为了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这很合理不是吗？”
至于失去音乐网站这个巨大的推广平台，吴良并不感到遗憾，有歌神养成系统在手，他相信自己终有破茧成蝶的一天。
这一点，直播间里近十万观众可以给他足够的信心。
而手机那头的卢小云，在被吴良粗暴的挂断电话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竟然把我电话挂了？”卢小云痴痴地念到：“而且他还想让网站给钱，这家伙是个疯子吗？”
可随后想到自己的前途，想到年终奖金，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支潜力股，卢小云决定再努力一把。
第二天，卢小云早早地来到了主编杜鸿飞的办公室，杜鸿飞正在喝咖啡，她就砰砰砰敲了两下门冲了进来。
“怎么了？”杜鸿飞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匆匆忙忙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抱歉。”卢小云知道杜鸿飞不是真的责怪她，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所以道了声歉，立刻冲到杜鸿飞的桌子对面说道：“主编，昨天我跟那个无量寿佛联系上了！”
“哦？”杜鸿飞脸色总算好了一点，不动声色地问到：“结果怎么样？”
“他……”卢小云犹豫了一下，决定直话直说：“他不同意在我们网站上传歌曲，他想让我们支付版权费。”
“什么？”杜鸿飞睁大了眼睛：“他想要什么？”
“版权费。”卢小云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重复了一遍。
杜鸿飞那边半天没有声音，看来他也被这个要求给惊到了。
“他疯了？”隔了好久，杜鸿飞才恼火地说到：“他明知道我们网站不会同意这种要求……，他是不是联系其他音乐网站了？”
“没有。”卢小云赶紧回答道：“他说除非支付他相关的版权费，否则他不会去任何音乐网站发歌。”
“神经病！”杜鸿飞骂了一句：“我看这家伙是有点儿名气就膨胀了，不知天高地厚。”
卢小云埋下头，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因为她知道，杜鸿飞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对吴良已经没了兴趣。
可是没想到，就在卢小云以为这一切就将这样结束的时候，杜鸿飞突然恨恨地问了一句：“他昨天是不是又写了一首新歌？”
“哈？”卢小云抬起头：“主编你怎么知道？”
杜鸿飞默然不语，他不好意思告诉卢小云，其实昨天他也在吴良的直播间里潜伏着。
说实话，当那个小屁孩儿提出那样的要求时，杜鸿飞自己也考虑过，按照这样的标准，他能不能写出一首歌来？毕竟他当年也是著名的音乐制作人，写歌本是拿手的工作。
然而想了很久，杜鸿飞却一筹莫展，又要表现失恋，还要让人听起来高兴，这简直是神经病才能提出来的要求。
可他没想到，吴良做到了，做得比他想象中还好。
“这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天才？”杜鸿飞当时脑子里只剩下这唯一的想法。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卢小云接触吴良的事抱有了更大的期望，如果爱听音乐网能拉拢到这样一尊大神，那他们未来在行业中的地位，将会更加的如日中天。
可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却卡在了版权费上。
第三十三章 聪明的脑袋正在掉毛
杜鸿飞一辈子都在华语音乐圈里打滚，可以说，从前半生的乐坛精英，到后半辈子的网站管理者，他这一生，亲眼见证了华语歌坛的繁荣与衰落。
他曾是这份繁荣的建设者，却也是这种衰落的推动者。
但这些都是大势，他只是顺势而为，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唯有一件事，却让他遗憾了大半辈子，那就是关于版权的纷争。
这里说的版权，主要是指歌曲的版权。
杜鸿飞自己也曾是一名音乐制作人，所以他很清楚，华语乐坛的没落，大部分都和版权的保护不力有关系，如果不是因为太多盗版和免费分享渠道的崛起，音乐圈绝不会是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可是这些都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方向大政策，国家不重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音乐人又能怎么办？
做音乐不赚钱，做好的音乐被人家免费拿去分享给听众赚流量，花大钱做出来的专辑却便宜了盗版商，曾经销售火爆的磁带歌碟销量一降再降，大量的音乐人因为赚不到钱而投身其他行业，音乐圈的衰败，由此至始。
杜鸿飞也是没能坚持下来的音乐人之一，只不过他悄然投身到了音乐行业的另一面——免费分享渠道商的怀抱之中。
变成了叛徒，他后悔吗？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也要吃饭，也要养家糊口啊！
人家说，在其位者谋其职，杜鸿飞从一个音乐人变成了音乐网站的管理者，他的思维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以前令他夙夜难寐的音乐版权，如今同样也令他坐卧不安，只不过一个是想要别人付他钱，一个却是自己不想付别人钱。
就一个网站管理者的角度而言，杜鸿飞是肯定不想付吴良这份版权费的，因为整个行业都没有这种规矩，大家已经习惯了免费听歌，免费从新人那里获得源源不绝的新资源。
但他偏偏遇到一个愣头青，非要跟他死磕，非要跟整个行规作对。
如果杜鸿飞再年轻气盛一点儿，说不定直接就把吴良打入了黑名单，这家伙别说想要版权费，估计一辈子都没法在爱听音乐网上再发表任何作品。
可是已经人过中年的杜鸿飞，现在的思想更平和，想的东西也更多。
版权费这个东西，说起来好像挺吓人，但实际上又有多少呢？
以天王刘云霄为例，爱听音乐网发布他的歌曲，每首歌给刘天王的版权费能有多少？
一千块。
没错，不是九万八，不是九千八，就是比九九八多两块的一千块。
毕竟这只是使用权，又不是全版权。
像那些KTV，一首歌付给歌手的版权费其实也跟这差不多，平均下来，观众点一首歌大概歌手也就只能得到几分钱的样子。
这点儿钱相对于一首歌的制作成本而言，算什么？
但音乐网站为什么咬着牙不肯松口，除非歌手闹到要跟他们打官司的地步，否则他们绝不妥协？
就因为这个口子一旦打开，那就不再是一两个歌手的事，而是成千上万人的事。
每年在这些音乐网站发布的歌曲有多少？随便一统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
一首歌一千块看起不多，但一万个一千，八千个一千呢？那费用可就高到天上去了。
网站还要不要赚钱？员工还要不要发工资？水电税收还要不要交？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钱找听众收不就行了？
可现在还有几个人听歌肯给钱的？免费到你网站上去听，那就算是很给你面子了，你不做免费，自然还有别的人做，华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归根到底，没有国家在背后进行规划和整治，没有国家力量来推动这件事的发展，版权保护始终都只是一座空中楼阁，看得到却没人触摸得到。
可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国家什么时候会对版权保护进行整改？
估计连国家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杜鸿飞的遗憾还在继续，音乐网站的免费路线依然要坚持到底。
真正倒霉的，只有类似于吴良这样的音乐圈新人，在没有打响自己的名头之前，在没有获得和音乐网站平等对话的资格之前，他们还是只能忍受各大网站的剥削，只能任由盗版商肆意抢夺他们的劳动成果。
只是想到那个吴良，杜鸿飞忍不住又是一阵头痛。
吴良的天赋，他已经确认了，昨天偷偷摸摸潜伏在直播间里，杜鸿飞亲眼见证了吴良根据观众的要求现场出歌，这种才华，这种急智，纵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年轻人的前途，简直无可限量。
可就因为这样，就要打破公司的规矩，老老实实的支付他版权费吗？
要知道，每天在爱听音乐网上发布新歌的作者成千上万，如果他们给吴良这个新人破了例，被这些人给知道了，那他们会怎么想？这些人能不闹？
同样是新人，凭什么他能拿钱，我们就只能免费？大家都是爹生父母养的，他又没比我们多条腿，凭什么就要被这样区别对待？
这要是成千上万的人一起闹起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杜鸿飞心里即使一万个看好吴良，也不敢在这件事上稍微松口。
然而卢小云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好似突然间抓到一丝灵感。
吴良的意思是，不管任何网站，只要不给他支付版权费，他就绝不在对方的平台发布新歌。
换言之，可不可以用另外的名义来支付他索要的版权费呢？
比如，独家发布权？
杜鸿飞是个脑子很灵活的人，不然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给新人支付版权费，这个口子是绝对不能打开的，一旦打开就会天崩地裂。
但如果不用版权费的名义，而是改成购买独家发布权呢？比如规定你的歌曲只能在我们平台发布，我们支付你一定的费用，但你不允许再到其他任何同类型的网站平台上发布你的作品。
这样不但满足了吴良要钱的要求，还将他牢牢绑在了爱听音乐网这艘巨轮上，重重地打击了其他竞争对手，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我说我最近怎么老是掉头发，原来是已经到了聪明绝顶的境界了啊！
杜鸿飞感叹地抚摸了一圈自己的头顶，那些日益稀疏的毛发今天摸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悲伤了，他为自己想到这么一个聪明绝世的好点子而自豪不已。
此时站在他对面的卢小云，已经发现了他的异象。
“主编这是怎么了？”卢小云在心里悄悄地腹诽：“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下子又红光满面的，他该不会是在发癔症吧？”
然后还没等卢小云想明白，杜鸿飞突然就一拍桌子，大声的叫到：“好，就这么办？”
卢小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高跟蹙在地上差点儿没崴到脚脖子。
“主编，你怎么了？”她略带惊恐地问杜鸿飞。
“我刚刚想了个好点子。”杜鸿飞不无得意地回答卢小云：“那个无量寿佛是个人才，放弃他实在太可惜了，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坏了规矩，所以我刚才想了个办法，我们可以出钱购买他的歌曲独家发布权，这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