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花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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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浓花娇-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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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应该不错。”

    龚苗儿笑得嘴里烟袋险掉地上,庄管事的陪着他笑过,再道:“如今郑二儿子长成,他没有别的事情,成天就和自己侄子郑草包斗气,每天盯着他花钱。”

    “这也是郑谊爱往外面玩的原因,家里这么一双眼睛盯着他,他哪里自在花用。”龚苗儿说过沉思下来,庄管事的猜测道:“这姓郑的,小初姑娘她……”

    龚苗儿倒不瞒庄管事的,点头道:“是啊,他再来,我就能多跑一次楚家。”他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在街上遇到自己对头的事情。怕他们担心,也怕人多猜测多,会打草惊蛇。说过龚苗儿突然想到了站起来,庄管事的此时也恰好道:“郑二病了,咱们虽多年不走动,如今要出去走,正好去拜望。”

    “你说是,我也这么想。我得把那草包弄出来再生些事情,我就好往楚家去报公子。”龚苗儿才不管害到郑谊害不到郑谊,他自己要是被人说动了,是他自己还对小初动心思。再说这家伙不是好人,他不是设了一个局害了小初的名声。龚苗儿决定不客气,侧身对庄管事的道:“让伙计们帮我买几个盒子的点心,下午日头好,我去郑家走一趟。”

    郑家所在的大街上,郑谊和叔叔的房子是相邻的。左边是郑谊和郑老夫人的三进大宅院,门前有两个家人,门里也可以见到花木扶疏。龚苗儿伸头看看,要不是过年小初出了事,本来这郑家的院子,也是龚苗儿快手快脚揽下来。他准备了一堆“长寿松柏”,就是人没有宰成。

    往右边是郑二官人的房子,这门上冷清的多,大门是紧闭的。门是破旧的,门上几道春联细看上去,象是前年贴上的。暗笑的龚苗儿上前去拍门,半天有人回话:“后门进来,后门常开。”

    手里拎着点心盒子,这来探病的人要从后门进。好在龚苗儿久知郑二为人,转到后门去看,果然两扇小木门虚掩着。进来见左右厢房门前都有妇人坐着纳鞋底子说话。见到龚苗儿手中的点心盒子,妇人倒不怕羞要避开,反而用手一指:“房东家往里走。”

    龚苗儿忍不住发笑:“哦,多谢大姐。房东家原来在里面。”原来郑二见儿子媳妇多在铺子上住,把空余的房子租给了人。

    这一对叔侄,郑二是极会节俭积财,郑谊是极会大手花钱。

    在房里的郑二此时正和侄子郑谊在生气,他惯于劳作的人,睡了几天面色有些浮肿。因是春天的时疫来得凶猛,眼眶子也陷了下去,有些吓人。除了这些吓人外,郑二眼中的凶狠的神色更是吓人,他正恶狠狠道:“这些钱都是我郑家的,不管是大房二房,都姓郑。大哥和我兄弟一生劳苦挣了来,你就平白送人许多。去!给我要回来。快去问那个张,张什么吉要回来。”

    郑谊因叔叔病了不能争执,鞠躬作揖道:“二叔,等你好了,我买东西还请二叔经手,父母留给我的钱,凭着二叔赚好了。只是这笔钱,是送了朋友的,为着朋友面上,怎么能要回来。”郑二官人被侄子这一番话气得直翻白眼,郑谊又说了一句:“再说也不多。”郑二官人嗓子里一阵痰喘格格响,眼看着气得白眼翻过去,黑眸翻不过来。

    这叔侄说话,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郑谊吓得上前一步扶起叔叔,在他胸前一阵抚,背上一阵拍,才把郑二官人弄得回了气。才回气,郑二就手指郑谊,不顾自己病,脸色涨红继续和侄子生气:“这不多,是多少?”

    “二叔,不过三百两银子。”郑谊小心地道:“您老人家千万别生气,您上次帮我买的鼻烟壶,花了一千六百两,您赚了六百两也不止是不是。”郑二官人喘着粗气:“原来,你都知道。”郑谊从旁边桌子上取了一碗水,偏身子坐在炕上扶着郑二官人喝水,眼睛里有了泪:“二叔,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郑二官人气吁吁:“我死了,你可以自在花钱!呸,你休想!前天晚上你回去,我就把你的兄弟们都喊起来,我,我对他们说,要是我临死前来不及说话,这就是我最后的话。要是我死了,让你兄弟们继续赚你的钱,骗你的钱也行,哄你的钱也行。把你骗干了哄干了,你放心,他们会管你一碗饭吃,不会让你流落街头。这是我郑家的钱,是我郑家的。”郑二官人恼上来,双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死死扭住郑谊的衣襟,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是我郑家的钱。”

    “二叔。”郑谊哭起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活着,我出门买东西,要是别人要得太高,我说一声回来让二叔来买,他们就会价格降些。你可不能死,你千万要活着。你活着虽然话多,可是你不能死。”

    房里号啕大哭起来,郑谊边哭边道:“象我买紫檀桌椅,一开始要三千两,我说让你经手,就降下去五百两;还有我今年赏花的衣服,裁缝要五百两手工钱,我说找二叔办,他就降下去三成。这余下的钱,还够我喝一回花酒。……”

    郑谊正在历数郑二官人活着的好处,郑二官人被他这实话气得人直哆嗦:“你那赏花的衣服,倒要几百两手工钱,那破木桌子,花了两千五百两?”郑谊边哭边纠正道:“是紫檀木的。”郑二官人狠狠骂道:“你就是个二百五。”腿一蹬,人气得晕厥了。

    “二叔,你醒醒。”郑谊大哭起来,这一次哭声响,外面的人一拥而进。龚苗儿正和郑二的儿子说话,见大家都变了脸色,也随着进来。大家掐人中的掐人中,灌热水的灌热水。郑二官人悠悠醒转,先不看儿子,象是儿子媳妇老婆一概不重要。他只直盯盯眼珠子不转对着侄子冒冷光,喘息道:“我家老实商贾,就是出了个你,被人看不起。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见大哥,怎么见祖宗哦。”郑二官人捶胸顿足,病弱的人把自己身子捶得“啪啪”响。

    房中郑二的儿子们,当然对着郑谊没有好脸色。父亲的病就是这位堂兄气的,在众人眼前,又要把不过染了时疫的父亲郑二差点儿气死。郑谊在这样指责的目光注视下,当然是魂不附体。听叔叔一再指责自己让人看不起。郑谊突然迸出来一句:“二叔你活着,你只要不死,我让人看得起。我念书去,小时候人都夸我聪明,我当官去,我赶考去!”

    这些话房中的人没有一个信的,只有郑二官人直眉瞪眼睛,对着侄子气喘吁吁来了一句:“口说无凭!”郑谊立即跟上:“我要是说了不做,二叔把我打死吧。”

    “好!”郑二官人这一声中气十足,把他的儿子们吓了一跳。再看父亲郑二,满面红光的坐直了,吩咐儿子们道:“给他请先生,给他买纸笔,让他把钱花在这上面一些,比出去乱吃乱喝的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草包能成才?

    龚苗儿亲眼目睹这一幕,对于郑二突而离死不远,突而红光满面,还以为是回光返照。郑二的儿子们也这样看,互相低低传着话:“把衣服拿来给父亲换上。”郑二病人偏听到了,硬朗地摆手阻止道:“不用换,我不是要去了。你过来。”

    招手让郑谊近前,郑二官人瘦得青筋毕露的手,紧紧钳住郑谊白白的一只手,对着他上看下看,把郑谊看得心里发毛时,郑二官人才用嘶哑的嗓子柔声柔气说了一句:“你小时候念书是聪明,后来你不学好,和先生的女儿多说话,那先生要告你,无奈何才让你退了学从商。”

    “二叔,是那姑娘缠着我,她大我两岁……”郑谊退学,还有这样一段公案在。郑二官人道:“我知道,你祖母也知道,不过就说两句话,那先生贪我们家的钱,要你娶了。你祖母和我商议,我说家里从商,上什么学。还是做经济最好。后来你学了坏,我心里常时懊恼,是我耽误了你。又为着那先生是衣冠中人,居然这样下作,我对你祖母说,再不要让你上学,上学出来这样人,这学不上也罢。”郑二官人哭了:“是我误了你是不是?要不然,你中不了高官,也能自己有碗饭吃饿不到。京里常说穷京官,可是九品的京官一年也有那些米粮,你一个月还可以吃到几次肉……”

    这不是笑的时候,龚苗儿在人后,是忍不住想笑。

    “二叔,我不怪你。”郑谊说过,郑二官人对郑谊泪眼模糊望着:“你考不上也行,在家里对着书坐着,心里看得发空时,不过多破费一顿点心两壶茶,比你出门强。就是笔呀墨呀这些东西,铺子里有先用着,没有的让你兄弟往相熟的铺子里拿他们用得着的东西换去,这都不费钱。”

    龚苗儿在人后,又窃笑一回。他总算明白郑家这么多的钱,是祖上如何积下来的。

    郑谊连声答应,觉得叔叔抓着自己手冰冰凉,泪水又下来:“我一定中,我要当官去,一回不行我考两回。”郑二官人居然有了笑容,连声道:“好好好,你考不中,就是书看少了,还是家里看书吧,就是多一顿点心两壶茶的事儿。”

    这一顿点心两壶茶,郑二官人就此念叨着。全然不管这房中还有一个外人龚苗儿,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郑二官人安了心睡下来。龚苗儿上前问候过,出来寻郑谊。郑谊还没有回家,虽然这一房的兄弟们都不待见他。他还是留下来,候着郑二的病。

    “真的赶考?”龚苗儿来问郑谊,两个人在郑二家园子大榆树下坐着,桌子上摆着一道点心两个茶碗一壶茶。要是郑二官人看到,一定是心痛的。没干活儿就吃点心喝茶,郑二官人只怕要添病。

    郑谊给龚苗儿推茶碗到眼前道:“吃吧,我叔叔是节俭的,我兄弟们都还要吃要喝。”龚苗儿笑着掂了一块点心,想郑二的为人无利不起早,这么多年,能吃到他的东西不容易,龚苗儿很是珍惜。

    “当官好,没有人看不起,也不受人欺负。就是说话也声音响些,官轿前几个铜锣敲着,能不响吗?”郑谊怅然,龚苗儿心中一跳,小声道:“你想当官……”这分明是对楚公子不满。郑谊毫不否认,脸上转为愤懑:“当官好,当官想怎样就怎样。”想想再加上一句:“想强娶谁,就强娶谁!小初姑娘,就是被强按了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龚苗儿是有心生事,又不愿意事情太大的人。他觉得郑谊坐家里看书就行,反正他也中不了。至于对小初还念念不忘,龚苗儿觉得这个念头要灭掉。当下道:“小初,也未必就是被强按了头。”

    “怎么不是!她原本要和我离开,她根本就没想过嫁给他!”郑谊一提这个,就红了眼睛。这不光是颜面问题,是郑谊挨了几次打,一次比一次恨。龚苗儿说不出话来,突然想到小初不能出门,他思前想后,又小小撩拨一句:“要是小初在,有她给你支个招儿,你的钱就不会被人骗。”

    郑谊扑在桌子上痛哭起来:“我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有一回我相中别人家的房子,他不肯卖,我也强买了来。有人见钱不亲吗?”龚苗儿叹气,这一次还真的不是钱多的事儿。

    郑家到底有多少钱,由着郑谊这样折腾还没个完。龚苗儿心中一动,对着头顶上榆树看看,喃喃道:“这树虽然好,只是没有别的树衬着,要家里有病人,是不是求个神佛,再种些别的树病人看着也喜欢。”

    “对了,你对我说的长寿松柏可还有,我二叔病成这样,我得尽尽我的孝心。”郑谊一听就上了当。龚苗儿和他说完话出门,在马车上笑了一路子。就这样,还敢当官。要是当了官,只怕官印能被人哄了去。

    回来庄管事和伙计们都来打听郑家的事情:“街上都有话出来,几个闲汉打赌,说郑二一死,草包的钱立即就被人席卷光。”龚苗儿好笑:“我也这么看,不过我看了郑二,象是还能活。”庄管事的听到郑二能活,反而道:“唉,我本来是提醒你,我们也下手捞些去,免得都让人拿光了。”

    龚苗儿进来和桃儿简单说过。桃儿担心:“又要出事了?”龚苗儿满不在乎:“出什么事!街上打赌郑二不在了,草包的钱要玩完。我打赌草包这辈子考不上。你赌不赌,他一拿到书,书上看到的不是字,全是小娘的脸。”

    桃儿嗔怪:“乱说!”然后担心:“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他念书是与楚公子打擂台。”龚苗儿哈地笑了一声:“你说对了,他还就是为小初成亲受了刺激。”桃儿愁上眉梢:“你还笑!这可怎么办?要是公子知道了,一准要想起来旧事迁怒小初。”龚苗儿紧紧腰带:“小初要是个容易让人迁怒的人,那她在楚家,可有罪受了。你去烧香吧,保佑她尖牙尖嘴巴,一样也没有丢。”

    “我在说正经的,你就说胡话!”桃儿担心小初,听到这话就生气。龚苗儿嘻笑:“你放心,依我想,她不会生气。让草包折腾去吧,我下午得赶紧的往楚家报信去。说起来,也算是我时时关心。”

    这样说,桃儿又担心上了,跺脚道:“哎,你去报信,那郑公子又要倒霉。”龚苗儿笑嘻嘻:“他倒什么霉,这事儿满城风雨,楚家再厉害,不会要他的命。你放心吧。”

    楚怀贤今天在书房里,是他要想想庄浣芷说的事情。他此时对着书案上小意上次带回来的信,正在笑上几声。这庄浣芷,是真的不打算嫁进来了。

    这信笺上列举了庄浣芷自己挑中的几家子弟,不仅有名字,后面还有对这个人的评价。楚怀贤把目光放在其中一个人上面,这是黄小侯爷的表亲。

    “国子监,清水衙门也。幸家中薄田坟山不缺,仕途上进取时,也有银若干。”只看这几句话,楚怀贤就要笑倒。可见媒婆说亲事,男方看女方的嫁妆,女方要看男方的家境,这是一句不虚的话。

    正因为这几句话,楚怀贤可以明白,庄浣芷是主意打定不会嫁给自己。做丈夫的,知道妻子嫁给自己前,是挑来捡去的他不会喜欢。或许是会喜欢自己雀屏中选,再想想妻子是挑挑捡捡有如买东西,他就未必喜欢了。

    正在笑,进喜儿来回话:“龚自珍求见公子。”楚怀贤正笑得喜欢,随意地道:“让他进来。”龚苗儿进来,趴地上叩了头,他是胆子大的人,口中道:“请公子和少夫人安。”还是把小初带进来。

    楚怀贤让他起来:“外面有什么可听的?”这些走街窜巷子的人来,当然是有新闻听。龚苗儿正好说出来:“……西门外开了一家酒楼,说是口外的人来开的,那里有贩马的,说有好马可以看。”楚怀贤来了精神:“你去看过,可真是好?”龚苗儿道:“我是听说的,公子要看好马,我去打听了再来说。”

    下面再道:“……有个财主家里做法事,两个庙里的和尚争了一回,打起来满街光头,惹得一街人都笑……”楚怀贤也笑:“想来是好看。”龚苗儿接下来就吞吞吐吐了,楚怀贤提起警惕:“你说?”

    “是那郑的不识好歹的人。”龚苗儿一脸的凝重,象是郑谊和他也有仇一样,和他见到郑谊时满面笑容不一样:“他不知中了什么邪,在家里闭门要念书进学,还要赶考。”

    楚怀贤脸色不好看,不是郑谊那草包要赶考,是自过年以后,就没有人敢在他面前乱提郑谊。他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他心里还在乱想?”龚苗儿惊了一下,小心抬着眼皮看着楚怀贤脸色回话:“也许吧,我是和他叔叔有生意上来往,往他叔叔家里听说的,他怎么想我没有见到,想来他也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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