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个简羽宁了,真的不想了……
霎时间,脑海里浮现「温暖的心」和「烈女」那两张照片,以及张尚军对我说的话,还有同学们对我的鼓励。
我深吸一口气,要自己不要继续往坏处想。
「羽宁,妈知道你难免会因为这件事自责,可是妈希望你能想通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发生,但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明白这事会发生不是因为你,好吗?」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
「妈感觉最近你比较有自信了,为此很欣慰,妈希望你能一直这样下去,好吗?」
我看着妈,从她眼里我知道她有多担心我。
不想让妈为我担心,她要操烦的事已经够多了,我怎麽能再让她为我担心呢?
我点点头,「嗯,我会努力让自己乐观点,所以妈你放心。」
得到我的答应,妈紧绷的眉头才稍稍放松,「那就好。」
看到她轻松的样子,我也感到比较放心,不只是为了实现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也为了让妈放心,无论如何我都要振作才行。
绝对不要再成为那个懦弱的简羽宁了。
经历了这麽多事,我相信自己可以熬过这个心理难关。
「对了。」我想起张尚军家里的事,「张尚军他……就是那个……」
「那个男孩家怎麽了妈不清楚,只知道他也发生了些事,那个男孩说他事情处理完後会来看你,到时你再问他吧。」
「这样啊……」不知道後来状况怎麽样了……
「羽宁,你先好好休息吧。」
「嗯。」
「答应妈,不要自责。」妈帮我盖好被子,眼神里还是有着对我的担心。
「好,妈别担心。」我给她一抹放心的微笑。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心情,妈也放心一笑,见妈笑了我才安心闭上眼休息。
要振作。
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简羽宁,要加油。
直到睡着前,我都不断的为自己打气,只希望自己可以给自己更多勇气。
这次,我一定能坚强面对。
一定,一定没问题的。
☆、67。
日子过的往往比我们预想的快,一个月很快的过去了。
在家人的陪同和医生的开导下,我没有因为两年前的事件而继续痛苦,虽然有时还是会难过,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深陷自责了。
妈说我真的变坚强了。
但她不知道我能变成今天这样,功劳不在於我,如果没有周遭人的关怀,我恐怕还是跳脱不出来。
妈妈和弟妹的陪伴,真的给了我好多勇气去面对这件事。
而且,只要想到张尚军是那麽勇敢的面对一切,他比我还辛苦,相对於这样的他,我怎麽能怯懦的逃避自己的事呢?
在另一个地方,张尚军也坚强的面对一切,所以,我更是要坚强。
我也把当年爸的事在最近告诉了张尚军,因为我不希望我爸爸在他心中是个坏人形象,我希望他知道我有个伟大的父亲。
说真的,重述这段往事我还是感到揪心,但讲完後我反而觉得松一口气,像是真的摆脱了这件事一样。
说到张尚军,这一个月来他家里的事也终於有了改善。
一个月前的那天,芝蔓报了案,警方和社工介入张尚军的家庭问题,张爸爸被强制辅导,一些日子後他的状况似乎好了不少,但现在还没有回到家里,张爸爸这次彻底知道自己的问题,也决心接受治疗,但他担心自己还是会不小心动粗,所以暂时先不回家住,想等到自己也觉得没问题後再回家。
张尚军和张妈妈也同意他的决定,以耐心和关爱陪着他治疗,虽然一家人没住在一起,但感情却比过去更紧密。
相信下次张爸爸回家时,张尚军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而我也终於将那台放在我这好久的相机还给了张尚军。
家里的问题解决後,他总算能再次按下快门,重拾摄影的他看起来好快乐。
张爸爸和张妈妈也在发生这麽多事後接受张尚军摄影的事,也都愿意支持他。
还有,一直希望张尚军成为数学家的芝蔓也愿意支持张尚军成为摄影师,她说她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在拍照的他看起来是如此开心,直到选择了支持才头一次看见他真正快乐的样子。
得到大家的支持,张尚军拍照获得了鼓励,他越来越常笑,看起来似乎越来越幸福。
我也为他感到开心。
有时看着他拍照的样子,我会感动得想哭。
大家终於懂他了。
在张尚军的世界,许多人都不再是外人了。
※
又过了好些日子。
我的学校生活越来越充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变坚强,个性上似乎也比以前还开朗,和同学们的相处是越来越融洽。
虽然我猜还是有人讨厌我,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还有人喜欢我、懂我,那就够了。
这天,我坐在房里,看着爸爸的照片,对着他说起话来。
「爸爸,你好吗?」
「我很好喔,妈妈、羽贤和羽荷也都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过一阵子我想问问妈妈我可不可以去看你,希望你没老太多才是。」
「未来的日子我会为自己打算,不会再消极过日子了,现在和同学们也处得很好,学校生活很开心。」
「和妈商量後,为了妈的身体健康,她终於决定换个较短工时的工作,虽然这样家里会比较吃紧,但还过得去,大学後我也打工贴补家用的,所以家里一切都好,你尽管放心。」
「爸。」我唤他,包含着对他的想念和尊敬。
「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谢谢你为这个家所做的。」
「你永远是最伟大,也是我最亲爱的爸爸。」
照片中的爸爸笑得慈祥,像是祝福我似的,也像是称赞我长大了。
「爸爸,我跟你说,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很想告诉他我的心意,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够好,是不是够坚强了,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告白,你觉得呢?」
我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凡事只会自责的简羽宁了。
我真的知道,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改变。
但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变得够坚强,是不是已经够自信向他告白。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价值,现在我找到了,虽然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自己是有价值的,对了,我以後想当个厨师,爸爸,你觉得适不适合我?」
从小就喜欢做菜,也有不少人称赞我做的菜,看着张尚军那麽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也开始思索自己想做的事。
然後我发现我热爱厨艺。
虽然会做的菜还不算多,但我想努力去做,就像张尚军那样。
「唉,到底该不该告白呢?也不晓得他还喜不喜欢我……」
我看着照片中永远笑得那麽和蔼的爸爸,嘴角一弯,「爸,你笑了,我就当你是赞成我去告白罗。」
像是绝佳的巧合般,张尚军打了电话给我,说他现在在我家门口,要我出去,我挂上电话,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後准备出房间。
离开前我对着照片中的爸爸一笑,「爸爸,我爱你。」
「永远都爱你。」
☆、68(完)
语毕,我准备去帮张尚军开门,但一出房间就看到弟妹们早就把他恭请到家里坐,还奉上热茶。
这两个小家伙……我在心里笑笑。
「嗨。」张尚军笑着向我问好。
「嗨,虽然我弟妹很热心的邀你进来坐,但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说,所以不知道方不方便到门外?」
张尚军起身,「当然。」
我和他到门外,最近的天气很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天气。
「张尚军……」我唤他,脑中也勾起所有和他的回忆。
『送你。』
『什麽?』
『这张照片送给你。』
『照片真的照得很好,如果你当摄影师,一定很优秀。』
『书当然会念,只是摄影才是我最想做的,所以我会以摄影为主。』
『那本相簿送你。』
『咦?』
『不要就丢了它。』
『照片没了,我再帮你洗一张就好。』
『是真的,就跟你弟妹说的一样,真的很好吃,比外头卖的好吃,所以才有些愣住,每道菜都很美味。』
『那你支持我成为摄影师吗?』
『支持啊。』
『有什麽好可怕的?你爸是你爸,你是你。』
『简羽宁,我们都接过吻了,你何必这麽抗拒我?』
『跟他接吻又有什麽呢?又代表什麽呢?根本没什麽啊!如果同学们想看,张尚军他也不介意,吻个一百次一万次都没差啊!呵呵呵。』
『来啊,我们现在就开始那一百次一万次的吻。』
『你的事我管定了!』
『你不怕我哭吗?』
『怕,你的眼泪让我难过。』
『孟玄也是这麽说的,所以他要我不要哭。』
『虽然你哭我会难过,但如果你会比较舒畅,我甘愿难受。』
『你弟弟有次问我有没有拍过人时,我看了你一眼,是因为我第一次拍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我也不喜欢接近人,没有人了解我真正想要的,没有人能理解我对摄影的热情,在摄影这条路上,我是孤独的。』
『不会,我说过我支持你。』
『简羽宁,我喜欢你。』
『我家的事你不用管。』
『你每次在柳孟玄面前就要跟我划清关系,你跟他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我……』
『你一定是因为顾虑别人的闲言闲语,所以要跟我保持距离,对吧?为了不要让我也成为被人言论的对象,所以不跟我扯上关系?』
『既然你知道跟我有关系会被人说三道四,为什麽还不怕死的喜欢我?』
『我不是说了我不怕吗?』
『简羽宁,你要对自己有自信点,你没有别人说的那麽糟。』
『那是你没见识到……』
『不对,是别人没看到你的好。』
『刚认识你时,你的眼里只有柳孟玄,但现在你已经渐渐放下对他的感情,有一天你会丝毫不再留恋他。』
『真的吗?曾经那麽爱的人竟然也会有不爱的一天,爱情这东西还真脆弱。』
『我爱你啊。』
『我爱的是简羽宁!』
『一开始我真的很害怕,但後来突然力气一来,什麽也不怕的朝他们打,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打倒两个男人。』
『你真是个勇敢的女人。』
『你知道我听到你弟妹说你身陷危险,然後一来就又看到你伤痕累累,我真的很担心……一个女人对付两个男人,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
『我没事,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我只是不想要你们受伤害,为了这个目的,我可以不顾一切……』
『换我保护吧,让我保护你。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要你受伤,你不要再一个人承受一切,就让我保护你,让我分担你的辛苦。』
『你分担很多了……』
『你一直是个温暖且温柔的人,总是为别人着想的你,是我觉得最值得留影的瞬间。』
『简羽宁,如果你又对自己没自信时,就想想这两张照片,然後说一句肯定自己的话。』
『为什麽?』
『因为虽然这两张照片会让你对自己多少改观,但以你的个性来讲一定很容易又因为旁人的说三道四而深陷自责,所以你要常常想起这两张照片,然後告诉自己照片中美好的你才是你!』
『为什麽到现在还是不肯跟我说?难道我不可以为你分担些什麽吗?』
『简羽宁你不要听芝蔓胡说,我爸是会施暴,可是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
『我要放弃摄影。』
『你、你在开、开玩笑吧?』
『我知道是因为我拍照的事让他的性情变得更糟,我妈会被打成那样都是我的错,一想到这我就无法再按下快门,所以……所以……我要放弃……』
『我想约你今天一起回家。』
『今天,你开心吗?』
『嗯。』
『有阵子你躲我躲得凶,但最近反倒落落大方,终於不在乎同学对你的闲言闲语了吗?』
『我在乎啊,多少还是在乎。』
『那你不会再怕……』
『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没心力去管那些闲话了。』
『不想再拍照了吗?』
『老实说一直都想。』
『张尚军,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
『那你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真的。』
『最近你都不躲我了,也会来找我,甚至好几天都愿意和我一起回家,所以最近我想了很多,我在想你是不是对我比较有好感了,所以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动心,我们就交往吧!』
『我才不是外人,你们才是!你们从不肯好好了解张尚军!你们才是外人,你们才是张尚军世界的外人!尤其是张爸爸你!』
『啊──』
『简羽宁,你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啊──』
和他的这些有哭有笑的所有回忆成了我最珍贵的宝物,所以我还想累积。
想和他一起创造更多的回忆。
「叫我什麽事?怎麽突然不说话?」张尚军一脸纳闷的看着我。
我嘴角一弯,笑了,然後说出那句我藏在心中好久的话……
「张尚军,我喜欢你。」
End
☆、後记
又到了後记时间,也就是作者罗嗦的时间,希望大家不介意呢。
在故事一开始,羽宁遭到同学的冷言冷语,除了家人外没有人肯接纳她,就连前男友孟玄也是,而这也最让她心痛,我想对於羽宁同学们的行为大家都会觉得他们很过分,尤其是孟玄,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光是冷嘲热讽就能伤人之深,故事里羽宁并没有遭到很严重的欺负,例如恶作剧、乱涂课本、绊倒她之类的,总之就是你我都能想像出来的那种欺负手段,羽宁并没有这些遭遇,然而光是言论压力就让她几乎无法承受,「言语」的杀伤力真的很大,有心无心的字句在对方听来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比我们想像大,何况是带有恶意的讽刺,故事中的同学们有些人或许是真的讨厌羽宁,或许是觉得好玩,也或许只是跟着起哄,但这些他们说完就忘的话,在羽宁心里却留下难以抹去的伤害。
空气般的字句,就能产生利剑般的伤害。
同学们也许认为又没有欺负她,只是说说几句,那可能也正是大多数人的心态,但这个说说几句在对方听来,就像被打了几拳一般的痛,这些「说说几句」无疑也伤了羽宁无数次,甚至灭去羽宁的自信心。
换个角度,同学们真的很坏吗?孟玄真的很坏吗?或许你我都曾经当过这样的角色,因为对别人不了解而产生误会;因为听信谣言所以迎合大众;因为害怕自己受伤所以选择伤害别人,或许这也是种人之常情,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见义勇为并非易事,在我们责备那群同学时,或许也该反思自己有没有这样过,以及换作是自己真的就能像尚军一样坚持自我吗?
当一群人集中伤害一个人,就会让人觉得被伤害的人是罪有应得。
就像一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难免有,所以我并不觉得故事中的同学或孟玄很坏,只是他们较没有主见,也较懦弱,所以没有勇气去看清事实,更没有勇气帮助羽宁。期许我们都能像尚军及芝蔓一样,能够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好,并能坚持自己的立场。
在故事中出现了两种「父亲」,羽宁的爸爸被全世界误会是个恶劣杀人犯,但事实上是个关爱家人的伟大父亲;尚军爸爸被外界公认是个成功的人,实际上却是个对家人施暴的失职父亲,这两个父亲是很明显的对比,每每写到羽宁父亲时我心里总是暖暖的,虽然他杀了人但无疑是个让人感动的爸爸,在故事中也透过这个角色传达我对一位好父亲的印象,若你的父亲也像羽宁父亲一般温柔,请好好珍惜这样的亲情,这看似平常的亲子互动对某些人来说却遥不可及,就好比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