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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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精神病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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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位女士。”
一直站在陈宗缦身后不说话的黄乐突然表情严肃的走到江婉之面前,“您再这样重伤我的病人,不管您是不是这间医院的股东,我都会让您再也进不来这个大门。”
他说道:“之前一直忍让着您,是因为看在您是长辈,也是女士的面子上。但是您刚刚的话已经足够造成我病人心理上的创伤,我们有权力告您诽谤。”
说到这里,微微冷静下来的陈宗缦抬起头看了黄乐一眼——原来刚刚他一直没有说话的原因,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吗?
也是,黄乐毕竟也在这件医院呆了几年,处理过的棘手的事情多得很,想必这样的经验也不少。
正如陈宗缦想的那样,黄乐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人就已经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桌上一个不起眼的盆栽拿在手里,然后回到江婉之面前。
“这个摄像头已经记录下了您刚刚和我的病人对话的过程,并且我可以作证,刚刚由于您言语间的刺激,我的病人已经出现了发病的前兆,我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一番话下来,黄乐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陈宗缦的心里有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婉之不屑的瞥了一眼那个摄像头:“一个小小的摄像头想告我?我看你是疯了吧。”
陈宗缦闻言心里也是一堵——江婉之这些年的公关关系做的多好,看现在住在精神病院里的她就知道了。
不过黄乐也只是一笑:“是,女士,您说的对,我不能对您怎么样,我也压根没有想告您。”他翻开手里一直握着的陈宗缦的档案和病例,低下头说道,“不过根据我拿到的这份档案显示,1204号病人陈宗缦入院时,档案上所填的监护人,是她的主治医生,江桁江医生。”他“啪”的一下阖上档案,自然地把档案中的原子笔别在胸前的口袋上,抬头道,“而不是您,女士。”
“所以我有权力禁止您再来没有任何缘由的探望陈宗缦。”他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指尖对着门口,“您请。”
这一刻,黄乐的周身仿佛闪烁着天使般的光芒。
江婉之自打黄乐开口开始脸色就一直端着,直到最后一句话结束,黄乐的逐客之意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出来,江婉之这才慢条斯理的整整自己的一副,摆弄了一下胸前善良的钻石胸针,看了一眼黄乐胸前的名牌。
“黄乐医生是吧,我记住你了。”江婉之转头,看向陈宗缦,“缦缦,这可是阿姨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她看上去温和的眸子里掩盖不住恶毒的目光:“你就在这儿住着吧,放心,有阿姨在一天,你绝对,不要想再出院了。”
陈宗缦嘴角勾起,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是吗?阿姨,小心午夜梦回,爸爸去找你,他当时,可是死的很惨呢。”
江婉之脸色一白,直起腰,带着陈娉婷两个人“哒哒哒”的出了门。
张小红立刻弯下腰对陈宗缦说:“我这就去给九病区的朋友打电话,让她们不要放江婉之过去。”
陈宗缦则是腰杆直挺挺的立了一会儿,好像是定住了一般,直到江婉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才松了口气,瘫软在轮椅上。
“不用了。”她看向江婉之消失的方向,“她今天不会去九病区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色凝重,眉宇间慢慢的都是疲惫。
是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心,反而应付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撕逼大战了吗?
反倒是一边的黄乐,江婉之一走,就真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蹲在陈宗缦的轮椅旁,扒着轮椅扶手像只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一上一下的喘着粗气。
“哎哎哎!”他拍着陈宗缦的手臂,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张小红一眼,整个人兴奋的不行,“我刚才表现的好不好?好不好?是不是很帅?!”他像是得了多动症的小孩儿一样,立马在轮一旁上蹿下跳。
陈宗缦瞥了他一眼,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冲着他缓缓的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又抬起另一只手,加上了一个。
黄乐的脸上只剩了得意了。
“哪里是帅,简直是帅炸了。”陈宗缦拍拍黄乐的肩膀,由衷的赞叹道。
张小红脸上一片通红:“黄医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我真是太崇拜你了,你是没看到,刚刚你开口的时候那女人的表情…噗哈哈哈!”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掌,用力的拍着黄乐的背,每笑一声就打一下,打的黄乐一边咳嗽,一边左闪右闪的躲过张小红的铁砂掌。
陈宗缦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宝,郁闷的心情也稍稍去了一些。
对于黄乐,她是真的感谢。看的出来,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她好,想到这里,陈宗缦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过下一秒她的微笑就突然撤去。
她伸手拉拉黄乐的白大褂,伸着脖子问道:“哎,江桁什么时候变成我的监护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到这个事,黄乐挠了挠头:“具体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刚开始拿到你档案的时候我没仔细看,所以也没来得及问江桁,等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作思考状,“一般精神病人的监护人都是亲属,包括父母,兄弟姐妹,其他亲属什么的,再不济就是远亲,或者朋友。不过远亲朋友一般都是自愿为主。像你这种情况,应该是没有亲属愿意做作护人,所以只能……”
张小红在一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回头,看见张小红正冲他挤眼。
黄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宗缦摇摇头:“没事。”
母亲早亡,父亲也死了,舅舅进了精神病院,唯一跟她最亲的就属她外婆,不过外婆人年纪大了,照顾自己还有困难,怎么能照顾她?
剩下的江婉之陈娉婷什么的更不愿意做她的监护人了,她们巴不得她在精神病院里自生自灭,怎么愿意花钱养她?
等等……陈宗缦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急忙抬头,语气中充满迫切:“那病人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是不是都由监护人负责?”
黄乐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点点头。
陈宗缦默默的垂下脑袋,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
自己住院以来,五个多月的时间,住的是最贵的VIP病房,有单独的护士,用的是最好的药,还有每天的饭菜,安保费,取暖费,零零碎碎加起来……
陈宗缦突然不敢再算下去。
她眼神有些呆滞,愣愣的盯着前面。
“请…请问,住在我隔壁的安格斯,他一个月要给院里交多少钱?”陈宗缦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乐这方面不清楚,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集中在了张小红身上。
张小红流了一滴冷汗,然后掰着手指算着:“一般按照国内的价格算,三个月算是一个疗程,药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天也就那么十几块;住院费的话VIP病房是一个月2000;至于治疗费用我不知道怎么算,按江医生平时门诊价,一个小时五百块钱算的话……”
“停!”陈宗缦脸色苍白的打断了张小红。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传说中的“心痛的感觉”……
 
回去的路上,陈宗缦拒绝了张小红的帮忙,而是留给她一个孤独的背影和一句虚弱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然后就自己操纵着轮椅走在前面,张小红在背后悠哉的跟着。
陈宗缦一个人走在前面,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胡乱的在走廊里窜着。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九病区。
她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九病区走廊,叹了口气,认命的摇着轮椅走了进去,来到祝晨的病房前。
与她的单间不一样,祝晨住的是几人合住的大病房,由于病情的原因,他此刻正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茫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脚腕被弹力带绑着,并在一起。
陈宗缦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便感觉到张小红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头,发现张小红已经和这个病房里的护士交谈完毕,护士同意她进去探望。陈宗缦感激的看了张小红和那护士一眼,把轮椅摇到祝晨的病床前。
“舅舅,是我,缦缦,我又来看你了。”陈宗缦第一次没有管面前的祝晨有没有反应,而是自己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吗?刚刚…那个女人又来了。”她故意避开了江婉之的名字,“她说,我爸爸从很久之前就已经背叛我妈妈了。”
她的目光也有些散乱,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现在我想起爸爸,心里的感情…变得很复杂。”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仿佛打上了一层光环,
中年男人和年轻的少女,这样的场景即使是路过的人看到,心情都会慵懒几分。
而在这样阳光的照射下,陈宗缦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话,却没有注意到,赤脚坐在床上的男人,脚趾突然动了一下。


☆、第58章 九病区病房

“从小到大,爸爸就是我的偶像。”陈宗缦歪着头,静静的回忆着,“他似乎总是可以做到,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他工作很忙,但总有机会陪我和妈妈,情人节给我们俩买玫瑰花,生日亲自下厨做寿面。”
“我总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后来妈妈生病,他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几乎拿出了全部时间,守在妈妈床边。”
“他曾经对我说过,他一辈子都会只爱妈妈一个,就算她走了,他也不会再像爱妈妈那样爱上另一个女人。”
“可是才五年,五年他就把江婉之领回了家。”
她看向祝晨,眼睛里一片茫然:“舅舅你知道吗?刚刚那个女人,她竟然说,爸爸早在妈妈死之前就接受了她,她骗我说爸爸背着我妈在外面搞婚外情。”
“嗤。”陈宗缦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她以为我会相信她的鬼话吗?哼。”
说完这句,她突然愣愣的定在了原地,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
半响,她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再抬起的时候,眼睛里竟然蒙上了一层湿润的雾气。
“我真的不相信啊……”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目光空洞,鼻头一酸,“对不起,妈妈…我真的不想相信啊……”
这时,陈宗缦的脸颊,突然被一根略带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她抬眼,看到坐在她对面的祝晨,一只手揽着膝盖,另一只手却伸到她的脸侧,轻轻的擦着陈宗缦眼角根本没有的泪水。
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样。
他总是在她哭的时候,才会主动走出他的世界,真正接触到她。
“噗嗤!”陈宗缦突然笑的灿烂。
“哎,舅舅。”她抬手,把自己的轮椅贴在床边上,和祝晨的距离拉得更近,“我都不记得你年轻时长什么样儿了,可是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那一次你见我的时候,跟我比划过的,还记得吗?”她的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
祝晨不说话,只是眼珠随着陈宗缦的动作在眼眶里活动着,就像一幅原本安静的画突然有了灵性,变得生动了起来。
而陈宗缦的眼泪,无疑就是马良手里的那只神笔。
能唤醒祝晨的神笔。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坐在轮椅上,我坐在你对面。”陈宗缦低头摸摸自己的轮椅边框,指尖木材的质感和布料的触感让她感觉异常温暖。
这个轮椅的所有金属表面都被皮革和布料包裹住,为躁狂症病人量身打造。陈宗缦虽然没有躁狂症,但是坐在里面也很舒服。
“位置互换了呢。”她淡淡的开口,眼中有一丝怔忡,“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一样,坐在床上,等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去,看着白天黑夜再也没有感觉,不记得从前,也看不见未来。”
“不……”对面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陈宗缦抬头,看见祝晨正望着自己,他粗糙的大掌附在她的手上,掌心的温度让陈宗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低下头,目光掠过祝晨的手背——那上面有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顺着宽大的袖口一直延伸上手臂。
她把自己另一只手掌小心翼翼的覆盖在那个岁月沧桑的手背上,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陈宗缦想好了,她什么也不会再问。
如果每次她的问题都会刺激到他,那她宁愿不在祝晨这里再探究些什么。
他受了这么多苦,被她不知道的烦恼折磨了这么多年,不应该再为了过去的事儿再葬送自己的未来。
虽然很渺茫的未来,但只要有一点希望,陈宗缦都会抓住不放。
就像祝晨的病一样,很明显,经过几次的接触,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进展。
如果陪他说话能让他早日恢复,那么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疑问都抛诸脑后,仅仅在这与他交谈的几个小时里,就让她也放下所有的压力,两个人就像从前一样,单纯的作为一个舅舅和外甥女。
“那个女人……”隔了半天,祝晨突然再一次开口。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有点飘渺,可却是实打实的传进了对面人的耳朵里。
陈宗缦瞬间一个激灵,不可思议的看向祝晨,
如果他只是说一些断断续续的往事,那陈宗缦还可以接受,但是他的嘴里,刚刚说的那句话是,“那个女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刚刚她用“那个女人”,代指了江婉之。
她拼命压下心底涌上的激动,手掌在身侧祝晨看不见的地方打开合上,合上又打开。她不敢吓到祝晨,所以脸上强装镇定,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女人……怎么了?”
她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诱哄,像是在对待一个小朋友。
祝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眼神温柔的盯着陈宗缦的眼睛。然后,他的眼角突然流下两行眼泪,嘴角下拉,瞬间哭了出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就这么哭的无声无息,却也惊天动地。
陈宗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慌了手脚,不知所措。
祝晨两只大掌遮住自己的脸,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闷闷,带着几分哽咽的的声音从手掌下面传过来:“那个女人,杀了祝清。”
他的语气很轻,尾音甚至都没有在空气中存在一瞬就消失。
可是就是这句很轻的话,引爆了陈宗缦心底的炸弹!
陈宗缦愣住了。
脑子里不断地,连续的,只有那一句话在不停地打着转。
“那个女人杀了祝清,那个女人杀了祝清,她杀了祝清!”
仿佛是一道雷从头劈到脚。
那个女人是江婉之,舅舅的意思是,江婉之杀了祝清?她杀了她妈妈!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啊,她当年对江婉之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妈妈的葬礼上,怎么会……
她猛地抬起头,想要再追问,却发现对面的人还是保持着脸埋在膝盖里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陈宗缦虽然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太具有毁灭性了,把她原本的冷静震了个天翻地覆。
她的动作不再颤抖,双手搭上祝晨的手臂,眼中满满的都是着急:“舅舅,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用力摇晃着祝晨的身体,不住的问着,可是祝晨就是一动不动,脑袋埋在膝盖中间,仿佛又变回了原来的画一般,没有了一点生气。
“你说话啊!”陈宗缦稍稍提高了声线,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样大的动静成功引起了病房中护士的注意。她朝陈宗缦这边看了两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不要过来!
她还有话要问祝晨!
陈宗缦抬头看向正一路小跑朝这个方向过来的护士,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祝晨——他还是刚才的样子。
她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紧紧抓着他的手也从祝晨的手臂上松开,眼神慢慢恢复了平静,整个人看似放松的坐在轮椅上,好像回到了几分钟之前。
不过,她搭在轮椅上的手背上面凸起的青筋,却暴露了她现在的心情。
“你们俩刚刚干嘛呢!”护士走过来,冷冷的瞥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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