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领了指令,开始翻找另一边,并且他翻找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那一堆熟悉的破红布。他走过去,手指有些嫌弃的拎开最上面的一条,开始朝里翻找着。
他每动一下,安格斯的心就多跳一下,手上的汗几乎把整个口袋都浸湿。
再翻找到一个熟悉的角落的时候,安格斯的心跳几乎骤停,他屏住呼吸,余光看着零八的动作。
当然,他的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状。
然后他看到零八随意的掀开那堆破布——下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安格斯突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于此同时,不过几秒的时间,他的眉头又轻轻一皱。
仓库里虽然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较多,但是也不大,翻了一会儿就翻完了。
“青哥,什么都没有。”零八回到青哥身边,报告道。
被称作青哥的人用犀利的眼神扫了整个仓库一圈,自己又亲自上前检查了几个刚刚零八漏掉的地方——不得不说,这两个刚刚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人各怀鬼胎,分明都是看着对方,但真正的注意力却都是集中在了别处。
依然没有发现。
“一场误会。”青哥走回来,伸手想要拍拍安格斯的肩膀,却被他毫不客气的闪过。
青哥挑挑眉毛:“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不能不小心谨慎。”他把半空中的手收回来,插在裤子口袋里,“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兄弟。”
“别叫我兄弟。”安格斯嗤之以鼻,“我没有怀疑我的兄弟。”他看都不看两人一眼,往仓库门口走去。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安格斯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会为你这次的怀疑付出代价的,兄弟。”
☆、第34章 体检室(50评第三更)
他的“兄弟”二字说的极为轻蔑,一边的零八听了,立刻变了脸色,脚下一动就想冲上去,却被一边的青哥伸手拦住。
说完,安格斯头也不回的出了仓库。
他不担心自己被摄像头拍到,这点小事自然有别人去处理,他现在心中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那本日记究竟在哪里?
陈宗缦不能再仓库门口逗留太久。
上次被监控录像拍到的经历告诉她,她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她只是呆了一会儿,就心事重重的回到了病房中。
回到病房,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安格斯的熊扯进怀里,然后貌似无意的在熊的后背捏了几下。
还好,日记还在。
这本定时炸弹只要一天放在陈宗缦的手里,她就无法不提心吊胆,随时随地的担心着这本日记会不会被搜出来。
真是棘手啊……
陈宗缦抱着熊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路。
也许,自己应该把日记还给安格斯,然后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陈宗缦想着,也许,她最应该做的,是找个机会把这本日记直接藏在安格斯的房间里,然后等待他自己发现,把这个原本就属于他的烫手山芋再抛还给他?
不行,这样风险太大,万一安格斯发现不了,却被别人抢先一步,安格斯还是一样有危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陈宗缦又开始头疼了。
而且她没有意识到,就在不久的刚才,她才下定决定再也不要去想这件事……
“1204。”一个护士从外面敲了敲她的铁栏杆,“回来的这么早?”
陈宗缦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有点眼熟,前两天在这里打过牌的一个小护士。
“外面有点冷。”陈宗缦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后脑,“我还是比较喜欢带在房间里。”她看了那个护士一眼,歪了歪头,“怎么,有事吗?”
护士耸了耸肩:“不,我只是提醒你,如果你现在没事的话,可以先去体检,正好现在体检室没什么人。”
陈宗缦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她们一个周一次体检的日子。
左右她现在心烦意乱,不如去找江桁聊聊天。
于是她起身走出病房,跟在那个护士后面朝着体检室走去。
“哦,对了。”站在门口马上要推门进去的时候,陈宗缦突然转过头说道,“你帮我告诉小红姐一声,说我来体检了,她过一会儿找不到我又要着急了。”
小护士挑了挑眉毛笑了笑:“当然。”
陈宗缦转身推门进去。
她刚走进体检室,还没反应过来,脸侧就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掌替她关上了门,“嘭!”的一声,震得陈宗缦耳膜疼。
她的双手被人飞快的反剪在背后,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大力的按在了门上。
陈宗缦的侧脸撞上坚硬的玻璃,两根手臂都被人向后弯在背上,关节处一阵生疼。
“江桁你干什么!”陈宗缦尖叫道,“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
陈宗缦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后站得,可能不是江桁。她突然放弃了挣扎,用力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你是谁?”
身后人还是没有声音。
“医生很快就会来的。”陈宗缦说道,“你不放开我,你自己也跑不掉,我没有看见你的样子,现在我闭上眼睛,你快走,我什么也不知道!”
陈宗缦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趴在门上,心跳如鼓。
这到底是谁?她这样做对吗?
一时间整个体检室里静的可以听到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的声音,还有就是陈宗缦沉重的心跳声。
半响,陈宗缦感觉到按在她后颈上的手和扣住她手腕的手同时缓缓松开,她也转过身来,闭着眼,摩挲着走到门框边。
“你快走吧。”陈宗缦这样说着。
既然已经放开了她,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还挺聪明的。”黑暗中,对面的人突然开口。
陈宗缦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满的都是怒气:“江桁你变态啊!”
一个白大褂站在她面前,两只手交叠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的火气从脚底蹭蹭的窜上头顶,骂人的话连番冲进她的脑袋,陈宗缦觉得自己现在一开口都能喷出火来。
可是当陈宗缦真的张开嘴的时候,她却愣了一下,然后双手捂住脸,顺着大门滑坐在地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陈宗缦的声音从膝盖中传出来,闷闷的,就刚刚那一瞬间,她的脑袋里闪过许多画面,是她之前看过的警匪片,只是主角的每张脸都换成了她自己。
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现在满脸都是眼泪:“江桁,你是个混蛋。”陈宗缦的声音中有明显的哭腔。
“你是个混蛋混蛋混蛋!”她越骂越大声,最后干脆抬起头来,用一张布满泪痕的脸对着他。
江桁一直沉默,只剩了陈宗缦的呜咽声,在空旷的体检室中回响。
半响,江桁才开口:“如果我真的是想对你不利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陈宗缦的抽气声渐缓,但还是不理他。
“如果我真的想害你,刚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也不会因为你一句没有看见我的长相就放你离开,你明白吗?”江桁看着她,目光平静。
陈宗缦抬起头,一边抽泣着一边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江桁拉着她的手臂,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按着陈宗缦的肩膀强迫她坐在椅子上。
“你的理由,骗骗护士长还可以。”他坐在她对面,开口说道。
陈宗缦一时间忘了哭泣,红着眼眶看着他。
江桁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我一来,护士长就拉我去看了监控录像,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她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
“同一个仓库。”江桁揉了揉眉心,“上次的事情我没有深究,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去那的原因。”
陈宗缦咬咬嘴唇,不说话。
江桁不再弯着腰看她,而是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眼底是遮掩不住的疲惫:“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太靠近安格斯。”
“你早就知道?”陈宗缦瞪大眼睛,愣愣的问道。
江桁轻笑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修长的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但是我有脑子。”
陈宗缦听到这话,脸色有点发白:“你不用这样吧……”她的声音中也有些生气,“你在这里带了这么久,我才来了几个月,我知道的怎么会比你多?”
她怒视着江桁:“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她有点激动,“你只说不要靠近安格斯不要惹麻烦,我怎么知道什么是麻烦?都是麻烦自己找我的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江桁那张云淡风轻好像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些事我必须解决,就像有些地方我也不得不去一样!”
她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我去那个仓库,是因为我担心安格斯,他是我的朋友。”
陈宗缦深吸一口气:“你让我跟他保持距离,可是我现在,只想跟你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跟我保持距离?”江桁的声音中似乎也带了几分强硬,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陈宗缦,“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的主治医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
“陈宗缦,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江桁表情严肃,目光紧紧的盯着她,“这里是精神病院,不是玩的地方,也不是交朋友的地方,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最开始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
陈宗缦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
她记得,她当时说过,她希望能够快点治好自的病,查出父亲真正的死因,为自己找一个真相。
“我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会信任我。”江桁淡淡的说道,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凉薄,“即使你喜欢安格斯,也应该会把我当做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遇到事情可以商量的朋友。”
他伸出手捏着陈宗缦的下巴,冷冷的语气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插进陈宗缦的心里:“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陈宗缦看向江桁,“我没有忘。”
她望进江桁的眼底,入眼满满都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她定了定神:“正因为我没有忘,所以我才能活到现在。”
“你以为我撑到现在很容易吗?”陈宗缦轻轻地说着,“我必须给自己找到事情做,才能逼着自己不在静的能让人发疯的病房中做出什么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
她的脑子里突然一片清明:“我一直都信任你,江桁,在这间精神病院中,你是唯一值得我相信的人。”她喃喃道,“可是,我不能不管安格斯。”
陈宗缦的目光有些飘渺:“也许是注定的,有些事会被我遇上,可是既然被我碰到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她说:“我没有忘记自己。”
她说:“我最信任的还是你。”
她说完,体检室中突然有半分钟的沉默。
然后,江桁缓缓的开口:“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我是你最信任的人,那为什么刚刚说,要和我保持距离?”
他依然保持着捏着陈宗缦下巴的压迫姿势,深深的望进陈宗缦的眼底,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
“我只接受实话。”
☆、第35章 体检室
“我只接受实话。”
说完这句话后,江桁就再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陈宗缦。
陈宗缦感觉到又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朝着她的背脊直直的砸下来,砸的她几乎抬不起头,甚至连呼吸也有些艰难。
她的眼底突然涌出复杂的情绪,各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百转千回。
半响,陈宗缦才淡淡的开口:“我躲开你,只是因为不想你误会。”她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机械的说着一句程序中设定好的语言一样,没有任何感情。
“什么误会?”江桁闻言,眉头轻轻皱起。
只是一个简单的表情变化,落在陈宗缦眼里,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可是她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误会我喜欢你。”说这话的时候,陈宗缦深深地望进江桁的眼底,眼睁睁的看着这句话话音落下,那原本平静的眼底突然泛起汹涌的波涛。
“这就是实话。”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抬头大方的直视着江桁。
此刻江桁的眼神,让陈宗缦联想到了破碎的玻璃,垂死挣扎的火苗,和雷点遍布的天空。
她突然困惑了。
她一直认为,江桁是不喜欢她的。她推测,江桁对她的照顾应该是看在曾经和父亲的交集上,当然,她最初对他产生信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和父亲的关系。
当然,她曾经有几个瞬间自作多情的觉得,江桁对她有几分好感,甚至曾经心动,可是这份好感,这几秒钟的动心能维持多久呢?
他是医生,她是精神病人。
这之间的差距不是普通的出身、财富、学历之间的差距,而是一个比这些还要严重千万倍的,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喜欢江桁吗?
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是喜欢的。
有多喜欢?
是江桁想象不到的,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喜欢。
他是这个精神病院中唯一与她从前的生活有联系的正常人,而且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摆在她身边,她有怎么真的会没有一点感觉?
可是她害怕啊,她害怕江桁对她的感情只是出于老熟人的照顾,她害怕自己付出的情感再次被拒绝,她害怕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和江桁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自然的说话。
她从前暗恋过同学校的学长,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小心翼翼,患得患失,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在脑海中斟酌几遍,半夜睡不着的时候也在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做得不得体。
江桁喜欢她吗?
喜欢吗?不喜欢吗?
不喜欢怎样,喜欢又怎样。
她是一个精神病人,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定时炸弹,而且还有可能是杀人犯,手上曾经沾染上的鲜血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洗不净,又怎么奢望有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牵起这双手呢?
况且,江桁年轻有为,英俊不失魅力,喜欢他的女生大有人在,就算不是自己,也会有更优秀的人能够配得上她。
陈宗缦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站在江桁身边的那一位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竟然不希望是自己。
因为她怕糟蹋了江桁。
她是自卑的吧,她这样想着,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水。这不是她矫情,而是现实使然。
所以这句话说出口,陈宗缦不后悔。
江桁盯着陈宗缦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情绪由复杂逐渐化为平淡,像往常一样,淡淡的看着她。
陈宗缦拼命压抑住心头的惆怅,努力维持着表面上轻松的样子。
“我明白了。”江桁的手指缓缓的松开了陈宗缦的下巴。
陈宗缦心头酸得很,眼泪几乎已经要跳出眼眶。她在江桁松开她下巴的一瞬间就飞快的别过头去,用力的咬着下唇,把泪水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想知道我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吗?”江桁突然提起她的父亲。
陈宗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桁会突然提起她的父亲,但她还是忙不迭的点头,因为她害怕几句话过后,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江桁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病例,上面陈宗缦的一寸照片清秀好看,像是个高中生。“你曾经问我有没有上过手术台,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有过。”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照片上陈宗缦的脸颊,指尖仿佛感受到了她皮肤的温度,就连目光都柔和了几分,“那年我研究生毕业,进了T市市立医院学习,导师是医院中最出色的神经外科大夫。”
“那时候,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个比我的导师还要成功的神经外科医生,于是我拼命学习,争取各种机会,终于在三个月后,成为了导师的第一助手,站上了手术台。”他的目光好像透过桌上的病例,看到了其他的什么,“而我面对的,躺在手术台上的第一个病人,就是你的父亲。”
听到这里,陈宗缦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桁轻轻勾了勾嘴角:“你一定不知道,你父亲的脑子里,曾经查出过一个肿瘤,不过还好,是良性的。”
“在做麻醉前,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