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宗缦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回忆。
从第九病区出来之后,陈宗缦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
江桁把她送回病房后,就接到护士长的电话去了其他病房。
走之前他看陈宗缦脸色不太好,眼底一沉,于是出门的脚步就慢了几拍,然后转了个身,进了隔壁病房。
陈宗缦自己在病房里坐了没几分钟,就见Cora抱着自己的毛衣针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坐在自己身边。
“怎么没出去活动?”陈宗缦问道。
Cora的眼珠转了转,笑嘻嘻的说:“男生才喜欢呆在外面,我就喜欢跟你一起织毛衣!”说完就往陈宗缦身上蹭,被陈宗缦轻笑着一把推开。
两个人在Cora单方面的热情洋溢下,聊得不亦乐乎。
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口被风吹起来的,白大褂的一角。
☆、第24章 第九病区接待室
虽然那天跟Cora聊完天后,陈宗缦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但要去看她舅舅的事情,还是一直被她记挂在心上。
就连早上上课的时候,她都心不在焉的。
最近为了培训一批精神病人,院里花重金购买了大烤炉还有大量的原材料,还请来了专业的师傅教一部分精神病人做面包。
陈宗缦虽然不在培训的名单中,但因为她是钻石VIP,所以她在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溜进来插科打诨一番,最后把师傅做的用来作样品的漂亮面包哄过来吃掉。
现在,陈宗缦就手里握着一个咬了一半的面包,和精精坐在一起坐在秋千上,抬头望天。
精精跟她一样,手里捏了个小面包,陈宗缦咬一口,她也咬一口,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相处的很和谐。
秋高气爽,空气中已经有了寒意。
陈宗缦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面包,一边心不在焉的盯着另一个方向。
不远处,安格斯盯着一头嚣张的红发从门口出来,朝陈宗缦这边走来,经过陈宗缦身边的时候,放在裤兜里的左手拿出来,比了个OK的手势。
陈宗缦心中一喜,眼神立刻越过安格斯,看向院子另一侧的某个方向。
约么半个小时后,那个方向的小门走出来一个推着轮椅的护士。
陈宗缦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立刻紧张了起来。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陈宗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病人,正是前两天看到的自己的舅舅。
她遏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坐在秋千上耐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她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揉搓着自己的膝盖上的衣料,抓的皱皱巴巴的。
终于,那个负责舅舅的小护士把舅舅推到了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然后跟周围的护士耳语了几句,就匆匆跑远。
陈宗缦一看机会到了,把手中剩下的一点点面包全都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囫囵着吞了下去,急急忙忙的抬脚朝着自己舅舅的方向坐过去,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眼看陈宗缦就要跑到舅舅那边的时候,令陈宗缦崩溃的一幕出现了,刚刚那个本应该走开的护士,竟然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她的手中还握着电话,嘴里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陈宗缦淡定的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小护士急匆匆的把祝晨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推回了医院小门。
安格斯走到她身后,跟她一起站在院子的中央,刚好看到祝晨轮椅离开的背影。
“发生什么事了?”陈宗缦回头问道。
安格斯努努下巴:“那护士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看都没看我一眼。”他难得开个玩笑,“我都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陈宗缦配合的弯了弯嘴角。
然后他们俩就看到,张小红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急匆匆的走过他俩身前。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中停下脚步,后退,看着他俩。
“原来你在这儿啊。”张小红拉着陈宗缦的手臂就想把她往一边扯,陈宗缦看了一眼安格斯,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说道,“没事,在这儿说就行。”
张小红面露愁容,这表情落在陈宗缦的眼里觉得有些眼熟。
“你后妈又来了。”张晓红说。
果然。
“不过不是找你的。”张小红补充说道,“但是我看她进了接待室。”
“这么巧。”安格斯在一边冷冷的开口。
陈宗缦看了他一眼,后者淡淡的看着自己。于是陈宗缦突然意识到了安格斯的话是什么意思!
确实太巧了!
她立刻拉起张小红的手腕:“走,我们去接待室。”
五分钟后,陈宗缦和张小红安格斯悄悄的摸到了一楼接待室的窗户下面,三个人弯着腰,像做贼一样。
本来这种偷鸡摸狗的活动安格斯是不屑参加的,但是在陈宗缦的威慑下,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此刻正靠着医院的墙坐在地上,一副“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参与”的架势。
不过陈宗缦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接待室里的那几个人。
背对着她的似乎是前几天才见过面的九病区护士长,祝晨坐在轮椅上没什么表情,身后站着刚刚那位小护士,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穿着白大褂,似乎是负责祝晨的医生,而侧面对着陈宗缦,坐姿高贵的,正是江婉之!
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钢琴布,脖子上还带着一串珍珠项链。
显然,她是来看祝晨的。
可是,江婉之为什么会来看自己的舅舅?
明明她嫁过来的时候,舅舅已经失去音信了,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认识,她是不是和舅舅的病有关系,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陈宗缦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身边的张小红害怕陈宗缦一怒之下冲进去,从一开始就死死的按住她的肩膀。
陈宗缦听不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只看到一直都是江婉之和舅舅的医生在交流着,不知道医生说了什么,她看到江婉之点了点头。
虽然面泛愁容,但是眼睛里却带着笑。这是江婉之的经典表情,陈宗缦从前见得多了。
她的目光移到对面的医生身上,眉头深深的锁起,他到底说了什么?该死,自己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随着谈话时间的推移,一直蹲在窗户下面看默片的陈宗缦开始焦虑不安起来,她现在身心俱疲,而且心急如焚,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她怎么能知道两个人之前的关系?
眼看张小红就要制不住陈宗缦,她情急之下踢了踢一边眯着眼小憩的安格斯,示意他有没有办法能安抚一下陈宗缦。
安格斯睁开眼,从张小红身后绕到陈宗缦身边,然后戳了戳她,把嘴巴凑到她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不要急,那个护士也在里面。”
陈宗缦下意识的看了那个护士一眼,才想起这个护士是安格斯的爱慕者,刚刚还差点被安格斯成功引开来着。
想到这里,她脑子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了松,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她感激的看了安格斯一眼,后者却摆都不摆她,继续坐下休息。
当陈宗缦转回头继续看向窗子里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祝晨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跑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都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它的动作。
但无奈他的右腿前两天才受过严重的伤,现在根本不能走路,所以才跑了两步就“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陈宗缦倏地站了起来,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了窗口!
张小红见状赶紧伸手把陈宗缦硬生生的按了下去:“你干嘛!控制一点自己的情绪!”她低声吼道。
陈宗缦蹲在窗口,双拳紧握。
不过好在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祝晨身上,并没有注意到窗口突然出现的陈宗缦。
接着,负责祝晨的医生和护士急忙两步跑到祝晨身边,把趴在地上的祝晨翻过来。祝晨坐起身,两只手高高抬起,狠狠的砸向自己的右腿,被护士和医生一人一边架住,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而原本坐在左侧的江婉之也被吓了一跳,站了起来,还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等到医生和护士成功的把祝晨控制住后,才假惺惺的凑上前去,弯下腰不知道又说了两句什么,就看到祝晨的医生摇了摇头。
江婉之侧过身跟身边的护士长握了握手,就踩着高跟鞋“噔噔”的出了门。
陈宗缦离开窗户口,起身想追上去,却被脚边的安格斯拽住了手腕。
陈宗缦瞪了安格斯一眼,后者仿佛没看见一般,没有松手,反而手上一用力,陈宗缦跌跌撞撞的坐到了安格斯的身边。
“你想去哪?”安格斯扭头看着她。
陈宗缦满脸怒气:“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问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和我舅舅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找我舅舅算是怎么回事!”
“哼。”安格斯冷哼一声,“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天真,你这么去问她能告诉你吗?”
陈宗缦一握紧了双拳:“难道我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她不是好人啊!她来这里肯定有阴谋,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走了。”
“阴谋?”安格斯瞥了她一眼,“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被冲昏了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比起她,我觉得你更危险。”
陈宗缦张口就想辩解,却被安格斯一句话噎了回去,“至少如果我是个正常人,面对你们两个的时候,我会选择相信她而不是你。”
“这就是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你明白吗?”
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陈宗缦的满腔怒火算是彻底被浇灭了。
“那我怎么办啊?”陈宗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我总不能眼看着自己舅舅犯病,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江婉之一次次的从我面前就这么走掉,而我什么都做不成吧。”
安格斯抬头看天:“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无能为力,不过好在你有……”说道这里,安格斯顿了一下,“……有江医生和你的护士,他们都会帮你。”
“走吧。”安格斯站起来,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接待室,眯了眯眼,“你先回去,我去找你舅舅的护士叙叙旧。”
☆、第25章 钻石三号房
在院子里和精精心不在焉的玩儿了一会儿才回了病房,陈宗缦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安格斯。不过安格斯的表情似乎不太好——好吧陈宗缦承认,安格斯的表情一直都是那样儿,只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而已。
刚刚她的小伙伴张小红已经探风归来,告诉她,原来江婉之真的是专程来看祝晨的,不过她在离开九病区的接待室之后,又去了她们那个病区的接待室,询问她的近况。
医生值班室今天是黄医生在值班,他不太了解陈宗缦的情况,就把那天晚上她差点犯病的事给江婉之说了。
按张小红的话说,江婉之听完黄医生的话,是“心满意足”的走了。
哼哼。
陈宗缦的心底冷笑了一声。
当然心满意足,她巴不得她天天犯病死在精神病院里面吧。
张小红看上去比陈宗缦更加气愤:“她当时站在我面前,跟只炸了毛的孔雀一样,我看着就不顺眼!偏偏还要应付她的问题,真是难受死我了。”
陈宗缦面沉如水,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这种态度慢慢来就习惯了……”要知道,她可是看了足足六年呢。
张小红撇撇嘴:“我尽量吧。”
两个人正聊着,安格斯从门口走进来,然后当着两个人的面就把自己的扣子一解,上衣一脱,嫌弃的扔进了陈宗缦房间的垃圾桶里。
小麦色的肌肤,线条流畅的锁骨,结实的肌肉,隐隐约约可见的六块腹肌,还有两条延伸下去的人鱼线……
活!色!生!香!
陈宗缦及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却在指缝中把眼前的美景浏览了个遍。
而站在她身边的张小红,此刻真是人如其名,面色红润的快要炸了一样,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安格斯新鲜的*,真是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粘在他身上。
这样赤、裸、裸的男色导致了陈宗缦的大脑一下子被抽空,竟然就放任这个上半身什么都没穿的男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男人微微弯腰,两只手臂的手肘曲起,撑在膝盖上,腹部的肌肉在压迫下线条更加明显,陈宗缦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身边人紧紧的抓住——张小红马上就要站不住了。
“喂!”陈宗缦眼神不知道看哪里,脑袋也别扭的扭到一边,“这位大哥,澡堂请走廊尽头右转。”
安格斯看都不看她:“你还想看我脱裤子?”
身边的张小红深呼吸。
陈宗缦忙伸过手去捂住她的鼻子:“别冲动,别冲动!”
她看着安格斯:“你这是怎么了?”她松开张小红,颠颠儿的跑到隔壁病房,从安格斯的床边随便拿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又飞快的跑回来,扔在他身上。
“块挡挡。”陈宗缦瞟了一眼门口突然多出来的几个“路过”的小护士…当她瞎吗?你们都走了四五遍了吧喂!
安格斯抬手帅气的接住,然后又惊起了门口小护士刻意压低的欢呼声。
一只闷骚炫耀的孔雀和一群肤浅的人类!
陈宗缦这样想着。
随着小护士们哀婉的叹息声和渐渐散去的脚步声,陈宗缦这才正眼看着已经恢复原状的安格斯。
“它怎么招惹你了?”陈宗缦冲着垃圾桶里被窝成一团的旧衣服努努下巴。
提到那件旧衣服,安格斯的神情就更加阴郁。
陈宗缦瞬间读懂了他的颜文字——“不提这件事我们还是朋友。”
“那个小护士说了什么?”陈宗缦聪明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而且成功的看到安格斯的脸色似乎缓和了几分。
不过张小红似乎就不是那么高兴了。
陈宗缦捂着自己被掐了好几下的腰,痛苦的想着。
“那个小护士说,那个女人不是第一次来看你舅舅了,之前还有过两三次,不过每次来了都像这次一样,只是问问近况,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安格斯对陈宗缦说,“毕竟你舅舅不和你一样,牙尖嘴利的。”
最后那个形容词,陈宗缦自动脑补成了一个褒义词,她仔细想了想安格斯说的话,然后问道:“她没有说过,江婉之和我舅舅之间的关系吗?”
安格斯似乎是很累的样子,一下子躺在了陈宗缦的床上,两只手臂交叠着靠在脑后:“她说她也不清楚,江婉之自称是她的远房亲戚。”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陈宗缦和张小红对视一眼,眉头深深的皱起。
虽然江婉之和自己的父亲相识多年,可能也会有机会认识祝晨,但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一个坏女人和一个富二代……不会吧!
陈宗缦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安格斯之前教训的对,她现在真的是没什么理智了,讨厌江婉之,就把什么屎盆子都往她身上扣。
她突然庆幸自己周围有几个神志正常的人经常提点着自己。
“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过去了的安格斯突然开口,吓了正在沉思的陈宗缦一跳,“似乎你那个继母每次来看完你舅舅,他的状态都不太好。”
陈宗缦心头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那个小护士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他闭着眼睛说道,“护士那里有祝晨犯病的记录和访客来访纪录,我自己对了对,发现每次你继母来看完你舅舅以后,少则当天,多则两三天后,他都会犯病,并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是巧合吗?
陈宗缦突然说出一个大胆的假设:“你的意思是,江婉之是在故意刺激我舅舅?”如果这样的话……如果这样的话……陈宗缦突然觉得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道光,但是那道光的速度太快,陈宗缦怎么也抓不住。
安格斯这次睁开了眼,冷冷的撇了她一眼:“这不是我说的。”
“她为什么…?”“这不关我的事。”安格斯语气冷漠的打断。
陈宗缦突然觉得支撑自己的力量不太够,于是拖过来一个沙发把自己陷在里面,抱着膝盖,不自觉的攥起拳头,牙齿咬着大拇指关节。
如果……
她的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江婉之偶尔会来看舅舅,而且每次来的时候这么巧,舅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