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渴望生命的延续那般。
意识到钰旻走了是那天傍晚下班回来,钰旻的屋门没有闭合的紧,像是刻意开了的一道口子,等着明白其中意味的人进入其中,找出结果。绾莲和绾鸢敲了门没人应着便推门进去,屋子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但是一股呕吐物的遗留味道还是很重。放衣服之类的橱柜都是开着的,里面空空如也,是人离开后的迹象,桌子上放着一些没有带走的衣物和杂碎的物件,分别用袋子装着。还有一本关于沙漠的书,绾莲捧着,发现了里面的字条和留下的房租。“他走了,不要我了。”绾莲哭着说。绾鸢很意外是这样的结局,心里也不是滋味,附和着说,“是不要我们了。”
再过十多天就是新年,厂子还没有放假的预兆,按照往常,总得是拖到最后五天才肯放。那段时间,绾莲和绾鸢干活都没有多大精神,总是糊里糊涂的干些不着边的事情,车间负责人那头也是没有什么客气的,活干得好升职加薪是自然,活干的不好,一切都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打回原形,所以绾鸢没出几日,就被差回了原来的岗位上,她的悠扬歌声总也算不上什么功劳,毕竟对于下一届企业文化节来说,她派不上任何用场。
绾鸢因为先前与钰旻之间的事情闹着矛盾,虽说表面是风平浪静,可是私心谁都有,彼此都还忌讳着,完全是不及之前的友好和睦,这是人之常情。双休日的时候,绾莲和绾鸢总是分了两路到处找钰旻,先是城西,后是连城的其他处地方,也处处贴了寻人的启示,对于她们姐妹俩来说,费多大的劲找钰旻都算不得什么,人之常情嘛。
盼着盼着,年就来了,关于钰旻仍旧没有任何的讯息,姐妹俩时常会拿出和钰旻一起拍的照片,不多,只有三五张,每一张总是一遍一遍的摩挲着,她们的生活已经习惯了那个男子的介入,如今走了许久,到底是不能够释怀,尤其是绾鸢。绾鸢的心里始终都是有着钰旻的,若不是在此之前绾莲和钰旻爱着了,说不定自己早已是承了雨露的人。她自认为对于钰旻的爱不比绾莲的浅,只是爱情从来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不能强求。可是,她却用卑劣的行径,一步错棋将钰旻逼走了,是她封死了心爱的人的出入和未来。
罪人,就应该得到惩罚,绾鸢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如此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终究是睡得不安稳,深夜里也总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一遍一遍地被吓醒,她说自己那是活该。
眼看着不出两日就是新年,对于寻找钰旻的事情绾莲和绾鸢都有些力不从心。房东老徐岁数上是老些,倒还是喜欢着过年就应该有过年的味道,说要大伙一起,热闹些才好。绾莲姐妹俩不好拒绝老徐的好意,应了下来。
年前的那一晚,十点多些,月亮已经挂的很高,星星布满夜空,像是一幅出自高人笔下的画卷,很是好看。绾莲和绾鸢彼此因为没有钰旻夹在中间,关系也日渐好转。只是那晚,钰旻又寻了回来,让一切的平静都被打破了。
那会子绾莲恰和绾鸢聊起钰旻,绾鸢也并不像从前一般避讳那样的话题,能够说起钰旻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毕竟她也曾是一心念着他的,如今把挂在嘴边的堂堂正正聊着,让人觉得挺畅快。绾莲说,她看得出绾鸢心里是装着钰旻的,可是如今是文明的社会,不比君王的年代,可以三妻四妾,她喜欢的男人必须是钟情于一人,自己更是无法做到和任何人在一个男子面前平分秋色。
绾鸢也是这样的性子和心思,她爱的男人必须独是她一个人的,而她也必须是装满那个男人的一切,不能容下第二个女子。世界上,男女之间不平等之事已然太多,不能够在爱情上再便宜男子。她说,如果钰旻的心在自己这,便是不顾一切也要捍卫,若是不这般,便是不会强求一二。她也说女子应该要有独当一面的霸气和小鸟依人的智慧,男子虽是女子生命的地基,可是如果让一个男子主宰了一切,倒不如就荒废了地基,甚至是不要了。女子有时候要狠下心来,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绾莲并不认同,也并不反对,爱情观不是死板的东西,完全是因人而异的。她说:“我确实是太看重与钰旻之间的感情,甚至至今而言也是对他心心念念不能忘怀。我不是放不下,是太不自信,我只有深深切切的爱着,才不至于让人乘虚而入。”
绾鸢听着,似乎话中有话,佯装一笑,“只是你陷得太深,你活在了他的世界中,成了他的依附物,你心甘情愿的付出很有可能成为你的致命伤,你会被伤的体无完肤。”
绾莲不喜争辩,毕竟姐妹俩关系才稳定了些,也是难得,她不想才失去了钰旻,又破裂了姐妹之间的关系,成为一个孤独而又可怜的人。
夜深了,露也重。绾莲和绾鸢相继洗漱完毕,正准备入睡,突闻见门外有几声弱弱的敲门声,便裹了大衣出去。门一开,往内侧倒进来一个人,呼吸的声音很短很弱,衣服破败,身上的皮肤多处青紫,似乎经历了盗匪的洗劫。绾莲退了几步开来,绾鸢则是胆大些,侧过他的脸,认出了是钰旻。
两姐妹既是吃惊又是心疼更有疑惑,赶忙关上门,将钰旻拖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绾莲去拿来擦洗的毛巾,退了他的衣服,就着温水仔细清洗着他的身子,又让绾鸢再去烧了些开水,顺便炖了两个鸡蛋。
绾莲看着躺在面前的钰旻,身子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想必是受尽了折损,不只是如何熬到了现下。她强忍着不哭,因为眼下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就撑不住,她要自己负责钰旻的一切。
绾鸢将炖好的鸡蛋拿来,里面撒了些葱花和生姜片,是钰旻一贯喜欢的做法。绾莲放在一侧凉了一小伙功夫,试着温度恰好,便将钰旻扶直了,自己坐在床边,就着汤匙,一口一口给他喂了下去。不多久,钰旻的精神便好了些,人醒了,意识也恢复过来,身上的温度变得正常。他开口便说,有人要杀他。
绾莲宽慰说一切都好了,回来了就好,不会再有危险了。看得出来,这个曾经因为钰旻离开几乎失去了灵魂的女子,现在正因为钰旻的归来,灵魂也在无形之中得到肉体的召唤,是时候要回归了。因为绾莲坚信钰旻会回来,所以暂且将钰旻屋子的钥匙放在自己处,没有交还给老徐,所以开了那处的门,待到整理的差不多,又为钰旻披了件厚厚的衣服扶着便过去了,又嘱咐绾莲晚上自个儿休息好,夜里她留在钰旻屋子里照顾着,不回来。
凌晨五点多些,城西这片土地就热闹开来,炮声连连,一片喧闹。绾莲几个人本也睡得还好,许是昨天夜里折腾的太晚的缘故,如今被接连不断的炮火吵着,睡意全无,又不想起来,便都赖着床上。还不到六点,老徐就和往常一样起来开了大门,年岁大了的人从来都是睡得早起的早,年轻人在这一点上做不到。老徐慢手慢脚地将香火都点上,又放了一大串的大地红,离着屋子本就近,声响震天,又震得整个屋子在剧烈的晃动,屋顶似乎摇摇欲坠,四周的墙体也要跟着塌下来一般,绾莲几个便是不起来都不行了。
钰旻身子没有完全好起来,脸上的伤倒是淡了些,但是被人拳打脚踢过得痕迹还是明显的。他醒来的时候,绾莲就躺在一侧,他没有吃惊,表情里透露着骄傲和理所应当。他一边问候着绾莲,一面起身,拿了身之前留下来的衣服穿上,有股清香的味道,很诱人。
他喊着房东,穿过客厅便见到了老徐。老徐是更苍老了,头发白得有些发亮,脸上的褶皱更多更密,身板也不似之前的硬朗,但人还算是精神。老徐有些惊愕,又如见到故友一般,走上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钰旻同样也很深情,说先前是他不好,有着一些事情出去的急,也忘了说一句告别的话,好在年下房间多半都是空着,如今想要回来继续租下。老徐听着自然是明白他当初是因何而离开,也不说穿,就说他能留下自己很开心。
绾莲有些话一直憋着劲,明明知道是不当问的,却终究忍不住。在两个人出外置办些年货的时候,到底是开口问起钰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钰旻不好说出缘由,敷衍着只说没什么。绾鸢逼问的急,说为什么如此狼狈,身上又是一无所有,弄得狼狈不堪。钰旻脸色变得严肃,只说不必追问,他不想提起。绾莲不肯作罢,非得听个明白的话,她想要知道为什么找了他那么久他始终不回来,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会把自己弄得如同垂死的乞儿,她的疑虑太多太多,需要一个答案。钰旻耐不住性子,一个脾气上来便动手给了绾莲一耳光,虽说是下手不重,但是却深深的伤害了一个只懂得爱着他的女子的心,她用手捂着脸,面红耳赤的跑开。钰旻追上前,知道是自己的不对,一再道歉,又说,现在不是时候,当说的时候会全盘托出,不隐瞒丝毫。绾莲也不再较真,气也消了,看着周围人来人往投来的目光,便和钰旻快步离开。
晚上吃的是饺子,皮是现买的,陷是绾莲和绾鸢一起抄刀给弄的,以肉为主,又放了香菇、作料等一些东西,拌的均匀。老徐和钰旻也都没闲着,包起饺子来也有模有样。绾鸢看着表面上一派祥和的众人,深知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比如自己对于钰旻的私心,比如自己对于绾莲的羡慕,她是真实的,因为从不逃避自己的心声,她知道一个女人可以失去男人,但是不可以失去自我。
第二十章最是男儿别处生情
初算起来,钰旻自打离去后回来也有五六日了,绾莲和绾鸢自是顾着钰旻的心情和面子,不便也不好过问那段他选择离开后的经历,纵使她们心内是想着将他抽丝剥茧、一探究竟,只是人与人终究是有一层隔膜的,即使是至亲至爱,该是要烂在肚子里的,就不该吐出一字一词。
忍着不问是难受,憋着不说也并不是滋味,钰旻为此日夜不能寐,加之手头窘困不堪,眼下工作总也没有着落,不免时常掉下男儿泪。他的坚强和倔强在深夜里变得一文不值,他窝在墙角,微曲着腿,双臂环着身体,无助的逼迫感将他一遍一遍的吞噬,他无力在漫长的夜里,思想成了莫大的负担。
夜将尽,窗外的星星变得黯淡。钰旻拭去眼角的泪,站起身往衣柜的底层处拿出一沓略微有些发黄的纸,在杂乱的收纳物品中挑了一根他一向喜欢的蓝色的荧光水笔,踱着步子到书桌前,往凳子上一坐,提起笔来:
“亲爱的绾莲,我想我应该这样称呼你,如你所知,我是爱着你的,情深之处自是惹人怜。离去的几日,仿佛是上苍刻意的安排也似乎是我注定的劫难,一遭尔后,再度归来,想来也是我的宿命,是逃不掉躲不开的,而我也是很乐意认了我这宿命的安排。
谢谢你不再一度逼问我的际遇,你的冷静和周全是我所不能及的,我很庆幸自己的人生可以得到你的信任和理解,你的沉默恰是我最大的慰藉。我的的确确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得到内心的缓冲,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迫切的需要,如同我毫无理由的需要你一样。至此,几多煎熬之后内心才得以豁然一二。因为于你,我不想有任何个人的隐瞒,所以那几日的遭遇不是秘密,我有责任与你言明。
如今想来依旧是后怕的,坚定而果敢地做了一个要离开的决定,我的悲痛大概是不比你少,内心的波澜来了又去,好似有意在捉弄落魄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彼时被贴上坏人标签的我大概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我想要逃地远远的,阡陌在路的尽头,再也找不到回头的路。我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会无所顾忌的走,我不想拖累你,你是善良而纯洁的,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给不起。
原是想要坐上一辆车,任其载着我的身体行驶在蜿蜒的路途之中,那时候我是有些积蓄的,我干了几年的工作,没生什么病,不消什么人情往来,孑然一身,能够开支的地方不多。来到这座城市一晃眼的功夫就是几年,平静的生活让我对当下的境况十分不安和不适,我害怕接触任何人,所以选择靠自己的一双脚,寻找能够收容我的去处。
一路上,我借问着店家、企业之类的是否需要聘用人员,我已经把自己的要求降到最低,好似奴隶一般,只要能够管吃管住,让自己觉得不是多余的,已经足够了。然而,我得不到满足,我的心愿在外界而言,依旧太过奢侈,甚至多被误为疯子。
折腾了几日,我开始自暴自弃,甚至在思想里产生过极端的冲动,躺在路的中央,任车辆从我的躯体上轧过,疼痛只有一秒,而我可以得到永生。多好的主意,而我也软弱地害怕,死亡是什么,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背着行囊,身体有些疲惫,双脚肌肉的疼痛感已经深入到骨骼,那是一种讯号,告诉我要适时休息,我一向懂得这些。我看到一家略显高端的会所,我从来不曾光顾过那样的场所,毕竟钱是来之不易的,应该用在刀刃上。而那时候,我是糊涂的,内心有个声音很热烈,告诉我要进去好好地潇洒一回,我无从抗拒,也想着人活着是该享受,莫要日后追悔。
会所里灯光斑驳,每个人都兴奋在激昂的音乐之中,摆动着自己的身体,像是木偶被轻而易举的操纵。我很自然的融入其中,随便点了一杯苦涩的酒,一口便闷干了,那酒真贵,却喝不出什么感觉。人来人往中一名年轻男子坐定下来搭讪着我,聊起了我的境况、心情、当下感受,而后很不自然地过渡到金钱上,我轻轻一笑,不置一词。男子颇具热情,仍旧主动介绍说里屋有赌博的场所,来钱如何快如何振奋人心总总,我想着不妨试试,不过是享受人生,尝试不曾有过的第一次而已,倒不是因为那男子的话有多吸引人。
我看了两轮,大概的规则都懂了,感觉像是押大小的游戏,输了就归庄家,赢了按照自己所下注金额的一定倍数得到返款。我凭着感觉下了几把,颇得上天眷顾,赢了不少。我觉得很来劲,像是风云人物一样驰骋在自己的疆域,甚而不禁提高自己的音量,压的注也越来越大,不少人看我手气正旺,也都跟着下。大概是玩了很久,很多人散了,我也觉得自己赢得差不多,有几万呢,感觉真的很奇妙,过去的被伤害感变得很淡,我觉得自己重获上天恩宠,好运当头。我走出会所,抬起头,星星像是点起一盏灯,指引着我前进的路。
我走了几十步,后头有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似乎在跟着我,让我觉得很没有安全感。我刻意往人群中走,穿过马路,试图进入仍在营业的超市准备兜一圈再出来,甩掉那群想要啃食我肌体和血液的恶魔。然而我错了,他们不在意人流多少,似乎猜到了我的小心思,直接扑过来,架起我的双臂,按捺住我的挣扎,将我拖进了僻暗的巷弄。
他们四个人将我围堵在墙角,开口便是要钱,这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把赢来的钱都给了他们,眼下,我对生命充满了炙热的渴求,血液在翻滚,心脏剧烈的跳动,对于活着有股强劲的渴望。他们理所应当的笑纳了那些钱,只是不肯罢手,没好气地挥过来两个拳头,让我乖点把钱都给过去。我自然是不肯,仅剩的无不是我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我是要保护它们的。我佯说都没了,又是拳头打在脸上,嘴角有些血流了出来。我反抗着,想杀出一条血路,却不得成功,拳头、脚……更多的暴力施加在了我的身上,我极力护着的背包也被抢走了,他们像是暴徒一样翻弄着,我起身趁机往外逃,他们没有追来。
我依旧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