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忍不住问朱立安马齐昆是怎么死的。
朱立安叹息了半天却好像并不愿提起,陶如轩不便过分逼问,两个人就在手机里沉默了一阵。朱立安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了。
原来马齐昆经常在晚上带一帮人查网吧。最近天气冷了,大家都有些懒懒的,那天晚上大家说好不去了,休息一晚上。马齐昆却在半夜里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举报某网吧容留未成人年上通宵网。
马齐昆正好喝了点酒,也没叫其他人就迷迷糊糊去了,谁曾想那个举报电话根本就是个圈套。那家网吧是在一个巷道里面,晚上也没个路灯,整个巷道漆黑一片。马齐昆去了之后就被几个人用麻袋套住了头,下了死手打,把马齐昆打的天体鳞伤,肋骨都被打断了几根。
不过当时并没有打死,只是打晕了过去,那几个人却把马齐昆扔在文化馆后面废弃的旱厕里,美美地冻了一晚上,马齐昆便一命呜呼了。
朱立安说完又叹息半天。陶如轩就问凶手抓住了吗。朱立安说公安局正在全力侦破,想不日就会有结果。陶如轩也不知怎么回事,竟不希望公安局抓住凶手,想那几个人恐怕也是经常受马齐昆的欺辱,要不然也不会做出此等害人性命的事情来。
陶如轩跟马齐昆并没有什么交情,本不想去的,无奈朱立安撺掇,也只能去了。
人已经死了,不管活着的时候是好是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文化局特意给申报个因公殉职,规格就相对高了一些,却并没有多少人吊唁,冷冷清清的,灵前只跪了马齐昆的老婆冯娟和女儿马娜娜。
陶如轩和朱立安上前进香的时候,马齐昆的女儿马娜娜就出来跪在那里谢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看上去栖栖遑遑的,陶如轩急忙上前扶了起来,再看马齐昆的老婆冯娟,也是两眼痴呆,神情恍惚,估计心里的天早已经塌了下来。
陶如轩心中就不由地一阵说不出的悲凉,又想,这母女二人今后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好过,马齐昆这一辈子做了那么多恶事,最后却报应在了他的老婆和女儿的身上。
香上完,了然真人也来了,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了然真人就去香,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那里念叨了半天什么,这才回来找陶如轩和朱立安。
三个人从马齐昆家中出来,朱立安不免一阵一阵的唏嘘,又说了半天人生无常、生死难料的话。了然真人是含笑不语。陶如轩也能看出来,朱立安恐怕是兔死狐悲的情怀,自然不能说破,就由着他感慨。
朱立安道:“咱们三个人好不容易凑在一块,吃饭去吧,我请客,顺便喝点,心里压抑的难受。”
了然真人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却把目光落在了陶如轩的脸上。陶如轩就故意玩笑道:“朱局,你这可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了,难道也是要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吗?”
朱立安马上豪迈了起来道:“不这样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要等像马齐昆一样躺在那匣子(棺材的俚语)里吗。人这一辈,左右难逃一个死,能快乐一天是一天吧”朱立安说着已经到了车前,就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陶如轩和了然真人也没有推辞,直接上了车。半天没说话的了然真人却开口道:“朱局这话虽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能算全对。人命虽有天数,但也不可一概而论,积德行善便可绵延寿数,无端作恶又会折损。这也是天道。”
朱立安忽然想起了上次吃饭的时候,了然真人给几个人算命的事情,不由愣在了那里,嘶嘶地吸了几口气问道:“了然老道,我记得你上次给我们几个算命的时候说,马齐昆难过‘九九劫’,九九是八十一,怎么一下子就死了呢?”
了然真人看看陶如轩,含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朱立安就不以为然了,发动了汽车道:“你们这些算命的,就爱故弄玄虚,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算不准就是算不准,说这些便宜话有什么意思。”说着一脚油门,车便往前行驶,又问道:“二位说个地方吧,还是洪福楼吗?”
陶如轩道:“那就洪福楼吧。”
了然真人终归是个难脱俗的道人,被朱立安激了一句,脸上便有些不大乐意,反问一句道:“朱局,谁告诉你这‘九九劫数’便是八十一了?”剩下的话却不说出来。
既然说破了,陶如轩便将民间“九九劫”的说法给朱立安解释了一下,却不好说马齐昆作恶太多的话。朱立安开着车,眉头便皱了起来,听完难免感慨一番。
说话间便到了洪福楼,三人下车,朱立安道:“既然天命不可违,那我们就好好痛快痛快吧,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今天就不要讲什么规矩了,都放开了吧。”
不想上楼却碰见了付美玲正从卫生间出来,握手招呼,一问才知道付美玲也是刚从马齐昆家回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正准备跟同去的副部长张泽鑫、文化局局长吕金和电视台台长胡庆然等人吃点便饭。
付美玲就笑盈盈道:“看来是无巧不成书,反正也没多少人,正好凑一桌,那就一块吧。”
朱立安也说一块吧。陶如轩和了然真人自然没什么说的。进包间三个人不免又跟其他三人握手客套一番。付美玲坐在首席,其他人却没什么规矩,了然真人和陶如轩主动占了末席的位置。
付美玲就语含讽刺道:“想不到牛鼻子老道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是不是给马齐昆同志超度了一下,啊?哈哈……”
张泽鑫也在一旁道:“是是是,真人应该给马齐昆同志超度一下。毕竟真人是马齐昆同志发掘出来的人才嘛。”
这话是没道理的,了然真人确实是马齐昆向付美玲引荐的,却不能算是马齐昆发掘的。这里的几个人除了陶如轩之外,都算是付美玲的直接下属,言语间便要处处捧着付美玲,当然也就不管对错了。
了然真人脸上不大好过,却不好说出什么,只好起手道:“付部长笑话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会度人。”
付美玲只是一句玩笑话,也不会跟了然真人较真,见陶如轩在场,便转移了话题问道:“小陶镇长,这个马红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听说一到了你们王显镇就跟人打上架了?”
这件事情县里已经传遍了,付美玲没有不知道的道理,问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想知道其中的细节,陶如轩却不好给她说的太清楚了,就含糊道:“其实也没什么,那天马镇长喝了点酒,就跟计生办的会计老姚吵了几句,并没有打架,只是大家渲染的厉害了。”
付美玲就用筷子指着陶如轩含笑道:“小陶镇长,你就不要替马红俊打掩护了,他要买车,也应该走个正常程序,人家老姚说的也不能算错,他这样撒野谁受得了。宁书记也很不高兴啊。”可见什么都知道。
陶如轩只好笑笑道:“其实镇政府早该添一辆车了,别的乡镇都有几辆车,只有王显镇一辆也没有。历届书记、镇长过来都是自己带车,很不像样子,马镇长提出来买辆车,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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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本意
第一百六十章本意
付美玲就呵呵笑着玩笑道:“我发现你这个小陶镇长真是有意思,就是不愿意说一句马红俊的坏话。明明马红俊不对,你还要找一堆理由给他开脱。难道马红俊给了你什么好处?”
陶如轩急忙摆手道:“付部长这样说,我可承受不起。马镇长去了这段时间,工作力度还是有目共睹的。上任第一周就把机关长期以来的供暖问题解决了,而且计生任务也是全县第一个完成的。计生工作可是王显镇的老大难问题,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足以证明马镇长无论是工作魄力还是工作能力,都非常出色。起码让我很佩服。”
陶如轩并不是要有意吹捧马红俊,而是摸不清付美玲跟马红俊的关系,另外,在背后非议别人终归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而且在非议别人的同时,也是贬低自己的人格。这种傻事,陶如轩自然不会做。所以,无论付美玲如何挑拨,陶如轩只字不说马红俊的不是。
付美玲却忽然话锋一转,看着陶如轩郑重其事道:“我怎么听说,你有意要争这个镇长的位置呢?”
陶如轩不由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付美玲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马上笑了笑道:“付部长真会开玩笑,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啊。”说着就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其他几个人,发现其他人并没把自己和付美玲的谈话当回事,便知道付美玲并不是蓄意这么说,这才放心了一些。
付美玲就哈哈笑了两声道:“让我看,王显镇除了你陶如轩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了。”接着语重心长道:“我不妨给你透露一下县委的内情。其实在考虑王显镇镇长的时候,县委和宁书记对你是有考虑的。但是你的问题主要涉及到一个资历问题,有些人就不免要说,如果把你提上来,资历不够,恐怕会有人不服,最后宁书记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考虑的马红俊。其实还是**集中制害的,不过要是让我说句公道话,还是认为你才是最佳人选。我在常委会上也是为你争取过的,无奈也是孤掌难鸣啊。”
付美玲这么一说,陶如轩便知道,她刚才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这会说的又是便宜话,也就放松了许多,急忙拱手道:“谢谢宁书记信任,也谢谢付部长抬爱,不过我自知能力有限,还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付美玲就指着陶如轩对几个人道:“听见了吗,小陶镇长境界就是不一样嘛,作为一名国家干部,就应该有小陶镇长这种谦虚、谨慎的精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才能真正把党的事业放在心上。”
其他人便急忙符合道:“对对对,陶镇长的境界是我们赶不上的,以后还要多多向陶镇长学习哩。”
电视台台长胡庆然就就用请示的口吻对付美玲道:“现在的年轻干部缺乏的就是陶镇长这种谦虚、谨慎,而又能沉稳的精神,我忽然有个想法:电视台是不是可以针对性地做个专题记录片,在电视上播一播,也给全县的年轻干部树个榜样。”
付美玲思索了一下道:“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原则上同意,不过也要请示宁书记后才能最后定。你不妨先准备着,等时机一成熟,马上可以着手去弄。”
胡庆然就受到了鼓舞,又道:“我觉得既然要做记录片,就不能太单调了,最好是把全县像陶镇长这样工作能力突出的年轻干部都宣传宣传,做上几集,十几集,也向全社会弘扬一下咱们汾城年轻干部的精气神。”
付美玲就好好好地应了几声。陶如轩却能看出来,她对此并不怎么热心,估计也是一时面子上抹不开便答应了,转脸认不认帐还在两说。
然而,让陶如轩没想到的是,过了没多长时间,这个专题纪录片还真搞起来了,只是并没有自己而已。倒是把县里几个领导的公子哥挨个宣传了一遍。民间便有了怪话,还编了一个顺口溜,说“公子哥儿好气魄,老子捧的衙门坐,嘴里瞅着大中华,屁股下面压波罗,两耳不闻窗外事,经常围着麻将桌,吃吃喝喝盼日落,ktv里寻欢乐,县委组织来宣传,镜头里面成模范,又是勤政又爱民,只把人民当愚民”。一时间风波突起,便闹出了许多事情,不过也是后话。
张泽鑫跟陶如轩算是老熟人了,刚才一直不说话,是因为过去两个人之间有些芥蒂,陶如轩倒了霉,他当然也不屑于跟陶如轩拉关系,现在见付美玲竟有意要捧陶如轩,就觉得不说点什么不行了,接过话茬道:“陶镇长过去在宣传部的时候就非常出色,特别是文章写的好。”
付美玲也好像想起了什么,马上笑眯眯道:“小陶镇长,宣传部也算你的娘家了,有空可要常回来看看。要不然,时间长了,可别怪我们这些娘家人不认你哦。”
宣传部已经物是人非,付美玲不过是说两句面儿上的话,陶如轩只能应酬道:“好好好,有付部长和张部长这话,以后肯定要经常打扰。以前不多回去,也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敢回去,怕娘家人不认我这个出嫁的丑姑娘哩。”
说着话,气氛就温馨了起来,在座的几个人本来都算是宣传口的,陶如轩也成了嫁出去的“姑娘”,当然还是一家。
吃完饭,朱立安问陶如轩去哪儿,他开车送送。陶如轩说已经在家门口了,就不麻烦了。了然真人也说还有点事情。朱立安便一个人驱车走了。
朱立安走了,了然真人却并无他事,对陶如轩笑笑问道:“这一次乡镇换届,你难道真没什么想法?”
陶如轩就不由地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了然真人的脸上,心想,难道是他给付美玲说了什么,却也不好问出来。
了然真人显然看出了陶如轩的怀疑,就笑着摆手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给付部长说去。”
陶如轩便觉得他跟自己走的更近一些,怕伤了他,急忙道:“真人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接着道:“这种事情,我空有想法是没用的。我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能有今天已经不错了,哪儿还敢有什么奢求。”
了然真人含笑道:“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你现在可以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就不愿意放手一搏呢?”
陶如轩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天时、地利或许是有的,但要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怕是有点牵强,起码县委没有提名,哪儿来的人和。即便是勉强出头,今后恐怕也是麻烦。”
了然真人却不以为然道:“古来成大事者,哪儿有不冒风险的,又有几个不是在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中走过来的。要是畏手畏脚,只怕会错失良机。”
陶如轩不由一阵心动,却还是指着了然真人笑道:“你说的有点玄了,我们这些人,说的不听些,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成的什么大事。”
了然真人却脸色沉沉的,看着陶如轩半天一言不发。陶如轩不由觉得这个了然真人把人看的太透了,就转移了话题问道:“娘娘庙最近香火还旺吗?”其实这话问的是没道理的,也只能掩盖一下。
了然真人也不说了,顺着陶如轩的问题道:“还可以。娘娘庙护佑一方平安,没有香火不旺的道理。”
陶如轩故作若有所思问道:“常天娘娘庙、娘娘庙的挂在嘴上,也没有深究过,这娘娘庙供的到底是个什么娘娘,女娲?王母?总应该有个说辞吧。”
了然真人却有些心不在焉道:“是女娲娘娘。”又回到了原先的问题上道:“陶镇长,听贫道一句劝,万不可错失了良机。常言说得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乡镇换届五年一次,错过一次,就要再等五年,可人这一辈又能有几个五年。想必你也懂得立竿见影的道理,先把杆子立起来再说,至于以后,担心也是枉然。我不妨送你七个字: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是代表们选出来的,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到时候或有转机也未曾可知。”
了然真人越说越明了,陶如轩却不好接茬,就哈哈笑了起来道:“真人,我发现你自从进了政协后,可是越来越像个政治家了。”也不好太冷了他,又不无担心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觉得最好还是能想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了然真人见陶如轩接了茬,就笑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