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崔自信的电话,陶如轩忽然想起了姚思廉。姚东山是姚思廉的亲侄子,如果姚思廉能出面给方华民说情的话,事情应该就好办多了。毕竟这是一种人情关系,方华民恐怕也要给姚思廉几分面子。可就是不知道这个倔老头肯不肯放下架子,去求方华民。
想到这里,陶如轩不敢耽搁,立即动身往政协走去。不想出门的时候却碰上了马肇庆。
已经是物是人非,马肇庆早就被刘腾下放到了乡镇,刚开始拧着不去上班,后来见也没人理会他,而且他也知道,如果再不去上班,恐怕连个乡镇长的位置都要被别人占了去。赵永奎不就是个前车之鉴吗,刘腾能不比梁红艳狠?便也只好报到去了,先是分到了王显镇,后来又赖着脸皮给刘腾说了几次,才调到甘泉镇。
世事变迁,马肇庆早从那种被“贬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变得更加圆滑了起来,见到陶如轩就急忙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问候道:“陶书记好!”
陶如轩心里有事,不想跟他磨叽,可毕竟以前曾在一起共事,也又不能冷落了他,就跟他握了握手,好好好地应了两声,又随便问了两句工作上的事情,就准备离开。
马肇庆倒也知情识趣,简短回答了陶如轩的问题便道:“陶书记有事先忙吧,我抽时间再给你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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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求同存异
第二百七十七章求同存异
哪里就需要他汇报工作了,陶如轩也只好应了,说有空来坐,便转身离去,心里却想:这人的弹性其实是非常大的,想当年,宁树彬在汾城的时候,马肇庆也是红极一时,眼睛几乎开在脑门子上,整天牛气哄哄的跟什么似得,哪儿会正眼看人,现在却也放下来了。这正如大家改变《增广贤文》的那首诗: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成气,拓马长枪定乾坤。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
这样想着,陶如轩便敲门进了姚思廉的办公室。见陶如轩进来,姚思廉便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让座后,就神色凝重问道:“有事?”
陶如轩知道他这是为自己担心,不由有些感动,故意笑笑道:“也没什么事。”可明明心里装着事,只动了一下面皮,笑容很快就在脸上消失了,叹了一口气,将姚东山打架的事情给姚思廉说了一下,接着道:“不管从哪方面讲,都不能让公安局起诉东山。所以,现在也只有你去讨方华民这个人情了。”
姚思廉马上歪起了脑袋,冷哼一声道:“你说什么,你让我求方华民?我给你说,就算他方华民把姚东山毙了,我也不会去求他。”
陶如轩知道他的脾气,就好言道:“姚主席,你先不要发火,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如果我去跟方华民说,方华民肯定会起疑,事情就更不好办了。东山是你的侄子,你去给他说情,是顺情顺理的事情,也不会让他怀疑。另外,我给你说句实在话,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其实是个空壳子,崔自信无法相信,就等于把我手脚捆死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会让东山从王显镇过来给我帮这种忙。现在要是连东山也被关起来,我可就彻底没招了,汾城的盖子也再别想揭开了。”
姚思廉兀自那里心理斗争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道:“那好吧,你这么说,也只有我去找方华民合适了。但是方华民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恐怕还很难说。”
陶如轩道:“这你不用操心了,我再给崔自信那里施加些压力,让他开导开导方华民。方华民的那倒霉孩子方小川,你也知道,那就是混世魔王,他要是不主动招惹东山,东山也不会打他。另外,我也正想试一试崔自信,这也正好是个机会。”
跟姚思廉说定后,陶如轩再次回到办公室,就给崔自信去了电话,让他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
崔自信显然知道陶如轩叫自己过来的目的,过来后,简单客套两句,就主动谈起了姚东山的事情,道:“这件事情其实很明白,肯定有方小川的责任,而且我估计还应该是主要责任。但就是缺乏证据。监控录像中能看到的只有几个人撕撕扯扯地打架的画面,并没有声音。所以根本没办法判定,他们因为什么事情才发生的争执。而且,现在另外几个参与打架的年轻都说是姚东山先动的手。所以,形势肯定对姚东山十分不利。”
陶如轩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证明了吗?”
崔自信道:“有倒是有,只要能有第三人出来作证是方小川一伙人有欺负姚东山的行为,事情就好办了,但是你也知道,就算有人看见,怕也不会站出来做着个证。”
陶如轩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道:“这样吧,不管有没有人愿意作证都不要紧,为了搞清实事真相,我觉得你们公安局该做的努力还是要做的,我建议你们在事发地和报刊媒体上征集一下目击证人。当然了,要是实在没有人愿意出来作证,那你们按程序办就是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崔自信却沉默了一下问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征求一下方县长的意见。我是怕我们这么做,方县长脸上恐怕不大好看。毕竟方小川是他儿子的事情。”
陶如轩不免有些火气,声音就不那么好听了道:“我说崔局,你这个公安局局长是给谁当的?你要是这么在乎方县长的感受,干脆就按照姚东山故意伤人处理算了,又何必给我说。”
崔自信不说话了,脸色随之一阵红白,沉默了一会忽然抬头看着陶如轩质问道:“陶书记,这是不是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成见?要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建议县委把我这个局长免了。”
两个人的谈话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陶如轩没想到崔自信会顶上来,霍地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瞪了崔自信一眼,却没有马上发作。陶如轩要考虑崔自信说这话的真正用意:如果崔自信是要以这种方式来跟自己对抗的话,那他的胆子未免有点太大了。不管怎么说,就算他背后有刘腾撑腰,作为政法委书记,建议县委免去公安局局长的权力还是有的。他难道就不怕真的把自己惹毛了,那他这个公安局局长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但如果崔自信这是在向自己传递某种信息呢?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想到这里,陶如轩便笑的淡然一些道:“崔局,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人人都不说,但是大家心里都非常清楚。目前汾城是个什么状况,你心里应该有本账。我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局面,任何一个有良知、有正义感的人都应该站出来,尽自己一份力,来挽救这种局面。要不然,用不了多长时间,老百姓的心也就凉透。何况,你还是个公安局局长呢。”
崔自信也冷静了下来,叹息道:“陶书记,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了,那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的非常佩服你的勇气和精神。但我还是要给你说,你这样做只是徒劳,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不可能起到什么效果。汾城的问题根深蒂固,水太浑水、太深。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弄不好是要出危险的。”
沉默了一下,崔自信接着道:“另外,我想给你说的是,我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做,而是尽己所能,不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罢了。就拿金属镁厂的事情来说,雷云借故去王显镇震慑乌俊奇,其实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只是没有说罢了。或许,在你看来,我这是懦弱,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要是跟雷云一样,大张旗鼓地跟刘腾对着干,去调查乌俊奇的问题,恐怕我现在早已跟雷云一样,被免职回家了。到那时候,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崔自信说着冷笑两声。
陶如轩不得不承认,崔自信所言是有一定道理的。刘腾作为县委书记,牢牢掌握着县里的人事权,所谓的人大任命也不过是走个过程,何况人大主任的乌纱帽,在一定程度上还领着人家的手中。所以,在汾城,刘腾的权力依然是至高无上的。
不管崔自信说的如何严重,以陶如轩的性格是绝不会放弃的。当然,崔自信能做到这一步,还是让陶如轩感到非常的欣慰,起码知道他没有跟刘腾同流合污,便策略一些道:
“崔局,你这种明哲自保的思路和做法确实有一定的好处,我也能理解。像你这个年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不容易。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崔自信点了点头道:“当然,陶书记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去做。”
陶如轩停顿了一下,整理了整理思路道:“通过你刚才的话,我能听出来,你并不是不想尽自己作为公安局局长的责任,而是在目前汾城的这种形势下做出的明智选择。当然,你也希望我能跟你一样,理智地认清形势,有所为而有不为。但是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对我而言,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不可能的。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分歧所在。但是我们两个的根本出发点是一样的。所以,我希望你在坚持自己原则的情况下,能尽量跟我们站在一起,跟汾城的老百姓站在一起。”
这便是求同存异的办法了,陶如轩说完看着崔自信,当然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崔自信最终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尽己所能吧。”
陶如轩对这样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但也只能如此了。崔自信要自保,那就让他自保吧,不站出来捣乱,不助纣为虐,不给刘腾张目,起码可以减少一些阻力。
“既你答应了,那我希望你能在姚东山的事情做一些工作,最好能把姚东山保下来。当然,也不让你为难,还是你刚才的话,尽已所能吧。你看呢?”陶如轩又具体说了一下姚东山的事情。
崔自信想了想道:“我可以从法律的角度做方县长工作,但是我无法保障就一定能做通。你知道,方县长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他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陶如轩道:“好吧,那你试试吧。”随即站起来跟崔自信握了握手道:“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起码你的立场让我看到了希望。”
崔自信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陶书记,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我应该感到愧疚才是,实事上,我一直都非常愧疚,但也没办法。在现行体制下,我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通过这次谈话,陶如轩能看出来,崔自信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诚的,而且他相信,崔自信回去之后,肯定会对自己,对整个汾城的形势进行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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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何去何从
第二百七十八章何去何从
实事上,在刘腾提议市委调整陶如轩副县长职务的时候,汾城就已经形成了两大阵营。原因很简单,刘腾的提议非但没有得到市委的认可,市委反而给陶如轩换了一个跟刘腾对抗更加直接的位置,分管政法工作的县委副书记。市委做出这种跟县委提议大相径庭的决定,本身就是对刘腾工作的质疑和否定。
如此强烈的政治讯号,县里的中层以上领导干部不可能从中体会不到市委的意图和用意。只是在市委没有真正对汾城动“大手术”的情况下,谁也不敢确定,这种讯号所带来的后果,真的就能彻底颠覆汾城的政局。大家都在观望,都在猜测,但是谁也不敢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站错了队,那将意味着自己半生的奋斗将功亏一篑。刘腾一旦将局面稳定下来,必然要反手收拾叛徒。
不过,随着两大阵营旷日不下的持久战,大家就开始有些疲沓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是在对待刘腾和陶如轩的态度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开始尽量跟陶如轩这个反派人物拉开距离,到后来便有些人渐渐开始“暗送秋波”。
其中交通局局长朱立安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子。金属镁厂事件后,朱立安就再没有找过陶如轩。当然,他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陶如轩分管政法工作后,跟交通局就没多大关系了,他没有必要再找陶如轩汇报工作了。不过,这段时间,朱立安却又活跃了起来,借着老朋友的名誉,不时给陶如轩打个电话,一是问候,二是汇报工作,总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却是维持关系的一种最简单的手段,也算是给自己留的后路吧。
然而,对于此刻的陶如轩而言,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昝国良始终拿不下来,牛丽萍的死因没有他杀的切实证据,姚东山又被羁押在看守所,种种事情搅合在一起,让陶如轩这位不到三十岁的政法委书记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父母在京海姐姐那儿也有些待不下去了,打电话说过不惯大都市的生活,一定要回来。陶如轩不得不连哄带骗,又故意打电话将姐姐埋怨了半天,以至于姐姐陶如意都开始怀疑陶如轩的动机了,这才勉强让父母答应再在京海待一个月。
不过这并不是这位年轻的政法委书记的全部烦恼。他已经隐隐感觉跟妻子顾小雅有了渐行渐远的迹象,每次电话都是不咸不淡的两句闲话,随后便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了,沉默一会,互相例行公事一样问候一下最近的情况,便草草结束了通话。
这种状态在持续了将近两个月之后,陶如轩便有些坐不住了,觉得应该让顾小雅回来一趟,可又实在张不开嘴,便也只好放下。然而,陶如轩终归还是个凡人,难以摆脱男女之情给他带来的苦恼,又觉得即便自己不说,顾小雅也应该回来看看,现在她不回来,便是不将自己这个丈夫放在心上,不由地又烦躁的无法释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又有多少能放得下呢。生活就像是用无数烦恼窜成的念珠,是一种历练的苦涩,只有心态了平和了,才能念出其中的超脱。陶如轩尽管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但显然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在他平静的表象背后,依然压抑着内心无法说出来的烦躁和不安,有时甚至于会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操刀杀人的冲动。
姚思廉跟方华民的首轮谈判,并不是那么顺利。方华民的火气很大,不愿意就此罢休,但面对姚思廉,他又不得不掂量其中的厉害关系。他非常清楚姚思廉的脾气,绝不会轻易求人,既然能主动上门开口,那就说明姚思廉已经到了非常无奈的地步。姚思廉作为县四套班子的主要领导,方华民需要慎重考虑,作为县长,为了今后的各项够工作开展顺利,他不当然不希望树敌太多,自然不愿意得罪姚思廉。他愿意看到的是,把汾城这盘棋下成和。
但是儿子被打的鼻梁骨折断的事情,还是让他耿耿于怀。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关键这是一个面子问题,他方华民的儿子,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打,说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他方华民的脸往哪儿搁。可是如果不给姚思廉面子,今后的政府这边的一些项目建设和规划,都是要在政协那边过关。万一姚思廉脸一拉,给你来个通不过,岂不是很没面子的事情。而且是个长期的隐患。他不是刘腾,没有权力向市委建议调整姚思廉的工作,而刘腾现在的状态又是求稳,那就很难动姚思廉的位置。就算能说动刘腾,但要是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调整姚思廉的工作,今后让人知道了估计就不是面子问题了,恐怕连里子都要受到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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