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都是家里人,陶如轩便把刘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父亲还要埋怨陶如轩,却被三叔一伸手阻止了。
三叔借着酒劲道:“大哥,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那套理论只适合于你们那小厂子和你的那工段长,什么陈恳、谦和、忍让、一视同仁,对那些没什么想法,又老实巴交的工人来说,你就是他们的神,就是他们的领袖。可是你忘了,宝儿现在是机关干部,不是你那带着一帮哥们弟兄的小工段。”
父亲马上不高兴了,不服气道:“你说什么,你说我那是小工段,我手下好歹二十来号人,还有五六个一流技术工,难道还不比他们办公室那三核桃俩枣人多?”
三叔一时语塞,二叔就拉了一把父亲劝解道:“大哥,你就别来劲了,你手底下也就二十来号人,可人家老三手底下千八百号人怎么算?再说了,人家老三走南闯北,还能不比咱们俩工人有见识,你还是听听人家怎么说吧。”
父亲也是喝了点酒,说不过人家就耍起了大哥脾气道:“管着千八百号人怎么了?就算她管着万八千人,见了我也得叫大哥。”
这真也算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三叔怕父亲生气,又笑了一下道:“大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早就给你说过,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去我公司当副总,手底下照样管千八百号人。”
父亲却反问道:“我去当副总?谁管副总?”
三叔陪着笑脸道:“当然是总经理管副总了。”
父亲就哼了一声道:“你是总经理,我去当副总经理,让你管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喝酒!”说着指了一下三叔面前的酒杯,三叔也只好一仰脖子喝了。
陶如轩见老哥仨斗嘴玩,也插不上话,刚要起身离开,却被三叔一把按在肩膀上押回了座位上。三叔道:“宝儿,你别走,你刚才说的事情,三叔还要给你说道说道。”
父亲马上道:“我说老三,你是不是又要给他灌输你那一套强盗逻辑?我告诉你,你那一套强盗逻辑在你年轻的时候行,在他们这一代可不一定行。你别再把他给我教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却也没有刻意阻拦。
三叔摆了摆手道:“大哥,你就放心吧。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舍得把宝儿教坏,我还指着百年之后,宝儿继承我的产业呢。要不然,我这一辈子不是瞎忙活了吗。”
“得得得,你还是抓紧时间跟秀儿生个孩子要紧,别整天打我儿子的主意。他要是继承了你的产业,那我这块谁继承?”父亲酒后终于吐了真言。
三叔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半天才闷了一口酒道:“大哥,今天咱们哥仨一块喝酒,我也不瞒你了。我这辈子算是废了,生孩子的事儿,我也不想了。”
一听这话,父亲和二叔的酒也醒了一大半,各自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这个问题。过去大家一直以为三叔之所不生孩子是三婶的问题。三婶是三叔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娶的媳妇,比三叔小了十几岁,漂亮自不必说,跟三叔之前却是个干那种营生的。
为了这事,把陶如轩的爷爷、奶奶气的死去活来,后来爷爷患癌症过世,就有人说是三叔气出来的病。三叔对此也是懊悔万分,却没有改变对三婶的爱。父亲和二叔为了三婶的事儿,多年不让三叔进家门,对三婶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这也是三叔这些年从省城回来,从来不带三婶的原因。不过终究是自家兄弟,父亲和二叔最终还是原谅了三叔。
正经人家对干那种营生的女人自然有些看法,三叔又多年不育,大家把这个帐算到了三婶的头上也属正常。现在看来,此事却不能怪三婶,而是三叔这儿出了问题。现在三叔已经年近五旬,大家也不免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老三,你就没找个正经医院看看吗?”一阵沉默后,还是二叔开口问了一句。
三叔苦笑道:“能不看吗,又不是花不起那钱,全国大小医院都跑遍了,起码撂了百八十万,还是没有一点效果。算了,我已经死心了。”
二叔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接下来,老哥仨就一直喝闷酒,直到父亲和二叔实在撑不住了,才算结束。
小妹陶如燕扶着父亲回家的时候,忽然对陶如轩说,她已经跟姚丽丽说好了,让陶如轩抽个时间,两个人见上一面。陶如轩这一整天不好的心情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想起姚丽丽的清纯、可人,难免一阵阵心怀激荡。
父亲吐了一阵之后,陶如轩便将父亲送进屋里睡觉去了。只有三叔虽然喝的恐怕比父亲和二叔都多,却跟个没事人似得,一把小茶壶,一个小茶杯,在那里慢慢品尝。
陶如轩送父亲从屋里出来,三叔便把陶如轩叫了过去问道:“刚才你老子和二叔捣乱,我也没听清楚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单位出了什么状况?”
陶如轩便将个刘彬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一遍,不免感叹道:“原来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混个官当当,现在看来这官还真不好当。就拿刘彬来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谈,让着他,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竟然恩将仇报。”
三叔听完笑了笑反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所谓的仁至义尽,指的是什么吗?”
陶如轩愣了一下,却有些答不上来,知道三叔话里有话,便干脆道:“三叔,你就别拿我了。我有哪儿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三叔这才道:“其实也没什么,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只是你身在其中一时拿不准而已。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刘彬为什么总是跟你过不去,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么给你说吧,这个刘彬就好比是一只狼,他想要吃的是肉,你却给他胡萝卜,你想他会对你感恩戴德吗?”
陶如轩随即幡然醒悟。刘彬比自己到宣传部上班要早将近一年时间,现在却跟自己同时转了正股,心里自然有些难以平衡,不免发些牢骚,这都可以理解。而自己现在又后来者居上,爬到了他的头上,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心里岂能痛快。如此看来,他真正想要是这个部委办主任,就算是自己给他说再多的好话,做出再多的让步,恐怕也无济于事。这就像三叔所言,他要的是肉,自己给他胡萝卜哪儿能起到作用。
想到这一层,陶如轩不禁问道:“三叔,那我该怎么办呢?”
三叔将一口茶倒进嘴里道:“拉拢的事儿就别再想了,到了这个份上,你越拉拢他,他反而越蹬鼻子上脸。两个办法,第一,如果他不跟你捣乱,索性就就随他去吧。毕竟得罪人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不过从你刚才说的情况来看,这小子也不可能不跟你捣乱。那就只好用第二个办法了,收拾他,狠狠收拾他。这是一场角力赛,你不把他整趴下,他就会让你永无宁日。我虽然在官场待过,但我想道理应该是一样的,要么不动,一旦动起来就要让对方好看,让对方今后再也不敢跟你斗。就跟我年轻的时候跟人打架一样,一次架打完,对方要么从此以后变成我的跟班,要么见我就卧倒。”
三叔的话虽然说的很直白,但也道出了人的劣根性,屈从于强者而凌驾于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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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梁红艳的对手
第十九章梁红艳的对手
陶如轩笑了一下不禁感叹道:“三叔,以你的能耐,进了官场肯定是能所向无敌。”
三叔哈哈笑道:“话可不能说,要在官场混出个名堂必须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能受得了别人的约束,因为你无论当多大的官,不免还有比你更大的官管着你。除非了你能走上中枢一把手的位置。不过就算你是中枢一把手,也要被各种各样的复杂关系牵扯着,难得自由。你三叔这个人向来不愿受人约束,所以我要真的进了官场,恐怕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三叔便回家了。
晚上,小妹陶如燕打来电话,问陶如轩个姚丽丽见面的事儿定在什么时候了。陶如轩这才想起小妹临走时说的话,不免又是一阵小激动,想了想还是道:“时间你让人家定吧,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陶如燕便嗔怪道:“我跟你们两个肯定是上辈子的冤家,定个时间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这样推来推去不是耍我吗。好了,时间我给你们定了,就这周周六下午吧,我们歇班,你也正好放礼拜。”说完便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陶如轩不由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历,今天才星期二,面对遥遥无期的星期六,又想起姚丽丽,真恨不得马上见面诉说衷肠,不免有些心急如焚,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刚上班,陶如轩就被梁红艳叫去了办公室。
这段时间,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向精神头十足的梁红艳竟颇显几分憔悴,坐在大班椅里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陶如轩进门后,梁红艳便一只手托着脑袋给陶如轩指了个位置有气无力道:“坐吧。要喝水自己倒,我就不招呼你了。”随即又道:“给我说说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吧。”
陶如轩便将近期的工作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见梁红艳精神不好,也就没说跟刘彬之间的矛盾,只拣一些日常工作说了说。
梁红艳却接过话茬道:“我怎么听赵部长说,你跟刘彬闹起了矛盾呢。需不需要我出面?”
要是此等小事自己都处理不了,还要把梁红艳搬出来,岂不是太窝囊了,别人恐怕真的要说自己吃软饭了。陶如轩便笑了一下道:“赵部长可能不了解内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能处理。”
梁红艳揉了揉脑袋,将手放下来道:“只要你自己能处理就好。”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接着道:“有件事,我给你说一声,你不要给任何说,咱们宣传部的部长可能会由赵部长接任。我告诉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多抽出些时间去赵部长那里走动走动。办公室这一摊子工作尽管有人分管,但主要还是对部长负责,跟部长关系搞不好,在这个位置上也难待长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一听说赵永奎接任部长一职,陶如轩脑子里不禁就嗡的一声,梁红艳后面的话几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不管梁红艳处于什么目的毕竟对自己有知遇之恩,陶如轩不由问道:“梁部长,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事前段时间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怎么又变了?”
梁红艳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世事难料吧。我只告诉你一点,赵永奎有个大学同学,现在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现在这个状况,不过是想先把事情凉一凉。这段时间,顾书记去市委跑了几次,市委宁书记和崔部长一直不表态,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话,梁红艳淡然笑了一声道:“不过这样也好,解脱了嘛,以后再也不用牵挂了。”
梁红艳的话虽这么说,可那神情却没有一点解脱的意思,虽然跟昔日一样穿着光鲜,但那一双黑眼圈足以说明她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高,甚至是夜夜难眠。睡眠对女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睡眠不好,皮肤自然就跟着松弛了下来,看上去没有精神,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岁。
这种事情,陶如轩本不该多嘴,可又一想,虽不能说梁红艳可以决定自己今后的前途和命运,但如果梁红艳能上宣传部长,那么无疑对自己更加有利。自己要是能想办法把梁红艳推上去,可就等于给自己今后的仕途搭了个往上走的台阶。
“梁部长,我倒是觉得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许可以想想别的办法。”陶如轩试探着说道。
对于陶如轩的话,梁红艳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便用疑问的口气哦了一声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应该也是随便问问。
陶如轩笑了一下道:“我哪儿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我觉得梁部长你肯定会有办法。”
梁红艳就嗤笑一声道:“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我就给你说句实话,我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现在就有一个办法,见一见赵永奎这位副部长同学,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只是苦于没人介绍啊。”
陶如轩相信,以梁红艳的能力,如果真能见一见赵永奎这位副部长同学,出现转机的机会肯定会提高不少。同学关系毕竟只是裙带关系的一种,何况十数年未在一起的同学,感情也未必能深到哪儿去。这位副部长同学之所以帮赵永奎,说不定也是碍于情面罢了。这里面问题,梁红艳不会参不透。
三叔!或许三叔能帮上这个忙。但是三叔也曾经说过,他不愿意参与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但此事毕竟事关梁红艳的前途和命运,而且也不过是让三叔当个中间人,应该问题不大。然而,如果现在给梁红艳说了,三叔万一不答应,梁红艳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会产生芥蒂,便忍了没有说。
“难道顾书记也不认识赵部长的那位副部长同学吗?”陶如轩接着道。
梁红艳摇了摇头道:“顾书记虽然是从市委出来的,但是赵永奎这位同学是刚从外省调过来的,所以也不熟悉。”说到这里,梁红艳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便让陶如轩出去了。
从梁红艳办公室出来,陶如轩回到办公室给三叔打了个电话,把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果不其然,三叔听完后,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才道:“宝儿,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愿意帮着忙。我并不认识省委组织部的人,如果要帮这个忙,我还得求别人,绕来绕去就会落下一大堆人情。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你让这个梁部长直接去省城找这位副部长,你把这位副部长的姓名告诉我,我倒是可以托人打听一下具体住址。”
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一个办法。陶如轩便趁梁红艳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将事情给梁红艳说了一下。
不想刚一听陶如轩的三叔是陶金虎,梁红艳脸上马上泛起了光彩道:“小陶,你不够意思,想不到你三叔就是汾城的著名企业家陶金虎,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随即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也怪我粗心大意了,汾城姓陶的人并不多,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停顿了一下,梁红艳接着道:“这么着,你替我约一下你三叔陶金虎先生,看他哪天回汾城,我想跟他单独见个面。”
看来自己刚开始的顾虑完全正确的。三叔在汾城的名气太大,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三叔一句话便能办成,可实事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现在恐怕连梁红艳也误会了。陶如轩便将实情给梁红艳说了。
梁红艳一听果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三叔打听一下吧。”随即将赵永奎那位副部长同学的姓名告诉了陶如轩。
陶如轩是这么想的,如果此事办不成,她也不能怪到自己头上,毕竟自己已经尽了力。如果办成了,梁红艳也算有自己一份人情。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陶如轩忽然想起刘彬的事情,想了想便把刘彬叫到自己办公室道:“刘彬,你也知道部里的财务这一块一直由办公室管着,也没有正经会计。张主任走的时候把手续交给了我,但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既然不愿意写材料,也不愿意干的别的工作,那就把财务这一块负责起来吧。”说着也没抬头便将一串钥匙扔在了刘彬的面前。
宣传部虽然杂七杂八的事情管着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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