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恩说道:“我,我两条腿都骨折了,就留在这里了,嗨,我的故事以后慢慢再讲,你这三五烟不错,你们队里进的?”
我笑了下道:“谁知道,我是新户头,不知道那么多!”说完我看了下,监房里面除了上面最后面的十二号铺一个埋头睡觉的犯人外,我的下铺是姚阿毛,一个八十三岁的老头子,他后面的九号位是个看上去jing神不大正常的中年犯人,叫张平,小广东在我对面的六号位,也是上铺,靠最里面。
我过去给姚阿毛递烟,姚阿毛呵呵笑着说:“我不抽烟了,我岁数大了。”
小广东说道:“别给他们!你这烟老贵了,给他们都浪费了,你以后进烟找我就行了,我是一队的小劳动。”
我问徐怀斌道:“组长,我们教员组有三个人,那个在哪里?”
徐怀斌道:“你是问陶大年吧,他赌博去了!”
“什么?赌博去了?”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广东笑着说:“咱老残队好多重病号、残疾的都不出工,几个爱玩的凑在一块,在隔壁九号监打扑克呐,赌香烟的,砸金花,等下别让陶大年知道你有烟,他一定跟你借,那去赌,输了就完蛋了,他还老是输。”
我听了有些晕乎乎的感觉,这老残队的官司还真好吃呀!大白天还可以打牌赌博,呵呵,现在四队可是拼死拼活在车间赶生活啊!我突然一下子感到了巨大的反差。
很快就都弄好了,我坐下来喝口水,小广东跑出去到院子里去拉水车了,他是小劳动,要负责每天到炊场拉两趟水车,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我又掏出一支烟自己点上了,这时,突然十二号位的那个闷头睡觉的家伙“噗通”从上铺跳了下来,此人个头不高,连毛胡子,额头突出,颧骨很高,看上去很另类的长相。
徐怀斌说道:“孙胜天!你怎么不睡觉了,下来做甚?”
“嘿嘿!嘿嘿!有鬼,有鬼!”那个叫孙胜天的犯人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道。
我靠!怎么回事?这里面怎么还真有神经不正常的啊?
“你说谁是鬼?这时我们教员组新来的同犯,叫何生,快孙胜天,说何生你好!”徐怀斌严肃地对孙胜天说道。
孙胜天走过来上上下下看了我一阵,看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笑嘻嘻道:“何生你好!还是你好!你是好人,嘿嘿,你不是好人,嘿嘿,好人都给抓进来了,没有王法了,嘿嘿,这个世道,没有王法了,嘿嘿!等下,别动!”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指着我抽剩一点的烟说道:“巴头不要扔掉,好人快给我巴头!”
我看看他,觉得他很奇怪,就把剩下的一小截巴头递给他,他连忙接过来,蹲到门后去贪婪地吸了起来。
我对徐怀斌说道:“这个,他,他。”我说不出口,用手指了下自己的脑袋,意思是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徐怀斌还没有开口,蹲在牢门后面的孙胜天说道:“我脑子没病,老清爽的,他们老公里非说我脑子进水了,我天天练倒立,都没有水出来,他们骗人的,老公里都是骗人的,外面那么多贪污犯、大官,他们不去抓,有个大领到,当场长的时候把女工的肚子睡大了,也没有人管,后来还提拔到了中央当了大官,就是他们把外面这些没有罪的好人给抓了进来,坏人都当大官了,嘿嘿……”
这小子张开嘴巴就不会停下来的,我现在有些相信他是个神经病了,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是说jing神病患者犯罪可以免予刑事处罚的吗?后来我知道,这个老残队里面,象孙胜天、张平这样的“神经病”犯有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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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第二五三章 是不是装的
徐怀斌对我说:“这个孙胜天就是这样,要么就是睡觉,只要一醒过来,就是嘴巴不停地说。//”
那个孙胜天说道:“哎!那个徐怀斌组长,我说话怎么了,哪一条规定我不可以说话的呀?啊?罪犯行为规范里面有不啦,你不要限制我的说话权利!”
徐怀斌说道:“监房门没锁,你出去到院子里面去说!”
孙胜天听了,连忙伸手推门,一推居然推开了,他“嘿嘿”一笑,跑了出去,我透过监房的窗户,看到孙胜天跑到院子里,在对面的院墙边上双手叉腰站着,对着那面墙口里念念有词,间或哈哈大笑。
我说道:“他都这样了,怎么还关在里面?”
徐怀斌说道:“总厂,市监医院都来人测试过,来了好几次了,中队、大队一直在帮他申请保外,可是你才怎么样?只要一有人来做鉴定,他比好人还正常!人家就说,这哪里是什么jing神病呦?瞎胡闹!等人家一走,他就犯病,你说他是不是装的呀?可是所有队里的人都说他不像是装的,打了几次,也没有用,就是晚上闹,陶大年,还有小广东都经常打他,也打不过来。”
这时,后面一直立正站着的张平说话了:“装的,装的!”就这两个字重复了两遍,然后就低头不言语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觉得瘮挺,就问道:“老徐,徐组长,那这个咋回事?”
徐怀斌说道:“这个张平,到是个可怜人,可是他杀人了,他把自己的孩子给杀了,才十岁的儿子,给活活用斧子砍死了,判了十五年……”
我有些漠然了,默默地掏出来一支烟点了,抽了两口,我站起来走过去,走到张平的身边伸手拍了他的肩膀,说道:“大哥,你比我岁数大,我叫你一声大哥,坐下吧,别立正了,来,抽一口!”我把烟递给他,他迟疑地看着我,慢慢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伸手接过我刚抽了两口的烟,慢慢放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兄弟,你是这里面第一个拿我当人的,你这样的人怎么也进来了?”
我一时间有些惊恐,这不就是个正常人在和我说话吗?我回头看了徐怀斌一眼,他正坐在小木登上看书,我又掏出来一支烟,自己点了,抬头对张平说道:“我不是好人,我入室抢劫,判了五年!”
张平突然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得细碎,对我说道:“都是骗子!骗子!”说完闭上了眼睛,我赶紧起身走开,深怕他犯病。
我回到前面坐下,我问徐怀斌:“老徐,咱这教员组,都主要干啥劳役啊?”
“没事干,就干呆着。”徐怀斌看着手里的一本厚厚的书,眼睛也不抬一下。
我一头雾水,接着说道:“怎么会?没有,那个劳役吗?”
“劳役,有,只要你是来改造的,就有你的劳役,劳改犯,不劳动怎么行?教员组教员组,就是教书的教员,主要劳役就是扫盲和小学升初中,我们几个就是犯人教师,你不是大学生吗?教小学、初中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点头道:“没问题,可是你刚刚说……”
徐怀斌终于抬起头来,对我说道:“你也是从车间直接过来的,你看看车间里面,一个萝卜一个坑,生产任务都完不成,哪里有时间上课?所以,我们就呆着,也有些事情要做,就是每周要去大队部打扫一遍卫生,还有就是监狱大门口的卫生。”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刚刚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三个犯人在打开的监狱大门口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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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 第二五四章 生意
快到中午开饭的时候,我听见隔壁监房的们开了,有两个犯人经过我们八号监房的门口快步向院门走去。 //徐怀斌对我说:“走,拿上下面那个塑料盆和塑料桶,帮我去打菜,以前是我干的活,现在你来了,你去吧,就到饭车那里把菜打回来就行,饭车陶大年会推到监房门口。”
这时,院门大开了,出工的犯人进院了,所不同的是,没有人报数,而是由内务大组长站在门口清点人数。后来我知道,老残队里面有好多是聋哑人……
各个监房都有一些犯人回来,我们监房也有四个犯人出工的,监房里面我前面的十号床位是空着的。四个出工的犯人两个是六十多岁但身ti硬朗的汉子,还有两个年轻的,我看到他们的饭钵都是用塑料袋套起来的,徐怀斌告诉我说,那两个年纪轻轻的一个都是肝炎患者,病重了就去监狱医院住院,病情稍有好转就回来干活。
每个监房都有一名犯人出来端着饭盆去院子当中的菜车打菜,我也端着菜盆走过去,院子里面的犯人都在看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知道,是我的囚服太脏了,我看到他们都很干净,在我们四队那样的车间干上一个月,囚服就别想洗干净了,也没有时间洗,每天滚在料堆和半成品里面,颜色、线头、粉尘、灰土,会很快把人弄得很脏。
小广东负责打菜,旁边还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黑汉子,这个就是老残队的内务大组长胡庆良,是个残疾,左腿是假肢。
胡庆良看到我过来,对我说道:“你是四队调过来的?”
我点头笑着说:“是,上午刚刚过来。”
“行,这里有什么事情你就来一号监找我。”他说道。
小广东给我的饭盆里面盛了一些尖椒炒蛋,特意多给了一些鸡蛋,在我的塑料桶里面倒了半桶紫菜汤。边给我打菜,边说道:“这是咱队的大组长,叫阿良的。”
我说:“喔,阿良大哥,那就还请多多关照了!”
阿良说道:“你们有文化的人我老欢喜了,没事来一号监坐坐,那个小广东,下午去储藏室看看,还有没有新囚服,你这囚服太脏了,扔掉算了。”
小广东说道:“不用,我那里还有几套新的,给他就行了。”
我连忙道谢,拎了桶端着菜盆回到监房,徐怀斌让大家把自己的饭钵都放到前面的台子上,他用一把大饭勺子给每人盛了一勺,分配的很均匀,老姚阿毛就坐在自己的床边,等徐怀斌过去给他盛好菜。
两个神经病异常的安静,都老老实实地等着盛菜,规规矩矩地在门口等饭车过来。
陶大年是个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很瘦,看上去典型的海港街头混混阿三的形象,他吆喝着挨个监房推饭车过来,手里面一把饭铲子,喊道:“后面的先别出来,六号监出来打饭……七号监出来打饭……”很快就到了我们八号监。
我们依次端着饭钵出去,陶大年说道:“哈哈,来新户头了!一看就是从车间直接过来的,看看你这一身!”
我笑了下道:“我叫何生,请多关照!”
“好,关照!来一大块饭!别的我就关照不了了,哈哈!”说着铲起一大块板饭给我。
我忙说:“不用、不用,太多了吃不掉的!”
旁边的孙胜天对我说:“给我分点吧,我吃不饱,这家伙从来不给我打满。”
陶大年说道:“不给他!他吃饱了就知道闹人!别理他!”
我还是拨给了孙胜天版块饭,他点头哈腰地感谢我,对陶大年说道:“同样是文化人,你看看人家多助人为乐!嘿嘿,你陶大年就知道欺负人,你以为我怕你呀,你觉得自己是牢头狱霸了,我告诉你,牢头狱霸是要被打倒的……”这家伙犯病了,端着饭钵在那里喋喋不休、语无伦次地开讲了。
张平皱着眉头对我说:“你别给他饭,他是个神经病!”
孙胜天听到了,回头对张平道:“你才是神经病呐,你ba爸、你ma妈,还有你光腚让我搞的的妹妹,你们全家都是神经病,都不得好死!”
我靠,我赶紧端了饭进去了,两个神经病打起来,我可不想在当中参合。
徐怀斌大喊一声:“都给我进去吃饭!查那戆比样子!”
一声暴喝,都老实了,乖乖进去坐在小木凳上吃饭。我拿出那支不锈钢的大茶缸,打开,分给徐怀斌一调羹,他吃了一小块辣酱和大蒜泡过的火腿肠,连连点头道:“味道老好!”
陶大年很快在外面分完了饭,把饭车推到院内的大水池边,小广东在那里用一根黑色的橡皮水管子冲刷一个大饭盆和汤桶,陶大年把几块大饭板也用水管子冲洗了,在饭车上装好,这时炊场的犯人就过来收饭车了。
至此,陶大年和小广东两个的劳役就算完成了,他俩端着自己的饭钵进来,在监房后面用两只小木凳上面放了块小木板,把几个饭钵摆在上面,小广东对我说:“东北,过来,外面坐在一起吃。”
我们起身提了板凳走到后面,我们三个围了木板坐下,小广东说道:“欢迎东北来我们监房!开两个罐头。”说着从身后的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纸板箱子,从里面掏出来两盒铁盒罐头,一个是红烧牛肉,一个是梅菜扣肉,陶大年和小广东一人一个打开了,我赶紧起身到我的内务箱拿出一盒鱼罐头,也打开了,放在一起摆了一桌。
小广东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三小瓶可乐,陶大年说道:“来!欢迎新战友,干杯!”
我们举起可乐瓶碰了一下,喝了,我悄悄看了看前面的徐怀斌,老头一本正经地在埋头吃饭,并不看我们这边,到是监房里的其他同犯,不时地向我们这里瞄上几眼,我们吃着罐头,小广东把我们三个人的尖椒炒蛋倒在一个稍大一些的搪瓷钵里面,拿出来一小瓶香油倒进去一些,又拿出来jing盐、白糖、鸡jing,倒进去搅拌。
我有些惊呆了,说道:“小广东,你真行,你咋啥都有啊?”
陶大年笑着说道:“咱小广东是咱老残队的美国大老板,广东人就是厉害,会做生意!”
小广东笑道:“别听陶大年瞎吹,做啥生意!”
这时,一个白头发的老犯人进来了,直接就奔我们这边来了,手里拿着两盒牛肉罐头,递给小广东说道:“小康,你看我就这两个罐头了,能不能多给点?”
小广东说:“行啊,都是老关系了,给你五根大前门!”
那老头点头哈腰接了烟走了,我说:“靠,你这里是换烟的啊?”
小广东说:“我呐帮着咱队里面进烟,这么多年了有些老路子,东北你以后抽烟就跟我说,你那个三五我现在没有,国产的,基本上都有。”
我说:“那个,硬盒的迎客松什么价钱?”
小广东说道:“你要的话,咱都是一个监房的,就一张纸头九包,别人来拿都是八包。黄山也是这个价,黄山好抽,我们都抽黄山。”说着从里面衣兜掏出一包黄山烟,打开递给我和陶大年每人一根。
陶大年说道:“小广东,上午我他ma的手背,又赊了一包大前门,你先借我一包,我下午得还给人家。”
小广东板着脸道:“你丫一天到晚就知道赊账,都一条多了,什么时候结账啊!”
陶大年讪笑着道:“这个月底,俺来邮包,到时候就有纸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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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第二五五章 梦里出逃
我们三个坐在一起,把三盒罐头都吃了,把拌好的菜留下,放到晚上再吃。// 午饭吃得很报很香,抽了小广东一根烟,我又发了三五给他俩每人一支。
吃过中饭,我们都去院子顶头的大厕所里面去洗碗,厕所的一排是十几个蹲位,对面一排是水泥槽子,上面一排水龙头,好多犯人就在这里洗碗。
大组长已经在喊了:“动作快点!马上进监房关封了!”
我们回到监房,金队长就已经进来关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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