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是易笙的妈妈带来的女孩中,惟一一个因多次出现而让我不得不记得她的女孩。
听说她只有二十二岁,看上去青春靓丽,直率活泼,还有一种优越环境熏陶出来的傲气,衬着那张精致的脸,倒是合适得很。至少一眼看去的,不会让人生厌。
当然,前提是她不要说话。
她一旦说了话,我就没法子喜欢。
我们毕竟是情敌。
我不知道她的傲慢是只针对于我,还是本身的性格。但既然易笙的妈妈愿意三天两头的带着她来耀武扬威,那前者的可能性应该比较高。虽然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事实上,我觉得她这么做一点儿也不聪明,非常的小说,还是狗血烂俗的那一种。而且即便在小说中,她这样的角色也十分的不讨喜,不过也可能因为现在流行女强……
到底还太年轻啊!不由想起那年的自己,虽没有这样的气焰,也是倔强至极。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强势挡在面前的女孩堆起了比易笙的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虚伪笑容:“谢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谢静扬起下巴,不屑地斜睨着我,极尽傲慢:“易笙哥呢?”
我不动声色:“约莫、大概在上班吧。”
“上班?现在都八点半了!我爸说他今天早下班了!”
“哦,这样啊……”我瞄了眼楼道中渐渐远去的背影,应该是易笙的母亲,没想到她居然抛下伟大的千金小姐自己溜了……看来易笙的没耐性是遗传自她啊。
想想也是,这些日子她这样努力,三天两头来这里爬楼,辛苦上了年岁的腰腿。可结果不管是我还是易笙,都没能表现出她期望的哪怕丝毫的动容,相信已逐渐磨平了她一向不足的耐心。
我掀了掀眼皮,想她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就算我真和这姑娘正面交锋,又会怎样?反正再不堪的模样,易笙都见怪不怪了!何况我这般爱装腔作势的人,怎么可能在人前曝露我母老虎的一面呢?
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坦然地迎上谢静的视线,给了她一个百分百正确的答案,“那他大概在哪儿相亲吧?”
“相亲?”
“嗯,相亲。”我耸了耸肩,坦然自若。易笙现在除了上班,惟一的活动就是相亲,还相当奔波的一夜N次。所以每次回来都累得半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比包办家务那会儿还要疲惫,因此以前每日必然进行的业余爱好——上网收菜,如今都郑重地托付给我了……
可偏偏,实话总是没人信!谢静逼了过来,一脸不悦:“骗谁啊,他要是去相亲,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
“不然,你觉得我该怎样?”我退开一步,不想用她的唾沫洗脸,“他只是去相亲而已。”又不是去播种的……
“你不是他女朋友么?”她一脸狐疑,口气倒谈不上气急败坏,只是非常仔细地观察我,仿佛想找出些破绽来。
“应该是吧,他好像没和我说过分手。”我笑了笑:原来她还知道我是易笙的女朋友啊?我差点要以为她才是呢!
“你……”谢静好像终于有些被我气到了。
我觉得这才正常,因为婉婉说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最擅长的惟就是气死人不偿命,貌似这一点连易笙也十分赞同。
因此,她总该给我一点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嘛,不然多伤人啊~
我想自己最近真的非常无聊,才会期待她的反应——不知道现实生活到底会不会如狗血电视剧一般?尤其在我的余光瞄见易笙的身影时。
没想到,她的眼睛不但大,还很尖,一下就发现了正主儿:“易笙哥!你回来了!”
既没有狗血的变脸,也没有俗套的伪装。
他们的身体距离也保持得很好,完全没有戏剧化的倾向。大小姐连自己的手都管制得很好,甚至没有捥上易笙胳膊的倾向。
现实啊,到底不是电视剧!见无戏可看,我打算退场,投奔浴室的怀抱!晚洗澡的人要负责擦地,我想把这个神圣的任务留给说要给我幸福的那个男人:“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别走。”不想,还没能迈出脚,就被拉住了胳膊。我低头瞧了眼自个儿被拉住的手腕,不难看出拉着我的手上已隐隐绷出了些青筋。
“好。”我乖巧地顺从他,定住脚步站到他身后,垂着眼睑谁都不看。
看来,忍耐到极限的不只有易笙他妈,这个深得其遗传的家伙也已经相当厌倦了。
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撞枪口,易笙生起气来还是挺可怕的。
为求自保,我打算把硝烟炮火留给眼前的年轻人,无知者无畏嘛!
果不其然,易笙直接对谢静发了难,比我想象得更不留余地,似乎根本不在意明天会不会被上司发配南极:“你怎么又来了?”
“我想你啊!谁让你不接我电话!”谢静倒是毫不在意,只不爽地看了一眼我们交握的手,便迎上了易笙的冷脸,撒娇味十足。
“你以前没事儿也不会打电话给我,现在倒勤快!”易笙半点不留情面,视线还掠过她,落到了我的身上。我只好马上回他一个淡淡的笑容:放心,我相信你。
易笙这才满意地回过头去继续大发毒威,“谢静,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跑来我这里来并不合适吧?你可以不计较流言,我可不行。我很珍惜我的女朋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以后要有什么事,让你爸爸转告我就是了。不过,我想你应该没什么事非找我不可吧?”
这话说得可……见谢静一脸难堪,水汪汪的眼睛里还微微发了红。我立马撇开脸装作没看见,给她一点儿余地。虽然这姑娘确实有那么点自作自受……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真是彻底地跟不上时代,这位谢静大小姐到底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本以为经易笙这雷霆一击,她就算不哭鼻子,也会找个借口赶紧逃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并默默地在心里诅咒易笙一生买泡面都只有调料没有面。
没想到,她只是吸了吸鼻子,就倔强地抬起下巴,很是坚定地看着易笙:“易笙哥,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我着实惊讶。若非立场的问题,我没准还会觉得这姑娘挺合适易笙,毕竟她到现在都没哭出来。
据我惨不忍睹的童年经验来看,易笙这丫的从小就很擅长伤人自尊,伤人面子,从不留情。
当然,自小和他在一处的我,绝不会是那个例外。事实上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那个例外存在!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哎,难怪现在脸皮会变得这么厚……
不过,在场的约莫脸皮都不薄,包括毫不犹豫回绝谢静的易笙:“我拒绝。”
“易笙哥!”
“真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没什么是郝郝不能听的。”
“是么?你确定。”谢静直直地看着我,视线宛如刀刃。
“我有什么好不确定?”易笙嗤笑一声,斜睨着对方的表情相当慵懒,顺着荼靡的灯光,倒还真有几分性感,“不说拉倒!”
“你可别后悔!你知道么,你……”
“那个……我有发言权么?”我打断谢静。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自信的表情让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郝郝?”
“抱歉,”我不是没有犹豫,不是不想给易笙面子,但我实在没兴趣在他们之间当炮灰,也无意让人家更难堪,“但我真的没有兴趣听!”
我捏了捏易笙的手,希望他能体谅我的心情。我不是圣母,却也不喜欢伤害别人,纵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情敌。
喜欢一个人不是一种罪过,而要喜欢上易笙,真的太过容易。倘若一开始就没有给她任何希望,她又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既然双方都有错,他又有什么资格怪罪于她。
我希望他能独自解决,把该说的话说明白、说清楚,就像我独自面对秦云那样。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易笙在这种时候得罪他的上司,那对热爱这份工作的他而言绝非好事。
刻意忽略易笙惊讶的目光,我转而对上谢静虽意外但也有几分得意的表情:“你早点说完早点回去吧,这里是旧城区,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不用你操心,易笙哥会送我回去的!”谢静一脸得意。
我又看了眼易笙,他只是冷着张脸,并没有反驳。
“那,你们请便。”我耸了耸肩,转身回屋。
而这一次,易笙没再拉住我。
你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当易笙恼怒地回来时,我却依然只有沉默,长久的,窒息的沉默。
我没有吭声,等着他发话,像过去每一次一样。
可是这一回,易笙却罕见得有耐性,静静地站在我的对面,犀利的视线仿佛要把我整个儿穿透。
直到我都快呼吸不过来,他才缓缓地开口:“你就不会在意吗?”
“在意?为那个女孩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我当然不在意。她们不是可以夺走你的人,来再多也无所谓。”
事实上,我还希望能来得更多,因为她们只会让他更加不耐烦。
我想我是卑鄙的,我就是想利用他的不耐烦,累积再累积,然后一股脑儿地爆发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我叫郝仁,但很多年前,我就配不上这个名字了。
而现在,只要能够留住易笙,哪怕不择手段,哪怕一身泥泞,我也愿意。
可是这些,他能明白吗?
我想,他不明白。如果他明白,就不会捏着我的肩膀,如同一只吃人的狼,凶狠地逼迫我:“无所谓?哈,好一个无所谓!我像个傻瓜一样,不管多累多疲倦,都坚持回来,就是为了等你开口!可最后呢?却只有一句无所谓?
“郝郝,你真的觉得自己很聪明吗?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没有打算和我一直在一起!
“知道么,你现在做的就和高三那年一样,先对我很好,好得让我受宠若惊,幸福得连睡觉都不敢,就怕这是一个梦!然后呢?就是头也不回地走开,潇洒、利落,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回头!
“郝郝,也许你不介意历史重演,也许你只要一个现在,你很潇洒,最后还能带着为我好的名头伟大的转身离开,了不起的是你,牺牲的是你,那我又算什么?
“我什么脸面都不要,跟所有人低头,不屈不饶地求你的朋友,就算她们摆明了刁难我,我也一声不吭都忍了下来!
“我费尽心思讨好你、追逐你,缠着你,就是希望你相信这一次我不会、也绝不可能再放手!可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
一句一句,每个字都戳中了我的心。
他猜得没错,最初我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和他在一起的。
可是就如同他期望的那样,我泥足深陷,又怎么可能抽身而出?
一切的一切都如他算计好的,多么聪明!
可没想到临到头了,却是他自己无法相信自己的算计,不敢面对自己的成功。
我低低地笑,眼里却闪着泪花:那么,哥,你又相信过我吗?
“为什么笑?笑什么啊!因为我很可笑么?嗯?”易笙一脸悲伤,“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一次次对自己说,假如真有下一次,离开的人一定得是我!可是郝郝,你告诉我,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怎么舍得离开?”
“你不是离开过了么?哥,我等了你足足999天!”我任由泪水滑落衣襟,我抬起头直视他,用撕裂自己的疼痛,直直地看着他,“可直到我哭不出来的那一天,还是连一封邮件,一个电话,甚至一个短信都没有收到……”
背叛过彼此的,不只有我。
我看着易笙倏然僵硬的身体,哭得泣不成声,撕心裂肺。
没错,我是给过他撕裂的痛,他留在门口的血印至今还有残痕。
但是他给我的呢?
是比这更加残忍的漫长的磨折、绝望和心死!
我不止一次想过去死,又那般看不起为了爱情要懦弱地去死的自己!
我为了这份割舍不了的感情,我连自己都没有了!我连自己都不要了!
我简直无耻!
我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我好恨!
很久之后,一双熟悉的臂膀轻轻地环住了我。
可是,却没能带来我想要的温暖。
我好冷,心像结了冰。
没有救赎。
我没有挣脱易笙的怀抱,只是以言语为刃,带着隐藏许久的深层的恨意,狠狠地刺向这个让我痛苦让我不堪的男人:“……哥,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惟一的男人。但,谁又是你第一个女人呢?我不在意那些女人,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她。”
我能感觉抱着我的手突然一僵,然后,颓然的掉落。
“哥,我是个傻瓜,所以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舍弃一切跟你走,无怨无悔。所以即便是秦云,也不可能留的住我。可是,哥,你也会是一个跟我一样的傻瓜吗?”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平凡的我身边都有秦云这样的男人在等候,出色的易笙又怎么可能会落单?
上帝一直那样偏爱他,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他,“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陪在你身边的人,是她吧?
“你想过要放弃我,你想过要舍弃我,你想过干脆就忘记我,跟她在一起吧?
“哥,你一直觉得是我和我妈亏欠了你?她抢走了你的父亲,把你的世界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让你妈变得那么疯狂,所以你生气,你迁怒,你和你妈一样觉得我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冷静下来,又觉得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我是无辜的,对么?”
“郝郝,别说了,求你……”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说?”我一把挥开他的手,狠狠地瞪他,尽管视线一片模糊,根本什么也看不清,“你凭什么把自己和你妈定位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是你爸爸先追求我妈妈的,是你爸爸勾引我妈妈的!你爸爸和你妈妈早在他和我妈好上之前,就已经完了不是么!你明明都知道,知道是你妈妈坚持不肯分手他们才没有离婚!你明明知道——他们早就形同陌路!是你爸爸和你妈妈联手毁了这一切,毁了我的家!因为你爸爸,我才没有了爸爸!该恨的人是我,不是你!”
“不要再说了!”易笙声嘶力竭地喊,我终于停了下来。
黑暗中,是我和他嘶喊后的喘息,粗重而艰涩。
他将头埋在我的膝盖,裤子湿了一大片。
我怔怔地望着前方,没有低头看他,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我听到空荡荡的房间里,飘来我的声音,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碎:“哥,一直以来都在利用爱情的人,是你。”
终究,我还是捅破了这层纸——长久以来,一直因为太过爱他而不忍心戳穿的薄膜。
“……是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很久之后,耳畔传来易笙的苦笑的应答,很低、很低的声音,低得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握着我的手在那一刻,又是那样、那样的用力。
我想,易笙哭了。
滴在我手背上的水滴,是他隐忍多年的眼泪,无法面对现实的痛苦。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他不舍他满身伤痕的母亲再痛上加痛,他怕她会活不下去;他不想每天面对背叛者的父亲,更不想失去一直以父亲为天的母亲。
他怕自己一无所有。
于是,他选择了对自己残忍、选择了一再地对我放手。
他是多么的愧疚,因为我们每一次的分手,都是他的逃离。
他始终不敢做的决定,最后,由我来帮他做。而他则用受害者的身份,苟延残喘,这样才能逼迫自己,不去恨他的母亲。因为憎恨已经离开的我,会让他活得比较轻松。
他欠我的太多,多到假如有一天,我想要走,他根本就拦不住。
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没了那个资格。
他仅有的筹码,不过就是我爱他。
只要我不再爱他,他便一无所有。
我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所以才更知道如何才能将对方伤得更重。
而今次,我给易笙的,便是致命的一击。
你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那天开始,易笙开始疏远我了。
他不再在十点前回家,即便我还是常常等在门口,往往也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