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他深邃的脸庞,透着无限的寒意,她的话,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加深了他脸上露出的厌恶之情。
他不是柳下惠,是个有着正常生理*的男人,但即使是这样,他看着这样的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因为他的心里,深深藏着一个叫做夏夏的女人……
想着,男人猩红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扯了扯嘴角,“罗琳,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不说,现在你的做法,更是让我厌恶透了你!”
对于一个爱慕他的女人来说,这无非是最残忍的话了,男人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冷漠和疏远,这深深地刺痛了罗琳红肿的双眼。
他刚才,在叫别的女人的名字!
伏在地上的罗琳抓紧身上的被子,眼里闪现了强烈的恨意!是谁?是哪个女人,让他在这样的半夜,都会不断地呼喊她的名字?
那一刻,罗琳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如此地抗拒着她,即使她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他都无动于衷……
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别的女人!这个认知,让罗琳心狠狠一抽,骄傲的罗琳公主再也不淡定了。
她抓起被子,往身上一裹,然后绕过床,来到男人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问道:“夏夏是谁?哪个女人是夏夏?可以让你这样忘情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一刻,男人的五官沉了沉,她不断地在他的耳边提着这个名字,每一遍,他的后脑勺总感觉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棒一般,痛的厉害……
“说!你说这个贱人是谁?是怎么勾引上你的!看我不撕烂她?”
不丹的女人,表面要矜持端庄,但是内心底,都是十分自强自立的,因为一个夏夏,罗琳公主此刻显然忘记了,自己是这个国家尊贵的公主殿下。
贱人两个字,让男人缩了缩猩红的眸子,狠戾,立刻爬满了他的脸,下一秒,他的手高高地抬起,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她精致的脸上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大的巴掌声响彻在卧室内,然后,发出一道凄惨的女人惊呼声。
砰的一声,罗琳扑倒在地,左侧脸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道红通通的五指印。
男人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但是他眼中的狠戾与杀意,是那样的明显和冷酷……
他不允许任何人诬陷他心中的那个女人,心底一个声音这样地在提醒着他,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动手了,即使这个女人是公主,他也不允许!
男人冷眸沉了沉,然后狠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罗琳,你给我听着!夏夏……”
他顿了顿,心口又是一痛,他捂住发疼的胸口,面色还是一片清冷,“夏夏,不是你可以说的!虽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我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她!就算是你,也一样!”
他咬字极重,脸上的冷意快要将她冻住,罗琳被他强大的气场骇住,身子不由地颤抖了一下,也就是那个时刻,她看到了他翻滚的眼里,那股赤红……
那一刻,罗琳心里想,如果她再胡乱说话,这个男人,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下一秒,罗琳立刻痛哭了起来,然后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间,“迪尔!不要抛弃我!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们是要成为夫妻的,迪尔,我是那么地爱你,我有信心,我并不比那个夏夏差,我跟你会幸福的……”
硬的不行来软的,男人勾了勾唇角,冷冷地一笑,他不想再跟她多废话,这个婚,一直以来就是她一厢情愿,就算他死,他也不会娶别的女人!
男人薄唇缓缓抿紧,下一刻,他一个弯腰,抱起了她,不顾她的叫喊,打开房门将她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高高在上的罗琳公主摔了个狗吃屎,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的寒意,让人畏惧。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你不想丢脸的话,就赶紧取消后天的婚礼!”说完,男人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天不亮,沈傲天和陈怡就出现在了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隔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两双眼睛,布满血丝,带着泪光,不停地朝着里边张望着。
里边,那张小床上,那小小的身子上,被插满了管子,然后厚重的氧气罩戴在他的小脸上,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
两人看的心里一抽一抽的,拉过一旁刚从里边出来的护士,焦急地问,“护士,那个小孩,到底得什么病啊,身上插这么多得管子,看着怪可怜的。”
护士狐疑地瞥了她们一眼,悠长地叹息一声,面露悲色,“唉,这位你夫人,你是不知道,那个小孩啊,可怜呐,他父亲好像死了,他自己好像感染了什么病毒,危在旦夕,活不了多久了。而他母亲,好像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救他。”
这个护士是一直照顾小家伙的,每一次,医师进去给小家伙换药抽血的时候,她都在场,看的那是触目惊心啊。
“这位夫人,你是不知道啊,每一次,那么粗的管子啊,那么粗……”
这位护士还比划给她看,眉眼间露出了深深的同情,“就那样噌地一声插进了他小身体里啊,然后抽出一大管骨髓化验啊,那痛的啊,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了……”
护士还想再说,陈怡的脸色已经惨白,捂住发疼的胸口大口呼气,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无端的痛苦,竟然发生在这个小孩身上。
尤其这个小孩,还可能是她的外孙……
沈傲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肩膀,挥手截住了护士还想要说的话,扶着陈怡在一旁坐下。
他伸进她的口袋,拿出一个药瓶子,倒了两粒药出来,给她服下,然后帮她抚着胸口,劝道:“你着什么急啊,你忘了你有哮喘呢?病要是犯了,只怕你也要和他一样,躺在里边,戴着氧气罩了。”
闻言,陈怡眼眶一红,也不顾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了,便掉下眼泪来,“你不懂我啊,如果夏紫溪,不……夏夏,真的是我们的女儿,那么睿睿,就是我们的外孙,你看着自己的外孙躺在里边这样受苦,危在旦夕,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陈怡的唇瓣惨白,呼吸都不顺了,昨晚夏紫溪来了过后,沈老爷子立刻就命人去查了,也叫了秦御风来问过了。
可靠的DNA检测书被挖了出来,加上秦御风的口供,基本确定,夏紫溪真的是他们死去的女儿了。
而她,竟然还一口一个贱人,叫着她,给着她冷脸色看,还说要与她势不两立……
她亏欠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她身为她的母亲,竟然用着最恶毒的话语去攻击她,去嘲讽她,她真的不配做她的母亲啊!
此刻,陈怡想起,昨晚夏紫溪离开之时,眼里透漏出的那股恶心之感,她是反感她到了极点了吧。
陈怡还记得,她离开自己身边的时候,还只有八岁,在医院里边,那冰冷的手术台上,医生缓缓地为她盖上白布,然后她在她的尸首前崩溃,最后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丈夫告诉她,女儿已经送去火化了……
火化……
陈怡抹着眼泪,脑子里的一根弦倏地崩断,她的泪脸倏地一白,然后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通红的双眼隔着弥漫的水汽,望着自己身边的丈夫,这个最亲近的人。
盯着沈傲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陈怡收回了目光,低了低头,摇着头开始囔囔自语:“不……不会的……”
那一刻,她的心里在流血,然后双肩开始耸动。
沈傲天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担忧地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陈怡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明明眼前的这张脸,自己看了二十多年,可是现在,却仿佛再也看不透了。
眼前渐渐变得迷离,她眼眶里的泪水啪嗒啪嗒掉下,下一秒,她的眼间一片血红,同时,她抓上了他的领带,冷冷地质问他:“八年前,负责女儿火化的是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女儿还活着?”
夏夏是他们的女儿,那么十八年前火化的那个人是谁?这些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联合外人骗她,偷龙转凤……
不愧是沈家的当家主母,说出的话一直都是一针见血,陈怡的话音落下,沈傲天随即变了脸色,心里的秘密被戳中,脸色流露出来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更别说是陈怡这么精明的人了。
他的脸色,被陈怡尽收眼底,他的不开口,代表了她的默认,下一刻,陈怡崩溃了。
一抬手,便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扑过去撕扯着他的衬衫。
“你他么还是人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出去!你是魔鬼!是魔鬼!”
陈怡嘶哑地悲鸣,眼前一片血红,为女儿的死,她整整伤心了十多年,落下了一身的病,没想到最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这个和自己结婚二十几年的男人!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的男人!
他的丈夫,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偷出去让给了别人,然后瞒了她整整十八年!
陈怡一边流着泪,一边冷笑,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脸上的表情,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沈傲天还是一言不发,任由着她撕扯着他的衣襟,陈怡哭喊着打他,骂他,最后无力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你是魔鬼啊!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别人!你还是人吗?”
此刻,她已经完全不顾任何形象了,撕扯的心里,只有丈夫的背叛和对女儿的深深的愧疚,如今这两者加起来,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怨恨,就更加地深。
她的呼喊,传遍了整个一层楼,渐渐的,不少人跑来围观,诧异的目光,还有那啧啧声,将沈傲天和陈怡包围了起来。
最后,秦御风也来了……他不过是来问问医生,睿睿的身体特征,没想到会正好撞上这一幕。
“大姨?你怎么了趴在地上啊。”
陈怡毕竟是自己妈妈的姐姐,自己的亲长辈,尽管她没有给夏紫溪好脸色看,但看着她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他的心里还是多少不忍的。
他连忙蹲下来去扶她,一边转过脑袋对着沈傲天,瞥了他几眼,注意到他脸上的不自然之后,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秦御风在知道夏紫溪和他的关系之后,就让人去调查了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偷龙转凤,这种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狗血剧情,没想到会真切地发生在现实生活里,还是他的身边,发生在夏夏的身上……
“御风……啊!不要叫他姨夫!他是魔鬼!他偷了夏夏出去……让我们母女……母女分离了十八年啊!我难以想象……夏夏……她受了多少的苦啊!我对不起她啊!”
陈怡呼天抢地地喊着,围观的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骚动,然而指责声如潮水一般朝着他们袭来。
秦御风咬了咬牙,一边安抚着陈怡,一边将她缓缓从地上扶起,“大姨,别说了啊,我们先起来,别激动,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搀扶起哭的撕心裂肺的陈怡,朝着沈傲天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人群外走去,沈傲天接受着众人的谴责,浑身觉得不自在,抚了抚眉眼,最终跟了上去。
似乎整个医院都知道了他们的英勇事迹,走到哪里,都有议论声和灼灼的目光,秦御风无奈,最后将他们两个带回了夏紫溪的病房。
这也许不是最好之举,但是他的心里,也是希望,能够让他们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他的私心里,还希望陈怡和沈傲天能够出手,救救睿睿……
他们推门进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儿还闭着双眼进去,一进门,陈怡立刻推开秦御风,大步来到床边,哭的红肿的双眼死死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脸更是瘦的不行,看着着实让人心疼,陈怡的心狠狠一抽,然后大口地吸了口气,抬了抬头,捂住双眼,手心里立马盛满了泪水。
她是她的女儿啊,本该享福的日子,如今却受了这么多的苦,一切都是她造的孽啊,当初没有保护好她……
昨晚,她竟然还一口一个贱人骂着她,从她进门到离开,她就没有给过她脸色看……
她不配做她的母亲……
门边,沈傲天看着这副情景,低下了头,心里发出沉沉的叹息,十八年前的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但是做了就是做了,他绝不会逃避,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她听,还有,他对自己的女儿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秦御风紧抿着惨白的唇瓣,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多想,站在床头痛哭流涕的陈怡缓缓伸出湿润的手心,覆上了她的侧脸,然后轻轻抚摸着。
“夏夏,是妈咪对不起啊。妈咪错了,妈咪该死,妈咪不该现在才认出你……十八年,你受苦了……”
她们的响声,吵醒了静静沉睡的夏紫溪,她睁开空洞的双眼,然后转过脑袋,呆呆地望着自己面前泪如雨下的陈怡,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你来干什么?”
事到如今,这亲生父母于她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十八年了,她过了这么久没有父母的日子,现在又何必在意呢……
夏紫溪暗暗地嘲笑自己,明明昨晚已经死心了,可是现在见到陈怡,她的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莫名感觉,这真实的感觉,清晰的出现在她的心里,让她的心随之悸动,这不是骗人的……
窗外,清晨的阳光往往透过窗帘缝漏了进来,今天又是一个大好的天气,可是对于她和睿睿,却是到了生命的尽头。
她冷漠的态度,还有脸上的不屑,深深刺痛了陈怡的眼球,她捂着起伏的心口,喘着粗气,眼角的泪啪嗒啪嗒地掉着。
“夏夏,妈咪对不起你,妈咪,不小心弄丢了你,妈咪……”
陈怡的嘴唇都在颤抖,话都说不清楚,急了想去抓她的手,但夏紫溪轻而易举地推开她伸过来的手臂,脸上唇角勾起,露出冷笑。
“陈夫人,昨晚,你可是喊我贱人的,现在叫我夏夏,会不会转变太大了?”
这么十足的嘲讽之意,陈怡停在空中的手一僵,然后脸整个扭曲了起来。
她还在怪她,怪她对她不好,怪她抛弃她这么多年,可是她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陈怡勾的甚是好看的秀眉此刻缓缓拧起,她的喉间微微一动,无数想要道歉的话都被她刚才那一句陈夫人给堵住……
她和她明明是母女,现在却走到了现在这地步,这是多么可笑……
陈怡紧抿着干裂的唇瓣,双腿微微屈下,下一秒,伴随着轻轻的一声,陈怡弯下了身子,然后在她瞪大的双眼注视之下,朝着她跪了下来……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让一个中年妇女这样跪在地上,着实不忍,更何况,她还是她的母亲……
天底下,哪里有母亲向女儿下跪的道理……
此刻,即使夏紫溪的心里对她还有怨恨,但是看着她的举动,夏紫溪的心里,缓缓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夏夏,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也不奢望,你会立刻接受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但是……但是我们是母女,这是不争的事实,夏夏,希望你不要恨我……”
现在,陈怡放下了一切的身段,跪在那儿,声泪俱下地求着自己的女儿,先不说以前的她做过什么坏事,这样的场景,是夏紫溪最不能忍受的。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她倒是希望,陈怡像昨晚一样,对着她恶言恶语,这样她反而可以坚定自己的立场,和他们沈家,彻底地断绝关系……
刚一醒来,就遇到这样的情况,让她目龇俱裂,头昏眼花……此刻,夏紫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床头的另一边,秦御风和沈傲天就那样站着看着,两人的眉眼里皆是满满的落寞,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成了这样,只能说,命运无稽,想要捉弄你的时候,你跑也跑不掉……
冬天的地板上,是一片冰冷,很冷,尤其对于陈怡这种中年贵妇来说,更是无法抵抗,不一会儿,她的身子就开始打颤,但是她始终低着头,不吭一声,她的潜意识里,这只是对十八年前犯下的错的一点赎罪……
“你走吧,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