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心里空空的，连她熟悉的家也同着她的心空荡起来，她突然无端的觉得难受。林珏一个人在家里兜兜转转地晃悠着，不知不觉间来到空荡荡的书房。她蓦地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和弟弟一起坐在这里写作业，俩人互相让电扇的情景仿佛就在她的眼前。那个时候的她们快乐的像两个小蜜蜂，辛勤的忙碌着。
当时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一年之后的今天却要彼此分离，远隔天涯；也没能预料到她差点就不能在市一中呆下去了。幸好有叶勋和夏微帮她，不然她都无法想像自己会被市里的哪座中学收留。
想到叶勋，她心头闪过丝丝的甜意。叶勋确实对谁都很温柔，对她同样温柔，但却与众不同，他对她的温柔里蕴藏着深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体贴、细心、照顾她都看在眼里铭记在心里。而且他只对她一个人这么好，他对别人不曾如此。
林珏走进书桌前，顺手翻看书桌上的书来看，眼睛却瞟到另一本书下面压着一封粉红色信封，她脑子飞快地闪着。她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收到任何信，难道……
林珏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匆忙地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看：
亲爱的姐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或许我已在去往省城的路上，或许我已经到了省城，或许……
但无论你看这封信时，我在那里，在干什么，我的心永远在姐姐身旁守护着不曾离开。
姐姐，首先我要跟你深深地说声抱歉，那天我不该冲动惹姐姐生气，也不该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知道五岁那年的事，可你和妈妈一直都瞒着我，瞒着我，却不知那年我在门外将里面的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我虽然小，也没有亲眼见父亲残忍的样子。但也明白父亲那句句字字是什么意思，那句句字字同样重重的剜伤我的心。可你和母亲将那件事至今也没有和我提起过，还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让我活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
那时候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我也假装着不知道一切，活在你们的假象里。可无论我再怎么假装，真相还是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展现着，日日夜夜煎熬着我。
我一直以为你们会把我留在身边，我想既然你们不想让我知道一切，那么我只好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保护，守护着你们。
可天真的我，还是想错了，你和母亲一直都想支开我，自己承受一切。我愤怒极了，气冲冲的来找你理论，可看到你开心的笑靥，所有想说的话都咽在了喉中。最后，我只能用我一直在你们面前伪装的任性的自己来挽回这一切，可一切却失了控。
我失去了理智，胡言乱语的，狠狠的刺伤了姐姐。姐姐你为了教训我，第一次失手打了我。我当时很伤心，但又很后悔。我伤心姐姐宁愿打我，也不愿留我在身边一起分担着，我悔我自己的轻率，不该胡言乱语伤害了姐姐。
过后，我认真的想了好久，姐姐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来成全我的未来，我居然还用话来威胁你，刺伤你，气你。想想我真是幼稚的可爱，难怪姐姐和妈妈不愿我留下了，是怕我最终会是你们的负担吧！所以我一点都不怪姐姐那巴掌，也是姐姐那巴掌让我清醒了。我留下来，也不能为姐姐和妈妈做什么，反而会给你们添事非，所以我选择离去。
姐，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请求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憋在心里，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说，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资格知道家里的一切。
姐，你也别什么事都自己抗着；别什么事都自己冲到最前头。记得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我可以帮你分担，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该累了吧！
姐，我依然是那个最爱你的弟弟，所以的一切不会因为那巴掌所改变，包括以后也不会变，我们永远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爱你的弟弟：小珩亲笔
林珏颤抖着将信一字不漏地看完，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什么都知道。林珏泪眼婆娑地望了望林珩收得整整齐齐的书桌，颤抖不止的双手拿不住那张薄薄的信纸，那张又薄又轻地信从她颤抖的手中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林珏怔了几秒，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她顾不上去捡地上的纸，疯了般往书房外奔去。
林珏疯狂地，拼命地往车站跑，连车都忘了打，一味地往车站跑。她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切还来得及，只要再加快脚步一切都来得及。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群，林珏也顾不上这一切。她奋力的往人群中跑过，撞了行人也没有停下奔跑的脚步，边跑边向人道歉，有的人生气的在林珏身后破口谩骂。她跑到马路中间，一声声汽车的刹车声划响天际，司机从车里探出头来怒斥林珏。她也不管不顾，一直不曾停歇地疯狂地往车站跑。
这么多年来林珏一直瞒着林珩，父亲对她们做的种种，她不想林珩像自己一样，失去天真无忧无虑的童心，可聪明如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隐藏的太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让她一直为以自己的弟弟还拥有那颗童心。
其实他和她一样早在十年前就失去了他们那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他把自己隐藏起来，只为了不让她和妈妈担心、难过，可亲爱的傻弟弟你可知这样藏着掖着，等她知道后，岂不是会让她更加的难受。林珏心隐隐的作痛，也许所有不完整的家庭里的小孩，都会过早的成熟。
林珏她们住在东街，是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地带，而车站在这座城市的最北边离市中心甚远。林珏赶到车站时，林珩坐的那辆班车已经行驶出了车站。
林珏站在候车亭门口快速地扫了一秒，并没有看到林珩的身影，她一时慌了神，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看到提示牌上面不停闪烁的字时，又慌忙地从候车亭跑出去。
林珏出了候车亭，东张西望地找的士。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唤她，她寻声望去。林珩将头探出车窗外不停地朝她挥手，她感觉他在离她越来越远。她来不急多想，追着林珩坐的那辆班车跑：“小珩，我和妈妈在家里等你回来。小珩，那天的事我并不怪你，是我太冲动了。你没有错，错的人一直都是我。”她耳边是呼呼地风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话，何况是离她越来越远的林珩呢！
林珏一直追着车跑，可人怎能追上车呢，一直跑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了，她也不曾停下。她眼睁睁地看林珩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无力的蹲下身子，抱着头啜泣。九月末清晨的阳光有点稀薄，淡淡的晨光笼罩着她颤抖不止的身子，有点凄凉，有点落寞，让路过的行人也纷纷感伤起来。
16。第十六章不堪的往事
叮叮咚咚的下课铃划破寂静的夜空，墨绿色的夜空下是灯火阑珊的校园。校园的林荫道上是一群一群结伴而行的学生。林珏踱着脚在林荫树下晃来晃去，如雁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的自行车上，偶尔和林珏一起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一阵阵刺耳的单车铃声在林珏耳畔响起，林珏忍无可忍的道：“如雁，你可不可以别按了，听得我心烦意乱的。”
“可以哇，你坐上来，我就不按了”如雁笑着说。
林珏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站着。她们在一起等夏微，夏微下课时说去上厕所，她们说好了在这里等，可十几分钟都过去了，她还没有来。
学校里的学生渐渐的越来越稀少了，教学楼的灯几乎都熄了。如雁不耐烦地说：“我们走吧！看来她可能先回去了。”
林珏不死心地望了望高二年级的教学楼，才坐上自行车，可坐上去了她又跳了下来：“如雁，你先回吧！”
如雁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扬长而去。如雁和她同一天转出艺术班，还和她同班但却不坐，她坐在她和夏微的前面。如雁她以前学画画是因为学习成绩不佳，现在她的成绩都排全校全几名，她没有必要在艺术班里呆下去了。在她们这里学习成绩不佳的学生就学艺术，学艺术的学生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进入市一中，而不学的一点机会也没有，所以学艺术变成了学生们进入市一中的手段。
林珏看如雁走后，一个人急急忙忙地往教学楼走去。今晚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宁静的像波涛汹涌的海潮来袭的海面无风无浪。她得赶紧找到夏微，不然待会很可能会下暴雨。
林珏明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她还是不忍心丢下夏微。因为林珩去省城的那天是夏微找到了泣不成声的她，那天她们一起发誓今生今生不会抛弃彼此，永远都是彼此最好的姐妹，所以林珏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弃夏微于不顾。
林珏她们教室的这栋教学楼灯已经全熄了，到处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匆忙的脚步声回荡在教学楼里，显得异常的恐怖。林珏战战兢兢的往厕所里走去，紧张的她额头直冒冷汗，全身不停地颤抖着。还好厕所里装有声控灯，只要轻轻地拍拍掌心灯就会亮，不然林珏真的怕自己不能走到这里。在黑暗空荡荡的教室楼里，她脑海里老窜上电影里恐怖的镜头，几乎吓得她不敢前行。
林珏抑制内心的恐惧把她们高二教学楼里的每一个厕所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夏微。她突然想起如雁的那句话，也许她先回去了。林珏摇摇头，不，不，不可能，夏微说会等自己，怎么会先走呢？也许她知道她们这栋教学楼比较早熄灯，到高三那栋教学楼去上厕所了也不一定呢！
这样想来，她的心宽慰了许多。她正欲抬起脚步往回走时，楼道里却传来一阵一阵脚步声，她顿觉得毛骨悚然。这么晚，除了像她这样，要找人会回教学楼的人还有谁会来这黑漆漆的教学楼。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那人就要到自己面前了，她一个闪身躲近了女厕所的门后。
林珏躲女厕所门后拼命地平息自己那紊乱急促的呼吸，她的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双手按住那颗跳动的心，静听外面的动情，那脚步声转眼到了身旁，细听那脚步声不止是一个人，好像有两三个人。
脚步声到了女厕门口戛然而止，他们没有出声，声控灯一直未曾亮。还好他们平稳的呼吸声清晰仿若就在她耳边，不然她真的会以为是幽灵。
林珏从门的细缝里往外看，在黑暗中她没有看清楚是谁，两点微弱微小的红光一明一暗的亮着，她想这可能是烟燃烧的光，因为她已经闻浓浓的烟味，呛得她直流眼泪。她准备出声，却听到其中一人悠然开口说话：“妈的，这烟真难抽……”林珏脑子闪过一抹精光，不对，这声音。
林珏死也不会忘记这个人的声音，那个厉声指责她是恶毒心肠的江吉，他不是被学校开除已久了嘛？怎么这么晚回这里来干嘛？没想到江吉出了市一中变得如此粗俗不堪了。
这样一来林珏更不敢出去了，她知道江吉恨她，恨到骨髓里去了。要是这会子出去，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来。她站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呼一下，静静地听他们小声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生怕他们会发现自己。
从他们的对话中，林珏听出另一个人是谁，好像是她现在班上的同学，正好坐在她后面。他们好像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这样使得他们俩更加的沆瀣一气，聊个没完。
林珏像一个木头般一动也不动地立在门后面，盯着那两点微弱的光，屏住着呼吸，紧绷着神经听江吉和那个男生满口粗语的对话。
直到那两点微弱的红光在黑暗中消失，江吉他们满口脏话的对话才停止。然而他们再没开口说话，如果不是听到他们平稳的呼吸声，林珏几乎要以为他们已经离开了。林珏感觉自己全身都僵了，她想再这样站下去，她非成木桩不可。她正着急万分时，他们离去的脚步声陡然响起，且越来越远。
林珏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逃跑似的飞奔着离开教学楼，因为她知道江吉他们等会还会回来的，他们好像约好了在那里等人，现在是他们身上没有烟了，打发不了无聊的时间，他们现在肯定是一起去买烟了，所以她得赶紧离开。
林珏从教学楼出来时，高三教学楼的灯，熄的熄，亮的亮，墨绿色的天空黑的如同黏稠的黑墨水，凉凉的夜风簌簌地刮起，吹得树枝哗哗的作响，枝叶纷纷的飘零。林珏紧抱着肩膀急速地走在林荫道上，她单薄瘦弱的身影在微暗的灯光下飘荡着，宛如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得。
凉凉的夜风吹得林珏哆哆嗦嗦，连牙齿都在打颤，看来冬天在她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忽得一下子来了。
林珏拖着寒冷疲惫的身子到了家，站在门口颤颤巍巍地脱鞋，习惯性的说了句：“小珩，我回来了。”
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她，她急了，小珩现在不是应该回了嘛？是不是睡着了，她又大声地叫了几句：“小珩，小珩。”
整个家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气里来来回回的飘荡着，她这时才恍然想起，小珩前几个星期前已去省城进修了。今晚母亲上夜班，以前母亲上夜班时，家里还有小珩做伴，现在小珩不在了，整个家都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林珏觉得有点凄冷又有悲哀，她的心又莫名的失落起来。她脱了鞋，趿着拖鞋往里走。
林珏走了几步，才想起门没有关，正欲回身关门。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酒臭味充斥鼻尖，这股味道是如此的熟悉，简直和多年前那个月光如白霜的夜晚一模一样。她有点怕，头都不敢往后转，呆呆地立在原地。那道生锈脱了漆的铁门“砰”得一声关了，林珏惊愕的回转身，面露恐惧的盯着门的方向。
林央醉熏熏地斜靠在门上，眯着双眼斜睨着林珏，肥硕的脸庞是陶醉痴迷的神情。他支起他靠在门上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林珏，他缓慢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回荡在房间里的每一处。
林珏惊恐地望着朝她摇摇晃晃走来的林央，充溢在空气中的酒臭味让她呼吸不畅，耳畔是不停回荡房间里的脚步声，她捂着鼻子，颤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五岁那年的记忆却如波涛汹涌的潮水般翻滚着涌上脑海。
那年月光如白霜洒满大地，照得黑夜恍如白昼。宛如白霜的月光透过玻璃窗倾洒进黑漆漆的屋子，把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照得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月光中她奋力地抱着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母亲，月光拉得她的身影纤长纤长，直至在白墙上笼罩着一片阴影。四周异常的静，静得连她低低的抽泣声都清晰可闻，她非常害怕的死死地抱着不醒人事的母亲。满屋狼藉零碎的玻璃碎片、花瓶碎片、瓷碗碎片在月光的覆盖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刺得她含满莹莹泪水的双眼生疼无比。
死寂的屋子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脚踏在碎片上的声音。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从卧房走出，一只手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另一只手拎着一瓶所剩无几的白酒。小刀在月光的斜射下，闪闪地发出寒光，刺痛她的双眼。
摇晃的身影一步一步地朝她和母亲逼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一团黑影将她小小的身形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林珏放下怀里的吴思珍缓缓地站起，抬起巴掌般大的脸，泪眼莹莹的双眼充满恐惧厌恶的瞪视林央。林央衣冠不整的站在她面前，黝黑的肌肤裸露在空气中，肥硕的脸庞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犀利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她。
林珏害怕到了极点，但还是鼓起勇气气愤的质问道：“爸爸，你为什么要伤害妈妈，为什么……”
林央盯着林珏的双眼渐渐的变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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