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姬君陶,既然不准备接受他,为什么还要诱惑他,已经诱惑了他,却还是要拒绝他,这样对一个抑郁症病人而言实在太残忍了。她想起他昨天晚上的千般温柔,心里开始觉得不安起来,但愿他不要因此病情加重才好。
如果他能多参加些活动,哪怕去酒吧坐坐也好,多接触一些人,慢慢地融入社会,一定会遇到比自己好上千倍万倍的女人。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现在这样的状况,他们彼此之间实在都是不合适的。
原因一二三,她终于能自认为地想通了一切,把一条曲线画成了一个圆。
她站起身,朝楼上走,到了屋顶,发现丝瓜棚郁郁葱葱,宽宽的叶子层层相叠,上面开满了艳丽的黄花,丝瓜一根一根好多根垂在下面,颇是喜人,看来小冶每天都没忘记浇水,把这里打理得很好。但是为什么这么多丝瓜不摘来吃呢?下次应该打电话告诉她一声才好。又一想,跟她哥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也一时不方便在和她联系了。
她恹恹地下了楼,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也没什么要拿的东西,连窗户都懒得开。估计很长时间不会回来了吧?这么一想,心里不舍起来。
其实每周回来,习惯见这些人,哪怕不说话只是擦肩而过时的一个点头微笑,那份善意也让她心生温暖,渐渐地变得有些想念有些离不开。
她走进书房,看到那幅挂在墙上的《月色》,想起那棵澳洲大陆上的树,一样的孤独而绝望,眼眶一阵发酸。
再走进豆豆的房间,《豆豆摘豆》被她镶了玻璃框挂在小床的上方,豆豆扬着头,小嘴微微地张着,耳边仿佛能听到他开心地叫着“姬叔叔姬叔叔”。她看着那画的下方龙飞凤舞的“君陶”两字,不禁抬手隔着玻璃轻轻地按上去。自己竟然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意识到身边的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姬君陶,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她苦笑了一下,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可惜,她承受不起。
怀月空着手走出屋子,拿了皮管子浇了一遍花园,然后向小区大门走去。她要回到城里的房子,好好睡一觉,然后准备周日去云南的行装。但愿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姬君陶经过昨夜,反而放开了对她的执念,也许等她从云南回来,一切早已恢复原样。
那样,该是最好的结局吧?
姬君陶醒来已是十点光景。这也许是他得病以来睡得最沉最安稳也是时间最长的一觉。
他神情气爽地睁开眼睛,想起昨天晚上的缠绵脸上微微一红。
那样的怀月,真正出乎他的意料。整个人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他,烧得他完全失去理智,那是怎样的一种极致的享受与快乐。他看看时间,不禁在心里喟叹,怪不得说从此君王不早朝,原来真有这样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
自己昨天也把她给折腾累了吧,从楼下到楼上,被他一遍遍地爱抚,最后累得就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这个小女人,热情得像头小野猫,总归还是娇弱了一点,承受不住他十几年积攒的欲望之火。他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一伸胳膊,想把身边的人揽在怀里,睡了这么久,应该体力恢复了吧?他想起她灯光下晶莹美丽的酮体,身上渐渐又热了起来。
可是身边没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姬君陶迅速转过头一看,旁边空空如也,怀月不见了。
“怀月!”他一边披衣下床拉开窗帘一边喊道,一看衣架上的衣裙已经不见,赶紧往楼下跑,楼梯口的凉鞋也不在,这一切说明她已经出去了。
大概是回家了吧?姬君陶深深地责怪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死,身边的人离开也毫无察觉。
他顾不得洗漱,迅速穿好衣服冲了出去。
怀月家大门紧闭,他按了半天门铃也无人应答。姬君陶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乱跳,慌乱不已。返身回到家,直奔屋顶天台,他从怀月家的天台楼梯走下去,却发现通露台的门也紧关着,玻璃窗全部被拉上了窗帘。他试着敲了敲门,一样无人应答。
姬君陶满头满身都是汗,也不知道是热汗还是冷汗。他返回自己的家楼下,想再去怀月家门口看看,看到老花匠正从花园里摘了一个南瓜走出来,见到他,解释道:“刚刚碰到商小姐了,她说发现结了好几个南瓜,叫我……”
姬君陶急急地打断他问:“碰到商小姐了?她在哪里?”
“回城里去了啊,她说今天已经给花园浇过水了……”
“为什么回城里?”姬君陶一听更加着急。
“总是有什么急事吧。要不然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一早就走……”老花匠觉得有点奇怪,这个一向不大爱搭理人的姬先生,怎么说起商小姐一脸的紧张,而且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他一个花匠,怎么能知道业主的私事。
姬君陶顾不得听完老花匠的话便跑向车库。怀月平时都是坐公交车的,也许自己开车还能追得上。她对昨天晚上的事后悔了吗?才这样不告而别?他难过地想,不管怎样,他不能让她这样委屈地离开,她要怪就怪他吧,打他骂他也可以,他要告诉她他喜欢她,真心的喜欢,他想跟她在一起。
第三十二章
姬君冶星期天回到排屋,发现哥哥状态明显不好,眼窝深陷,黑眼圈,脸色苍白,整个人疲惫不堪,她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才隔了一天就变成这样?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又睡眠不好了?你不会也疰夏了吧?我记得当初怀月做的乌米饭你也是吃了的呀。”
提起怀月,姬君陶脸色愈发的白。昨天他开了车追出去,根本就看不到怀月的影子。他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也不知道她城里的房子在那儿,星期六又不上班,他不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到她。他也不认识她的任何一个朋友,也不知道问谁可以知道她的下落。他只记得她说过这个小区和她城里的房子之间公交车可以直达,他沿着公交车线路一站一站地找过去,可是这么多房子,他不知道她在哪一个地方藏着。原来自己对她真的几乎是一无所知啊,他沮丧万分。
他回家后前思后想,越想越害怕。万一她觉得委屈有什么想不开,会不会出什么事?
理智告诉以他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可他还是禁不住往那个方向想。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场甜蜜还没来得及回味,他就已经掉入了万丈深渊。
他也想过问姬君冶要怀月的手机号码,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向妹妹解释,只盼着怀月是真的临时有事,处理完了就回来了,谁知等了一晚上也不见人影儿。
“哥,咱们中午吃点什么?要不简单点,我去屋顶怀月那里摘两根丝瓜回来煮面条好不好?怀月人呢?把她叫过来一起吃吧。”姬君冶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哥哥的神色,一定是哥哥和怀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吵架了?不会,这两个人怎么吵得起来?难道哥哥的表白被拒绝了?
“怀月不见了。”姬君陶低声道。
“不见了?什么意思?”姬君冶不解地问,又觉得有点好笑,一个大活人,就不许人家出去逛逛,难道还要把她整天绑在身边?
“昨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她不在。”姬君陶含糊道,尽管是自己的妹妹,有些事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哥,你真的只是管自己呼呼睡了一觉?”姬君冶失望道,“你不是喜欢人家吗?怎么也不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真是榆木脑袋。”她自然而然地把哥哥刚才的那句话理解为是姬君陶上楼睡了一觉,早上下楼发现沙发上的怀月已经离开。
“我睡得真是太死了。”姬君陶万分懊悔,“她昨天一早回城里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姬君冶暗暗好笑,怎么像个15岁的少年人一样,非得一天到晚粘着才安心。
“你这人太不解风情了,或许怀月觉得无聊,气走了。”她打趣道,见哥哥神色一变,赶紧正色道:“也许有急事回城里了,别担心,打个电话问问就得了。”
姬君冶见哥哥一脸企盼地看着自己,只好掏出手机拨号,不料提示对方手机是关机,姬君冶奇怪道:“好好的关机做什么?难道是没电了?”
姬君陶大为失望,也更为不安,道:“你把怀月的手机号告诉我,还有,你知道她城里的房子在哪里吗?”
姬君冶听出事情大有蹊跷,警觉地抬头打量哥哥,“哥,你和怀月怎么了?难道真发生了什么事?”
姬君陶避开她的目光,沉默不语。
姬君冶见他一脸颓败的样子,心下怜惜,压下好奇心再不敢追问,一边写了怀月的手机号给他一边劝道:“没事儿,怀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宁可苦了自己也不肯伤了别人的。她那天是被前夫的老婆欺负了,可能那小三电话里骂了难听的话,所以心情不好,要不然不会不告而别的。回头我再宽解宽解她,我看她也不是对你没好感,还挺关心你的,那天还跟我说让你多出去活动多接触人,傻丫头以为你还病着呢。我也没跟她说破,我是想,她因为你的病多关心关心你也好,很多感情就是从关心开始的。你想跟她在一起,她要是顾虑你的病,咱就跟她说清楚,总之一切都不是大问题,你别烦恼了。”
“她很介意我的病吗?”姬君陶喃喃地问。
“我不过这么一猜,怀月是个善良的人,其实不会的。”姬君冶心想,介意也是很正常的,她自己亲身体会过做一个抑郁症病人的家属有多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香,恨不能24小时把人装在口袋里带着走才能安心,半夜里电话声一响,能把人吓个半死。不过这话她不能跟哥哥讲徒增他的烦恼。
“她有顾虑也是正常的,她还有个孩子要照顾,哪里再有精力照顾一个大人。”姬君陶苦笑,“阿戚说我的病好了,只是在安慰我,我也这样骗自己,其实我知道,这种病一旦得了,很难完全治愈,而且随时都可能复发。任谁都不希望家里有这样一个病人。”
“瞎说,阿戚是个医生,从不乱说话,不好就是不好,好就是好。”姬君冶拉住哥哥的胳膊急道:“哥你好了,真的好了。你看你以前不爱跟人说话,不参加任何活动,画画只画半幅,不肯被人碰到哪怕一个手指头,也不喜欢女人,可你现在给学生上课,也参加活动与人应酬,办了画展,你总是抱着豆豆玩,你喜欢怀月。一切都不同了,你现在这样不负责任地乱说,只是因为跟怀月赌气,你看你现在是个多么正常的男人。”
姬君陶不吭声,把怀月的手机号码输进自己的手机。
姬君冶道:“我也不知道她城里的房子在那儿,不过你放心,我有的是办法。”
姬君陶不放心道:“你别乱来,到时让她为难。”
姬君冶叹道:“哥,你确实是有病,不过不是抑郁症是相思病,没见过哪个抑郁症的人这么相思成灾的。”
姬君陶板了脸道:“越说越不象话,我只是怕她出事。”
姬君冶敏感地问:“出事?会出什么事?莫非你们俩真闹别扭了?什么时候?难道做梦的时候吵架了?”继而笑道:“别这么担心,也许是她醒来发现睡在咱们家不好意思才偷偷跑了,怀月面薄。”
姬君陶想想也有可能是怀月害羞。即便是自己,早上醒来那会儿不是也有点心慌?一时间不是也不敢回过头去?原本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了那样缠绵不休的一个夜晚,确实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这样一想,又稍微好受了一点。却又想起她累成那样一早就跑了,睡眠明显不足,也不知回去好好休息了没有。心里七上八下,一张脸忽喜忽忧,看得姬君冶忐忑不安。
姬君冶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她先是找到思思,思思告诉她怀月去了云南,是今天上午的飞机,姬君冶估摸着怀月是因为在飞机上所以才关的手机,倒略略安心了一点。这回她长了心眼,没跟哥哥说,只怕说了以后这位说不定还要担心飞机会不会掉下来。
到了下午,怀月的手机还是关机,姬君冶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一向波澜不惊的哥哥急着要电话和住址,怀月又不肯开机,她好几次想拉着哥哥问个明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他怏怏不乐地吃面条,吃了半天也只吃了几片丝瓜。不行,她想,这样下去,怀月还没回来,哥哥就已经饿死了。
怀月其实来过云南好几次了,大学的时候假期里和父母来过,结婚后和鲁风一起来度假,有一次参加一个全国性会议也来过。
她喜欢丽江这座古城,清泉从每家每户的门前流过,古老的经文被吟唱着飘荡在小城的上空,给小城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远远望去,玉龙雪山的峰顶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她喜欢漫步在丽江的小石板路上,两边小店铺林立,印有东巴文的瓷盘色彩艳丽,还有那些串珠,串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石头,多给人无限遐想。
坐在酒吧里,周围很多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游客,古老和现代,闭塞和开放,东方和西方,一切都那么和谐,仿佛天经地义。千年前,这里筑墙自守,杜绝一切外来的物质和文化的渗透。而今天,她的广告遍及海内外,几乎成为一个世界之城。有些坚持,跨过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会发现其实是无谓的甚至是可笑的,只是坚持的时候,那份悲壮令人扼腕叹息。
怀月在嘈杂的人声中胡思乱想,她喜欢这里,人声鼎沸,让她可以不去想姬君陶不去想那个荒唐的夜晚。她上机前给秦教授打了个电话,秦教授告诉她豆豆一切都好,也很适应农村里的生活,小伙伴不少,不仅有跟他一样从城里去的孩子,还有当地房东家的孩子,简直乐不思蜀,她总算放下一件心事。飞机落地后大家都忙着开机往家里报平安,她没人可报,索性不开机。
从那天早上落荒而逃到现在,她一共接过三个电话。一个是周六上午陈瑞炀打来的,问她前一天晚上喝了点酒有没有什么不妥,她当时正心烦意乱,说了声“没事”就挂了。第二个是下午邓缘缘打来的,让陪她去逛街,她虽然累得要命,却也不敢拒绝,见了面邓缘缘还问她脸色那么差是否生病了。再是晚上办公室的小姑娘打来的,提醒今天出发的时间。
姬君陶没有打电话过来,她虽然不打算和他有下文,可是经过了那样的一晚,真的见他对自己不闻不问,怀月又觉得有点伤心。这个世界的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得到了便不在乎了。她哪里知道姬君陶在排屋已经担心了两天一夜。
陈瑞炀坐在怀月身边,手里端了酒杯却并不喝。他已经观察了她一个晚上,发现她明显心不在焉。
晚饭后他提议出来坐酒吧,毕竟这是丽江最具特色的场所之一,所以除了几个年纪大的感觉体力不支请假外,剩下的几个欢呼雀跃。
他知道自己是为了怀月才开的这口,那是他在“火知了”时对她的承诺,提议的时候他微微地觉得心虚,不敢去看她的反应。这是第二次了,他在她面前觉得紧张。上一次是在姬氏父子画展开幕式上他揽住她的时候,他知道那一刻自己脸红了,觉得万分尴尬,可是这种自然的反应无法控制。就像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一再把目光投到她身上。他喜欢看她坐在酒吧里的样子,仿佛万丈红尘中的仙子,明明意态风流却不沾一丝尘埃。
手机震动。陈瑞炀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他走到门口,意外地听到电话里传来姬君冶的声音。
第三十三章
陈瑞炀把手机递给商怀月,淡淡道:“姬君冶找你。”
酒吧里声音太吵,怀月愣了愣才接过来往外走。
陈瑞炀看着她的背影沉思。姬君冶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电话竟然追到云南追到他的手机上?怀月又为什么不开机?她们之间除了邻居这层关系以外还有什么关系?那次对姬君陶的采访,别人都搞不定为什么怀月一去他就答应了?邻居?他才不相信区区的邻居关系能使那位向来以不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