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你说?」她不领情地轻哼,嫌他太吵!
言洛宇蹲身,隔着一小段距离审视路灯下的她。
额头上的伤还带点红肿,应该是砸出来的,可是她其它地方并没有伤口或青紫,有可能会是打架而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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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走进家门前,丁群英都要再三犹豫。
仔细聆听了一会儿,里头静悄悄的,应该是睡了吧?
她松了口气,推开客厅的纱门,一阵冲天的酒气扑鼻而来,她必须要暂时闭气才能不被醺昏。
她打开屋里所有的窗户让空气流通,冲淡这股由烟味、酒味融合而成的难闻气味。回头审视凌乱不堪的客厅,弯身收拾满桌的杯盘狼藉,地上的空酒瓶、花生壳、烟屁股,还有!碎掉的玻璃杯。
她摸摸额头上的红肿,血迹已经凝固,但是心中长年滴血的伤口,从来没好过。
双腿一弯,她跌坐在凌乱的地面上,抱着膝将脸埋入。
如果可以,谁不想当个人见人爱、师长欢迎的好孩子?她要是认真读书,不见得会比言洛宇差啊!问题是,她必须没有一个酒鬼父亲、拋家弃女的母亲和从来不曾安宁过的家庭……
她是不学好,她是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情,那是因为她没有学好的空间,那是因为这个环境教会她,必须够强悍才能保护好自己,成绩于她面言,根本是不实用的废纸一张!爸爸不会因为她考了好成绩就少喝点酒,更不会因为她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而停止发酒疯。
长久以来,活在没人在乎、没人关心的角落久了,从不指望有谁懂她的心情,只能在流浪猫狗身上寻求慰藉。今晚,意外有人慰问相陪,却是她一直以来最排斥的人——
为什么要针对他?
为什么特别讨厌他?
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
直到稍稍懂事之后,才明白自己的心态,原来,她只是嫉妒。
嫉妒他有人疼、有人在乎。
嫉妒他有温暖的家庭、恩爱的父母。
嫉妒他哭泣时,有人把他抱在怀中慰哄。
嫉妒他拥有她最渴望、却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同样的年纪,却那么不公平?在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年岁时,每天看着他的父母轮流牵他的手到幼儿园上课,亲亲他的脸颊道别,她就是气!只能不断地欺负他,以取得内心的平衡。
更多年之后再遇见他,他仍是父母、师长的宠儿,拥有数不清的关爱;而她,连想找个在乎她的人,都好难。
温暖安逸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他温润如水的脾性、清逸文雅的气质。反观她,脏话满口、举止粗野,任谁看了都会皱眉……
差好多,真的好多。
这样的差异,让她在看见他时,就是没办法给好脸色,处处恶整。
她一直以为,他心里一定恨死她了,可是在同学鼓吹下学抽烟那一次,他帮忙掩饰的行径,着实让她感到相当意外。
后来,这个她一直觉得单纯得像白痴的资优生,不知不觉让一票女生芳心暗许,得罪了一堆泡不到妞的失恋人,居然一点警觉心都没有。
当她知道他脚踏车被放风、课本桌椅被恶搞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的火大,揪出那些人单挑!
也许是想还他的人情吧,她丁群英不欠人。
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良心发现,他居然扯她后腿,送她两支小过当回报,她气得险些没脑中风。
这个笨蛋!他果然只适合被虐待,她以后要是再对他好、她就是比他更笨的世纪大笨蛋!
就算……他的笑容很温暖。
就算……他今晚的陪伴很窝心。
就算……他安慰人的嗓音还满好听的。
就算……就算……唉!当个世纪大笨蛋会不会很丢脸?
第三章
下课之后,言洛宇站在车棚外,礼让同学先行,等人潮渐少才牵出他的脚踏车,手机正好在这时响起。
「喂?」
「小哥,你下课了没?」另一头传来甜甜的嗓音,正是他三叔的女儿,言子萱小姐。
「正要回家。」
「那你可不可以顺便绕过来我们学校接我?」
「好啊,可是妳的护花使者呢?」他笑笑地调侃。萱萱和怀恩这对小青梅竹马早是公认的一对,家族中每一个人都很习惯拿他们取笑。
「他明天要考试,留在学校和同学温书啦!我爸妈去看朋友,晚上不回来了,我今天要去吃大伯煮的饭。」
「好,那妳等我十分钟。」切断通话,他在十分钟后顺利接到萱萱,两人一边聊着儿时的趣事,说说笑笑地相伴回家!
过十分钟了。
丁群英下意识又看了一下表。
他今天比较晚,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旋即,她又放下看表的手。呿,她才没在等他咧,这家伙超碍她的眼!
在心底用力说服自己一遍,低头搔搔趴卧在她脚边的「小黑」,拾抬牠的脚,无意识逗弄了几下,不知不觉又往腕表瞄上一眼。
轻柔的银铃笑语随风飘来,她视线顺着看去,是那个碍眼的家伙,他一向空旷的后座,今天多了个人,她一手压在校服的百褶裙上,一手轻轻扶着他的腰,马尾随风翩飞。
很甜美的一个女生。
经过小公园时,他视若无睹地骑过去,径自与漂亮美眉谈笑风生。
哼,稀罕!
交女朋友了不起啊?嚣张什么?
总有一天,她也会追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换他来嫉妒她。
从小到大,样样不如他,至少这一项,她一定要扳回一点颜面!
闷闷地别开头,手上的枯枝戳着地面的落叶。她才不会承认,习惯了他每天一记暖阳般的笑容,突然间没看到,心里头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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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直到洗完澡,在客厅坐下时,言洛宇才惊叫二贤,突然想起他今天忘了跟丁群英打招呼了!
都是萱萱啦,一直跟他讲话,害他骑过头了!本来今天想问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的……
「被鬼打到啊?」叶洛希白他一眼。
「对呀,小哥,你吓死人了。」
「呃……」总不能说,他忘了给某人一记笑容吧?家人会以为他疯了。
如果他这时特地跑去找她,就为了补那记笑容,恐怕丁群英也会以为他疯了。
「那个……家里没水果了,我去超市买些水果回来饭后吃。」勉强挤出这个理由,溜到门口穿鞋。
「小哥等等我,我也要去。」言子萱一蹦一跳地跟来。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顺便帮我买一包靠得住,三号的。」叶洛希冷不防追加一句。
……有这种脸皮超厚,叫弟弟买卫生棉像家常便饭的姊姊,夫复何言?
「我要一份晚报。」父亲由厨房探出头来。
「还有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最新的食谱。」阿娘也来凑一脚。
他实在很想说:妈,请不要再为妳的厨艺挣扎了,死马是医不活的……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统一回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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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爱情鸟又在干么?
丁群英由展一不架取下狗罐头,盯着超市另一头的两个人。
挑选好水果,他不晓得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抿着小嘴偷笑,轻轻点头,跑到展示架的另一边。
丁群英闪了个身,没和他们打照面,他们经过时,隐约听见他叫了声「萱萱」。
「萱萱」?!哼哼!也下怎么样嘛,一听就像是A片女主角的名字。
拿了卫生棉回来,言子萱不死心地抱着他的手臂继续ㄋㄞ。「好啦,人家要吃冰淇淋——」
「不、行!怀恩才交代妳上个月生理期痛得脸色发青,不可以再让妳吃一口水,妳想下个月也痛得下不了床吗?」
「厚,你快变得跟魏老先生一样了啦!」她跺了跺脚娇瞋。
魏老先生?他失笑,怀恩要是知道他的小女朋友这样形容他,不晓得会是什么表情?
「好啦,不然等一下买豆花补偿妳?」他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嫩颊,好言轻哄。
「好吧,不满意,但勉强可以接受。」
经过书架时,瞄到上头的食谱,两人对看了一眼——
「要买吗?」他诚惶诚恐地询问她的意见。
静默了三秒——
两人同时回答:「还是算了!」
生命诚可贵啊!
提着购物袋走出超市,他刻意绕了远路经过小公园,没看见丁群英的身影,他有些失望。
之后,他一连数日,下课经过小公园时都没看见她,不知是没时间还是刻意,但他看那些阿猫阿狗还是被喂得饱饱的,也许她改了喂食的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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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假日,丁群英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从百货公司一路逛到新堀江。
她一向这样杀时间,堀江人潮多,她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中,比较不容易有被孤独吞噬的感觉,反正她没地方可以去,东晃西晃,一天自然就过去了。
走啊走的,突然被前方一对小情侣吸去目光。
男的很俊,白净斯文的书生气质不输言洛宇,每一个举动都自然流露出对女孩十足的宠溺呵护,女孩任他揽着肩,笑得甜到心坎底,很令人羡慕的一对……
但,那都不是重点,而是——这女的好生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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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生眼熟,根本就是那个A片女主角,叫什么「萱萱」的!
他们边逛街边分享一支热狗,她咬了一口,再递到他嘴边,俊俏男孩顺势咬下去,并且帮她擦去嘴边沾上的西红柿酱,两人态度之亲密,不下于她那天看到的,可是最重要的是,她身边那个人——不、是、言、洛、宇!
妈的,这浑蛋女人居然给她劈腿!
她也不晓得自己在气什么,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言洛宇老实,玩弄他的感情,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男友疼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浑、蛋、透、顶!
她一时气冲脑门,在女孩仰首,甜甜地往男孩颊上啾上一口时,扑上前分开他们,一拳狠狠挥过去!
「王八蛋!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吗?」
「啊!」魏怀恩被打得眼冒金星,一时竟然招架不住。
要命,没见过女人出举这么狠,劲道十足咧!
甩甩头让脑袋稍微清楚些,再听她这么说,他奇怪地朝女伴投去一眼。「萱萱,她说妳吗?」
「废话,不是她还有谁!」
「可是……我没有啊……」萱萱小小声的辩解。
「妳是说我诬蔑妳?!」
「我、我不敢。」她那么凶,她要是点头,会被扁成肉饼吧?
「听到了吧?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不要去破坏人家小俩口的感情,否则,下次你走在路上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被我堵到!」撂完狠话,又像来时那样,刮阵旋风离去。
魏怀恩盯视她离去的背影,问道:「萱萱,妳认识她吗?」
「没见过,大概认错人了。」言子萱心疼地伸手抚抚他红肿的脸颊。「痛不痛?现在的人好可怕哦,见人就打。」
魏怀恩笑笑地握住她的手。「没关系,妳以后自己小心一点就好了。」
「那我们去吃冰?你的伤门需要冰敷。」
「少来。」什么烂借口啊?想吃冰想疯了。
看她一转眼就拋诸脑后,忘了有这回事,他却放不下心。
唉,这个心思单纯的小丫头,该不会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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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告诉他?
丁群英拎着猫狗罐头往公园去,考虑了两、三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人家说纯纯的初恋最甜蜜,受到的伤害也会最大,言洛宇要是知道他的小女友背着他乱搞,一定会很伤心吧?
可是如果不说,任他投入感情,愈陷愈深,到时造成无法弥补的创伤,那更糟吧?
「丁群英!」
「没看到我在想事情啊!」她头也没回,甩甩手,挥苍蝇似的。
左思右想,苦恼了半天,她甚至脱下鞋子掷筊,还是没答案。
哎哟,白痴啊!他伤不伤心关她什么事?她顾虑这么多做什么?干么一想到他春阳般温暖的笑容会黯然失色,就莫名地感到不忍咧?
她抓抓削薄的短发,烦躁地踢了踢石头。
「丁群英!」
「吵死了,滚开啦!」
啧,烦烦烦!
就说这个人是笨蛋嘛!小女友脚踏两条船,还傻呼呼拿她当宝似的宠着,老是分不清好人坏人,被人欺负也像没脾气、没神经一样,搞不清楚状况,她干么要认识这么麻烦的人啊!
一路踢着石头往公园方向去,又是摇头、又是皱眉、又是叹息——
「丁群英!」
有完没完?她这下真的被惹毛了,火大地回头就嚷:「吵吵吵,你叫魂啊——」声音卡住。
见鬼了,这家伙几时在她身后?
「妳心情还是很不好吗?」被她凶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怎样。言洛宇跳下脚踏车牵着,留心审视她的表情。
他一路在她身后喊她好多次了,她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还不是因为你这二百五!
她在心里嘀咕。
「妳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说来听听看?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帮——忙?!
拜托,有事的是你好不好?
她有口难言,恨恨地闭上嘴。
「妳是不是不好意思?没关系,不要跟我客气。」
不好意思?还——客气?
哇哩咧——「客你的死人头啦!你他妈要真有这么闲,怎么不先管好你自己的事?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管到我这——」惨了,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我?我很好啊!」他眨眨眼,一头雾水。
丁群英简直快内伤。
不行,再不说出来她会呕死!
「你……那个……嗯,就是……」糟糕,要怎么说才够婉转,不会伤害到他纯情又脆弱的少男心?她抓抓头,一脸为难。
「哪个?」他好笑地望住她。从没见率性直爽的她这副模样,她不是一向有话直说的吗?
「哎呀,就是你那个萱萱啦!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交男朋友?!」她一急,嚷了出来。惨了,好像还是不够婉转。她本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个性,哪知道要怎么婉转?
一说完,就开始担心地频频留意他的表情,只见他眉头愈皱愈紧——
「有吗?萱萱乱交男朋友?」等一下要记得打电话问怀恩,看她最近都和谁来往,萱萱一向都是很自爱的女孩子……
「我想她不太可能会变坏吧,不过还是谢谢妳的关心。」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结论。
丁群英差点吐血!她忠言逆耳提醒他,结果他居然丢给她这几个字?
「厚,言洛宇,你这个笨蛋,你还年轻,干么那么死心眼?」
「谢谢,可是年轻不是变坏的理由,还有,我年轻和萱萱变不变坏……两者之间的关联在哪里?」他已经很努力在理解她的话了,可是——她的思考逻辑真的很奇怪啊,哪有人会把白狗叫成小黑?
「你在装傻吗?」她咬牙切齿。和这家伙说话会脑中风。
去他的婉转,她受够了!
「那个萱萱到底有什么好?靠一张甜美的脸蛋钓男人而已,你就那么爱当水电工吗?」
呃呃呃?
这次的思绪飙太快了,他就算坐喷射机都追不上。
「可是……我不会修水电啊!」本来还想问萱萱的甜美和他当不当水电工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她的表情好像要砍人了,他不敢问。
「你、你、你!」耐性告罄,丁群英本欲冒火,在看见他那张「我没杀人」的表情后,竟出其不意地笑出声来。
不会吧?这纯情的家伙,连这么经典的A片都没看过?
「你想问水电工的事?」
「呃,妳会说吗?」她笑得!很诡异耶!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改天告诉你。」
经验告诉他,如果不想她的拳头「不小心」停在他的鼻梁上,最好不要问她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跟在她身后走进小公园,听她嘴里吆喝着:「咪咪、小黑、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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