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的嘈杂声先人一步地传进来,然后才是龚良的声音:“有什么事吗,维景?”
邓维樱握着电话,忽然又有些迟疑。但是她迅速地摇头让自己忘记这种想法。方玲玲说得没有错,自己不应该想太多。
“龚良,你说的事情,我想,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我不应该连尝试都没有,就否定掉。”她说。
龚良似乎有点没有反应过来,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声音立刻鲜活起来,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
“你是在说真的吗?”他连连追问。邓维樱听到话筒中传来有人不耐烦地催促的声音,“当然。不过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专心开车?”
“好的,你的意愿。那么……”
“那么,我们等会再聊。”邓维樱说。
龚良的声音在笑:“好的。等一会再聊。”
电话挂断了。邓维樱回想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将电话丢到了一旁,站起来伸个懒腰。
方玲玲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维景姐,你电话这么快就打完了?”她几乎不敢置信,“你们两个是不是太淡定了点?”
“你希望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要激动一些。就算你不激动到跳起来,至少也给我一个甜蜜的笑脸啊。一点激情都没有,好像上司和下属交代事情一样……”她翻了个白眼,“搞不懂你们。”
邓维樱笑:“也许,代沟?”
“说得是,”方玲玲从房间里走出来,“现在这个时代,是一年一代沟的时代了。”
邓维樱维微笑不答。片刻之后,她忽然灵光一闪:“玲玲,你不是说……空间留给我吗?”
她危险地逼近方玲玲,“为什么,我一打完电话,你就那么迅速地跑出来了?”
方玲玲一呆,哈哈地笑着站起来,小步地往后移:“维景姐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有做我去做了不用管我了……”然后迅速地逃跑,却没有跑过早有准备的邓维樱。被她抓住挠痒痒,闹得她又哭又笑,眼泪都快流出来。
两个人正在笑闹,门铃响起来。
邓维樱松了手,对她皱皱鼻子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得意,然后才问:“这个时候是谁上门,找你的?”
方玲玲一边将衣服拉直一边回答:“谁知道。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在她行动之前,邓维樱已经走到了门口,“这还用你说。”
从猫眼里看出去,邓维樱一呆:“龚良?”她拉开门,让他进来,“有什么事情吗?”
龚良大步走进来,额角有晶莹汗滴,脸颊微红,显然是跑上来的。“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做我的女友?”他捉住邓维樱的手握在手心,双眼亮晶晶。
方玲玲在一旁扑哧笑出来,随后挥手:“你们继续,我先回避一下。”被邓维樱翻了个不甚漂亮的白眼。
龚良依旧兴致盎然地看着邓维樱,说:“你翻白眼的样子也很漂亮。”
方玲玲大笑起来,扶着墙进去了。
邓维樱摇头含笑道:“这些话说得让我真心虚,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还不知道?”她从他手中抽回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
“自然是真的,我没有必要骗你。”等到两个人都坐下来,她说,“我是真的想要尝试一下,做你的女友。”她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我知道这样可能对你来说有点突然,但是……”
龚良连忙回答“不突然很高兴”,再度被邓维樱似喜似嗔的一个眼神消音。
“让我把话说完。可能最后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走到一起,但是,我会努力去做。”她这样说。
龚良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脸:“我也会努力。”
他定定地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抱住她,拥她在怀,“总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眨眼你就会不见一样。”
邓维樱任由他抱着,并不说话,只是轻轻地反手拥抱了他。
。
“维景你找到工作了吗?”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公司某个不是太熟的女同事没精打采地问,抱怨道,“说解散就解散,真是的。我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这次最多拿到三个月的遣散费,完全撑不了几天。市面又不景气,新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她喋喋不休地说下去,从上司抱怨到社会,什么都有错,就是她没错。
邓维樱听了五分钟,微笑说:“我还有事,先走了。项目还没有结束。”
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的表情,感叹:“维景你绝对是不担心这些的,公司的骨干……”她莫名地感叹着,邓维樱连忙离开。
再听下去,她只怕会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脸。
上司老朱过来敲她的桌子,问她想好了没有,是否需要自己的推荐。邓维樱站起来对他微笑,“多谢你,朱经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
老朱愣了愣,然后不无遗憾地摇头:“维景你……休息一阵也好。”他最后还是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但是只那一瞬间,邓维樱就知道,这个人和自己已经疏远开来。
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承他的情。
她微笑着目送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坐回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龚良举着文件夹过来大声报喜,同项目组的同事们欢声雷动。有人在一片热闹声中问她简历投出了多少,喜滋滋地表示有这笔佣金,自己大概又能多撑一段时间。
邓维樱含笑回答:“我有一笔积蓄,不算多,但是,还能多供应一段时间。”
那人隐蔽地上下打量她,夸她有先见之明。
邓维樱苦笑,不过是因为一点不安全感而已。
龚良走过来,姿态亲密地捏一捏她的手:“在想什么?”
“想,我到底是去找工作,还是先休息一阵。”邓维樱今天没有将头发挽起来,微卷的长发垂落在身侧,“做得有些倦了。”
龚良温柔回答:“无论你准备怎么样,我都支持。”他放低了声音,“你要是从此不愿意工作,我想,我大概也养得起你。”
“我很难养。”
“咦,真的?那我先看看我有多少钱。”龚良故作惊奇,开始假意换算自己有多少财产。
邓维樱在一旁笑出来。此时有人大吼:“组长,合作么久,这晚上一起吃饭吧!”
龚良抬起头,笑容灿烂:“好,晚上我请客。”一阵欢呼。
老朱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微笑着看了一阵,提醒他们注意不要太吵,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一群人方才慢慢安静下来。
邓维樱这个时侯才发现,公司的气氛确实已经有些不一样。很多人面上都带着仓惶,做事的时候总是显得慢半拍。偷偷散发简历的人不在少数。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叹息。
。
公司终于在月底解散了,末了极其大方地发了没人四个月的薪水作为遣散费。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从写字楼里走出来,邓维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这份工作是从维景那里继承过来的。坦白说,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好,很多时候累得几乎要趴下,第二天几乎要怒吼让这该死的工作见鬼去我只想睡觉,但是,自己也做得有滋有味。
她歪歪头,踩着高跟鞋走下阶梯。
自己曾经羡慕过维景,有事业有爱情。所以自己嫉妒,所以不顾一切抢了过来。但是现在,她的事业与爱情,都已经不存在了,自己却并不觉得失落,并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也许只有在其中走过一遭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到生活的真意。
邓维樱眯着眼睛想,现在,生活已经翻开新的一面了。属于维景的过去,都已经烟消云散。
龚良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纸箱,放在自己的车厢后座。邓维樱看着高楼,终于微笑起来。
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29
29、拜见岳父大人 。。。
带着龚良去见父母的时候,邓维樱居然紧张起来,手心渗出密密的汗。
龚良察觉到了,给她一个宽容的笑:“不要紧张,我会一直在这里。”
“就是因为你,我才紧张。”邓维樱如实回答,仰起头笑一笑:“如果没有你存在,我回去也就是被指着额头说一阵,也就过去了。”
她想起自己和母亲一度糟糕然后又缓和的关系,默默地一阵悲凉。自己和母亲的状况大概永远也就这样不咸不淡,亲切有余亲密不足。曾经作为邓维樱时享有的温柔大概从今以后消失无踪。
低下头,她对自己一笑,然后又抬起头来。
会改变的,一定会的。只要自己用真心去温暖她。
龚良看着她走神,脸上的表情一会黯然一会自信微笑,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依旧给她一个温暖的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这里。”
邓维樱侧脸对他一笑。
按响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邓父。看到女儿挽着一个陌生人笑吟吟的样子,他也只是愣了一愣,就笑眯眯地让开门让两个人进来:“来得挺早的,我还以为你们得到中午才来呢。那么,这位就是小龚了?”
龚良上前鞠躬问好,自我介绍,一派温良。
邓维樱看着父亲旁敲侧击,笑着走进厨房扬声道:“妈,我来帮你。”
方静一边择菜一边推拒:“你一边玩去,我来。免得你脏了手。”
“妈……”拖长了声音叫着,邓维樱还是过去帮忙了。
母女两人默默地将菜择完,方静很平静地拿过去冲洗,一边问她:“你想好了就是他了?”
“也许。我不知道。妈你也知道这世界上,事情变得那么快,谁能说一定就是了。”她回答,“我和何晏走了那么久,他还不是说变就变。”
想到了何晏的奉子成婚,方静一声叹息,不说话了。
邓维樱洗了手,站在门口看着方静忙碌。
“现在的事,我也看不清了。”方静忽然说,“我和你爸在这方面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什么时候受了委屈,记得这里还有个家就成。”她抬起头深深看她一眼:“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过得幸福。”
邓维樱低低应一声。
过一会,她忽然低声说:“妈,对不起。”
方静困惑地看着她。
“小时候不懂事,偷听您和爸说话,知道我不是您生的,误会您很多。”邓维樱轻声说,这也是邓维景有过的后悔。“总觉得,您待我和姐姐是不一样的,对您也没什么好脸色……”
邓维景是真的后悔过的。
长大成人之后才能理解到,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做到方静的程度已经颇为不易,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圣母的心,默默地无条件地接受来自别人的伤害。
只是那个时侯,她和方静之间的隔阂,已经让她无法低下头。
她太过骄傲。
但是,邓维樱没有她的顾虑。邓维樱想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所以,她代替邓维景,前来道歉。
“因为我的不懂事,做了一些错事,让您伤心了。”她说,“对不起……”眼泪涌出来,挤满眼眶,将坠未坠。
方静的手停在半空,僵硬了那么一刹那。
然后,她继续做自己的事,若无其事地回答:“小孩子都有不懂事的时候,没事。”
这一件事,就此轻轻揭过。
邓维樱看着方静已经不在年轻的身影片刻,走过去从身后拥抱她,将头靠在她的背上:“妈,我会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孝顺您的。”
方静拍拍她的手,答应一声。
。
吃完饭,邓忠安笑呵呵地看着龚良:“酒量不错。”龚良陪笑不答话。
“会下棋不,陪我杀一局。”
龚良立刻陪着他过去下棋。方静看着邓忠安的样子,翻个白眼,转身看着邓维樱:“来,帮我收拾下东西。”
将东西都清洗好放置下来,邓维樱给龚良和邓父过去送水,方静跟过去,在邓父一边坐下:“你就不能有点别的爱好?除了下棋就是下棋。”
邓忠安瞪她,却不敢回答什么。
邓维樱和龚良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一局终了,邓忠安摸着头哈哈笑:“小伙子棋艺不行,要多练练。”龚良脾气很好地答应。
“小龚,你和维景是一个公司的?”方静问,一个手势就让邓忠安乖乖地收拾好棋盘放回去。
“是。公司解散前一段时间,我和一个朋友开了家小进出口公司,目前已经有些起色了。公司解散之后,正好专心发展那边。”龚良十分恭敬地回答。邓维樱在一旁吃一惊,公司解散不过几天前的事情,只怕那个公司已经存在不短的时间了。
方静笑容满面:“真是能干,我这个笨蛋女儿,以后你要多照顾了。”言下之意已经是认同。
邓维樱一愣,低下头去,耳朵尖微红。
方静确实没有什么不满的。女儿带回来的这个人,身材高大,长相也好,衣服熨帖在身上一看就不是随便买来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懂得照顾别人,察言观色调动气氛,十足十地人精,但是却有眼神清澈,绝不是滑头过分的人。
这样,她有什么不满的。
看到一旁女儿微微低下头去的样子,她含笑拍拍女儿的手:“我信任你的眼光。”
邓维樱微微一笑,感动得红了眼眶。
龚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心中已经如同暴风一般席卷过喜悦的浪潮。好在他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脸上分毫不显,过一会才露出恰当的喜色来。
方静看在眼中,更是点头。
邓忠安放好棋盘走过来,看着三人沉默的样子,困惑地问:“怎么,我才刚走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方静和邓维樱同时笑出来。方静一扭邓忠安的胳膊,笑道:“去,给我倒杯水去。”
邓忠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去了。
30、轻吻 。。。
龚良被邓忠安叫过去说话了,邓维樱和方静两个人在房间内对坐。
“维景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方静问,“你现在暂时没工作,不需要离公司近,那边的房子可以先租出去。”
犹豫片刻,邓维樱看到方静眼角的皱纹,头上已生白发,心中一软,点头道:“好。反正玲玲已经有男朋友,舅舅舅妈也不逼她相亲了,也可以回去住。”
方静笑呵呵:“玲玲这孩子……你舅舅说你倒是个福将,玲玲一到你那里就把自己打发出去了。”
“什么打发啊,要是被玲玲听到了肯定跟他拼命,最少半个月不户给他偷渡酒。”邓维樱笑答,“我去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回来。”
“也好。”方静点头,“正好你房间里的东西我也拿出来晒晒。”她上下打量邓维樱,微笑:“你的房间,我还留着呢。”
邓维樱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嗯,我什么时候搬过来,打电话。”
方静点头。沉默一会,她说:“工作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做?”
“要是暂时找不到也不用着急,我和你爸还养得起一个闲人。”她这样对邓维樱说。
邓维樱微笑:“妈!工作好找得很,就是我想休息一段时间,最多不超过这个月,我就会去上工了。”
方静闻言微笑点头,放下心来。
母女两人絮絮而谈,渐渐地真的亲密起来。
。
从邓家出来,龚良一直微笑看着邓维樱不语。邓维樱检查一下自己,含笑回望:“怎么了?”
“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他说,“希望以后也能这样幸福。”
邓维樱不回答,嘴角微翘。
龚良牵着她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问她:“去哪里?”
“你有打算吗?”
“如果不介意,陪我去山上走一圈?”
“现在去山上?”邓维樱有些惊奇,但是她并不准备问为什么,爽快地答应下来。龚良微笑回望:“不担心我把你卖掉?”
一抬下巴,她神气十足地回答:“那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龚良捏她的鼻子,“就凭你现在这么信任我的架势,想卖掉你估计也不是难事。”
“我有那么笨吗?”邓维樱翻个白眼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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