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雪融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开窗放风,安臣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晚上在星光吃饭,我把合同带来。”安臣风言简意赅表达来意。
“哦,好。”霍雪融没精力理他,虽然这三个月里俞双双定期会来为她收拾房子,但是她还是觉得太久不在,屋子里充满了死气沉沉的气息。
她开始打扫房间,花了好些时间才让自己满意,又洗了个澡,让脏兮兮的自己完全放松在浴缸内,心情自然愉悦。
从卫生间出来,她看了眼客厅的挂钟,还有一点时间,她回到卧室,打开衣柜,认真挑选晚上穿什么衣服。
星光那种档次的高级会所,出入其中的都是一些商政名流,富家子弟还有天王巨星。霍雪融只去过一两次,就记得那里面的菜品特别好吃。
如果她随便套着一件羽绒服就去赴约,她相信安臣风一定会把她丢在门外掉头离去的。
为了安影帝,还有她自己的面子,她也要好好打扮一下。
她化了淡妆,头发也编了新花样,藏蓝色的裙子,外面套上呢子大衣。虽然有点冷,她想反正也不会在外面待几分钟,咬咬牙就下楼了。
安臣风亲自开车来接她,从头扫到脚,似乎还算满意。
他上午便提前订好了位置,有专业的服务生引他们到座位上。
星光的设计很玄妙,一部分包厢是半开放的。包厢与包厢彼此隔开,保证一定的私密性,又能留有了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设计。这样做是考虑到会来这里就餐的人大部分都是这座城市的名流人士,也会有人寻机主动与想结实的人搭话。
安臣风把菜单推给霍雪融,大方地说,“随便点,记我的账上。”
霍雪融也不跟他客气,点好了菜,服务生礼貌地退出去。
安臣风这才把今晚要签的合约递给她,霍雪融随意翻了一下,签名的时候还问,“你这么属意我啊?”
安臣风语气淡淡的,眼里似乎有笑意,“我没有为你专门留着这个角色,种种原因拍摄推迟了,想来它注定是你的。”
“好吧,今年也请安导多多关照了。”
星光的上菜速度很快,他们便不谈公事,吃起饭来。
也许是胃不好的原因,安臣风吃得不多,也不说话,很是安静。
霍雪融只管埋头吃,这里的饭菜真是好吃得让她泪流满面。
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两下,霍雪融以为是服务生,就没抬头。
安臣风扬眸看去,记忆力不错的他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与身份。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拢着眉,冷淡地问。
“安先生,你好。”舒若薇对他点了一下头,“我有事找雪融。”
霍雪融抬起头来看到她,微微一怔,不解为何她此时出现在这里,“舒医生,找我什么事?”
“你的电话联系不上,我找了你很久,听说你去旅行了。我跟从嘉来这里吃饭,去卫生间回来的路上看到你。”舒若薇笑着,“有些话,想趁着从嘉不在和你说。”
“若薇——”沈从嘉循着服务生的话找上来,看见霍雪融,眼睛霍然睁大,神色遽变,向后退了几步,踉跄了一下,磕磕绊绊碰到了东西。他也不顾形象,竟然转身就走,连撞到了人都来不及道歉。
舒若薇看着沈从嘉落荒而逃的样子,叹了口气,却没追上去。
“雪融,可否借一步说话?”舒若薇诚恳地说,“我有重要的时候要告诉你。”
霍雪融去了很久,安臣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隐隐有些不安。
她的手机还留在桌上,他站起身来,走出包厢去找人。
星光很大,他不能漫无目的地找。
安臣风想了想,比较适合谈话的地方大概是前面的庭院,有花草有绿树,有假山有流水。结果没找到霍雪融,倒是撞见几对亲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女,甚至还有男男。
安臣风头疼地回到室内,随手拦下一个服务生,仔细询问了一下,又确定了方向。
那个年轻的服务生说吸烟区平时人也比较少。
安臣风发现霍雪融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沈从嘉的未婚妻不知所踪。吸烟区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只有从大得足有两层楼高的玻璃外照进来的月光。
安臣风适应着光线,不妙的预感越来越盛。
他走过去,扳过她的身体,迎着月光看到的是一张布满泪水的脸。
看到熟悉的人,霍雪融张了张口,她的话语化作更多的眼泪,争先恐后从那双红肿的眼眸中流了下来。
霍雪融也不擦,任凭它们滑下脸庞,溅到地面上。
安臣风垂下睫毛,遮挡住了眸中神色,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陪伴着。
“呜——”霍雪融死死抓住安臣风胸口的衬衫衣料,委屈与心疼在此刻完全爆发出来。
安臣风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地抚摸她柔顺的头发。
可是这样难得温柔的安慰只起到了微薄的作用,霍雪融无声的眼泪变成了恸哭不止。
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凉意横生。
这个夜晚,霍雪融一直在哭,不知疲倦,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干。
舒若薇口中的真相是她想象不到的残酷,让才从伤痛中走出来一点的她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百日新生,多么美好的愿景,都抵不过一段来自过去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Chap。39 情愿
天已经黑了的傍晚,霍雪融站在临安医院门诊大楼下,仰头望着某一层亮灯的有很多间,她不知道哪扇窗后面有她想见的人。
不知不觉和顾信则在这间医院重逢已经有一年了,这期间经历的喜怒哀乐,一直在支持着她前行。
二月份的B市,彻骨的寒冷,路过的人都会好奇地看她一眼。霍雪融压低了帽子,裹紧了大衣,拖着小巧的行李箱,转身离去。
即使知道了真正的真相,她却突然别扭起来,拖着不肯去找顾信则。
近乡情怯,大抵就是这种感觉。
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首她和顾信则都喜欢的电影的配乐,舒缓轻扬,治愈人心,她不由得多听了一会儿。
她迟了那么久才接起电话,那端的安臣风冷哼一声,“9点在机场集合,你没忘吧?”
“没有,我会准时到的。”
她这么平静地回答反倒让安臣风的怒气值没法发泄,“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徒留“嘟嘟”的忙音。
《玫瑰人生》紧锣密鼓的宣传期开始,林俊成要带着他们在十天内跑遍十二个城市,不可谓不辛苦。
飞机上她坐夏之庭旁边,不知怎么,一贯话唠的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讲话。霍雪融没有打扰他,心里暗自猜想着是不是和那位方舲医生有关。
想到方舲,自然又会想起顾信则,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她开始新的生活。
说到底,她不肯找顾信则说清楚就是怕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天从方舲那里拿回来的本子,她翻看了好多遍,都是这些年她的新闻。她都不敢想顾信则是以什么心情剪下这些报纸,又小心翼翼地贴在本子上,还保存得如此干净工整。
霍雪融想着想着,慢慢靠着椅背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她正挽着顾信则的手臂,他眉开眼笑的模样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了。这么幸福的场景,仿佛只能在梦里出现。
顾信则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和方舲恢复了邦交,对方总是取笑他像七十岁的老头子,每天一板一眼的,看着碍眼。
顾信则知道方舲见到了夏之庭,感情不顺,也就不反驳,让她心里能好受些。
他没有改掉收集霍雪融新闻的习惯,如今的他,也只能以这种方式默默地关注着她。他买了个新的本子,跟以前那个不知何时遗失的很像,光是看着封皮就能回想起这些年的心路历程。
翻开第一页,就是小半年前霍雪融否认好事将近的那条新闻。时间过得那么快,他已经快忘记了第一次看到她说那是误传的时候心有多么的痛。
也许在她的眼里,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就是一场错误。
这一认知让他呼吸一滞,心底难以抑制地涌出些许疼痛。
顾信则摩挲着配图上霍雪融的脸,苦笑了一下。图片已经有些褪色,能看出经常被人触碰。
他答应过不会再见霍雪融,B市那么大,既然有心想避,那真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了。
顾信则认真地剪下今天报纸上的新闻,霍雪融他们今天到达S市,为《玫瑰人生》进行宣传,记者为了爆点,特意放上了一张霍雪融与安臣风相视而笑的照片。
他叹了一口气,一样粘到本子上,然后合上它,把它放到抽屉里锁上。
霍雪融所乘的航班抵达B市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她打车回家,正好赶上楼下管理员交班。
小范一见她回来了,又急忙返回屋子里,拿了一封信出来,许是时间久远,信封已经有点泛黄。
“霍小姐,你可回来了,有你一封信,都放在这好久啦。”小范把信递给她,笑眯眯地说,“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啦,等电影上映,我一定带我女朋友去支持你。”
“谢谢你,到时候我给你两张首映票。”霍雪融平时跟小范也算熟,见到面打招呼,偶尔也会聊几句。
关于收到信,霍雪融是比较困惑的,现在哪还有人写信啊,更别提她朋友不多,真想不到会是谁。
回到家,她把行李箱扔在玄关,开了客厅的灯,翻出一把裁纸刀,伏在茶几上研究这封信。
写着地址的字体不是她所熟悉的,她回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索性直接拆开。
用裁纸刀一点一点地划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有着素雅的花色。
霍雪融展开折起来的信纸,一下子就明白这封信是从何而来。
是了,那一天她和朋友逛街,路过一家很有意思的点,可以帮客人保存信件,在约定好的时间寄出。
她觉得新奇有趣,就写下了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
可是第二天她的生活发生了剧变,各种烦恼应接不暇,也就忘记了这件事。
信纸上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她自己的。
信很短,霍雪融读着读着,脸上笑意蔓延,迫不及待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茶几上,单薄的信纸随着空调吹出的暖风轻轻颤动。
亲爱的二十六岁的雪融:
你好啊,我在这里给你写这封信,感觉有点奇怪。迫不及待想知道那个年纪的你是什么样子,变得漂亮了吗?有没有结婚呢?
现在的我,希望未来的新郎是那个呆头呆脑的顾信则。
他呀,总是傻里傻气的,不敢看我的眼睛,稍微逗一逗就会脸红,世界上哪里还有这么有趣的人呢?
这个人永远不了解自己有多么好,更看不清他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是不是太笨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有点紧张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准备明天跟他表白心意。好久没见到他了,最好他不要有女朋友,一定要答应我啊。
我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是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希望未来的你也一样。
现在的我充满了勇气,愿你长成比我更好的人。
爱你的十八岁的雪融3
霍雪融跑出小区大门,伸手拦车,她现在又有了当年的那种冲动。
想要见他,想要告诉他,她是多么地喜欢他。
如果说过去的我都可以那般无所畏惧,那么现在的我又有何不可呢?
那么长的人生,她凭什么要活在怨恨中,顾信则又为什么要那么苛责自己。
明明,他们可以摒弃前嫌,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幸福地生活下去。
霍雪融越是着急,事情就越是和她作对,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临安医院了,偏偏前面堵了超长的车队。
司机师傅念叨着平时这里也不堵车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车窗。
那人焦急地说,“师傅,掉头吧,前面那间医院着火了,这条路已经堵死了,过不去了。”
“什么?着火?”霍雪融打开车门,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臂问。
“对啊,火势挺大的,小姑娘你也赶紧回去吧。”那人点点头,劝解道。
话音未毕,霍雪融已经不管不顾地向医院的方向跑去。
她穿着靴子跑得吃力,但她只能尽量地加快速度,早点到达他身边去。
那边火势如何?他安全吗?有没有受伤?
这些问题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几乎要将她逼疯。
但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先崩溃,不能自己吓自己。她反复安慰自己顾信则一定好好的,他在等她来,等她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然后给她一个久违的温暖的拥抱。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闻到了呛人的烟气。
她跑进医院院内,里面乱作一团,有消防员进进出出,冷静地组织救火。
她停下脚步,手撑着膝盖弯腰喘着气,还来不及喘匀,就抬起头四下寻找起顾信则的身影。
也许是恋人间的心有灵犀犹在,她一眼就看到了顾信则的所在。他看起来完好无损,侧过脸在听方舲说什么。
霍雪融松了一口气,刚想大喊他的名字,就看见他听完方舲讲的话,毫不犹豫冲进了楼里。
霍雪融仿佛听见了自己血液凝固的声音,她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神情恍惚地走了过去,扳过方舲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
“为什么让他进去!”霍雪融怒吼道。
“我……我没想到……”方舲流着泪,痛苦地说,“有个小孩子被困在里面了,孩子的妈妈说找不到他,是下午信则看过的病人。”
霍雪融深吸一口气,瞬间有了决断——他在哪里,她也要在哪里。
看出了她眼里的决绝,方舲猜出了她的意图,连忙拦住她。
方舲没抓住顾信则,又怎么敢不拦住霍雪融。
两个女生的力气不分上下,可霍雪融这个时候因为信念坚决,是更占上风的那一个。
眼看着就拉不住了,方舲余光看到一脸焦急跑过来的夏之庭,拼尽力气喊道,“之庭,快来帮我拦住她!”
夏之庭及时赶到,在方舲力气衰竭前,拦腰抱住霍雪融,阻断了她的去路。
“放手!”男人的力气自然比女人大,霍雪融挣不开,急得哭了出来。
“雪融,你冷静点!”夏之庭从未对她那么大声讲话过。
“让我进去好不好……”霍雪融哭着祈求,她不能让顾信则一个人在里面。
“雪融,别这样。”夏之庭放软了声音,安抚着她的情绪。
霍雪融停止了挣扎,她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感受到了森森的冷意。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无顾信则,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这样的结果,她想都不敢想。
顾信则被送入了病房,吸入烟雾过多,暂时昏迷。
霍雪融心里着急,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冷静的样子安慰方舲。
她想,顾信则一定不希望方舲太过自责。
虽然她已经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早一点和顾信则解开误会,为什么要一拖再拖到今天这个境地。
顾信则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是冲天的火光,满眼的红色。
他被大火吞噬了吗?顾信则这么想着,火焰扑面而来的时候,他也不觉得有多恐惧。在顾信茗醒来后,他多少有些觉得生无可恋,他不会主动放弃生命,但是如果能保护一个幼小的孩子,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觉得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面对每夜思念一个人的痛苦。
他席地躺了下来,从以前他就比较喜欢一个人。父母去世后,姐姐为了养家经常出去打工,后来家境好点了,她又有了顾又宁,知情趣的他看到总会避开来。
他几乎就要睡过去了,一道好听的声线打扰了他的好眠,那声音遥远但熟悉,让他一下子神志清明。
顾信则苦笑,看来还是不能不回去,即使在这里,他都还是在挂念着霍雪融。
顾信则睁开眼,满眼的白色晃得他又阖上了眼皮。身体的很多地方都隐隐作痛,他皱着眉头,闷哼一声。
他听见有人离开时椅子的摩擦声,费神再次抬起眼,已经没有人在了。
椅背上搭着一件女式大衣,是姐姐吗,还是内疚的方舲?
很快有医生来给他检查,询问他感觉怎么样,他也是医生,自然了解自己的身体,于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