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雅一张脸变得血红，“钟明辉，我有什么老底？你说，我有什么老底？”
“还要我说？徐小雅，我是给你留面子，真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你自己最清楚。”
钟明辉掉头就走，徐小雅追了几步，追不上，只好停下来，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泪如雨下。
冬日的第一场雪之后，市连续有好几个晴天。
颜细细考完最后一个科目，看看时间还早，刚要出去，有个男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拦住她，结结巴巴：“同学……今晚有聚餐，你去吗？”
她摇头，不知此人姓甚名谁。
“去吧，全班都去……”
“谢谢，不过我没空。”
男生没辙，摸摸头，颜细细已经走了。
对面，汪东林迎面走来。他已经在僻静处观察她好一会儿了。她穿牛仔裤，一件厚外套，乌黑头发蓬蓬的遮挡了半边脸，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第一天复课时，她便是差不多的装扮，异常朴素，低调，不起眼。满屋子的名牌服饰，她几乎很少动用，只两条牛仔裤，一件灰色外套，就这么熬过一冬。
颜细细看到他，非常意外，站在原地，背着书包，只是笑了笑。
他笑嘻嘻的：“是不是很意外？”
她点点头。
他压低了声音，“我是来搞突然袭击的，看你有没有老老实实念书。”
她失笑。但是，她知道，这是实情。
汪东林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多，有时甚至十天半月没有任何消息。但是，他会在某一个深夜忽然回来，或者周末的早上忽然回来。
不过，他从未失望过，每一次回来，颜细细都在家里。
但凡应该在家里的时间，她从无例外。
汪东林对此非常满意，上下打量她，“细细，那么多衣服你为什么不穿？你看你，整个人跟丝似的。怎么也得换一件像样点儿的啊。”
她不以为然：“我是来念书的，不是来秀服装的。”
“也对，天天新衣，免得那些臭小子惦记你。”
那时已经走到校门口了，颜细细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他那辆惊人的嚣张豪车，也没有看到那两个碍眼的保镖，她才隐隐松一口气。
旁边，只停着一辆相对低调得多的车子。
汪东林伸手拉住她的手，她刚想要拒绝，但却下意识的忍住，只是悄悄地竖起冬衣的帽子，将自己的头脸彻底遮住了。所幸过往的学生，没有任何人多留意一眼一个面目模糊的普通女生。
第63章 百密一疏1
汪东林似没有察觉她这一举动，笑眯眯的，“细细，我带你去吃顿饭。你想吃什么？”
“你做主就行了。”
那是她第一次和汪东林出去，吃饭的地点是一家会员制俱乐部。客人并不多，但处处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这一生，颜细细还是第一次到这种传说中的高档会所。颜细细并未躲躲闪闪，她知道，这种场合，自己不会遇到任何熟人。汪东林说得对，他的圈子，跟她以前的生活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菜品上来，异常精致，颜细细也不多话，只是埋头吃起来。
汪东林吃得少，喝着红酒看她吃，悠悠的：“别的美女为了保持身材，一顿只吃三五只沙拉，几片水果，细细，你吃这么多不怕胖吗？”
她微微错愕，“有吃的时候难道不吃吗？没准下一顿就吃不着了。”
汪东林哈哈大笑。
她也笑起来。
“觉得寂寞吗？”
她一怔。
“你除了学习，再也没有别的世界，也没有别的爱好，就不会寂寞吗？”
她惊诧，怎会寂寞呢？！！每天忙得透不过气来，哪有时间伤春悲秋？每天24小时恨不得变成48小时。
“不！只要有电脑，我就不会寂寞。”
他微微困惑，但是，并未再追问下去。
“电脑还够用吗？又出了最新款；要不要重新换一台？”。
“足够了；已经很好了。”
回到家里，汪东林今日心情似乎特别好，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细细，我给你开了个户头。”
那是他第一次给她现款。
她仔仔细细看清楚了数目，有一刻忽然屏住了呼吸，难道这游戏终于会结束了吗？
汪东林，这是要结束这段交易了吗？
有了这笔钱，自己足以支撑到大学毕业，然后，一切重新开始。
前途已经露出曙光，还可以重新做人，不是吗？
竟然一阵狂喜。
心跳得十分急促，却强行压抑，慢吞吞的：“汪先生，我可以去住学校的宿舍。”
他呵呵笑着一把揽住她的肩头：“你就这么想早点摆脱我吗？还早呢。我给学校捐助了几千万，就想看到你大学毕业，戴着帽子拍照的那天。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嫁人，等你大学毕业，我就放你自由。”
她心里一阵失望，可是，却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
“这是我给你的红包。已经过年了，该发压岁钱了。平素也不见你花什么钱，寒假有时间，你也该出去逛一逛，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
“谢谢汪先生。”
老板发压岁钱，员工却之不恭，她非常礼貌地收下，一点也没推辞。
“细细，上次你的信用卡取现一万五，是我忽略了，你也应该有花现金的时候，以后，不用再去取现了……”
她心里一凛，却还是直言相告：“很抱歉，汪先生。因为徐小雅找我借钱买房子，我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只好取现。我妈生病期间，徐小雅帮过我不少，我也想力所能及回报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第64章 百密一疏2
他一挥手：“这些小事情，我不会管你。不过，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了，像徐小雅这种人，最好少来往。她的男朋友钟明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朋友只会拖累你，能避则避。”
颜细细只是默立一旁。
“好了，细细，放寒假了，想不想出国去玩一趟？我带你去欧洲呆半个月好不好？”
欧洲？
法国意大利瑞士……一圈玩下来，多好。
伪装白富美在微信、陌陌上骗男人时，她对欧洲下了许多功夫——阅读了无数欧洲游记，什么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巴黎的油画，瑞士滑雪……张口就来。
但是，那只是游记，纸上谈兵，吹牛的资本。
迄今为止，她连护照都没有。
“我们可以先去法国……”
法国！
她也曾心向往之，光在卢浮宫就可以呆半个月了。世界上最大的博物馆，无数的艺术珍品，那么多好东西，想想，多美！
她微笑道：“春节事情多，汪先生你又那么忙，算了吧，等以后空了，你再带我去。”
汪东林似笑非笑：“细细，为何我无论带你去什么地方，你都不愿意？是不想跟我一起露面吧？”
“汪先生如果有时间陪我，我当然乐意。好吧，汪先生，你说去哪里我就去那里。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护照，只怕临时办也来不及。”
汪东林忽然意兴阑珊，冷冷道：“我还真没什么时间，年关将至，事情多得很。再说，带着你也不方便。”
一阵沉默，气氛变得很难堪。
半晌，汪东林起身，拿了外套就走。走到门口，他又放慢了脚步，若无其事的：“我明天会陪周婷去瑞士，家族会在欧洲集合度假，我可能一个月之后才回来了。颜细细，过年你就一个人过，不用等我了。我会给你买礼物。”
周婷是谁？
他为何会陪她去？
她留意到他说的是“陪”，不是“带”——一字之差，天渊之别。
这些问题，她一个也没问，只是毕恭毕敬：“谢谢汪先生。”
汪东林的身子消失在大门口，颜细细亲手将厚厚的大门关上，忽然跳起来，心底雀跃得开花似的：一个月！
一个月的自由！
汪东林跟周婷走了。
只兴奋于这一个月汪东林都不会来。
天知道，每次看到他，她就像受刑似的，提心吊胆。
哪怕是囚徒，也该有一个月放风的期限吧。更何况，这一个月，她还有好多计划。
她立即打开电脑搜索，谷歌百度都找遍了，八卦版，只有周婷的一点点资料，她是当今某要员的女儿，也是汪东林家族联姻的对象。
周婷毕业于美国名校，目前在联合国某机构任职，高挑秀丽，气质风度一流。
这一点点资料已经足够。
看来，汪东林要结婚了。
不过，周婷是谁，她压根就不关心，也不在乎。
她心底更是兴奋，忽然很想打一个电话，但是，刚刚默背下那一串数字，立即又将手机放下，然后，只是打开了作业网页。
第65章 百密一疏3
她有两台高性能的电脑，全是顶尖级的全球最新款，也是汪东林特意从国外带回来的。平常，她都两台连起来做作业，效率十足。
在她的学习工具上，汪东林向来舍得花钱，每次，从不等她开口，他总是留心着，什么都肯买回来。比换奢侈品包包更勤快。
记得读大一的时候，她非常羡慕寝室里有同学用苹果电脑，那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直到现在才能有更好更顶尖的，岂敢不好好珍惜？
除夕夜，一转眼就到了。连续三天，市下起了二十年不遇的大雪，整个世界变得银装素裹。
许多外地人都回了老家，昔日熙熙攘攘的拥挤城市忽然被搬空了似的，大街上人影稀疏。
颜细细搬一把椅子坐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漫天的大雪。玫瑰、蔷薇、枇杷、无花果树统统都被冰雪所覆盖，凸出的枝桠变成了形状各异的冰凌。
她坐在地板上，地暖效果很好，赤脚踩在上面也是温煦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她想起去年的春节，自己和母亲吃的那顿年夜饭。
如果不是黄小觉，连年夜饭的菜钱也没有。
这是一个极速发展的城市，财富爆炸，信息爆炸，人们动辄鲜衣怒马，稍稍好点的白领也可以穿上万元华服，拿上万的lv包包，但是，一场医疗费高昂的大病、一次车祸，甚至是一套房子，都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她这一天，什么都没吃，却不觉得饿。
过了许久许久，她打开了自己废弃已久的那个qq号码。
跳动的小企鹅不停地弹出各种消息，几乎都来自于黄小觉。
“细细，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你连手机号码也换了，这个qq也联系不上你了，微信上也没人。我问徐小雅，她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别的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你……”
“细细，你不能跟着汪东林，他不过拿你当玩物而已……”
“细细，都是我不对，是我不该跟你赌气，可是，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细细，就算你不再给我机会，但是，你也不能拿你的命运做赌注……细细，汪东林这种人，你根本惹不起。一个人的一生吃多少穿多少都是注定的，我们自己也能靠双手过上想要的生活……”
“细细，我的考察期已经过去了，正式升为大区经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生活，你根本无需依附汪东林……细细，求你见我一面吧……”
“细细，难道跟我见一面就这么困难吗？我就算千错万错，可是，连一个机会你也不愿意给我吗？”
“好吧，细细，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求我们能继续在一起，但是，我们就见个面吧……就一面好吗？我太惦记你了……”
………
最初，都是黄小觉的苦苦哀求，各种劝说，到后来，就变了。
因为，她终究没有去见过他。
第66章 百密一疏4
“细细，我和彤彤还是不合适，分了。对了，彤彤就是周小萱的表姐，也是周小萱辗转介绍给我的……”
“细细，今天我去相亲了，对方还不错，人也漂亮，我妈很满意。只要是公务猿，她都很满意，我想，她这一辈子是中了‘公务员儿媳爱好者’病毒，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觉得公务猿就那么好？？？……”
“细细，今天又相了一个，是大医院的医生，很知性，我妈也很满意，她说医生好，以后看病方便……呵呵，我妈想得可真够远，连生病这样的‘好处’都想占……”
“细细，今天这个是税务局的，人特别漂亮娇小，性格也很活泼。我和我妈都很满意。相亲这么多次，就这次我最满意。我妈更满意的是她家在南郊有一套别墅，风景如画。我也相亲相累了，也难得人家看上我，就这样也挺好的。我们也许明年就会结婚，她家里愿意把那套小别墅送给我们当做婚房，我妈特别满意。对了，你过得好吗？细细，你一切都还安好吧？只要身体好就行了，别的一切其实也不重要……”
……
颜细细注意到留言的时间，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之后，所有留言就断了，黄小觉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他也累了。
在那么长时间的苦苦绝望里憔悴不堪了。
看来，他真的很满意那个有一套小别墅做陪嫁的漂亮女税务员。
时间过得那么快。
一眨眼，两个人几乎一整年不见面了。
颜细细抱着膝盖，凝视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寒风凛冽，模模糊糊的想起有人在耳边说“细细，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五千，你和你妈的生活有保障；别的，我们慢慢再想办法。顶多这两年没积蓄，不买房子而已。苦一点真不算什么，我们都还年轻，什么挣不来呢，你说对吧？”
她忽然捂住耳朵，死死地捂住。
颜细细，这天下除了黄小觉，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对你这么好了！
她明明知道！
一直都没有怀疑过。
可是，为何到最后，我们总是选择了一条歧路？
颜细细，你后悔吗？你会后悔当日的选择吗？
她摇头，猛烈地摇头。
不，我绝对不会后悔。
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跟着黄小觉，我永远也不会再有念完大学的机会。纵然他爱我惜我，但是，我势必永远在他母亲面前低人一等，永远也不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
这世界上，有些人也许不念大学也会出人头地，许多草根也有发达的一天，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是，他们不是我们！
人人都有那样的运气吗？
你能确定你恰好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儿吗？？
颜细细对此从未抱过幻想，从父亲车祸开始，霉运如影随形，苦苦挣扎许多年，越是挣扎越是沉沦——所以，我选择捷径。
也庆幸有选择捷径的机会。
小觉，我是个自私自利又无耻的女人，今后，你再也不要念着我了。
她关了qq，自始至终，没有回复黄小觉一个字。
第67章 百密一疏5
下午三四点就有人零零星星的开始放鞭炮了，到春晚的零点倒计时开始，整个城市几乎彻底被鞭炮声彻底淹没了。
各式的焰火在天空炸开，整个夜晚仿佛都被点燃了。
颜细细一直站在露台上看别人放的焰火。
露台上没有地暖，她依旧赤脚站着，也不觉得冷。
以前，她最憎恨这鞭炮声，响彻整夜，令人失眠。
但是，今年，她希望这鞭炮声不要停下来——今夜，她根本就无法入睡。
不过，也许是受经济不景气的影响，今年的鞭炮声并未像前几年那样响到天亮。到凌晨两点多时，就彻底稀稀疏疏下来。到后来，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
老百姓，也逐渐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些无谓的东西上了。
颜细细很失望，一直看自己的手机，她只收到两条祝福短信，一条来自徐小雅，一条是个陌生号码，估计是发错了。
夜深了。
偶尔零星一声鞭炮声，然后，万籁俱寂。
诺大的屋子沉浸在黎明之前的黑暗里，寂寞而阴森。
汪东林拿钥匙开门，悄然走进去。
诺大的屋子里没有一点光，也没有任何声音。所有的工人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屋子里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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