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狼的速度,她们现在已离的远了,来到更加荒芜人迹的深山里。如此远离尘嚣,真可忘记世间俗事。对妩妩与白狼来说,这却是最熟悉的所在,挑了一个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白狼靠在树根下,让文敛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它怀里。妩妩靠过来,满脸笑容的亦在一旁睡下,眼睛闭上时轻轻说了句:“白狼,不要乱动哦。”
此时万籁俱寂,阳光洒落一地,二人一狼,显得如此和谐,如此宁静。
山中岁月易过。一睡已过千年。或也不一定。但实际上文敛并没有睡多久。醒来后看着身边沉睡地同伴。笑了笑站起身。与此同时。妩妩与白狼也睁开了眼睛。
“走吧。回去了。”与白狼一起。其实大多时候只为了畅快地驰骋。每次跑得白狼尽兴便罢。今日她却不知为何会睡着。
文敛跨上狼背。比来时更快地速度驰回。那个叫扶野地人。应该在等着吧。
盘膝坐在地上。横剑于前。那本小册了摊开来。眼睛盯着上面眨也不眨。却不知是否有在看。
文敛回来后看到地便是这样一番情景。觉察到文敛地到来。少年抬起了头。只这么一会儿时间。似乎已经镇定了许多。
“你似乎已经看完了是吧?”文敛侧坐在白狼身上。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
“是。不过这些剑法都很精妙,我虽然看完了,却不能完全领会。”扶野说的很平静,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戒备。
哦,因为下定决心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那些无聊的别扭情绪便都摒除了吗?文敛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妩妩点了点头。
在扶野还没明白过来时,妩妩纵身一跃,将他的长剑握在手中,凝然站立,剑尖下指。这一刻,妩妩的气势全变,脸上无任何表情,眼睛注视前方,仿佛天地万物都已不在,此时的她,不是未通人情世故的狼孩,也不是单纯无忧的少女,只是一个纯粹的战士。
剑尖缓缓抬起,风在刹那止住,酣畅淋漓的剑式如有自己的生命般,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徊转如意;凝重处如山巍峙,轻灵处若清风无迹,变幻莫测,迅捷无伦。
这本就不是剑法,是妩妩依着本能的一场盛舞,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是最为自在的对生命的演绎。剑虽在手,却不用刻意去回想那些招式,腾空一跃,那是山林间最肆意的奔跑;旋身剑指,是与群狼搏击时的直达心底的快意。她本不必用剑,只是为了让用剑的扶野能看的更明白,一剑在手,是以剑演绎了招式,还是她忘却了手中剑,剑中招,已经分不清楚。她只是依着平日的感觉,以风为所想之敌,进行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跟赫或是白狼的练习。
妩妩收剑默立时,扶野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敛却是看得太多,完全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轻轻说道:“真是的,又依着自己喜欢改了招式,他可不要看了之后越发糊涂才好。”
不错,赫跟妩每次演练都不会只是遵循原来学会的,总是根据当时心情或其他什么进行调整改变,从没有一成不变的招式,文敛教给他们的功夫到后来总会变得面目全非,当然,威力更甚。这样的他们,永远在进步,并且别人无法模仿,难以超越。
妩妩将剑抛下,高高兴兴地跑到文敛身边,就像一个做了事情后想得到大人称赞的孩子一样。文敛毫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赞扬的微笑,妩妩便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
见扶野还是呆呆的回不了神,文敛微微皱了皱眉,走近几步道:“妩妩刚才舞的剑和我给你的有些出入,但我想,应该更有助于你理解才是。”
扶野猛然醒转过来,连声道:“是,看了刚才的剑法,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位妩姑娘的剑法比之剑谱上的更为精妙,似乎是源于此,但更在此之上,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回想一下刚才的剑式,都能明白许多。”
妩妩舞的剑让他太震撼了,令他完全折服,此时便如一个最为听话的学生一样,老师有所问便恭敬地将自己的体会全部说出。
文敛倒有些吃惊了,光看妩妩舞一回改良版的剑法,就能悟明白这许多事,这个叫扶野的惊枭少主,自己原来还小看了他啊。不过,他此时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恭敬,恐怕有一大半的出于对妩妩的敬畏吧。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么你便在此安心练剑吧,白狼可以陪你喂招。我并不是每天都来,即便来了,无论是我还是妩妩,也都不会解答你的疑惑,悟性什么的,全要靠你自己。”
“那妩姑娘……”扶野语气里有些企盼。
文敛明白他的所想,摇头道:“要看妩妩的剑法也不是不可以,但决不是这几天,等你将那剑谱上的剑法完全领悟,并且与白狼对敌能保持不败,那时,再让你见识一下所谓的剑法。”看着扶野露出不解的表情,文敛叹口气,续道,“我知道刚才的剑法若能让你多见几次,更有助于你学成剑谱,其实我也非常想让你再看。妩妩为什么不能按照剑谱上所载出招?你以为那剑法已经创了多少年?那是我根据昨天妩妩出的招式写下来的,她如果再舞一遍,我怕你记忆混乱走火入魔。”
“你,你是说……”扶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不错,她心中无招,所有看过学会的招式,再使出来时只是剑随意动,早已不是先前的招式。刚才的剑招,还是我特地嘱咐她尽量照着那剑谱上来的。所以,在你没有完全学会剑谱上的招式前,不能再看妩妩的剑法。”
扶野呆呆地看着她,视线落在她身边的妩妩身上,硬是收不回来。
这个一脸天真,笑起来那般无害的女子,是刚才那个舞剑的人吗?拥有传说中,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剑道顿悟,学尽天下武学化归已用,五百年难得一见奇才,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吗?
他今日震撼太多,陷在难以相信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文敛离开了也不知道。等完全清醒时,落霞已拉的老长,林外如镶了一道金边,而空地上除了自己,早已不见其他人,连白狼也一晃一晃地走出了老远。
第四十三章 白首作计事百年
文敛走掉是因为赫回来了,虽然不是刻意,到目前为止,扶野并不知道赫的存在。//
看赫那冷漠的表情,也不知他将那沈放引到何处去了,文敛一边想着惊枭和融门的事,一边随口问道:“这个时候回来,赫将那个人引到很远了么?”
回程的时间几乎可以不记,那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以沈放看起来也不弱的轻功,应该是跑去了很远吧。赫向着远方看了一眼,轻轻一点头,道:“很远。”
文敛不再说什么,赫如此说的话,那么就不用担心那个人再寻回来了。她没有追问,所以也就无法对沈放目前的处境作出推测,更不会想到,她那时随口的一句话,竟是让赫将沈放引到了一处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让那个过惯逍遥日子的少年公子做了足足三个月的野人。在与野兽的搏斗中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又无师自通学会了所有的野外生存技能,在以后的很多时间里,沈放都会感叹,一定是老大有先见之明觉得他缺少那方面的锻炼所以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他那样一份见面礼。
文敛直接越过城墙,直线回到文府。
这之后,文敛除了每隔几天去白狼那里,观察扶野练剑的进度外,大多时间则跟着爷爷学习一些东西,文老爷子将手中掌握的力量慢慢透露给她知道。像青楼这样的所在,赚钱倒还在其次,主要作用是打探消息与隐藏。除了醉颜阁,在青越最负盛名的要数京城堰都的照楼,由一个名叫季均言的人负责。而青越之外,北获与癸丘也遍布这样的组织,只是那些就不一定是文老爷子所能掌握的了,毕竟最初这所有的一切本就不是文家先祖一人的功劳,又经过这么多年,剥落出去也是自然。
一个月后,文府来了位神秘客人,大白天穿着披风,兜头罩下连脸面都见不太分明。文老爷子将人让到书房,整整有一个时辰,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那人依旧捂着纹丝不露一语不发的离开了文府。
文老爷子在书房沉思良久,出来后便吩咐曹管家准备准备,明日他要出趟远门。文老爷子已将近十年不出远门,这突然说要出去,并且还是犹自一人,让文若虚很诧异,急急忙忙跑到老人家的房里进行劝说,诚惶诚恐道父亲年岁大了,要什么事情交待儿子去办便成。文老爷子听了淡淡笑了笑,说他太多心了,自己不过是听到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的消息,想去看看罢了。年纪大了,不趁现在还能走动时去看看,只怕以后便没机会了。
文若虚嗫嚅了半天,终是问出了口今日来的人是什么身份。文老爷子还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只说是那位朋友嘱咐的捎信人。文若虚虽还存些疑问,但见父亲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再问。
文敛却是比文若虚更为了解情况,如果不是极之重要的事,爷爷不可能亲自去。所以过了晚饭后,借着请安的时机向爷爷当面问清。
文老爷子面对她比对着儿子认真许多,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定州来的消息,有一股势力在刺探,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亲自过去处理。”
文敛听了微微皱起眉头。“就算是这样爷爷也不并这样急着去。并且只凭那人一面之辞。怎见得不是圈套。”
文老爷子欣慰一笑。“小五能作如此想。我也放心许多了。不过。这些消息是否可靠。我还是有把握地。”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枚戒指并作了一个奇怪地手势。“这枚戒指是我地信物。我不常出面。如有重要事情必须我知道时。便会以这戒指上地图案为证。刚才比地手势也是这一次作为证明身份之用。”
“这一次?”文敛面带疑惑地重复一次。
文老爷子对她地敏锐很是高兴。摸了摸胡须点头笑道:“不错。为了防止有人将我们地接头暗号泄露出去。很早之前便设计了一套地手势和密语。了解地加上我统共不过四人。所以就算有人比出了这个手势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个人直接找上了我。恐怕事情已经到了很严重地地步。我最怕地。是手底下有人起了异心再生动乱啊。
说到最后时。已是极为忧心忡忡。知道整套暗语地那三个人。难道就能完全可信么?文敛动了动唇。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转口问道:“爷爷真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不。出了城我会调动一些人。”文老爷子面露微笑。渐渐显出一派强势。“虽然十年不出临江。爷爷手底上可以用地人却是不少。这次去其实也不必当作什么大不了地事。只当是去最一次寻查。要知道。我年岁毕竟大了。以后地事便都要交给你们去做了。”
“是。”文敛低着头轻轻应了声。
看着她,文老爷子此时露出慈祥的笑容,将手里的戒指放在文敛手里,文敛抬头,颇为讶异。文老爷子平静地道:“小五,这枚戒指从今以后便交由你了,它是四百多年前万千流大人传下来的戒指。我虽带在身边多年,对于这枚戒指所能带来的作用其实知道的很少,传与你后,你亦不要随意让人看到。它或许可以带来很大的助力,但也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是一场灾难,我拥有它二十七年,除了作为信物之用外不曾探究过它真正的意义。所以,小五,我希望你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要轻易动用它。”
看着老人凝重的表情,文敛亦慎重地点了点头,“爷爷放心,小五明白。”
老人终于放心一笑,“我将那套联络用的密语也一并教给你。”当下便动起手来,向文敛比划着。文敛仔细看着,看了一遍后已然全部记住,文老爷子早知她之能,也不惊奇。
末了,只是看向那枚戒指,神情有些异样,轻声道:“这枚戒指,叫作‘成王戒’。”
文敛神情微震,成王?成者为王,败者寇么?这个名字,是那位道尊大人取的么?
文敛默然不语,再稍稍坐了片刻,告别了文老爷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二天,文老爷子在儿子媳妇和孙女的相送下离开了文府。文若虚本来的意思是希望送父亲出了城,文老爷子摇头,说此行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就在大门前上了马车,一个人静静坐在帘子里,头也不回地出城了。
文敛怅望良久,直到文夫人催她进去,才再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大门。
马车缓缓行过热闹的街市,直出了城门。
临江最大的酒楼望归居,二楼的雅座上,一双冰冷到极致却也妖异美丽到极致的眼睛,一直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淹没人流中直至再不可见。
薄如刀削般的嘴唇,扯出一抹浅淡冷笑,他旁边的人皱了皱眉,不解道:“文解明有十年不出临江,现在居然这样轻装上路,是他把宫里那位想的太天真,还是他自己过于天真?”撇嘴看了看身边之人,语气颇为不满,“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别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有着一张祸国殃民脸的锦衣男子,只淡淡扫他一眼,却叫他生生打个寒颤。真是,亏他长得这样好看,性子却恶劣的可以,简直和万年寒冷也不相上下。好在那淡淡一撇后,终于还是勉开了尊口,声音也是极淡漠的,“比起离开之人,我更在意留下的那个。”
“咦?你说他将这里的所有交给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是谁?”青衣男子脸上满是好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切,小气。”撇撇嘴,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珠转了转,“哗”的一声展开手中拆扇,笑眯眯跟着走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不出一言令折服
文老爷子出城后不久,文敛领着妩妩出现在醉颜阁忆老板的闺房。///她自是从地道过来,这回带了妩妩,并将赫留在那边,虽然说爷爷的书房一般人不得进,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忆香不在,文敛隔着竹帘向四周看去,燕肥环瘦,打扮花枝招展的各色丽人或低吟浅笑,或横波生媚,极尽妍态。文敛看着,不自觉轻轻叹息一声。
“小姐年纪小小的,怎就学会叹气了呢?”一道悦耳娇媚的声音自左近传来,文敛转首看过去,便看到忆香脸上带笑,款款地走了过来。待看到妩妩,“咦”了一声,不由问道,“老爷子今日没来么?这位姑娘是?”
自那次后,她跟着爷爷又来过两次,妩妩今天却是第一次来。听到她问,文敛只静静看着她不言语,脸上淡淡的也没有什么表情。
忆香在那样的注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好在文敛只看了她一会儿便转开视线,继续凝视着楼下。忆香悄然松口气,脸色恢复正常,这个女孩儿,不愧是老爷子选中的接班人,不说话看着一个人的气势,竟能跟老爷子那样成了精的人相比,让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似乎都丧失了。虽然已经见过三次,除了初次会面觉得这位小姐有些不寻常外,另两次她都只在旁静静听着,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像一个乖巧的孙女陪伴在爷爷身边一样,所以她便淡忘了最初的印像,忘却了,这是一个最不像孩子的孩子。
这样想着,神情也变得如面对老爷子时一样的恭敬,再看了那个站在她身边的少女一眼,直觉这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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