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均言微微一愣,却看到虞摇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分不清是悲哀还是伤痛地说了下去,“不错,皇太后虽然年老眼花,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作为癸丘国唯一一位垂帘听政的后宫,宫里的事又岂能瞒得过她老人家。只是——”虞摇一顿,有些说不下去,文敛二人自然都能明白她的意思,癸丘太后再怎么精明伟大的人物,终究有一样是谁也抗衡不了的,那就是时间。看着皇帝儿子半生不死,孙子将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她不是不想管,而已到了有心无力地年龄了。
虞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只是一句提醒,但因为原来从未往这方面想,并不是他们就真的能防得滴水不漏。所以很快事情有了眉目。从很早之前开始,天命流主就不知以什么方法搭上了前任国师,然后又敢得了栾豫的信任,自此在便成了栾豫的一柄剑,栾豫想除掉什么人便全部交给他,据说还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虞摇说到后来,lou出嘲讽的笑容。
竟然是这样么?天命流主与栾豫的组合,文敛不用想就已经开始头疼了,不过好在就算两者全没有关系。她都是要他们力拼到底的。
“现在癸丘朝廷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这里面就是天命流主搞的鬼。时局愈乱,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愈有利。现在他挑拨的栾豫根本不顾国家,一心只想集结军队打到青越去,一洗六年前的耻辱。本来有老丞相裴修简在还可以压制的住一些,但后来老丞相突然病重到了不能下榻的地步,丞相拼了老命才让栾豫答应怀慎接了自己的位置。可是那怀慎毕竟资历尚浅,根本压不住那么多人的反弹。所以现在,朝堂上一片喊打声,所有收上来的税收也都用作了军饷。癸丘本已是负债累累,现在被这些人一搞,更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恐怕不等他们的‘讨伐’大军出发,就已经被国内怨声载道的百姓给撕了。”虞摇的声音低了下来,“真到了那时,癸丘国内只怕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虽然她不再对这个国家抱有感情,但她毕竟生是癸丘人,而她怨恨的又与癸丘百姓无关。更何况,若真到了到种地步,栾豫会如何是他咎由自取她不在乎,可是阿壃呢。如果癸丘真变成那样,阿壃一定会以死以谢天下。
文敛与季均言一时都陷入沉静,他俩虽不是懂得政事之人。但自身的聪明也足以能明白事情有多严重。文敛在沉默时,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从内心熊熊燃起。天命流,为什么所有的龌龊事情都有他们参与其中。爷爷的失踪,李羡白的死,定州的混乱,还有——爷爷的死,一切的一切,都有那些人的影子,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下,难道非得这世间变成人间地狱他们才会罢手?
虞摇抬起头,深深注视着文敛。语气慎重道:“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不想说什么救民于水火的话。但是那些人实在太过嚣张,我看不下去。我只是想让他们稍微感到后悔一下,那样任意操纵别人的生命是不是很好玩。要让他们后悔,为什么,惹到我的头上。这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一个国家,从头到尾,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人而已。”
文敛与她定定对视片刻,她眼里很平静,知道虞摇这番话有劝说自己的意思在里面,毕竟两人还是属于两个国家。只是,虞摇没有什么国家观念,她又何尝是能报效国家的志士。对着虞摇轻轻笑了笑,淡然道:“我与你相同的理由,也只是为了一个人罢了。我从青越找到癸丘,还没来得及欢喜却教人给破坏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非常生气。”
虞摇注视她半晌,也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同样的,风华绝代,“是,你说的不错。”再笑了笑,“我们生气了,是该生气了。”
一直沉默注视两人谈话的季均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望着眼前两名世间难见的奇女子,两人的笑直逼寒冬最烈的风。
是要变天了啊。
事情谈到这,意向达成,目的一致,按季均言的想法,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其他的细节应该明天再讨论,毕竟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就喝了一杯荼而已。所以季大楼主站了起来,想着该是洗个澡吃一顿呢,还是洗洗就睡。
他这一站起。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放在他身上。虽然眼神没流lou出什么奇怪来,可是众人有致一同地坐着望他,顿时便让季均言感到尴尬。他看着文敛与虞摇一点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赖在文敛身边的妩妩更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窝回文敛怀里——这一举动让他忍不住恨得磨牙,这小妮子到现在根本连手指也不让自己摸一下,偏偏他打又打不过,惹恼了佳人一气之下跑掉他又根本追不上,但凡有文敛在一天,只怕他的情路就会一直艰辛下去。
既然站起来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重又坐下去,所以季均言打个哈哈,说出去方便方便什么的,然后留给屋里众人一个狼狈的背影,有些落荒而逃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谁也没有理他,倒是妩妩kao在文敛身边咕咙了一句什么,不过文敛也有听清楚。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六章 徒然羡慕何以堪
虞摇收回视线,定定地看着文敛,“他不要紧吗?”
文敛知道虞摇这句问话的意思,自然也知道她不是在关心季均言,笑了笑,摇头道:“不必担心他,季均言这个虽有些不着调,却不会做什么龌龊事。 //更何况,他季家与天命流也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虞摇一惊,这事她着实不知道,不由直起了身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敛将头转向窗外,声音轻轻地听不出什么情绪,“季均言的父亲与祖父,皆死于天命流,他将照楼扩大到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想有与之一拼的实力。”回过头望着虞摇轻轻笑了笑,“否则,他那样一个爱享受的人,又为何跟着我跑来癸丘?”
“天命流,又是天命流。”虞摇牙根紧咬,真是恨不得立刻能取了那些人的性命。“若是再让他们猖狂下去,这世间天道何在?公义何在?”
“是啊,到了他们该结束的时候了。”文敛默默低下头,她有一句话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爷爷,你没做的决定,孙儿要为你做了。
等到两人谈话完了,文敛拉着妩妩自去休息,赫本要跟上去,却听得虞摇在身后叫了一声。他本来是除了文敛的话是谁也不听的,可那一声很平静的叫唤,甚至并不显得亲近的声音还是让他顿住了脚步。
虞摇坐着未动,望着那一方凝住的背影,唇边有些发苦,“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可以吗?”看着前方的人停住了却不转身,嘴角的苦涩更深了,不过她也已经习惯,三年来她虽与文敛没有见面,但代表文敛传递消息的赫却与她有过几次接触,能够听她的话没有马上离开已上最好的结果了。所以虞摇也不强求,静静地坐在椅上,絮絮叨叨地轻声说着,也不管赫有没有在听,“小狐狸不在了,那一次失了踪,后来听说是主家的人将它带了回去,回去不久后就病了。虽然被小心伺候着,可是在去年冬天时,它死了。”说到“它死了”三个字时,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似的。一直面无表情的赫,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却不知道他是不是为听到如此无聊的事情而不耐烦。
“小狐狸陪了我八年,最后我却将它弄丢了。我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我是谁呢?为什么身边的都不在了,可是我却还在。我没让落儿跟着我了,她嫁人啦。”虞摇的语气轻快了许多,带着一丝丝祝福,一些些羡慕。她说的这些赫未必会知道,然而,她只是想要一个人倾述而已,“那也是个开店的小伙子,落儿很喜欢他。小顺子哭着说要跟我,我没有同意,也把他丢下啦。我丢下了所有能丢下的东西,准备了三年,或许这一次要丢下的,就是我自己了吧。”
赫的眼神微变,右脚微一用力,似乎要转过身。
“别,别回身。”虞摇急忙出声止住他,“不要回身,听我说说就罢了。”
赫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可以阻止,可是他只顿了顿,就真的又站住了。就听得身后之人依旧用很平静的声音说话,因为太平静了,所以轻易地听出了其中的刻意。
“我其实很羡慕文敛,虽然比我小,没有漂亮,可是拥有的东西比我多,比我多很多。她有爹娘,有哥哥——还有你。”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
赫紧抿着嘴,慢慢地转过了身,一眼便看着虞摇脸上晶莹的泪水,她的眼泪不停滑落,然而脸上依旧笑着。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走掉,留给身后之人一个沉默的背影。
虞摇脸上的笑容不变,泪水也没有停,她维持着刚才的坐姿不动,轻声道:“果然——总是这样呢。”她一直注视着赫的背影,即使泪眼模糊也没有眨一下眼睛。然而,尽管如此,她也没有看到赫转过身去时脸上的表情,那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既然已经知道了天命流主就是癸丘国师,流主难寻,国师却有处,那就是癸丘皇宫。**敛与虞摇商议,最后决定一起去玄启城。而此时癸丘国内一片乱象,与青越国的战争一触即发,此时的青越边境便是六王爷上善珑玦领着十万大军镇着。无论是出自哪一方面的原因,文敛都有必要在去玄启时与上善珑玦见一面。
当文敛领着赫与妩妩来到上善珑玦的营地时,正是军队吃晚饭的时间。营门前的士兵见是三个少年,最小的那一个似乎是三人中的作主的,递过去一样文书,朝守卫拱了拱手道:“在下乃监察院提司,奉上命前来助王爷一臂之力,还请通报。”
文敛与妩妩都是一身男装打扮,军营不准女子进入,她要见上善珑玦自然得用这个法子。值得一说的是,虞摇为她俩化的装居然没让人看出来,她在文敛脸上摸了些东西,顿时让文敛看起来年纪大了许多。
那守卫见是正经的监察院文书,虽然对这个所谓的提司有些怀疑——没见过年纪这么小就当提司的,身边两名护卫也是年纪轻轻,不过他还是进去通报了。
并没有等待多久,一名文官跟着先前的守卫来了,见了文敛纳头一拜,“下官卓不群拜见提司大人,提司大人请。”
文敛点点头,没有多言地跟在他后面。她刚才拿出的监察院文书并不是造假,那是天元帝亲自发给她的。说她以来要常在上善珑玦身边,而上善珑玦身为一军统帅不能有女子在侧,所以伪造了个监察院提司好让她名正言顺在跟着上善珑玦身边帮忙。
文敛却是忍不住冷笑,说得好听是帮忙,实际上却是监视。她不让赫传信然后与上善珑玦单独会面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来,她一点也不好奇军营的模样。可是,皇帝逼得她没有退路,逼得她必须面对!
卷三浪淘沙 第六十七章 硬起心肠再南下
卓不群将文敛领到一处军帐。然而上善珑玦并不在里面。面对文敛询问的目光,卓不群恭敬答道:“王爷出去寻察去了,大人请先在此等候。”
文敛淡然看他一眼,这卓不群表面上对她恭敬,实则对她颇有敌意,满是戒备。这不难理解,监察院是什么样的地方,顾名思义,监察百官,更有检举之权。只是皇帝陛下一直没有将监察院的一套拿到军队来,此时却突然有一个什么提司跑来,作为王爷帐下深得信任的幕僚,卓不群当然心里不快啦。
“卓大人军备繁忙,自去忙吧。我在此等候便可。”文敛寻了一张椅子坐下,也不看卓不群脸上的愕然的脸色。
“呃,此处乃是王爷的行帐。大人若要休息,下官去给你安排。”开什么玩笑,将这个什么提司丢在王爷的大帐,万一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他如何担当的起。所以卓不群的表情有些僵硬。
文敛却不管他,挥挥淡然道:“我奉皇上之命有督察之权,自然要留在中军大帐。若没什么事。你便退下吧。”
卓不群还想再说什么,然而文敛那种淡然的态度却让他找不出什么话,这个提司大人怎么看都不像做官的人,可是又有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气质。他这边还在犹豫,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
“王爷营了。”
卓不群一喜,目光微转看到那个提司大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下。而他在听到王爷回营的消息后,居然都没有站起来迎接的意思。当卓不群还在腹诽文敛时,大帐的帘子一xian,一个风光霁月般的人物走了进来。
文敛回首看去,只是微微地笑。上善珑玦送她回京后,一个在临江,一个在堰都,后上善珑玦又离京常驻边境,这竟是两人三年前分别后第一次见。文敛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似乎只要看着就已足够。
那边卓不群恭敬迎了上去,“王爷,京里来的提司。”他想给王爷提个醒,这个王爷什么都好,对人也太好,除了戴上面具上阵杀敌的时候,就算是要害他的人王爷也还是对那个人好。
往常卓不群向上善珑玦禀报事情时,上善珑玦都会很认真地听完,可是这次他才起了个头却见王爷挥了挥手,那动作跟方才文敛所做简直一模一样。卓不群心中疑惑,回头见那提司好老神在在的坐着,心里不由冒出一股火气。可是他从不会违反王爷的命令。所以只是狠狠瞪了文敛一眼便走了出去。
此时默然相望的两人,谁也没注意到他,彼此的眼中除了对方,根本容不得世间其他半点存在。或者是性子过冷,也可能是在感情在反应迟钝了些,那种从心底冒出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欢喜,直到现在文敛才慢慢体会到。她凝视着上善珑玦,心里一阵阵欢喜,眼睛闪亮闪亮,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强烈,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塞满了,快要爆炸一样。
上善珑玦慢慢走近她,眼睛里也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但是他的步子依旧从容,唇边的微笑温润依旧。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两人三年时间的距离似乎就在他的步子中消失了。直到上善珑玦执起文敛的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世人眼中谪仙也好,战神也好,他此时只是一个温柔的男子。
“你来了。”轻轻的一句话从文敛头顶传来。文敛kao在他的胸口,可以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那一句话很轻,轻到文敛可能听不到,可是她从那有力的心跳中听到了,听到了他要对自己说的所有话。
此时如果有人xian帘进来,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天神一样的王爷搂着个少年不松手,只怕会吓得以为自己在做梦,而且是那种最可怕最可怕的噩梦。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文敛轻轻推开了上善珑玦,其实有赫与妩妩在,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文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上善珑玦,“皇上给你的。”
上善珑玦先是看她一眼,见文敛跟平常一样淡笑依然,这才拆了信看。信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字,然而就是这几行字令得上善珑玦微微皱眉,很难得的语气里有了丝不快,“皇兄让你搅进这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让你来军营lou相。他明知你是——”
文敛温柔地看他,轻轻叹了口气,嘴边的笑也有了丝苦涩的意味,“是啊,我现在是提司,青越国第一个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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