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郡主府的文敛自然不知道水榭里的一翻争执,却也很快知道了大郡主叫自己去的原因。她出了郡主府后,依旧打算在街上逛逛,随意看看堰都城的风物人情。只是在她才踏出郡主府大门不久,有个卖花的小姑娘就跑到她面前,央她买下了一枝花。
文敛拿着花枝,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没费什么心思地看到了花瓣上刺着几个小小的字。以花刺字传信,倒也是那个人能做出的事。
文敛把玩着花枝继续往前走着,原来是一个迷恋自家表哥痴情表妹寻母亲撑腰的故事。只是认真论起来,大郡主才是先皇的表亲,容茉儿那一声表哥,叫得实在有些牵强。
当然,文敛是不会在乎这种事的,她向街道两边各看了一眼,回过头对赫感慨了一句:“这比临江城繁华多了,可惜妩妩不在身边啊。”
赫沉默片刻,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她有看。”
真是一如既往地说话简洁,文敛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她知道赫的意思,妩妩虽然不在她身边,可是她现在跟着的那个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以期妩妩能自愿留在他身边,如此又怎会不带妩妩来逛一逛繁华如斯的京城呢。
只是,能让她体会到逛街乐趣的,是有妩妩在身边时啊,哦,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不知跟着二哥是否开心到会忘了她呢?
这样逛了没多久,文敛的兴致顿时就没了,本来她就不是一个喜欢逛街的人,只不过是初来堰都想看看这里与她到过的地方有何不同罢了。可是一翻看下来,除了人多些,街上热闹些,房子比其他地方要漂亮些外,并没有什么能让她惊奇的地方。再加上她与赫一路行来,总有许多目光追随着他们的二人行,虽然因为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而没有人敢上去来打扰,文敛还是觉得不喜欢,她习惯将自己至于众人视线之外,冷眼看旁人的悲喜。
所以,当来到一间酒楼时文敛没有丝毫停顿地便转身走了进去。好笑的是在她坐下来后,伙计送上了茶水,看到茶壶上的一处印记才知道这原来是自家的酒楼。
三年来,二哥顶着皇商的名头,不知将手中的店铺扩大的多少倍。如今走到哪里都有可能看到自家的店铺,将文家的产业交到二哥的手上,果然是再正确不过。
那一次相聚,他们兄妹决定了许多事情,虽然大哥与三哥因丧而不能复职,却也并不表示他们就只能呆在家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尤其二哥文离作为一名商人更不会受此限,三年的时间可以做许多事情。
有时候文敛会想,以今时今日文家的实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当他们那样拼尽力气想达到一个目标时,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阻挡得了?
不过大哥与三哥毕竟还是青越的官员,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危害国家而能让他们置之不理的。所以,按照爷爷的意思——也是她心里真实的意愿——有关文家与皇室数百年来的纠缠,她并没有全部透lou。至于二哥所知道的,其实大部分是kao他自己发现。
文敛摸着手里的杯子,有些恍神地想着。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七章 情为何物叹奈何
文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个酒楼里的某处,正有一人目不转睛地往她这里看着。 /冷漠的赫自是注意到了那道视线,不过因为没有敌意,所以他也懒得去理会。
二个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二个人,小姑娘温雅纤质,容貌秀丽,让人看着觉得安心舒坦;少年冷俊挺拔,眉眼间皆是一股清冷疏离之意。两种气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两人的相貌都还属于那种让人爱看的等级,所以不怪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们行以注目礼。文敛就是不喜欢在大街上做个会活动的观赏物,这才进了酒楼,可现在看来情况并没有变得好转。
轻叹了口气,将饮了一半的茶水放下,颇为无奈地看向一脸漠然的赫,语气带点认真地问他道:“赫,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呢?”
正自眼观鼻,鼻观心的赫,听到文敛的问,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文敛表情不变,继续感慨,“论好看,我们比不上虞摇,你跟她一起时时不是有更多人看呢?”
文敛看得出赫的脸微微僵了一下,见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不回答,文敛便也拿眼睛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体会到文敛是认真等他的答案,赫有些不甘愿地点了下头。
文敛呵呵一笑,似乎心情变。得好了些,拿起桌上的怀子继续喝茶。便在这时,一个仆人样的青年人来到了他们这一桌,那人向着文敛一拱手道:“敢问可是五小姐?我家大人已经回府,特遣小人来请五小姐回去。”
文敛一听知是三哥让人来寻自。己,她看着这人问道:“你怎知我是五小姐?之前有见过我么?”或者是见过画像,可据她所知,三哥可是从不画画儿的。
“回五小姐,大人跟小的描绘过。您跟这位公子的模样,”说着指了指坐在另一头神情冷漠的赫,“说是只要看到小姐自然能认出。”
文敛抿嘴笑了笑,想不到那样沉闷严谨的三哥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向外踱去,起步进回头对着赫喊道:“赫,走了。”
赫沉默不语地跟着她走了出去,在跨出大门那一。刻,回头向着楼上某处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跟在了文敛身后。
那人看着怔了怔,文敛负手前行的姿态极像他。家大人,当朝大理寺卿文艮,可是名名才十七岁的姑娘啊,为什么就看着这么老沉呢?跟在后面心里暗自摇头,不过没敢说出来。怎么说这姑娘也是他家大人的妹妹,想到文艮一脸威仪严肃的模样,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文敛与赫才跨。出酒楼,楼上某座的客人从酒坛子里抬起头,长发披散,白色衣衫上有沾了几点酒渍,看起来颇为落拓。他目光幽幽地望着文敛离去的背影,一抬手,将剩下的半坛酒尽数灌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还活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与此同时,与他隔了一桌的是名粉衣女子,女子容颜俏丽,双眼大而有神,可是这时却眼lou哀怨,脸上神情似悲似戚地望着痛饮的男子。看着男子将一坛酒喝的满身都是,一坛即毕,又要抓起另外一坛狂饮,终于按捺不住,快步来到男子面前,将他手中的酒坛一把夺了下来,沉痛地望着男子,哀声道:“名哥哥,你不要这样,倩儿求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好不好?”
酒被突然抢去,慕容名似有些反应不及,双眼无神地望着宫倩儿。宫倩儿见他如此神态,心里更为酸楚,“名哥哥,你答应过的,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后你就不再酗酒了。她没死,文敛没死不是吗?为什么你还要这样?!”
宫倩儿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眼泪一滴滴落下,有一滴落在了慕容名的手背上,他顿时如被烫着一样抽回了手,然后神情依旧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泪如雨下的宫倩儿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哭?”
宫倩儿一怔,顿时眼泪流得更凶,忍不住抓着慕容名手臂使劲摇,哭喊道:“名哥哥,你醒醒啊,我是倩儿,是倩儿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哭喊吸引了诸多目光,可是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宫倩儿根本就管不了周遭的环境。慕容名愣愣地看着她哭,记忆里有什么渐渐清晰起来,是了,三年来,这个女孩一直跟着自己,跟着行尸走肉一样的自己。三年了,已经有三年了么?从他以为那个人死了后,已经有三年了么?
“名哥哥,你心里有什么苦,告诉我好不好?她不是没死吗?你看到她了不是吗?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你答应过的,看她一眼后就要醒,就会醒了不是吗?”
慕容名浑身一震,眼睛越来越清明,然而其中神情之复杂,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内心在翻滚着究竟是些什么感情。
宫倩儿一边摇着他,一边泪流不止。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在家里被宠坏了,做什么事都是以自己的喜好为主。可是自从跟着慕容名身边后,不知吃了多少苦。然而那些身体上的苦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折磨。看到心爱之人整日沉浸在痛苦中,日日借酒浇愁,这些年来,她流的眼泪只怕与慕容名喝的酒不相上下了。
有时候,她总会忍不住怨恨着某个人。在以为那人死了时恨,得知那人生还时心里更恨。如果没有她,她的名哥哥又怎会变成如今这种模样?都是那个叫文敛的女儿的害的,为什么她没有真的死去?为什么她还要活着?宫倩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撕成好几瓣,有时候想着真以为自己会疯掉。
文敛死了,她怕慕容名伤心一世,从此与酒为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可文敛活着,她又怕慕容名会被抢走,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活不下去的。可是现在文敛活着,但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上善珑玦,有那个人在,名哥哥是没有一丝机会的。她和慕容名都明白这一点,可是知道这点后,慕容名只会更痛苦,而慕容名痛苦,她也不会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当初以为文敛死,慕容名才猛然发现原来心已经被一个人占满,痛苦来得猝不及防,而他,也已经回不了头。他这样难以挽回的伤痛,又使得另一人同他一起,坠入地狱。
情之一字,令人魂牵梦萦,悲喜难以自主。
卷三浪淘沙 第五十八章 一场交易一棋子
文敛跟着好名仆人来到文艮的府邸,对于酒楼里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道,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表示什么。 /
文艮独居京中,住的地儿虽然挺大,不坠朝堂三品官员的威名,只是这里除了些侍卫仆从,就没有其他人了。加之文艮本性可说严酷,连带的府里的下人也多是沉默寡言之辈。
在文敛来到大门外时,早就站了一位青色儒衣的男子,相貌清俊,眼神清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到文敛微微一拱手,自我介绍兼解释道:“在下刘铭,大人府邸管家。大人正在处理公事,不能来此出迎小姐。”
“刘管家客气了,三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这做妹妹的自然了解。”文敛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男子,想不到以三哥的性子,竟然找了一个很温和的管家。
刘铭也不跟她在外面多说,赶紧请了文敛进去。路上文敛问些文艮的事,生活可还习惯,公事是否顺心。其实文艮比她早不了几天来堰都,而他们在家里呆了那么久时间,想要知道什么早就问完了。只不过,文敛这里第一次来到三哥在京城住的地方,亲眼看到平日三哥生活的地方,不由便想再问得详细些。
刘铭语气轻缓地为文敛一。一回答,文敛知道了这些年来基本是这个刘管家在为三哥打点着所有的日常琐事,像三哥那样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的人,如果没有个人为他管着家,恐怕连屋子里长满了草也不会在意。
想到这里,不由对这位刘管家生。出几丝感激之意来。
刘铭直接将她领到文艮的书。房,然后在门外站住,看着文敛说道:“小姐请进,大人正在里面。”
文敛却是眉头微皱,“三哥还在办公么?我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刘铭依旧不疾不缓地对她说道:“大人吩咐过,小姐。到了直接请进书房便是。”
如此,三哥怕是有事要和她商量。文敛朝刘铭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跨步走了进去。赫自然是跟在文敛身后,对于此,刘铭仿是没看到般,待文敛二人进去了,微躬着手离开了书房。
文敛第一次看。到文艮处理公事的样子,果然和她心里想的一样,也和小时候文艮的认真的模样相差无几。
正在奋笔疾书地文艮忽有所悟地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文敛,一向冷漠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小五,你来了。”
一句普通的问候,却叫文敛心口微微一震。因为两人都清楚文敛此来的目的,进京面圣。这件事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文家几人外,怕也就是皇家的那个了。毕竟文敛只是民间一名普通女子,得圣上召见实在不符合规矩,所以文敛虽是为面圣而来,名义却是来看望在京的哥哥。
“嗯,三哥,我来了。”这一问一答,透着只有兄妹两人知道的含义。
文敛一步跨进书房,对随在自己身后的赫点了点头,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将门一关,然后如同一面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文艮眼里闪过淡淡的笑意,“你还是那样谨慎。”即使是在自己亲哥哥的家里还如此防备。
如果不是对文艮很了解,会以为他这里一句玩笑之语。文敛自然知道不是,相反,文艮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故意做出来的轻松。
文敛眼神微黯,旋即展颜微微笑了笑,“三哥这样急着找我,想来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倒是瞒不过你。”文艮看了她一眼,拿起桌案上的一本折子向文敛晃了晃,“那边来的消息,癸丘国的丞相要换人了。”
文敛面色不变,癸丘国的丞相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她知道文艮一定还有话说。果听得文艮说了下去,“裴修简不久前提出回乡养病,太子栾豫没有答应,但还是准了他在家修养,现在癸丘的丞相一职可说是空置。裴修简在退回家之前又向栾豫上了一道折子,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丞相之责暂由中书左丞怀慎代替。”
文敛眉锋一蹙,这个怀慎她是知道的,虽然也是个满腹经纶有才华的人,但据她所知,此人应还不到三十,如此年纪便能出任丞相一职,虽说是暂代的,可由来能暂代丞相一职的后来都是会去掉那“暂代”二字的。即便有左丞一职,但连她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叫着好听,实际上没多少权利的闲职。也早就听说癸丘太子栾豫是个做事仅凭个人喜好的人,难道他竟也不反对?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文艮交目光定在她身上,一字一字缓缓说道:“满朝反对声中,太子栾豫是唯一一个支持的人。”
文敛对这些官场中的斗争不擅长,所以她只是抬头对上文艮的视线。三哥跟她说这样一件八辈子打不着边的事,想来是要告诉她什么。
看到如此沉静地文敛,文艮心里升起一丝感叹。爷爷说的没错,若论镇静沉着的功夫,他们几个兄弟都比不上小五。他看着文敛,语气带着几分肃杀之意,终于将最重要的一句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是陛下今天在早朝后,私下里亲自交给我的。”在提到那个至尊的称号时,文艮的语气里没有多少尊敬之意。
文敛终于身体微震,眼里在带着一丝了悟后的微震惊。在那一次他们兄妹相聚商讨后,达到了一致意义,就是以后将所得信息共享。他们都知道文敛与上善珑玦的关系,而这些年来,癸丘那边的事全都由上善珑玦负责,想要知道癸丘的事没有比找上善珑玦更方便的了。因为知道一些事,所以上善珑玦总是将在那边发生的事告诉给文敛。
而现在,在文敛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时,皇帝却先一步向文艮出示了这样一个消息,比上善珑玦更快地得知远在他国发生的事,这代表了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