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弦歌自己都不清楚。
【VIP84】
鲜血一点点地侵染了穆清远白色的衬衫,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苍白……
最后,他放开了被吻得有些窒息眩晕的她,直直地仰面倒在了她面前。
场下一阵惊呼。
被那些惊呼的声音影响,她终于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心如刀绞。
穆清远无力地躺在自己面前,腹部还插着自己手里刚刚拿着的那把匕首。
鲜红的血液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晕染开来,一层一层,像一朵朵诡异妖艳的花。
徐慕琛惊呼着跑上了台,抱着穆清远,几乎是对着她喊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来见你,已经五天没合眼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来见你,用了三天完成了半个月的工作量!你知不知道,为了带你走,他千里迢迢飞来美国!你就这样对他!你有没有心!”
“别喊了。”穆清远虚弱的声音响起,“再不止血我就真的死了……”
“哼!”徐慕琛愤愤地看了她一眼,招了几个人把穆清远抬了下去。
呆呆地站在两米高的决斗台上,弦歌只觉得脑袋一片轰鸣。
他为了来见你已经五天没合眼了……
五天没合眼了……
怪不得他眼里的红血丝那么明显突兀,怪不得他在吻她的时候呼吸粗重得让她心颤……
可是可是,穆清远,你为什么要让我伤害你……
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死掉的那个是我,那样,我就不用去杀你了。
那样,即使有人去杀你,我也不会知道,我也不会心痛。
可是,你现在这样做,让我怎么办……
听不见冷星洌的呼喊,听不见左成义的嘱咐,她耳边轰鸣地全是他倒下去的时候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怎么舍得伤害你……
穆清远,你舍不得伤害的,到底是花花还是弦歌?
你分得清我是谁么?
你知不知,我也不会忍心伤害你……
浑浑僵僵地,她被冷星洌牵着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弦歌,你觉得呢?”冷星洌耳根微红,满眼期待地望着她。
“啊?”弦歌猛地回过神,一脸疑惑,“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觉得怎么样……”冷星洌偏过头去,生平第一次对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多少让他有些尴尬呢……
弦歌的目光却已经被那边的徐慕琛吸引,徐慕琛拿着饭,进了,左数,第三间……
她似乎能看到左数第三年的那扇窗户里映出了穆清远的影子。
不由自主地,她抬腿就准备离开,却被冷星洌手疾眼快地拽住了,“弦歌,你去哪?”
“我……”她皱了皱眉,“我去看看姓穆的死了没有!”
“那……”冷星洌有些局促地看着她,“你的答案……”
弦歌心里已经如火烧一般地急躁,回了句“我答应你!”,就飞快地奔去了那边穆清远的房间。
冷星洌看着她离开时被风吹得一飘一飘的发丝,心也跟着一飘一飘的,弦歌居然答应他了!
弦歌原以为徐慕琛会拦着她不允许她见他。
毕竟她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可是,当徐慕琛打开房门的时候,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夕阳的光芒照在房间里,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她微微颦眉,原来已是黄昏了。
眼前的景象有些莫名的熟悉,一室的惨白,穆清远面色苍白地坐在病床上对自己笑,“你来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她皱眉,头又开始钝钝地疼了起来。
她轻轻地坐到他床边,一言不发,只那么深深地凝望着他。
房间里,两个人无言地对视着。
他不言,她不语。
徐慕琛叹了口气,轻轻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干嘛这么看着我。”半晌,他终于尴尬地别过脸去,“怕了你了。”
她盯着他,眼里依旧是澄澈的清明,“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
“有我,你就有家。”
“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因为不想伤害你。”
……
弦歌有些气闷,她觉得她没有办法再和他对话下去了。
她起身,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夕阳的昏光慢慢地投进房间。
夕阳西下,鸟儿归巢,连远处的树尖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可是她的心情,却一点都不明朗。
“穆清远,你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话不会觉得肉麻么?”她抽了抽鼻子,抿唇冷笑,“我是弦歌,杀手弦歌,不是你的那个神马花花。”
“弦歌就是花花。”看着她微微有些落寞的背影,穆清远皱了皱眉,“你只不过是忘了那些过去,想起来了,你就懂了。”
“我不会懂。”她轻叹一声,“没有那些记忆,我是弦歌,有了那些记忆,我也是弦歌,就算我曾经是你的花花,那也是过去了,更何况,我不是。”
“你是。”穆清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你就是花花,你的一颦一笑,你的小动作,你的调皮可爱……我怎么会认错……”
“我的确是失去了前二十年的记忆。”弦歌苦笑,目光飘飘渺渺地投向窗外的夕阳,“可是犀月说,既然我的大脑选择把那些过去遗忘,那么那些过去就是痛苦的,潜意识里,我想要过现在的生活……”
“你又何苦,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
叹了口气,她转过身审视般地盯着他,“穆清远,你确定我就是那个人么?你确定我想起来之后不会难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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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信她不是他的花花,所以她才会这么问。
如果她是,那么她怎么会忘记。
穆清远为了她这样一个长着和花花一样面容的人,都可以不眠不休五天疲惫不堪地来到美国,甚至因为不想伤害自己而刺伤了他自己。
那么,他怎么会伤害自己,伤害到让自己选择把那些记忆全部忘记?
她挑眉望向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深深浅浅的疼。
顿了顿,他才慢慢抬起头,郑重地看着她,“花花,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眼里的痛苦和真诚让她微微一滞,脑袋像要炸开了一样地疼了起来。
梦里那个循环往复的声音开始猛地在她耳边回响,如果我保护不了你,你会不会恨我……
揉了揉眉心,她尽量平复自己缭乱的心绪,拧过头背对着他,“我不是什么花花,我是弦歌。”
我不是什么花花,我是弦歌。
夜里,在徐慕琛的搀扶下,穆清远坐到阳台看着星空,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白天弦歌说过的话。
既然我的大脑选择把那些过去遗忘,那么那些过去就是痛苦的,潜意识里,我想要过现在的生活……
你又何苦,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么……
穆清远,你确定我就是那个人么?你确定我想起来之后不会难过么……
我不是什么花花,我是弦歌……
点了一根烟,他慢慢地吸着,眼圈在夜色里扩散开来,像谁理不开的思绪。
他吸着烟,凝视着夜空,眼中耳边全是苏莫黎。
他还是喜欢三年前那个迷迷糊糊的花花,现在的这个,太让人心疼。
即使性格变了,但是眼神没变,那种故作坚强的眼神,他一眼就看得出。
所以才让人心疼,心疼得想要把她变回她原来的样子。
“总裁。”徐慕琛悄然地出现在阳台门口。
“怎么样?”
“左成义派过来的人说,这次看在左子翼的面子上……我们明天动身离开吧……”
“弦歌呢?”
“和我们一起走。”
“居然这么痛快。”穆清远冷笑一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老狐狸又在打坏主意了。”
“我想他一定是暗中让那个弦歌小姐来……”徐慕琛皱了皱眉,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个弦歌小姐虽然长得和夫人一样,但是性格差距太大,身手还这么利落,一看就是个训练有素的杀……”
“我知道。”穆清远摆了摆手打断他,“她要杀我,我知道。”
“那……”
“我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一个小丫头杀了?”他笑了一声站起身看着满天的星星,“而且,她舍不得杀我。”
看着他自信笃定的样子,徐慕琛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我猜左成义那老家伙早就知道我是来找弦歌的,早就知道弦歌就是花花,所以才会这么痛快吧!”穆清远摇了摇头,一边越过徐慕琛向屋内走着一边叹气,“还真是老奸巨猾。”
徐慕琛看着他走路有些佝偻的样子,猛然才想起他上午才刚刚受了重伤……
他急急地跑过去搀着穆清远,“总裁,你没事吧?”
穆清远楞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伤。
“怎么会有事,我自己刺的,重要器官全都避开了。”他挣开他回到床上,“好歹也在义盟待过了几年,用刀的手法还是蛮准的。”
徐慕琛更加呆滞了,他他,居然是自己刺的?
似乎是看出了徐慕琛的疑惑,穆清远苦笑,“我怎么忍心伤害她,也不忍心看到她来伤我,所以只能自残。”
“我也害怕啊,怕看到她用匕首刺穿我的时候她的表情。”
如果她是内疚的,他会心疼;如果她是快慰的,他会心痛。
不管哪一样,他都不想看到,也都不想面对。
她以前是善良的花花,现在是杀手弦歌。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她想起了那些从前之后会怎样,如果她永远想不起来,又会怎样。
可是他知道,他很想和她在一起。
想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地疼。
不再像三年前那样,为了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她的感受……
他要把她带在身边好好呵护,不让任何男人觊觎。
这个想法在看到冷星洌亲吻弦歌的时候,最为强烈。
空旷明亮的候机大厅里,冷星洌抱着弦歌吻得狂烈。
男的俊秀清隽,女的娇俏妩媚。
在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对璧人。
可在穆清远眼里,两个人站在那里,就像踩着刀站在他心上一样。
皱了皱眉,他上前,一把拉过弦歌,“时间到了,该走了。”
弦歌还沉浸在刚刚冷星洌突然跑出来吻上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又撞到了一具宽阔的胸膛上。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她不用回眸就知道自己撞在谁身上,她皱了皱眉,挣脱了穆清远的怀抱,问向冷星洌,“你怎么来了?”
冷星洌笑得灿烂,“我来送你啊!”
她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穆清远却急急地拥着她开了口,“那么你的目的完成了,我们要登机了,请回。”
他冰冷的警示性的语言让冷星洌挑了挑眉,“穆先生,你这是在赶我走?”
从昨晚得知弦歌要离开的消息之后,他可是冒着被当值的上司发现的危险跑出来送她的,如今这家伙居然拥着弦歌赶他走?
看他就不爽!
“你可以这么认为。”穆清远抿唇一笑,再次把手搭在弦歌身上来显示他的所有权。
弦歌怔了一怔,她甚至可以闻到两个人中间的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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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86】 她皱了皱眉,甩开穆清远的胳膊,有些抱歉地望着冷星洌,“星洌,我走了,保重。”
“嗯!”出乎意料地,冷星洌敛起了对待穆清远的怒目,轻轻地对着弦歌笑了一声,“我会等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哦~”
然后,在弦歌穆清远徐慕琛错愕的眼神中,冷星洌对着弦歌献了个飞吻便潇洒地离去……
“走吧。”半晌,弦歌才被穆清远阴冷的话语拉回了思绪。
她和冷星洌约定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除了昨天下午的……
昨天下午冷星洌说了什么?
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正在懊恼间,一摞纸巾已经悄然放到了她面前,拿着纸巾的男人一脸铁青地看着她,“拿去,擦干净。”
擦干净?
她愣了愣神,猛地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被冷星洌……吻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
愤愤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她暗暗咬牙,臭小子,下次遇见他她非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擦完了她才猛然惊醒,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他要她擦擦她和其他男人吻过的嘴唇她就要照做?
他是她的谁啊!
愤愤地抬眸,刚好碰上他含笑的眼。
那双眸中里有太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狠狠地瞪他一眼,她顺手接过自己放在徐慕琛手里的背包,自己向登记口走去。
徐慕琛嘿嘿地笑出了声,“总裁,看来他的确是夫人。”
穆清远看着那抹走向登机口的娇俏背影,淡淡地挑了挑唇,“何以见得?”
“那种不自觉的眼神……”徐慕琛抚着下巴,淡淡地笑了笑,“我在严笑眼中也见到过,你在她心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穆清远挑了挑眉,冷冷地睨着他,“有点地位?”
额……
徐慕琛自知说错了话,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你在她心中具有很高的地位。”
“撒谎都不会脸红。”穆清远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呢,我的地位怎么会高。”
“是是是……”徐慕琛再次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善变,没想到恋爱中的老男人也会善变。
“喂,你们两个走不走啊?”弦歌无奈地站在登机口瞪着他们,“飞机就要起飞了!”
“走。”穆清远抬腿离去。
徐慕琛明显地在穆清远说出那个字的时候,脸上的那抹阳光般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久违了三年。
………………
柳原市。
据说柳原市被称为柳原市的原因之一,就是柳树很多,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整个城市都会被飘雪般的柳絮包裹着,有人觉得浪漫,有人觉得讨厌。
虽然喜欢柳絮的人很多,但是讨厌柳絮的人也不少。
例如,道路清洁工人,例如,弦歌。
前者是因为工作原因,后者完全是因为心情不佳。
刚出机场,她就被扑面而来的一块柳絮迷了眼睛,不住地泪水涟涟。
银色的迈巴赫停在她身边,开车的男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去取个车也会想念得直流眼泪?”
定了定神,弦歌瞪了瞪面前为老不尊的三十五岁老男人,冷嗤一声打开了副驾驶做了进去。
“你的助手呢?”
她记得是两个人一起去取的车,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和他独处……
多少会让她有些不自在。
“家里妻儿思念他,所以直接回家了。”穆清远耸了耸肩,发动了引擎。
“他结婚了?”她有些诧异。
“是啊。”他叹了口气,“去年结婚的时候,严笑还念着如果你去了她的婚礼该多好……”
她撇了撇唇,“她那么猥琐的人居然也会哭?”
言罢,两个人皆是一怔。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几乎是大脑的直接反应。
“你……”
“我……”
两个人再次一怔。
弦歌抿了抿唇,示意穆清远先说。
“你……你想起来了?”他眼里满是震惊和喜悦的光芒。
“没……”她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只是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严笑……我不认识……”
“也是……”他苦笑,“怎么会这么快就记起来……”
“没关系,慢慢来。”抿了抿唇,他正了正身子,银色的迈巴赫扬长而去。
一路上,弦歌都在皱眉,一边看着穆清远,一边暗自胡思乱想。
严笑……
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她又想不出来为什么熟悉,好像记忆中有那么模模糊糊的一个人,模模糊糊的一点声音,和这个严笑有关。
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该不会……自己真的是花花苏莫黎吧?
如果真的是……如果真的……
自己,却要杀穆清远么……
叹了口气,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她一直以来都是对的,那些回忆,就算不是痛苦的,也会让她的现在很痛苦。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回忆起来?
一片空白比用情至深好得多。
穆清远沉默地开着车,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身边闭着眼睛假寐的女人。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种恐惧。
他害怕,怕她记起了别人记不起自己,怕她第一个想起的,不是自己。
那么,他这三年来的执着,这段时间的坚持,都成了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