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颦了颦眉,接过他递过来的抹布,一声不响地去了厨房。
厨房往往是最难打扫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里都会有油烟的足迹,弦歌起初只是想选一个小地方打扫,却不曾想,穆清远打扫完客厅洗手间书房加卧室客房的时候,她还没有把这个布满油烟和灰尘的厨房打扫干净。
穆清远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需要帮忙么?”
弦歌有些尴尬,她的手在噩梦训练营里握过枪,舀过刀,甚至安装过炸弹,却从未舀起过抹布。
她想她失忆之前应该常常做过家务,否则这双手怎么舀起抹布来这么随意?
不过手感好不代表干活快,直觉告诉她,穆清远这个人有洁癖。
她在擦着墙壁上最后一块瓷砖的缝隙,转过眸瞪了穆清远一眼,“家务做得这么快,你是女人吧?”
他不置可否,只安静地依靠在门边,“你以前做家务也这么小心?”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花花做家务的时候他总是躲在书房里看文件。
现在想来,自己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花花做家务的样子。
“以前……”弦歌握着抹布的手一顿,抿着唇淡淡地摇了摇头,“以前我没做过家务。”
顿了顿,她皱皱眉,补充道,“也许做过,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挑眉,定定地看着她。
“就是不记得了。”她扁了扁嘴,“我不记得很多事情,我记性不好。”
她和他还没熟悉到可以把自己失忆这回事乱说的程度。
“小小年纪……”穆清远笑了笑,似想起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过。
擦完最后一条缝隙,弦歌松了口气,把抹布扔进脏水盆里,“还有什么需要打扫的?”
“我饿了。”穆清远看着她娇俏的小脸,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不会做饭。”
“我会。”
“……”弦歌抿了抿唇,端起水盆出了厨房,“刚好我也饿了。”
食材是之前买好的,穆清远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弦歌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
“今晨,在连岸北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货车与一辆玛莎拉蒂相撞,造成两死一伤……”一条新闻没播完,穆清远便急匆匆地从厨房跑出来关了电视。
弦歌皱眉,不解地回眸瞪他。
“外面下着雨,家用电器还是不要用得好。”他轻声嘱咐一句便再次闪身进了厨房。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
没有报纸没有杂志,电视和电脑都不可以开……
她会闷死的……
弦歌叹了口气,抱着抱枕在沙发上装死。
穆清远做的晚饭很好吃,好吃得让弦歌撑得开始打嗝。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在噩梦训练营里,她吃得最多的就是没有滋味的压缩饼干。
因为诸葛诺说,杀手是不可以养尊处优的。
可是她给穆清远当了三天的情人,却爱上了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
也许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在得到的时候才不会拒绝。
就像今晚的晚饭,她第一次吃穆清远下厨做的菜,所以就吃得自己十二分饱。
以后嫁人,她一定要嫁一个穆清远这样的,虽然在外面冰冷凌厉,在家里却温柔体贴的男人。
最重要的,是能做得一手好菜。
蓦地,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像穆清远这样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像她这样喜欢他的女孩子吧?
不不不,她哪里喜欢他了!
可是嘴上却不由自主地问了起来,“你……结婚了么?”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
〖〗
〖〗
〖〗
VIP74
他只要她做他的情人。
情人,不是妻子,不是男女朋友,是男女间最说不清也最薄情的关系。
他剑眉一挑,抬起眸斜睨着她,“问这个做什么。”
她顿时局促,问出这个问题完全是不由自主,话一出口才知不妥,却无奈嘴比脑快。
她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动,“因为我总要知道你是不是有妻子,这样有利于我们以后的合作,也让我有个被捉奸在床的心理准备。”
捉奸在床?
穆清远眯了眯眸,这场景他倒想见见。
“我曾有过妻子。”良久,他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糖醋排骨,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她在三年前去了,那年仲夏。”
弦歌握着筷子的指节一抖,哑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穆清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菜,偶尔还会抬起眸来和弦歌对视一阵。
“三年前,弦歌小姐你是在做什么呢?”忽地,他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弦歌皱了皱眉,回道,“三年前我应该在养伤吧,或者正在受伤。”
“嗯?”
“三年前我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受伤。”她垂下头吃饭,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应该是这样的,我记性不好。”
“那三年前你是怎么受伤的?”穆清远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许是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弦歌皱了皱眉,放下筷子,“好像是出一次任务吧,记不清楚了。”
“我吃完了。”
她冷着脸起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我睡客房还是和你一起?”
“卧室。”穆清远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
她似乎……
对那些过去很不在意。
不知是好是坏。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弦歌有些呆愣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着三年前的事情。
她二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在三年前消失,无论她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
冷犀月说那些会被忘掉的记忆都是不好的记忆,可是就算不好,那也是一种记忆。
别人有,她却没有。
潜意识里,她觉得这是一种缺失,一种残疾,就像盲人不愿意听别人说看到了美丽的画面一样,她讨厌别人谈起自己的回忆,因为她的回忆,太少。
只有三年,三年前是什么样子,她毫不知晓,就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所以,听到别人问起自己的过去,她会难过。
那夜,是弦歌给穆清远做情人的第四个夜晚,她耍脾气般地不要他抱着她。
“别闹。”他把倔强的她从床的另一边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
“谁闹了!”她白他一眼,挣扎着甩掉他的胳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毛毛虫一样躲在床的另一边。
穆清远皱眉,猿臂一伸,把她和被子都捞过来,强势地钻进了被子里面和她共享一床棉被,顺便抱住她。
他几乎可以确信,自己怀里的这个就是苏莫黎,他的花花。
三年了,他那么怀念她睡在自己怀里的那种可爱的样子,那么柔软而让人安心的触感。
现在,虽然她不记得他了,他也不会再放她逃走。
可是他的这些深情这些感受,弦歌通通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抱她太紧了,紧得让她呼吸困难。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讨厌!
晚饭的时候就惹得她不开心,现在又想要让她更不开心!
她抿了抿唇,抬起头,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疼得嘶地出声,却并未阻止。
半晌,她嘴上累得受不了,才讪讪地松了口。
眸光瞥过去,他的脖子上一处大大的牙印,四周的皮肤已经成了泛紫的殷~红。
“为什么不躲?”她皱着眉看他,一定很疼吧。
“为什么要躲?”他反问她,手臂收紧,紧紧地拥住她,把下颌抵在她头顶,感受着她的发丝的温度。
“笨蛋。”她怔了怔,半天,才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他低低地笑出声,“这不是笨,是情之所至。”
“怎么说?”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连同喜欢她带给自己的疼痛。”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温度,“只要她在身边,这点痛又算什么。”
他的话让她有些怔忪,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可是他这样说……
是喜欢她的意思么?
因为喜欢她,所以接受她咬他,所以不躲,所以不责怪她。
她的脸猛地就烧了起来。
半晌,她把自己埋进他的胸膛,“穆清远。”
“嗯?”
“你喜欢我么?”她皱了皱眉,轻声问道,心里忽然就忐忑了起来。
那种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感觉让她很不知所措。
抱着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骤然升温和心跳加速的变化。
眯了眯眸,他垂下头,把她和自己拉开一个距离,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你很紧张?”他眸中含笑,轻声问她。
她咬了咬唇,不说话,生平第一次知道害羞为何物。
她闪躲着他的目光,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酸涩,“你回答我啊。”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他凝着笑睇着她,斧焀般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分外优雅矜贵。
她吃吃地看着他,他眼中的戏谑让她的心狠狠一酸,像被什么撞击了一般地难受。
“我就随便问问,不想回答就算了。”最终,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心里一种莫名的悲伤流过,她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怎么会这么愚蠢,问出这种问题。
VIP75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地有些虚妄。
晚春近夏的时节,温度刚刚好,阳光刚刚好,弦歌脸上的笑容也刚刚好。
站在别墅门口,穆清远看着不远处沙滩上站着的娇俏身影,唇边微微含笑。
她似乎很喜欢大海,喜欢在清晨早早地起床看海上日出,喜欢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趴在阳台上看天边日落,也喜欢像这样,在正午的时候,戴上一顶遮阳帽,静静地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蔚蓝的大海。
起初,她看日出日落的时候都会自己一个人,似乎她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
但是穆清远有的是方法让她把独来独往这个坏习惯改掉。
他撑一把淡蓝色的阳伞慢慢走近她,最终停在她身后咫尺的距离,阳伞的阴影刚好把她全部罩了进去。
“忙完了?”她转过眸看他,眉间含笑,“我说过我不怕晒的。”
“我怕。”穆清远浅浅一笑,顺手拥住她,“又在看海。”
“我在想事情。”她淡淡地挑了挑眉。
“想什么?”
“你真傻。”
“是么?”
“是。”她叹了口气,声音淡淡地,“你在试图用温情感动一个杀手。”
他身子微僵,却还是挑眉一笑,“那你被感动了么?”
“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事业。”她笑了笑,声音依旧平淡地没有波澜,“半个月了,穆清远,你觉得你成功了么?”
“成不成功……”他叹了口气,拥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她娇嫩可爱的小脸,“没那么重要。”
弦歌轻叹,眼里一阵落寞,“是啊,没那么重要。”
她只是穆清远眼里的一个蘀身,自然没有那么重要。
他自然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昨夜,她接到诸葛诺的讯息,问她为什么任务完成了却还不回去覆命。
她惊异,诸葛诺疑惑,“夏明宇出车祸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夏明宇出车祸了?
她有些惊讶地敷衍掉了诸葛诺,然后打开穆清远的电脑准备查查关于夏明宇车祸的事情。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
他的电脑桌面上,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那张脸,和她的分毫不差。
她坐在海边,面对着大海,却拧过头冲着她笑。
她笑得很灿烂,眉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是那个人不是她。
她从来都不会那么笑,噩梦训练营不允许哭,自然也不允许这种笑。
而她,从小就是杀手,即使没了那二十年的记忆,她也相信一直在做杀手的她,不会那么灿烂地笑。
震惊之后,她来不及多想,立刻去网站查了一下关于夏明宇的新闻。
他死于车祸,她的前妻开着车撞上了他的车,夏明宇,夏明宇的前妻,夏明宇的情妇,三个人,两死一伤,时间刚好是半个月前她和穆清远刚刚搬到别墅来的那天。
她承认那个时候她很感动,穆清远知道自己的目标就是杀掉夏明宇,夏明宇一死,她就该离开了。
所以他不让她开电视,不让她开电脑,别墅里面连个报纸杂志都没有,存心让她得不到夏明宇死去的消息。
也就是说,他很想把自己留下来。
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感动的声音。
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明明该生气的,这么大的事情都要瞒着她。
可是,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自已的,例如,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
多么匪夷所思,仅仅半个月的时间。
她带着感动关了网页,却再次看到了那张海边少女的桌面。
这个女孩是谁?
她皱了皱眉,顺从自己的好奇心,点开了穆清远电脑里的相册……
她瞬间不能呼吸,心猛地收紧,脑袋也轰隆隆地疼了起来……
满眼满眼的,都是那个女孩和穆清远在一起的画面。
她灿烂地笑着,她抱着穆清远,她嗔怪地看着他,她撑着伞在雨中独行……
一张一张,全是一个人。
那个女孩有着和她相同的脸,却是不同的性格。
她不会那么灿烂地笑,也不会露出那种撒娇般生气的表情,更不会赖在穆清远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撒娇。
他每次抱着那个女孩都是公主抱,她搂着他的脖子笑得温柔可爱。
那些表情,她相信,她一辈子都不会做出来。
最后一张,是扫描的一张照片,悠长的走廊,灯光灰暗,男扮女装的小姑娘站在门口,门里面,站着银灰西装的穆清远。
画质不够清晰,却能看出两个人眼中的惊讶。
旁边,穆清远凌厉的字迹几乎要破纸而出,他写着:花花,这是我们的初遇。
花花……
弦歌沉吟着这个名字,莫名地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熟悉。
原来这个小女孩叫花花……
她难道就是穆清远的前妻么?
她咬着唇,瞥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穆清远,心里莫名地空了一块。
心里酸涩地疼,脑袋也在钝钝地疼。
她看着窗外阴暗的天空,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夏明宇死了,她也该走了……
一旁睡着的穆清远的手臂轻轻地探了过来,紧紧地把她搂紧,唇边喃喃着:“花花……”
那一瞬间,弦歌如被雷击中。
他抱着自己,喊着花花。
她忽然就想起来,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的那种震惊,他执着地要她做他的情人的时候眼里的期待,他为自己做饭带自己看海的时候,那种似乎是从她身上看穿,看到另一个人的眼神……
她一直以为那是他的喜欢,他把自己留在身边是喜欢……
却原来,她只是蘀身。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
〖〗
〖〗
〖〗
VIP76
她甚至傻傻地觉得他喜欢上了自己,傻傻地,对他动了心。
可是她忘了,他从没有说过一句喜欢。
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动心,却蒙上了悲剧的色彩。
从早上,她就站在海边看着大海,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记忆里有人对她说过,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对着大海说,它会带走你所有的不开心。
所以她现在应该开心了,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得清了。
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原本就是一个杀手,一个本该无情无yu的杀手。
这次回去,让诸葛诺好好责罚一下她吧。
“怎么了?”觉察到她的异样,他垂下眸,捏了捏她娇嫩的小脸。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垂下眸的时候,却思绪万千。
“我饿了,今天有好吃的么?”
“有。”他笑笑,眼里满是温柔,“你想吃的,都有。”
“那如果我想吃你呢?”弦歌蓦地抬起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穆清远怔了怔,继而笑道,“你不会想吃的。”
弦歌垂眸苦笑,“万一我真的想吃你了呢?”
万一我真的喜欢你了呢?
“那就吃吧!”他叹了口气,好笑地看着她,“把今天的糖醋排骨吃完了就可以吃我。”
“我一点也不喜欢糖醋排骨……”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慢地向别墅走去,慢悠悠地问道,“花花很喜欢糖醋排骨么?”
穆清远挑了挑眉,跟上去,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花花?”
他从来都没有对她提起过他过世的妻子叫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