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合香心中一震。她终于明白，邵飞刚才为什么隐瞒自己日本人的身份，于是问道：“他救了你，你喜欢上他了吗？”
“嗯，我喜欢他。他能给我安全感，他能保护我，他能带我离开地狱。”
陈欣儿毫不隐瞒，似乎在像井上合香宣誓什么。而井上合香内心酸楚，她恨自己是日本人，恨自己先前做的事情，更恨自己没有勇气。她没有任何权利去争，她只是一颗戴幻手里的棋子，叫人唾弃的日本女人。
邵飞连夜来到拉贝所在的难民营。这里和之前来的时候，完全是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道路边，空地上，只要有空间，都用破木头搭起了临时小屋，寒风吹过就开始摇摇晃晃。
这是岁末的南京，朔风凌厉，冰冷刺骨。然而，比起这冰冷的天气，更让人们心惊胆寒的是日军的冷血和无情。
如此多的人，他们要吃饭；他们要取暖；他们要治病，可想而知难民营正面临着极大的困难。
邵飞开始明白，拉贝叫自己过来的用意。
来到一座小楼，楼道都挤满了人。现在是凌晨2点，可邵飞很少发现有人在睡觉，他们相拥在一起，彼此取暖，但还是冻的瑟瑟发抖。
“哇哇哇”在拥挤的楼道里，不时时有孩子的哭闹声传来，邵飞不知道他们是被冻苦，还是被饿哭。
这时，有一男子远远发现了邵飞，连忙跑了过来，表情十分激动，小声问道：“长官，你怎么来了。”
邵飞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是之前和自己一起战斗最后剩下的八人之一。
邵飞轻声抱怨了一句：“想我死啊，叫我长官。你们都还好吧？”
那人笑了笑，回道：“还好。我们都在帮拉贝先生做事，安置难民，维持难民营的秩序。”
“拉贝先生现在在哪？”
“昨天傍晚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邵飞拍了下那人：“多加小心，我去他办公室门口等他。”
“那个……我们师……”那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表达。
邵飞知道他要问什么，回答道：“他没事，已经离开南京了。”
邵飞来到拉贝办公室门口等待，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拉贝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你还是来了，进来说。”
拉贝语气低沉，邵飞看的出他很劳累。
进入办公室，拉贝摘下帽子放到一边，然后后说道：“我知道你和孙将军有交情，知道你还会在女子文理学院出现，所以叫魏特琳女士将我的话转交给你。”
说完，拉贝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松了口气：“太累了。”
邵飞问道：“现在已经是半夜，先生为什么这么晚出去？”
拉贝回答道：“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时差吗？你来的时候也看到了，难民人数越来越多，已经远远超出了负荷，粮食坚持不到一个星期。而日本人抓住了这一点，封锁了所有的粮食和煤炭，想要解散难民营。我刚才就是给美英德一些援救组织发电，希望他们能帮忙。”
邵飞站在办公桌前，问道：“那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拉贝奉劝道：“停止你的疯狂举动，不要在惹事了。南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邵飞感觉惭愧，拉贝带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走到邵飞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难民营是南京市民最后的诺亚方舟，你的举动会对它造成危险，你应该想办法去保护，而不是伤害。”
邵飞犹豫了下，问道：“那我能为这方舟做些什么吗？”
“呵呵。”拉贝十分欣慰，说道：“我明天会和日军交涉，并请英、美、德等国家使馆出面，利用国际舆论的压力，迫使日军放宽了对安全区粮食的限制。”
“这很难，他们是没人性的禽兽。”
拉贝拍了下邵飞，然后走了回去，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说道：“邵飞先生，我理解你痛恨他们的心情，但需要理智。现在难民营粮食还有卫生状况极差，很多人出现了脚气，并开始蔓延。”
“脚气？”邵飞完全不明白，脚气太常见了，十个人有八个人有，根本就不算什么病。可他忽略了难民营的卫生以及医疗条件，脚气会大面积传染，也会死人。
拉贝解释道：“在这种环境下，不及时预防、治疗会导致丹毒出现，蔓延到全身，诱发内循环系统大量出血，最后死亡。”
“我能做什么？”
拉贝说道：“蚕豆能预防，又能填饱肚子。我已经和上海方面联系好了，明天又四辆车会开来南京，三辆车装的是粮食，其中一辆全是蚕豆。明天早上7点，我希望你能陪费吴生先生去接应，日军不会轻易叫这些粮食运进南京，但不会明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没问题。”
邵飞一口答应，拉贝强调道：“邵先生，这批粮食很重要，他能救活你们很多人。这比起你去杀人更加有意义。”
说着，拉贝摇头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问邵飞：“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两百名日本士兵是你一个人干的吗？太匪夷所思了。”
“是的，如果可以我还能杀更多。”
“NO！NO！那只会叫我这老人睡不着觉的。好了，我也该休息了，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老话：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呵呵。”
第273章 抓住片刻的幸福
邵飞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4点，距离出发还有三个小时，于是躺到少发上开始小睡。但不管怎样，邵飞总是无法睡着，脑子想的都是拉贝的那句话：救人比杀人更有意义。
大道理的确如此，但邵飞不完全认同。杀人从某种角度上讲也是为了救人，只是现在杀的地方不合时宜罢了。
邵飞躺在沙发上又开始回想晚上发生的每件事情：送别孙元良、教堂遇黑虎、屋顶救欣儿、夜访拉贝。这叫他更加难以入眠。
“睡不着吗？”
井上合香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吓的邵飞连忙做了起来，抱怨道：“你走路不带声的，大半夜的吓唬人啊。”
井上合香听道后感到欣慰，每次邵飞回来都是杀气腾腾的，但这是不一样，因为他开始抱怨了。于是，井上合香坐到邵飞身边，说道：“是你想事情太专注了。还有，你没回来我睡不着。邵飞，我可以这么叫你名字吗？还是第一次叫，挺不习惯的。”
“嗯。”邵飞点了下头。
井上合香温柔的说道：“你的眼神变，变的没有昨天那么冷，但带着迷茫。”
邵飞转头看着井上合香，见她的脸庞泛着一丝红润，问道：“你也会看人的眼神？”
井上合香回答道：“察言观色是我的强项，你忘了我可是叫人唾弃的日本间谍。”
井上合香故意作践自己，希望能得到邵飞的一缕同情。而邵飞确实流露出了怜悯之色。
井上合香感到悲伤，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了，但我的下场还是凄惨的。戴幻不会放过我，就算他肯放过我，我回去后也会成为那些高级军官的玩物。毕竟我暴露了身份，以没有价值，如果非要说有，那也是我的身体。”
说着，井上合香越发的伤感，继续说道：“邵飞，也许你不知道。那些高级军官玩腻了，就会把女人给他的下级，然后在给下级，最后……”
是慰安妇，这一点邵飞知道。邵飞也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井上合香不会有第二个结局。她内心的凄凉，已经完全传达给了邵飞。
“听戴幻说你喜欢我，是真的么？”
邵飞的话叫井上合香来不及惊讶，立即回答道：“是。你的愤怒与仇恨，悲伤与痛苦，我都看在了眼里。你是个感情丰富的男人，直接、真实，不像有的男人永远带着面具做人。”
“是吗？”
“嗯。”井上合香点头后，微笑着说道：“我见过很多男人，要么就是利用我；要么就是口口声声说爱我，但他们只想和我上床。为了任务，我和好多男人上过床。呵呵，我是不是很下贱啊？”
井上合香说这些话的同时，还面带微笑，这叫邵飞心中不由的酸楚。只能说，她的心已经死了，或者说绝望了。
邵飞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可怜，或是对井上合香的同情，一只手将她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轻声说道：“难受就哭出来吧。”
井上合香紧紧的抱住邵飞，眼角的泪水不由控制的流了下来，沙沙的说道：“我不难受，我很幸福。这一刻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邵飞轻轻帮她擦了眼泪，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我只能为你做这么多。”
“我很满足，也很幸福。”井上微微抬头，怜爱的目光看了邵飞，还是带着期待问道：“是因为我是日本人，对吧？”
邵飞回答道：“不是，我有喜欢的人，而她的母亲也是日本人。”
井上合香有点失望，但她还是想抓住这片刻的幸福，紧紧的靠在邵飞的胸口，感受他的体温。
二人就这坐着，似睡非睡。一直到了早上六点多，邵飞拍了下井上合香的背：“我该出发了。”
井上合香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感觉幸福太过短暂，接着连忙起身冲到了厨房，将两块面包交给邵飞。
“最后两块了，你拿着吃。”
“别的食物呢？”
井上合香摇头，撇嘴说道：“没了。”然后笑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个恶魔在想什么。”
此时的井上合香心中感觉轻松、幸福，表情也自然了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做作。
“你们一人一块吃吧，我走了。”
邵飞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邵飞走后，井上合香返回房间。此时，陈欣儿正盘膝坐在床上，见她鼓着腮帮子瞪着井上合香，指责道：“何香姐，你骗我，我都看到了。”
井上合香走了进来，坐到陈欣儿边上，说道“我没骗你，我和他没什么，他只是可怜我罢了。”
“可怜？”陈欣儿不是很明白井上合香的话，问道：“你有什么可怜的，有我可怜吗？”
井上合香只是轻微一笑，只回了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说完，井上合香躺到床上，闭上眼，回味刚才和邵飞在一起的幸福一幕。也许这是她一生中最后的幸福片段。
邵飞在七点前赶到了难民营。顿时发现整个难民喧哗杂乱，毫无秩序可言。放眼望去，人头涌动，一群一群的难民排着散乱的队伍，等待着他们的早餐。
邵飞朝发放早餐的地方走去，想看看他们吃的底吃的是什么。结果一看，是白米汤，然而却看不到一粒米。
“没办法，现在各处难民营加起来有十来万，还在快速增加之中。”
邵飞身后传来费吴生的声音。费吴生走到发米汤的工作人员跟前：“给我来两碗，谢谢。”
那人一见是费吴生，两忙拿来碗，然后不断的搅动锅里的米汤，想多盛点米粒给费吴生。即使如此，碗里的米粒也少的可怜。
费吴生端过两碗，一碗给邵飞：“吃吧，你也应该体会一下难民营里的生活。”
“谢谢。”
邵飞双手接了过来，等喝到碗底的时候才发现米粒。
费吴生喝完后拍了下邵飞，说道：“我们走。”
二人来到一辆黑色轿车边，费吴生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印有日本国旗的袖套给邵飞，可邵飞迟迟不肯拿过那带走敌人国旗的袖套。
费吴生问道：“你可以穿着他们军服，为什么不肯接过这印有他们国旗的袖套呢？”
邵飞犹豫了下，说道：“不一样，我那是为了方便杀鬼子。”
费吴生笑了笑，说道：“年轻人，穿他们的军服是为了杀人，而带这袖套是为了救人，难道救人不比杀人有意义吗？刚才你也看到了，你也喝了，即使如此，我们也坚持不到一个礼拜。”
“我很抱歉。”
邵飞好像被说服了，拿过袖套带了起来。
费吴生问道：“会开车吗？”
“会。”
“你今天就是我的司机，出发吧。”
邵飞上了驾驶座上，费吴生坐到了边上的位置，汽车启动，朝东边方向驶去。
第274章 无法抵赖的罪证
一路上，汽车行驶速度非常缓慢，因为路边到处都是南京市民的尸体。
他们大都死于刀杀，甚至有的连头都被砍了下来。这些遇难的市民男性居多，女性死者大都和男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她们不是全身****，就是下身被扒光，年龄都在六十至八岁之间。
“他们都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费吴生见邵飞一言不发有点担心，于是自己故意对日本兵的恶行大骂了一句。
邵飞只是专注于开车，深怕汽车压到了尸体。
费吴生还是安奈不住，问道：“邵先生，你没事吧？”
邵飞摆弄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说道：“有些东西放心里就好。再说，这场面我看的太多了，有点麻木。”
车快开至中华门的时候被一日本兵拦了下来。
费吴生下车，拿出通行证解释出城的理由。
邵飞从驾驶座朝外看去，在一大片空地上，有六七百鬼子兵围在一起，中间有三百多惧尸体用白布盖着，看来都是鬼子的尸体。
这时，邵飞似乎看到了熟悉背影，是柳生英彦。邵飞轻微一笑，看来鬼子以为这三百多人是自己杀的。
费吴生回到车上，连忙示意邵飞快点开车。
汽车驶出中华门外后，费吴生才敢问道：“是你干的对吧？”
邵飞转头看了下费吴生的表情，带着些许怒气。
“先生，我昨晚可是和拉贝先生在一起。”
“你见拉贝是在凌晨3点以后，而事件发生在凌晨1点以后，这两小时你在哪？”
费吴生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邵飞，在他内心有的是对邵飞的失望。
而邵飞听到时间，马上就知道是谁干的，于是解释道：“真的不是我，我没这么笨会跑到城门口杀鬼子。您应该听说了吧，昨晚所有国军滞留的高级军官离开难民营，我想应该是他们干的。”
“对不起。”费吴生道歉后，一脸的沮丧，叹道：“今天又是不平凡的一天。”
车子经过一村庄，整个村庄早已被毁的没了样子，甚至被烧的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路口墙上都残留下了发黑的血迹，根据颜色应该已经过了十来天。可邵飞他们始终没有发现尸体。
“停车！停车！”
费吴生激动的拉住邵飞，叫他快点把车子停下。
“吱”车子停了下来，费吴生激动的冲邵飞喊道：“帮我留意有没有日本兵，还有帮我找到这村人的尸体被他们藏哪了。”
邵飞不是很明白，问道：“您要做什么？”
费吴生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指了指：“拍照啊。我要全拍下来寄回美国去，叫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恶行。这是无法抵赖的罪证。”
费吴生说完快速下了车，开始到处拍照。无论是路边还是墙壁还是屋子，只要有血迹他都一一拍了下来。
邵飞离开村子，因为血腥味和尸臭味，邵飞很快发现了大量的尸体。数百数十地躺在沟渠、池塘、田埂下以及草堆中间。那惨样，邵飞都不敢直视。
这些村民都是日军攻打南京前被杀害的，十几天的时间，很多尸体开始腐烂不成人形。
邵飞跑回村子去找费吴生。
“先生，我希望您有心理准备，那真的叫惨不忍睹。”
邵飞想提前为费吴生打个预防针，可费吴生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我什么没见过，这几天在南京我拍的还少么。快点带路，日本兵来了就麻烦了。”
邵飞带这费吴生来到池塘。几十惧尸体推在其中，几乎都以腐烂不堪，面部没了人形，有些内脏也流了出来，一股股恶臭不断的袭来。
“恶~恶~”费吴生直接将早上的米汤给吐了出来，身体似乎也支撑不住，一只手用力扶着邵飞的肩膀。
邵飞拍了拍费吴生的背，问道：“您没事吧？”
费吴生背对着邵飞，摆了摆手：“没事，一会就好。”
一会儿过后，费吴生擦了下嘴，说道：“我的照片一定会震撼整个世界！”
费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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