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阁惊得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虽然有心理预期,但事实印证后还是有生理上的反应,他嘴唇发干,口中发苦,咽口唾沫都困难。
如何应对?田阁坐回到椅子上,摸着脑门沉思琢磨,看来现阶段,段高航和韩元捷还想利用他一下,至于何时拿他问罪,还没有确切的日期。而且,他也很自信,仅就目前的情况,他们两人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接下来要做的是,充分做好自保工作。田阁立刻前往文化厅,因为那里是他的重灾之地。
文化厅现任厅长王力行,是田阁一手提上来的,找他布置事情能提纲挈领。
“力行,事关重大,我也就开门见山了。”田阁进了王力行办公室,门一关开口道:“之前我在文化厅时经手的项目,能不能梳理一下,对那些有问题的,进一步进行些程序和材料上补充?有些情况你也知道,当时为了加快发展,有的省了很多步子,可是那往往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拿来说事。”
田阁也不敢把事情说透,如果王力行知道段高航要起事,他还敢从中周旋?
“那当然可以,田秘书长,我是您一手培养起来的,做点事还不是小意思么。”王力行很爽快,“这样把,您不如点几个出来,省得我们重新梳理把动静搞大了,那反而不好。”
“也行。”田阁点着头道,“随后我让秘书小郭跟你联系吧。”
“好的,没问题。”王力行笑了笑,道:“田秘书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跟我还有什么介意的?”田阁很有风度地一列身子,架起了二郎腿,很是轻松地地笑道:“但问无妨。”
“哦,那好。”王力行看上去确实很谨慎,他身子微探,低声道:“你和韩省长是不是不和,而且矛盾还很深?”
“啊,你怎么知道?”田阁吃惊不小,没想到段高航和韩元捷的行动会这么快,一下就端不住了,忙放下二郎腿伸出脖子,“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是风声,是确确实实的事情。”王力行道,“韩省长找过副厅长汪甲业,要他摸摸你的底子,抠点渣子出来。汪甲业跟韩元捷是一条藤上的,自然不会拒绝,但是他也不傻,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就向我讨教。”
“你怎么说?”田阁着急发问,“有没有打个缓冲?”
“那肯定是需要的。”王力行道,“我说高层的矛盾,往往会拿下面的人当切口,弄不好就会被伤着,所以凡是要三思而后行,得把后路给想好了。”
“汪甲业怎么说?”
“他说跟我的想法一样,要不也不会找我商量了。”王力行道,“他还说,事情的严重程度可能会超出预料,因为韩元捷说,段高航书记可能也有此意,不知是真是假。”
“拉大旗作虎皮,他韩元捷对我有意见,还想借段书记来进行打压,真是无耻!”田阁说完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也担心呐,如果段书记被他给蒙蔽了,对我可是很不利的。”
“那就主动点早些澄清,让段书记明白实情。”
“是的,不过首先要把火烧眉毛的事给解决好。”田阁道,“否则我过来找你干什么?”
“你放心就是,我对汪甲业还是有一定掌控力的。”王力行道。
“好,那我真的是放心了。”田阁挤出一丝笑容,“行了,我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第九百六十七章 说服
田阁离开文化厅,直接就找了潘宝山,他已经踏入了恐慌境地。
“潘省长,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个平安,所以有些事情还希望你能支持。”来的路上,田阁就已经想好了出路,所以见了潘宝山就开始恳求。
“哦,看你如此惊慌,看来段高航已经摸清了你的轨迹。”潘宝山看着田阁,有关切,但很平静。
“是的,而且他已经快速行动,在查我以前的老底了,随时都有可能办我的事。”田阁道,“如果我不早点行动,或许就会身败名裂,沦为阶下之囚。”
“你想怎样?”潘宝山问。
“隐退。”田阁道,“主动向段高航承认错误,争取到他的原谅,然后全身而退,远离官场。”
“已经决定了?”
“嗯,这是唯一的出路。”田阁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潘宝山,“潘省长,你一定得帮帮我啊。”
“可以。”潘宝山没有一点犹豫,当即表示同意。他知道用人要有度,田阁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而且最后还落得个如此下场,也确实到了位。其实他也曾想过,以田阁的聪明,关键时刻会走出“自废武功”这一步,那是最后一步了,必须答应,否则田阁走投无路就会拼死一搏,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再者,慷慨地答应田阁,也能充分展示一下转身投靠向他的,会得到充分的自由和权力,可以有个稳妥的归宿。
“真的谢谢潘省长了!”田阁有些感恩戴德,“潘省长,您是真君子。”
“别那么说,是君子还是小人,那要看对谁了。”潘宝山笑道,“对了,你打算怎么跟段高航开口?”
“我就说因为被你抓到了致命把柄,遭到了要挟,所以没办法不得不听你的差遣。”田阁道,“然而,暗中帮你做事终究内心是很矛盾的,感觉每日都遭受折磨,现在已经受不了了,所以想退出来,那样对他也不会造成太大伤害。”
“嗯,说法是合情合理的,但就是不知道段高航会不会买账,毕竟对他来说是件很令人愤怒的事情。”
“他要是不买账,我还有一手。”田阁道,“伴君如伴虎,哪能没点准备呢。”
“哦,你竟然有证据能要挟到他?”潘宝山道,“他不是很谨慎的人么,怎么让你得手?”
“是的,他是很在意,做事几乎不留什么痕迹,而且一般人也不敢在那方面动脑筋,万一被发现是要遭殃的。”田阁道,“但我走了个曲线,关注了他的女儿。”
“他女儿?”潘宝山暗暗一叹,看来田阁确实是个狠角,平日跟着段高航不死心塌地,竟然还想方设法要拿他一把。
“对,是他女儿。”处在慌乱中的田阁没有察觉到潘宝山的心理变化,只是为自己的出路着想,“他女儿在一所知名大学任教,还是个教授,不过,她有学术造假的证据在我手里。”
“从事文化教育的人,学术造假就是自会人生啊。”潘宝山笑叹。
“是啊,再怎么样,段高航不会不为他女儿着想吧。要知道,事情只要一张扬出去,当事人一辈子的幸福事业就会被毁掉。”
“那好。”潘宝山点了点头,道:“尽快行动吧,夜长梦多,免得段高航出其不意对你动手,可就没了商量的余地。”
这件事情,田阁当然不会含糊,他哪怕连一秒钟都不想耽误,想早点脱离潘宝山和段高航两人的夹缝苦海。他很清楚,在夹缝里的时间越长,就会越陷越深,最后就是想逃也逃不动的,所以要及早跳出来,哪怕有损失,也会小很多。
此番见段高航,田阁没了任何惧意,大有放下一切所向披靡的气概。
“段书记,我的事情想必你已知道了。”田阁很淡然,“所以说起来有些难以开口,却也不得不说。”
段高航似乎有预感,冷笑一声,“哦,什么事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和韩元捷副省长密谋多次了,怎么会不知道?”田阁表现得稍有点情绪,他知道此时必须顶上去一口气,才能让段高航的情绪有所反差,以达到最后的效果。
“你什么意思?”段高航板起脸,怒气冲冲地道:“田阁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我是怎么对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说到这方面的事,我承认自己做得是不对。”田阁明白虽然不能示弱,但也不能蛮横,该承认的错误必须承认,“可是段书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也是人之常情。你想,如果我好好的不受威胁,又怎么会做违背常理的事?”
“不要找理由,你那叫不仁义!”段高航从没受过如此气恼,已经不由得站了起来,他抬手指着田阁道:“我告诉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段书记,别把事情做绝了。”田阁道,“其实我也对得住你了,你想想,虽然我从一定程度上背叛了你,但是我做过什么让你痛心的事了?我有数的,凡事不能过度。”
段高航琢磨了一下,似乎还真没有,不过他可咽不下这口恶气,“那不是你不想,而是没得到机会吧。”
“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没意思了。”田阁道,“其实我一直在做双料卧底,该怎么做都是经过缜密思考的,我不想真的害了哪一方,因为我很清楚,得罪谁都不可以。可是,处在这种夹缝当中的感觉你知道有多难受,拿捏起事情来有多艰难?现在我真是受不了了,在坚持下去就会崩溃的,因此我向你摊了牌,希望能得到谅解。”
“你受不了了?想得到谅解?”段高航似乎在看笑话,“你受不了没法坚持下去,是因为被我看穿了吧?你想得到谅解,又想要怎么个结果?”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坚持不下去就算是被你看穿了行吧。”田阁点点头,道:“我想要的结果,就是远离勾心斗角的官场,回家过平静的生活。”
“你要辞官?”段高航一歪嘴角,“还想落得个一身净?”
“听段书记的意思,还想把我朝烂泥地摁?”田阁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恐慌。
“不是我要摁你,而是你在自作自受!”段高航道,“我问你,既然潘宝山拎住了你的尾巴,现在你没做什么大贡献就隐退,他能放过你?所以说,你的身上应该还有阴谋!”
“这个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意图。”田阁道,“潘宝山放过我是必然的,因为要是事情闹了出来,大家就会知道调转方向投靠他的人,都会被敲骨吸髓,否则没个好现场。你说,那样的话,他还能得多少人心?”
“话是有道理,但是谁又知道是不是计中计?”段高航道,“你和潘宝山都是一路人,狡猾得很呐。”
“段书记,你要是这么多疑,最终会害了自己的。”田阁道,“其实今天我能来找你,也不是没有准备。”
“哟,听你这意思,还想反过来拿我一把?”段高航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能耐。”
“段书记你多高明啊,我哪里能拿得住你,不过嘛,您宝贵女儿的防御,可就比你差多了。”田阁说完马上对段高航伸出手掌,“段书记你别激动,不要打断我的讲话。我知道‘祸不及家人’的说法,我也无意非要冒犯您的女儿,只是在走投无路时,我会忘记一切。”
“亏得你还是个男人!我,我女儿怎么了!”段高航浑身发抖,“你说!”
“在我回答问题之前,有一点要申明,在这方面你不要教育我,别忘了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甚至已经超出了我所说的范畴,所以说,你没资格。”
“好,我不教育你,你说吧。”事关女儿,段高航也只有耐下心来。
“其实你女儿没什么事,无非就是搞点学术论文造假而已。”田阁道,“这种事抖出去,其实是对我国教育事业的一大贡献。”
“不要讲大道理!”段高航起伏着胸膛,加深呼吸增加供氧量,否则头脑晕得厉害。他知道学术论文造假对于一个教授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也没打算跟你讲大道理,我只是关心我的小生活。”田阁叹了口气,“做人不易啊,刚才我都说了,我并没有对不起谁和谁,怎么就不能急流勇退,回去过个安稳日子?”
“可以。”段高航前思后想觉得的确如此,而且刚好有机会顺顺当当地腾个位子,把郑思民弄过来。
“谢谢段书记。”田阁道,“马上我就称病辞职。”
“随你找什么理由,没有理由都无所谓。”段高航道,“对了,学术论文造假的事,潘宝山知不知道?”
“知道。”田阁答道,“不过你放心,潘宝山是不会拿来说事的,否则我对你来说还有什么价值?如果没有,你还不一棍子把我给打死?我要是死了,还是刚才说的,潘宝山不就失去了人心?再者,就事情本身来说,他要是敢拿学术论文造假的事起事,我就站出来抖出真相,他还不名誉扫地?”
“行行行,你走吧,别再让我看着你!”段高航不耐烦地扫了扫手,“爱哪哪儿去!”
第九百六十八章 人员配备
田阁算是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并且把消息反馈给了潘宝山。
这个结果,潘宝山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多大感触,他现在所关心的是下一步谁做省委秘书长,那可是个重要的位置。段高航手下是有人,但能胜任的却似乎没有。当然,潘宝山也知道,不管怎样,他是根本没法插手的,他只是想知道人选是谁,以便有可能早点采取应对措施。
结果出来得很快,段高航有意放出了风,将由郑思明出任省委秘书长。
这让潘宝山感到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步妙棋。首先,郑思民为人的口碑和工作上的能力,瑞东官场大都知道,他做秘书长是名符其实的,如果要反对,势必会适得其反,招来大家的看法,说只知道搞圈子斗争,不顾全发展大局。第二,郑思民厚道且重情义,属于知恩图报的那种人,段高航让他做秘书长,就算政见不合,他也会对段高航死心塌地拥护。第三,想对郑思民实行“强制性”说服也不行,因为那样的人本身没什么漏洞可抓,就算找个缺口打翻他,也会让一部分人在背后指责,说心狠手辣无道义。
怎么办?潘宝山陷入了困境,照这样看,在常委班子中的力量对比,他将会处于绝对的下风。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黄卫坤,大有一番要搅局的样子。原来,“吓退”他的事情成了之后,史为朗那边就抓紧补救所谓的“过失”,告知他体检中心弄错了血液源,经再三比对,他的血液检测指标都还正常。
这一下,黄卫坤差点疯掉,几乎崩溃,就因为一个近乎笑话的错误,竟放着好好的省委常委、宣传部长不干,拱手让了出去,还有天理么?
黄卫坤焦躁地找到段高航,要求复职。
段高航当然不会同意,他叹了口气说道:“老黄啊,你也不是没在官场呆过,哪有退了再回来的?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不是儿戏。”
“那是有原因的,我被误诊了!”黄卫坤的脖子上爆出了青筋,“体检中心开始说我得了肺癌,必须得静养,你说我还能干下去?可是昨天突然又跟我说是搞错对象了,段书记你说,我冤不冤?”
“哦,还有这回事?”段高航开始诧异起来,“那起初怎么没听你说得癌症的事?”
“开始不是想隐瞒一下嘛,还想弄个闲职挂个名,多少还能有点好处不是?”黄卫坤实话实说。
“唉,你啊。”段高航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可突然间,他又想到为何不利用黄卫坤去攻击一下潘宝山?于是,马上摆出一番痛惜的表情,慨叹道:“黄部长,有些事原本我是不想说的,可是思来想去,又不得不说。”
处于被气得犯迷糊状态的黄卫坤,当然不知道段高航要说什么,“段书记,有什么就直说出来,不要憋我。”
“我怎么会憋你呢,只是有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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