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放鸣没直接点严景标的名,但意思很显然。
殷益彤面露惊慌,微微张着嘴巴发呆,缓过神后吧唧了一下,道:“这实在是出乎意料,怎么会惹出这么个麻烦,我马上让责任人过来。”说完便开始打电话给曾光辉。
“让许良庭也过来。”关放鸣道,“今天报纸发行也有问题,很出奇,怎么就比平常晚了?否则要是先看到报纸得到消息,也许就能压住房管局不发通报批评。”关放鸣把带来的报纸摊开,指着文章道:“看到没,新闻导语里有一句说得很清楚:记者获悉,今日,市工商局将对蓝天集团松阳分公司因虚假广告而进行通报批评。这下倒好,通报批评也出来了,什么都是铁的事实了,你说这影响怎么个弥补法?”
关放鸣刚说完,许明亮到了。殷益彤立刻把他和关放鸣请到了小会议。
大概二十分钟后,许良庭和曾光辉也先后来到。
很显然,事情问不出个所以然。
曾光辉在接到殷益彤的电话召见后就寻思开了,许良庭半夜打电话给他要上稿件,说明事情非同寻常,因为和他的关系不错,所以这个时候要有担当,不能推诿。
因此,当被殷益彤问到稿件为何上版时,曾光辉说以他的新闻眼来看,稿件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首先稿件内容说的是事实,其次意义重大,对处于弱势群体购房者来说是件好事,正是媒体的道义所在,没有不上版的理由。
曾光辉这番话说出来,听得殷益彤恼火地一揪嘴,“这个时候得讲政治性!”
“殷总,我理解的政治性就是大局性,要维护党和最广大任人民群众的利益。个别房地产开发商毫无道义,就应该揭露、批判。”曾光辉道,“如果我理解错了,那就是个人觉悟还不行。”
殷益彤越听越气,不过也没话可讲,她看看许明亮,又望望关放鸣,然后把目光投向许良庭,“许社长,事情也真是赶到一起了,偏偏今天的报纸发行又晚了那么多。”
“印刷机器出了故障,赶夜修好就不错了,要不今天还没得报纸看。”许良庭装糊涂,“报社效益不好,市里也不支持,很多设备都老化了,情况就这样嘛。”许良庭边说边貌似不经意地看看曾光辉,目光中满是肯定和欣赏。
“要是修不好才好呢!”殷益彤锁着眉头,把整个事情讲了一下。
许良庭听后作恍然大悟状,道:“那还真是不巧啊。”
殷益彤见许良庭的模样有点装,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而对曾光辉道:“曾光辉,把记者找过来,看看是从哪里得到的线索!”
“殷总,这件事应该与记者没什么关系。”许良庭跟上了嘴,“跑口的记者得到线索,又及时采写稿件,应该值得表扬,你这么喊过来问不是怕不妥,打击个人不说,对整个采编队伍也会产生极大的消极影响。”
殷益彤一怔,话被堵住了,没想到许良庭会软中带硬,此时,联想到前两天潘宝山来报社调研的事,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寻常。
从许良庭和殷益彤的对话中,关放鸣似乎也嗅到了什么,他咳嗽了一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想办法怎么补救。”
“白纸黑字,怎么补救?”一旁的许明亮说话了,一副责问的口气,“不容置疑,这是报社的一次重大责任差错。”
许明亮话音一落,手机响了,严景标打电话过来,要他回去。
“严书记有事找,我先走了。”许明亮起身,对关放鸣道:“关部长,报道的事就交给你了,最好把前因后果调查清楚,最后怎么处理还要看市里的意思。”
许明亮丢下这句话,气冲冲地走了。
随后,关放鸣也放下一句话,让殷益彤写个报告材料给他,也离开了。
殷益彤拉着个脸,又把球传给了曾光辉,让他写,还要抓紧。
许良庭对曾光辉一使眼色,示意他应下来,然后把他叫到办公室去。
“光辉,这事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让你不受影响。”许良庭道,“再说了,就是一时受点影响也无所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有些事是没法说的。”
“许社长,你也放心,事情我心里有数。”曾光辉笑道,“我有准备。”
“嗯。”许良庭点点头,“政教部主任宋双,这次可能也要受牵连,稿件是我让她安排部门记者写的。里面有些话我不好说,还是你跟她点一下吧。”
“没问题。”曾光辉道,“她既然能答应,也不会有意见。”
“那样最好。”许良庭有点担心地说道,“就是不知道市委是个什么态度,有什么处理意见。”
许良庭的担心不无道理,那边严景标把许明亮叫过去,就是要他出面跟宣传部说话,传达他的意思。
严景标稍一分析就知道,整个事件完全是潘宝山导演的一场戏,所以,凡是参与演出的人,都是和潘宝山一路的,必须坚决清除。像工商局张马晋贤,局里通报批评的事情,业务部门没有他的点头能操办?还有报社的一干人,首先在报纸的发行上,社长许良庭要负完全责任,其次是稿件的采编上版,值班的领导也有责任,要么就是入伙的,要么就是没有政治敏感,反正都要有处分。
当然,事情不能太猛,从小的先来。严景标的计划是,先让报社的主管部门宣传部发话,对当班的领导进行降职或者岗位调换,完全不能胜任工作嘛。接下来缓一缓,许良庭的社长一职将被拿下,不过许良庭的掩护很好,印刷机坏了,从客观上讲那也是不可抗拒因素,所以把他弄到偏僻处弄个闲差,旱死他。至于马晋贤,也一样,不贬官,但要发配。
不过严景标还有点耐性,对许良庭和马晋贤的处理,他要等到市党代会召开的时候,以赶潮的形势行事,踏雪无痕。
有了行事计划,严景标稍稍缓了点心神,被激怒的情绪开始逐渐平稳下来。不过这松闲的心情到中午的时候又没了。
戴永同急慌慌打来电话,说蓝天公司被老百姓围攻。
围攻是必然的,在新区购买蓝天小区新房的人,大多数是冲着售房广告中顶端学区房来的,其中绝大部分是勒紧裤腰带挤出来的钱,为了下一代,值!
可是谁曾想到,什么狗屁顶端学区房?纯粹就是个幌子,报纸上都登出来了。而且向工商局一打听,或者是到工商门户网站一看,确实是有通报批评的事情。
这一下,买房的人不愿意了,那怎么办?退房!妥协一点,让开发商退一部分钱来,什么配套都没有,凭什么卖那么贵!
房地产是干什么的?坑钱专业户,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那简直就是割自己的肉。
蓝天公司市场部的人出来说话,还很横,说蓝天小区三期交定金的,公司可以考虑退款,毕竟房子还没起来,可是一二期的业主就不要存什么念头了,买卖已经成立,受法律保护,反悔不得,退差价根本不可能。退房?就别提了。
业主一听瞪起了眼,受法律保护?法律保护的是合法商人,你一个靠虚假广告卖房子的地产商骗子,还敢谈法律?
顿时群情沸腾,举着《松阳日报》大声辩驳该受法律保护的是他们那些受欺骗的购房人。蓝天公示市场部的人一琢磨的确有点理亏,索性避而不谈,总之就一句话,谁不服就到法院告去,别在这里瞎胡闹。
以这种态度对待群体性行动是绝对不行的,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购房者不断加入,一时声势震天,大有冲进公司一把火烧个干净的架势。
戴永同见情况不妙,忙从公司小门走了,打电话向严景标求助,说公司被围攻,赶紧叫防暴警察来解围。
严景标没有答应,他知道其中的厉害,动用防暴警察说明事情就比较严重了,关系到维稳问题,省里会问事。于是,他便说用不着,让派出所民警去疏散一下就可以。
不过事情没有想得这么简单,人处在关键时刻,难免会不惜一切自保,什么大局观,统统见鬼去。
现在的潘宝山就是这种情况,情势严峻,一切都围着自我转,所以在蓝天公司虚假广告闹事的基础上,他临时又有行动安排。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奎的主意
说潘宝山所处情势严峻,是他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小打小闹地骚扰严景标,并不能阻止他想办法对自己下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潘宝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也就是说,前期的几个小动作对缓解他的危境压力没起到什么作用,白忙活不说,关键是还把自己给麻痹了,让处境越来越危险。
必须马上想办法!
从早上就对蓝天公司虚假广告事件关注的潘宝山,在得知有一大批购房者在蓝天公司门口讨说法时,眼神忽然一狠,猛地一拍桌子,他要加剧事件的严重程度。
潘宝山把彭自来、李大炮、鱿鱼还有王三奎找到一起,商量如何策划一个大事件。
“眼下要制造一起有较大影响的群体**件。”鉴于时间紧迫,潘宝山开宗明义,“现在有一批蓝天小区的业主在蓝天公司门口说理,而且情绪都还比较激动。看看如何加以引导,把动静弄大一些。”
“老板,好像派出所已经出警了。”鱿鱼现在改口喊潘宝山为老板。
“出警的人当中有没有能说上话的?”潘宝山略一沉思,道:“有的话立刻打招呼,在里面和点稀泥,把事情给拖住,别让人群散了。”
鱿鱼立刻掏出电话走到一旁联络。
潘宝山同另外三人继续说道:“以我的意思,找几个底实的人混到购房者队伍中去,及时煽动情绪,把大家伙的火点起来。”
“老板,是不是要对蓝天公司进行打砸?”王三奎如今也称呼潘宝山为老板,他觉得很上口,亲切又实在。
“对,但是打砸以后的事情要处理好。”潘宝山转头问彭自来道,“万一有人被抓进去,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那要看看打砸的程度。”彭自来道,“只是对设施动手没有什么大事,摔率椅子,砸砸窗户,还有电脑、办公桌什么的,都可以。但不能保证到时蓝天公司的不阻拦,万一双方发生肢体冲突进而打起来就不好说了。群体性械斗出手没个数,弄不好就搞大发了。还有,千万不能点火,水火无情,也没法控制,一个不巧便会酿成大祸。”
“彭局长,事情给你这么一说那不就黄了嘛。”李大炮忍不住说话了,“要我说安排几个人进去就没事。毕竟真正要动手的是我们的人,那些购房的人也就是摔板凳掀桌子砸电脑捣玻璃的能耐,跟着瞎胡闹造个势而已。”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彭自来点了点头,“把安排进去的人交待好了,万一跟蓝天公司的人动起手来,轻重要注意点。”
“就是嘛。”李大炮道,“不过安排的人不好找。”
这时鱿鱼走了过来,先告诉潘宝山说和稀泥的人已经联系好了,能把事情拖住,然后又问安排什么人不好找。李大炮把刚才谈的告诉了他,谁知鱿鱼一听就歪着嘴说那个不难,找何大龙啊。
没错,何大龙有那样的人。
“事情要抓紧!”潘宝山见有了点眉目,立马说道:“分秒必争!”
潘宝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紧张,这是鱿鱼他们几个人极少见的。
“老板,出什么大事了?”鱿鱼忍不住问道。
“事情的确不小,最近几个月严景标暗中使劲,想对我下手。之前大意了,以为弄点小事分分他的神,让他无暇顾及我,便可一切安坦了,可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我自以为是太想当然了,小打小闹根本没用。”潘宝山道,“所以要搞个大点的事件,而现在,蓝天公司被围堵就是个机会。”
“那还不容易嘛,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安排个人专门拍照、摄像,然后上传,再把标题弄得有噱头点,肯定动静不会小。”鱿鱼道,“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我可以联系。”
“一伙人摔率家伙打打仗,弄几个头破血流的能有多大动静?”李大炮道,“要我说,这事不能只局限于购房者和蓝天公司,警察也必须参与进来,只要警察一搅和,不管是谁受伤,那照片一拍,绝对是亮点!”
“会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没法控制?”潘宝山微微叹了口气,道:“说句良心话,操作这种事我很矛盾,那是给松阳抹黑啊,弄不好还真会出大事。而这一切,都是为我一己之私,到底应不应该?”
“站在普通旁观者的角度,肯定觉得利用群众来搞权势斗争不应该,但是,以明大义的旁观者眼光来看,应该。”彭自来接上话说道,“因为那可以保住一个好官,从长远着眼绝对是应该的。”
“还有呢。”鱿鱼迫不及待地插上话来,“以自己人的眼光来看,那更是应该!”
“嗬嗬。”潘宝山摇着头深呼吸了一下,笑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好官,但你们这么说我也下定决心了,还是要搞一搞。”
“搞!”好一会憋着没说话的王三奎又吭声了,“老板,而且要搞就搞更大一点!”
“哦,更大一点,怎么个搞法?”潘宝山闻听很是感兴趣,这个时候,往往看似不出彩的人反而会更耀眼。王三奎在计谋上欠缺一些,没准这会能带来点惊喜。
没错,王三奎的确语出惊人,他带来的不只是惊喜,还有惊吓。
“打砸完蓝天公司,接着围攻市委市政府!”王三奎瓮声瓮气地说道,“现在市委市政府办公不是借用移动公司的一栋小综合办公楼嘛,围起来也方便。”
潘宝山几人听了都张着嘴巴愣起来,这个王大胆还真是够劲,要说到市委市政府去上访、静坐也就罢了,他竟然用你了“围攻”两个字。
“三奎,你还真行呐。”李大炮先回过神来,抬手指指道:“那可就真难收场了,而且弄不好我们几个人还不成了反……”
“反什么!”彭自来及时喝住了李大炮,“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处的节口不对,万一走了神那就没法说清了。”
“慎重,这事一定要慎重。”鱿鱼点着头也说道,“这不是玩笑。”
“我……”王三奎见自己一句话把大家都搞紧张了,有点不好意思,“我说的围攻,其实就是虚张声势,冲到院子里就算了,然后吆喝吆喝,等大批警察来了,我们偷**好照摄好像,就乖乖地撤了,不会出大事的。”
王三奎这么一说,听得大家直点头,那种场面的照片传到网上,影响力确实会很大。
“可行。”李大炮说。
“我看也行。”鱿鱼跟着说。
彭自来随后点头。
潘宝山架着膀子捏着下巴,“是不是有点不妥?群众和开发商的冲突再大也是内部矛盾,可官民之间似乎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以我们的身份来讲,搞这一手的确不应该。如今网络已经妖魔化了,万一被真正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起来做文章,真的会影响到稳定大局,所以我琢磨着,难道为了自己就真不顾一切了?当然,我相信最终一切会风平浪静,但我心理上也会受影响,有可能就背上一辈子也放不下的包袱,不光彩啊。”
彭自来听了,眉头一皱,缓缓地说道:“是啊,我看三奎的意见就不采纳了吧,只是拿蓝天公司做点文章算了。”
潘宝山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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