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水晶的妈妈到上海来了吗？她家里这么有钱的吗？不是说她爸爸不过是厨师，妈妈开小饮食店的吗？还有，要见丈母娘怎么不事先说一声，这怎么好意思呢，什么东西都没带呢，丈母娘要生气了吧！伸手抹了抹头发，整了整衣冠，凑近窗玻璃照了照，还行，还算能见人！
“水晶，你妈妈来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准备！”这丫头做事就是没谱，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呀！
“谁说我妈妈来了？”
“不是你喊的吗？”奇怪了，明明喊的是“妈妈”呀，难道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妈妈，是你妈妈！”
不用她解释，柳振风也看见了，因为柳曼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襄已经从里面出来了。可是，尹襄，他，他怎么这样了？！
无精打采的坐在轮椅上，头无力的歪在一边，才两个月不见而已，头发竟花白了一大半，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犀利，脸肿肿的，气色非常差，还不住的咳嗽，一声一声都咳到人的心里去了。他，他这是怎么了？！
“小风，水晶，你们来啦！”柳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而不笑还好，这样的笑容真让人心酸。
“妈妈，我来推吧，爸爸今天好一些了吗？去医院看了吗？”
听到金水晶的话，柳振风回过神来，看来尹襄回来不止一天了，而丫头也早就知道了，今天就是特意把自己引来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和起伙儿来欺骗自己了！真是不可原谅！
“小风，过来坐，你最近还好吧。”柳曼伸手拉过儿子的手，水晶把他照顾得不错呀，气色也好，看上去也胖了一点，还是胖一点好，以前总觉得他有些纤瘦，男人还是应该魁梧些才好。
没有答话，柳振风的脸色异常难看，为什么回来都不告诉自己，而尹襄又是为什么弄成了这样？骗自己来这里，是想让自己看望他吧，难道做出这副可怜的模样，就能抹杀一切，换得原谅吗？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尹襄，你早就该死了！在你把亲生女儿推向死亡的那一刻，你就该死了！
“妈妈，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站起身来，就想出门。
“小风。”柳曼的眼中含着泪，从他一进门就看出来了，他还是不打算原谅他的父亲，难道尹襄这样的苦心换来的竟是如此的结局吗！
别过头，不想再看母亲哭泣的脸，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原谅他的，甚至今天你们合伙欺骗我，我都不能够原谅！紧紧的握住拳头，柳振风的心里充满了愤怒。
“大叔，再坐一会儿吧，陪爸爸坐一会儿，好不好？！”好倔强的人呀，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对待病重的父亲呢！甚至都不问一下父亲究竟是怎么了，到底他的仇恨要到什么时候才消呀，难道非得要父亲死，才能罢休吗！然而这样，他更会后悔一辈子的，这么伟大的父亲，究竟为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伤害呀！
愤怒的瞪着金水晶，柳振风的眼里都能冒出火了。居然还敢叫我坐一会儿，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敢做这样的安排！我柳振风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来安排了！
“金水晶，你走不走？我现在要走了，你到底走不走？”尽量控制自己的音调，不让愤怒在母亲面前显得太放肆，但是低沉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寒意。
“大叔，”金水晶乞求的看着柳振风，难道他看不到尹襄眼中的泪吗？一个垂死的老人这样乞求的眼神，难道他看不到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父亲，他怎么能这样的狠心呢！
“你走不走？！”强忍怒火，最后问了一遍。金水晶，趁我还没杀人之前，最好闭上你的嘴。
“妈妈。”金水晶转过脸望向柳曼，柳曼已是泪流满面。挥了挥手，柳曼示意她先跟他离开，自己的儿子自己太清楚了，他的固执倔强跟尹襄一模一样，自己原本以为会有一天，他们能够忘记过去，和好如初的，可是现在，因为现在尹襄的身体等不了了。儿子，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明白你父亲呢！
唉——，金水晶跺了跺脚，追着已经跑出门外的柳振风而去。
“襄。”柳曼哭倒在尹襄的怀里，“襄，你就让我把事情告诉小风吧，他这样对你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应该了！”
“别，别对他说，咳，咳。”尹襄满眼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多柔顺的头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保持着跟二十几岁时一样的发质，她呀，还是那么美，一点都没有变过。“小曼，别对他说，我这一辈子能有你，有小风，已经足够了，别让他背负太多的自责。在我的眼里，他还是那个七岁时，拿胶水粘打碎掉的花瓶的孩子，他承受不起这样的负担。咳咳，我很快就要去陪小雪了，我欠她的呀！你和小风要好好活着，知道吗？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还要照顾小风呢。我就去照顾小雪了！”
“襄！”柳曼泣不成声，心如刀绞，“襄，别这么说，我不答应，你说过陪我一生一世的，你答应过我的！”
“傻丫头！”尹襄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最近胸口憋闷的很，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道的，就是不敢告诉小曼，她的心里已经很苦了，这么柔弱的女子，一辈子都依赖着自己的女子，现在要她承受这一切，她怎么受得了！
第七十一章
“大叔，”一直在观察柳振风的表情，那样冰冷，冷到能让人心里结霜。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撇开所有的事都不提，毕竟那个是他的父亲，父亲病入膏肓，已经成这样了，难道还是不能原谅吗？难道他的心是铁做的吗？
“大叔，我们谈谈！”
不予理睬，柳振风脚下猛力一踩，车象离弦的箭，冲了出去，180码，在车来车往的高架桥上，他竟然开出180码的速度，想死了，真的是想死了，金水晶强忍住想吐的感觉，紧紧抓住车门边的拉手。
“大叔，大叔。柳振风，你给我站住！”一路回来，他坚决不跟自己讲话，从停车场出来，他也头都不回一下，只顾往前走。自己腿还没完全好，追了几步，实在追不上，只好在身后大叫一声。
柳振风的身形顿了顿，犹豫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下而已，又往前走去。
“柳振风，你到底站不站住！”火死了，属驴的吗？至少也要听人把话说完吧。
前面终于停下了脚步，顿了几秒，回过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那眼神，要杀人的眼神呀！金水晶的心一紧，背后一阵冷风飕飕的感觉。
直了直被，还是勇敢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为什么要怕他，自己又没有错，错的人是他，会后悔的人也是他！
“你有什么话要说？你算什么，凭什么管起我的家事来？！”声音冷得象天山上的冰。
“那个，大叔，我，我没想管你的家事，可是，可是，爸爸他，他真的病得很重，很想见你！”
“重不重关你什么事？！你知道什么，就插嘴我的家事！”
“可是，大叔，他是你的父亲，你至少也该问一下他得的是什么病吧！”
“我不想知道！就算他马上就要死了，我也不想知道。”
“你，你混蛋！他就是要死了，他的日子就是没有多少了！”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怎么能这样说！
柳振风一怔，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两个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什么病，是什么病，竟然他很快就要死了。
“要死了吗？很好，我一直盼着这一天呢！”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象被鱼刺刺到的感觉，隐隐的象被硌着一样的疼。
“你，你。”金水晶气得说不出话，眼泪噗哧噗哧的就掉了下来。“你混蛋，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因为我是他生的，跟他一样不是人！”柳振风狂躁的咆哮起来，捏住金水晶的肩头，大声咆哮起来，“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客气，你就有资格管我的事！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的关系不过是协议关系而已，就算我对你好了，也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你就真以为是我的什么人了，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管我！从今以后，你只要烧好你的饭，做好你的家务，然后闭上你的嘴！想管我的事，你还不够资格！”
好疼！他的手指深深的嵌在自己的肩膀上，好疼！金水晶咬着牙，尽管眼泪不争气的哗哗流淌，可是绝不让自己疼得叫出声来。是啦，自己算什么，不过是他高兴时候的一个玩偶罢了，他的心里明明没有自己，却还要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在他看来自己不过和他身边众多投怀送抱的贱女人一样，一样是让他解闷的工具，没有任何区别。可是自己偏偏自不量力，还想帮助他与他的父亲和解，自己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连安妮姐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有什么本领这样做！
好啦，现在终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一直还抱有幻想，以为有一天，王子也会爱上灰姑娘呢，原来童话就是童话，现实就是，他不过当做是游戏呢！那些每天都会更新的花，那些温暖的拥抱，那些缠绵的吻，不过是有钱人的游戏而已，一定还在心里暗暗发笑吧，因为我这个傻姑娘竟然会当真，竟然会真的相信爱情会在这样的差异中到来。是啦，我就是这个世上最蠢的女人！他不是从来也没说过一句爱自己吗，甚至连说一声喜欢，都没说过，原来人家从一开始，就真的没有喜欢过！
金水晶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恣意流淌，好吧，就让一切到此为止，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就从现在起，他仍然做他那个自私狂妄没教养的柳振风，而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再有四个月，再有四个月就永远永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甩开他的手，金水晶一步一步挪着步子往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听见自己的心被踩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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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她说出那样的话？！看着她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和心如死灰的眼神，就知道那话是多么伤人，多么刺痛她了。一根接一根的坐在窗台上抽烟，心，乱如麻，过往的种种一幕幕杂乱无章的浮现脑海：一会儿想起小时候尹襄带着自己和尹雪去城隍庙玩的情形；一会儿想起小时候还住在敦和里的时候，自己放学不回家偷跑出去玩，尹襄要揍自己，尹雪和柳曼忙不迭护自己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场车祸，尹雪大叫一声扑到自己身上，浑身鲜血淋淋的样子；还想起了柳曼婆娑的泪眼；自然还有金水晶，她的笑、她的泪，甚至闭上眼都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香气，……后来实在是累了，竟然迷迷糊糊倚着窗台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很阴沉，下雨了，原来是下雨了，难道连天也在哭泣吗？
水晶不在，厨房里的餐桌上，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她，却不在屋里。外面雨下的那么大，她的腿又还没好，到哪儿去了？柳振风不由得担心起来。
吃过早饭，又等了一会儿，已经八点四十了，还是没有回来，到底到哪里去了？！自己昨天无论如何是不该说那样的话的，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为什么从嘴里出来竟然会变成了那样的话！丫头一定伤透了心了，一想起她绝望如死灰的眼神，心就没由来的痛，柳振风，你是个混蛋，为什么要那样重重的刺伤她！
坐立不安地在屋里踱过来踱过去，觉得这样等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拿起钥匙，就冲下了楼，虽然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可还是想去找她。
金水晶哪儿也没去，就在这栋大楼里，确切地说是在楼上，——顶楼的晒台上。傻傻的坐在一个石墩子上，任凭雨水淋透她的全身，淋透她的心，视线模糊不清，自己也不想看清。柳振风的话，还字字句句在耳边回荡，自己可怜的小小的爱情，用尽全身心投入的爱情，竟然只是别人的玩物。第一次，第一次去爱一个人，却把自己伤得千疮百孔。
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从他说那句话起，一直到现在，自己一夜无眠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很难想象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这个践踏自己真心的男人。虽然决没有想过要报复，可是这一段落人笑柄，受人嘲讽的荒唐爱情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深深埋葬吧。
然而又不能离开，协议还没到期，当初不就是因为一纸协议，自己才会住进这栋楼，才会自己把自己陷进了这一段不该的纯粹是自作多情的感情里的吗！说来竟是自己错了，错在不该对他动了情，明知是不该爱的人，却偏偏要去爱，人家不过是顺水推舟，不客气的笑纳而已，又有多大的错！
原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竟是这么痛苦的感受！自己早该清醒一些的，金水晶仰起头，任凭瓢泼的大雨打在自己的脸上，冲刷去流不尽的泪水。……
浑浑噩噩的从楼上下来，身子已经如冰一样的冷。初秋的天，寒意已经有些逼人了，金水晶哆嗦着已经乌紫的嘴唇，抖抖索索的打开门，身体不住的战栗。
换了身睡衣，捂着被子，坐在床上，还是冷得不行，又想起了那一天柳振风把自己拥在怀里，用他的体温给自己取暖的情景，他的怀抱是多么温暖呀！泪，又上来了，想不到，全是假的，他的拥抱，他的吻，竟全是假的！自己从未谈过一次恋爱，如何有能力分辨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还以为那就是一辈子，幸福得无以复加的一辈子呢！
使劲儿的甩了甩头，努力把他甩出脑海，也努力甩掉眼中的泪，金水晶，不许哭，不是说好了吗？从今以后，忘掉这个人，不再爱他，不再想他，就当他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四个月，不过再坚持四个月而已，以后就可以永永远远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焚香感动了谁，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金水晶抽出枕头下的电话。
“喂？”
“水晶，是我，齐妙，我回来了。”
齐妙？！他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早点回来，又或者他不曾离开过该多好，如果他能早一点在自己爱上柳振风之前，让自己爱上他，那么今天自己又何来的如此痛楚！而自己又是何等的愚蠢，眼前放着应该爱的人不去爱，偏偏要选择一个最不该选择的人，不是自作自受又是什么？！可是，人的心难道是这么容易控制的吗！
“老师，”金水晶的声音哽咽了。
“水晶，怎么了？不舒服吗？”听她的声音，好像精神很差，不会是病了吧，自己离开一个星期，每天都牵挂死了。偏偏去做考察和调研的山里连信号塔都没有，一个电话都打不出来。
“没有，老师，我没病。”很想让声音听起来振作一些，但好像效果更差了。
“不对，水晶，你肯定有事！我来看你，好不好？我现在就过来，你等着。”
真是急死了，不知道她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混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照顾水晶呢！自己在外面就一直心里不安，一直担心，现在果然情况不好。早知道当初就不报名参加学校组织的贫困山区调查活动了，还有什么比他的水晶更重要的！
匆匆忙忙赶到她的家，门开时，心都几乎要碎了，这是怎么了，她竟如此憔悴，即便眼睛肿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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