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挪动着恢复光亮的六菱眼瞳——
欣可?尼尔巴连看到了将影子落在自己身上的存在。
扛着比身高还要大上数倍的铁块的男人,正在俯视着自己。
「~~~~~~~」
别说对方话语中的含义,就连那是什么语言——欣可都完全不知道。
但是,关于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点,在总算恢复清醒的意识中,她还是面前推测出来了。
……只是随心所欲地将世界加以定义,使其不断地单纯化。
在平淡中持续了漫长岁月的作业——引领着森精种的军团驱除地精种的作业。
——遭到了阻碍。
遇到了地精种的——第一次见到的飞空的钢铁舰队。
遭受了炮击——然后……
败北了。
…………败、北……?
这个完全陌生的、不存在于脑海中的概念,如今却像落向沙堆的水滴般渗透着思考的每个角落。
败北——输了?是谁?输给谁了?为什么?
——就连自己在战斗的自觉也没有的欣可,只感觉到无比的困惑。
从被击坠的浮游船中爬出来的欣可,被站在眼前的男人。
是的,被这个手持铁块的地精种男人砍了过来,然后……
然、后……?
至今依然拒绝理解的意识,捕捉到男人高高挥起的铁块——『剑』。
没错,就是这把剑。迸射出光纹的这把剑,攻破了自己八重的魔法,然、后……
——在这把剑被挥落的时候,自己的性命就会消散。
对于这种完全脱离实感的理解,她只能以无法动弹的四肢茫然注视着剑刃。
然而,那再次迸射出光纹的剑刃,却突然间——
「~~~~~~~!?」
在正要挥落的瞬间,却突然爆炸碎散,从中间位置啪咔的折断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男人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仰面朝天呵呵大笑起来。
————
——在这时候,欣可?尼尔巴连还不知道。
男人所持的这把被唤作『灵装』的『剑』——地精种使用魔法时所必须的『触媒』。
在和欣可交战的期间,因为无法承受住过量的负荷而彻底报废了。在这时候,她还不知道。
而且,对于男人满脸愉快地呵呵大笑起来的理由,她更是不得而知了。
坠落的『两军』,溃败的战线——也就是说,男人也同样做梦也没想过钢铁舰队会遭遇败北,现在看到双方两败倶伤爆炸碎散的样子而感到无比的愉快。对此,她根本就一无所知……
因此,欣可?尼尔巴连——
「——罗尼?德劳乌尼尔。」
只听到了很愉快地转身离开的男人所报出的——他的名字。
还有发音简直糟到了滑稽地步的、仿佛好不容易才勉强说出来的——这样的一句森精语。
「下次再玩吧,我会亲手杀死你的。」
……过了好几分钟,又或者是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在大量的热沙和黑灰中,只剩下独自一人的欣可?尼尔巴连——在这一天。
向终于恢复动力的四肢注入力量,伴随着正确的理解站起身来。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战』吗——她心想。
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甚至做梦也没想过。
没想到,没想到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只是任由自己收拾的自己家的房间——
竟然『不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还存在着对自己的定义不服的人,对其加以蹂躏和排除就是『侵略』。
然后,和自己的世界相对抗的存在展开的冲突就叫做『战争』吗——!!
自己一直在战斗,也存在着对战的对手。那是同样描绘着『棋子』和『棋局』的存在——
——自己其实一直都在跟那样的对手玩『游戏』啊……
然后——落败了,输给了地鼠。输给了没有丝毫美意识的、连地沟的臭老鼠也不如的存在。
输给了那没有丝毫的理性、知性和品性的——该死的地精种
……迈出步子,仰望着天空的欣可?尼尔巴连——笑了起来。
死灰飘舞在流血的天空中。这幅过于丑陋的光景,有时看起来却显得非常的美艳。
原本只是无色透明的欣可的世界,在逐渐被染上极彩的同时,她理解了过来。
在初次败北之后,辗转在她心胸中的情感,却并非不甘和愤怒。
——描绘「未来」的梦想——光是这样。
这个难以忍受的丑陋世界,看起来就像是比任何艺术都更美丽的存在,她怀抱着感动笑了起来。
那原本连目的和意义也没有的行为——光是描绘着其未来的情景,没错——
——将大战终结后的世界——不存在争斗的世界。
总的来说,就是把那些该死的地精种彻底根绝的世界。
把争斗的理由——把所有碍事的家伙悉数杀光后的世界。
在那样的世界里,仰望着天空本来的颜色。
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啊啊……那是、多么的——
「……光是停留在想象中什么的~……实在是太浪费了呀~!」
——就在那一天,欣可?尼尔巴连诞生了。
……与其说是诞生了倒不如说是发火了。
对于『愤怒』这种原本和自己彻底绝缘的感情,她几乎完全没有自觉。
面带凶相的笑容,找到了目的的天才,就这样诞生了——
◇◇◇
——欣可?尼尔巴连。忽然消失了影踪的至高无上的天才——及其败北。
所有森精种的内心都感受到强烈的剧震,陷入极度的动摇和困惑,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森精种首都梅尔里伦——坐落于广大森林内的都市,正笼罩在一片欢呼声中。
众人都注视着悠然地航行在上空的一艘『草穹船』——不,应该是其中的船尾楼(甲板)。
那身材娇小的——即使考虑到森精种的长寿特性也依然显得略带稚气的身影。
披着不合尺寸的花冠卿的法衣,挂着象征功勋的肩带迎风凯旋的一人。
那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年幼的少女——然而却承载着全体森精种的希望的娇小身影。
「花冠卿……这次作战的部署也同样非常的精彩。」
老龄的舰队提督以发自内心的敬意向她致以敬礼,同时打了个招呼。
这位继承了早已消失于历史中的传说中的称号,并且青出于蓝的娇小天才——
「……在下并没有做什么。王叶舰队提督,非常感谢你的助力。」
却没有对自己的伟业感到骄傲,只是以安然的态度俯视着眼下的首都。
以铃铛般清脆的高音,说出了毫无虚假的灌注着谢意的话语。
——妮娜?克莱芙。
由于前任花冠卿(欣可?尼尔巴连)的败北和丧失,森精种这个种族几乎面临着存亡的危机。
如同彗星般闪现于世间,证实了那样的危机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的——年轻的八重术者。
凭着将既存魔法改造为『古典』的理论,以最年少的身份继承了『花冠卿』称号之后——
立即着手于军队的改革,继承前任(欣可)的职责并加以发展——可以说是掀起了一场革命。
过去被誉为至高无上和独一无二的天才欣可?尼尔巴连的遗产。
对其所有的一切加以更新、改良和超越——成功地将其变成过去的遗物——然后到了现在。
由于其庞大的影响力,森精种目前所保有的全部兵力,事实上都完全处在她的支配之下。
面对无论是阶位、阶级还是才能,甚至连军工都远超自己的这个年轻人,提督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差距大到了这个地步的话,简直是完全让人嫉妒不起来啊……
因此,提督只是怀抱着静谧的敬畏之心摇了摇头:
「助力什么的……那也未免过于谦虚了。实在没想到……」
——在接到来自北方战线的「地精种的大规模高速舰队正在接近」的急报后。
妮娜?克莱芙就率领着驻留于北方都市的森精种主力舰队——最精锐的王叶舰队发动全军出击,同时更从东西两战线紧急抽调了两个舰队……采取了这种似乎有点过剩的应对方式。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空战中占据优势的还是地精种,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所有人都认为这将会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不会败北,但应该也难免会遭受相当程度的损害吧。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为了将损害抑制在最小限度而调动的大量兵力——
「没想到——竟然能以『零损害』击灭地精种的舰队……」
没错,结果是毫发无损地将地方舰队全数歼灭了……然而——
击灭他们的——并不是森精种军。
正因为如此,提督怀抱着进一步加深的敬畏之情……不,怀抱着恐惧——
将地精种的高速舰队彻底蒸发成太空碎屑的存在——那就是……
「……你是怎样……预测到『印扎恩?尼比亚』的出现的呢?」
提出了关于突然出现在地精种舰队『背后』的——幻想种的疑问。
没错,那是名副其实的『出现』。毕竟『那东西』平时和『雾』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死亡之雾』印扎恩?尼比亚。
在目前被确认的幻想种之中,那也是被视为最凶险的存在之一的『灾难』。
从足以吞噬沙漠的大浓雾到区区的一滴露珠,可以自由自在地变幻形态的那团雾。
一旦被吞没就彻底没救,无论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所有的一切都平等地枯竭…—被『朽杀』。
面对那蠢动着的死亡之雾,击灭和击退——贯穿『中核』什么的,都绝对不可能做到。
因为其『中核』被推定是雾中的某一颗露珠,根本不可能具体特定出来。
只要以大规模、无差别的方式对雾加以冻结或者蒸发,或许勉强能逃脱出来——这是至今为止的普遍观点。
『那个』出现在应该会采取强行单身突破的高速舰队的背后——完全是毫无道理的事情。
展开半圆阵形实施纵深防御——亦即以『待机』姿势抵御敌方的突破,同时伺机设法从侧面加以包围的森精种军。对于她们陷入了恐慌状态这一点,也不能单纯地将其断定为懦弱的表现。
毕竟作战的前提已经被破坏了——更何况对手是见了就逃才能活命的恶梦。
但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妮娜?克莱芙强忍着扭曲的笑意下达的命令是:
——「……维持现状。」
正当所有人甚至包括提督都怀疑她疯了的时候,可以看到地精种正从正面向这边逼近。
——那是理所当然的。前方和左右两侧都是森精种的大军,背后则是『死亡之雾』。
地精种舰队除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实行单身突破——也就是说除了「中央」之外就没有别的退路了。
然而森精种方面却是专门为迎击他们而布下阵势的最精锐的『王叶舰队』。
就算是地精种的高速舰,也不可能轻易突破这么严密的防守。
然而如果因为开战而被「死亡之雾」追上的话,那么两军双方——就得同归于尽了。
………………
——并非别人,正是那位贵为花冠卿的妮娜?克莱芙——
森精种史上最优秀的人物——要不是她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浅笑,这可是足以令所有人都陷入狂乱的状况。
怀抱着紧张、恐惧和绝对的信赖,面对逼近而来的舰队和恶梦,静静的沉默笼罩着舰内——突然间。
——地精种舰队『散开』了。
他们完全无视了森精种的存在,一边跟幻想种交战一边开始撤退。
除了妮娜?克莱芙之外,包括提督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茫然地呆望着眼前的情景。
不,大家都推测到了。与其和森精种同归于尽,倒不如赌一回借助自身的机动力撤退会更好吧。
众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能预测到这样的状况——而且……
地精种舰队中的绝大多数都无法完全逃脱,就像等待着幻想种将他们逐一击灭似的:
——「全捕获术式船。针对该幻想种的『中核』的搜查术式和捕获术式——启动。」
从提督身旁传出了一个冰冷的女性声音。就好像……那才是真正的——
……面对保持沉默的花冠卿,提督以忧虑的声音接着问道:
「那个作战——完全是以印扎恩?尼比亚的出现为前提的——不,本来那地精种高速舰队根本就不是问题的关键,包括我们王叶舰队在内的大军这次出击的『真正目的』是——」
「花冠卿,刚接到报告。」
听到突然间插入的这个声音,提督停顿了下来。
回头一看,只见那里正站着一名以黑面纱覆盖容貌的黑装束女性。
「报告说『中核』的封印术式正常运作,搬运作业也正在顺利进行中。」
——这个女人,并不是提督的手下。
不,就连她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人知道。她只是作为花冠卿的随从同乘在这艘舰上。
然而即使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她所说的话也给提督的疑念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为什么需要动用到那么大规模的军势?
因为如果没有左右两翼的军队把守,散开的地精种舰队就能完全逃脱幻想种的追击了。
——为什么没有从地精种的背后发动攻击呢?
那是为了特定幻想种的『中核』而让雾和地精种交战使其尽可能变小的缘故。
换句话说——幻想种的捕获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让文件上不存在的整整二十艘『捕获术式船』随同大军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妮娜?克莱芙从一开始就确信着幻想种的出现——并且早就制定了对其加以利用的策略。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真的希望您能将作战目的准确地告知我们呢……」
……妮娜?克莱芙的才能是得到普遍认可的。现在她甚至赢得了比肩负着将兵性命的提督自己更能让军队避免遭受损害的绝大信赖。所以,提督才希望她能『稍微多给自己一点信赖』。
面对这种与年龄不相符的青涩感情,反而是提督自己浮现出最无奈的苦笑。
「……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那样做。」
「请恕我失礼,提督阁下并不具备接触该情报的权限,请您量力而行。」
相对于轻叹了一口气的花冠卿,戴着黑面纱的女性反而以更为严厉的口吻回应道。
跟应对态度柔和的花冠卿不一样,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精英意识,可以说是个典型的文官。
没有理会哼着鼻子的提督,女人将手中的文件和笔递给花冠卿说道:
「花冠卿,关于今后由『虚花计划』继承『中核』管理工作的事项,请您给予许可。」
——『虚花计划』……这个名字提督也曾经听说过。
那是在首都中央,位于森精种的创造主凯纳斯大人的本殿正下方进行的实验。
除了这个传闻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详细情报,或许那真的是区区一名舰队提督无权过问的事情吧……
花冠卿以她的纤细手腕签名后将文件递了回来,女人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她这种反应,提督不禁轻轻露出苦笑。
「……怎么了?」
「不,没什么——真的很年轻呢。」
就连这个态度高傲的女人——那所谓『虚花计划』的当事者,也对这位天才感到了恐惧——
也就是说连她也无法理解。在理解这一点后,回想刚才她的发言似乎也只是小菜一碟了。
……在没多久之前,和幻想种交战根本就是『自杀』的同义词。
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