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这是什么呀,是水果还是蔬菜?!”
胜男边洗菜边回想着昨夜和老公说的话,身后传来刘二牛的声音。
“呵呵,这是我们老家山上长的一种野果子,起初人们都以为是毒果子不敢吃。后来经过俺们那里有名的林神医鉴定,这种果子不但能吃,而且对身体也好。昨儿夜里寒,小妇人给大家煮点热汤喝。”胜男转过身,笑着回道:“昨儿夜里休息的还好吗,我们带的被子不多,也只能匀给你们两床,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昨夜的事还多亏了魏少爷和您的出手相助呢,再说了,不是还有您留下的柴火吗,呵呵,俺们都是粗人,没有这么娇贵!”刘二牛笑得一脸真挚,他手里抱着两床叠好的被子,“这个被子俺们用了,不好直接还给您。这样吧,等到了胶东,俺们的商队也到了,到时候给您淘换点儿稀罕东西权作赔礼,不知魏少奶奶意下如何?”
说实话,刘二牛有些看不透这对古怪的小夫妻。看他们的谈吐和衣着,男的应该是个读书人,没准儿还有功名在身,可偏偏带着一把衙门捕快们专用的腰刀;女的吧,瞧着长得娇小憨直,但手底下绝对有功夫,就冲人家在被困的时候,还能保持镇静的下药,下得还是最顶级的迷魂药,这一点就不是普通妇人能做到的。
如果是路人,看不透也就看不透了,可经过昨儿一夜,他们和这对小夫妻似乎开始有了交集,这点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刘某人有些忐忑,总觉得日后还有更多事情发生。
如果把人家当做路人,他又有些好奇,毕竟不是每一次出行都能碰到如此蹊跷的事情。再者说,老爷似乎对那位魏少爷很感兴趣,昨儿夜里还围坐在一起谈论什么“以工代赈”。
“刘二哥太客气了,两床被子不值什么的,你们拿去用就成。”胜男抬眼答话的当儿,意外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心里猛地一沉,故作无所谓的浅笑,“至于胶东嘛,我们也未必能去。这次我们是出来游玩散心的,马车走到哪儿我们就玩儿到哪里,基本上不做计划。当然,如果咱们真的有缘分,到那时再让刘二哥好好报答也成!”
“……好!”
胜男话里透出的疏离,让刘二牛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把人家想得太过功利,便有些讪讪的回道。
唉,他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他们护送老爷去胶东,对外公布的身份是个商人,而且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人家堂堂读书人又怎么会对个商人巴结、有企图?
生起火,支上大铁锅,胜男拿出一块过年杀年猪时留下的肥肉,切下肉皮,用肉皮把微热的锅底擦了一遍,既除了铁锅上的锈,也给锅底加上油。
柴火很旺,没一会儿的功夫,锅底上冒出嘶嘶白烟,空旷的房间里也开始散发出一股诱人的肉香。
倒上肥肉熬出的大油,抓出一小把面粉丢在油锅里翻炒,待面粉快要粘锅的时候,倒进一小盆清水,“刺啦~~”
乳白色的面汤,若干个小小的油面疙瘩,再加上汤面漂浮的一层星星点点的油花,里面还没有放其他配菜呢,让饿了半宿的人看到,也忍不住吞咽口水。
锅下的火呼呼的烧着,又了一小会儿,锅里的面汤开始翻滚起来。胜男忙抓起切成片的圣女果丢进锅里,然后又取出四五个笨鸡蛋,磕在碗里拿筷子搅匀后,轻轻的泼洒在汤锅里。
做汤的同时,顺便也热着馒头。海碗大的全麦馒头,像糖葫芦一样串在一根长长的铁钎子上,靠在柴火边翻烤,有点发黄的面皮被火烤的焦黄、酥脆,用手一掰,一股浓浓的麦子香味随着丝丝热气涌入鼻腔,诱惑着在场每个人肚子里的馋虫。
“嘻,真香呀,咱们能遇上魏家小嫂子,真是太幸运了!”
刘三牛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吸溜吸溜鼻子,然后嘿嘿笑着凑了上来。
“可不,咱们真是要好好谢谢魏家小嫂子呢!”
方氏三人组也没有客气,大家都是相逢的避雨人,那个黑脸大汉能赖饭,咱们也能。
清风和圣女倒没有说话,只是两个人热切的目光,让胜男有些无奈。
唉,算了吧,就当是日行一善了。
无声的叹口气,胜男从放馒头的篮子里拿出几个盘子,把馒头、咸菜和咸鸭蛋按人头分派好,请避雨的各位路人吃饭。
喝上一碗热乎乎、酸溜溜的西红柿蛋花汤,再吃上两个大白馒头,祭完五脏庙之后,大殿里的人也开始纷纷行动起来。四组人马,加上三个劫匪,按照目的地不同,分成了三队:
魏良夫妻、商人四人组以及劫匪一队,刘三牛兄弟三个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劫匪丢在自家的马车里,由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大牛赶车并看管;‘老爷’和刘二牛则在魏良的邀请下,进了魏家那辆硕大的马车,和魏氏小夫妻喝茶聊天;刘三牛把昨儿答应给道姑的马送出后,自己便没有了坐骑,干脆跑到魏良的马车上帮忙赶马车。
俩道姑一队,清风从刘二牛手里接过缰绳后,先是把出奇安静的某圣女扶上马背,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神情复杂的对在场的众人深深施礼后,飞身纵上马背,快速的消失在橘红色的朝阳中。
方氏三兄弟一队,他们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像看戏一样,瞧着俩道姑告辞,目送两辆大马车离开土地庙,自己却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处。仿佛在等着什么人到来,又仿佛在计划什么大事。
只是,这些都和刘二牛他们无关,此刻,他们正围坐在马车里,带着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这辆超豪华的马车。
说这辆马车豪华,倒不是说里面有多少珍贵器皿,而是叹服人家能把马车建造的如此实用、如此巧妙,小小的空间里,吃的、穿的、盖的、用的简直一应俱全。
“呵呵,魏少爷这辆马车很适合出游呢。”
车厢里一共坐着三个人,分别是魏良,刘二牛和某老爷。至于其他的人,刘三牛在前面赶马车,唯一的女性胜男童鞋,则避嫌的呆在外间,煮茶、备点心的同时,拿着一本游记装贤惠。
“哪里哪里,还多亏家里有个好木匠师傅。”
魏良独自坐在马车东侧的座位上,老爷和刘二牛坐在他对面,刘二牛的位置比较靠近外间,方便起身接送热水、糕点。
“怎么,魏少爷家里是开木工作坊的?”
某老爷轻啜了一口绿茶,暗自点点头,恩,茶叶不错。说实话,自从昨儿和这对小夫妻偶遇后,某老爷对谈吐儒雅、对民生颇有见地的魏少爷很有好感。
“哦,陈老爷误会了。”魏良见这位微服的某大人面露不悦,连忙摇头,把自己如何收留黄河难民,如何借难民之力建设家园的事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开玩笑,能不仔细吗,如果能搭上这位大人,以后他们夫妻在梅水、在历城,甚至在省城,那都没有人敢欺负。
“嗯,不错,很不错的办法。”某大人一听他不是市侩的商人,满意的点点头,“你这种做法很像昨天我提到的以工代赈呀。呵呵,虽然具体做法不同,但结果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说起来,开创这种做法的杨威杨文修不愧为一员能吏——”
话音未落,推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嗤笑,“切,什么开创,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第119章 要命的石头
“哦,魏家小嫂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二牛紧靠着推门,胜男低低嗤笑的话语,他听得最清楚。见到老爷皱起了眉头,他连忙追问道。
“两位客人见谅,是小妇人莽撞了。”胜男抱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听声音,她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嗤笑别里面的客人听到,带着一丝懊恼:“小妇人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曾听相公谈起过,这个什么‘以工代赈’自古就有。北宋皇佑年间,有位叫范仲淹的大人,他就招募灾民建造寺庙,如此一来,既安顿了灾民,又兴修了寺院,这难道不是以工代赈?!”
“北宋距离咱们大明也有几百年了吧,明明是人家范大人的创举,怎么到了如今,却成了杨大人的开创?!小妇人无知,言语之中有得罪两位之处,还望两位客人海涵!”
胜男用不吐不快的口气,把早就组织了N遍的说辞说了出来。她说这话是有目的滴,一则是借自己“妇人无知”引起某大人的注意,然后把相公推出来,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才;
二则是给杨知县上眼药,本来呢,以工代赈的法子是自己和魏良操作起来的,却硬是给杨知县抢了功。抢就抢吧,只要杨知县承情就行。可恨的是,杨威面似君子、内心小人,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人。
胜男和魏良还没有做过得罪杨知县的事,杨知县便已经开始容不下魏良。哼,尤其是魏良落榜后四起的谣言,难道杨知县真的以为,她和魏良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如今杨知县做足了初一,那也不要怪魏良夫妻来做十五咯。
“……北宋?范仲淹?”
胜男的话,让某大人陷入了无限沉默中,他紧锁眉头,喃喃的叨咕着什么。
“呵呵,魏少爷和魏小嫂子真是博学之人呀。”刘二牛见大人有些失神,笑着打圆场道,“昨儿听魏少爷说,您好像也是梅水的人,是不是也认识杨文修杨知县?”
“……”魏良楞了楞,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说:“其实,魏某不但认识杨知县,还曾在他的手下做了一年多的刑名师爷!”
“刑名师爷?哦,呵呵,难怪难怪,我说您手上怎么有衙门的腰刀!”
刘二牛听了这话,一脸恍然。
“哦~~原来如此!”
恰在此时,兀自愣神儿的某大人,听到了魏良后面的一句话,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满脸深意的点了点头。
呃,难道他们演过头了?!
车厢里的魏良和外间的胜男,同时想到这个问题。
说起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提昨夜魏良夫妻的谈话。前情回顾ING——
“嗳,你真的没有认错?”
躺在舒服的床上,胜男带着些困意,将头埋在老公宽厚的胸膛上,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她忍不住问道。
“呵呵,当然没有!”魏良一手放在脑后枕着,一手轻轻抚着老婆柔顺的长发,“你忘了去年的‘壁虎杀人案’,不就是陈大人当街接了告子,发回县衙重审的?!”
“这我知道呀,而且那天我也在大街上,还亲眼见到柳家大娘拦轿喊冤呢。只可惜,陈大人并没有下轿,我也没有见到大人本人。嗳,对了,你当时跟着杨知县,应该见过的哈!”
胜男想起去年发生的事,努力在脑海里描绘按察副使陈壁陈大人的模样。但想了N久,依然无所得。没办法,她在县衙只是个底层的小人物,根本就没有觐见大大BOSS的机会。
“正是因为见过,所以才会一眼认出这位‘老爷’的真实身份。”魏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开始露出某种期待,“另外,咱们出门的时候,我在县衙和两位师爷都谈了谈,好像听冯老弟提过,说是鲁地大旱,胶东却大涝。除了天灾,还有人祸,东南沿海有倭寇作乱,内陆有白莲教余党趁机蛊惑人心……”
“那陈大人是为了这些微服出巡?”
胜男见老公似乎很关注陈大人的行踪,那丝睡意也被驱赶的干干净净,抬起头、下巴抵着他的前胸,双眼放光的问道。
“有可能。”魏良眯着眼,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只有眼缝中透出的烁烁异彩表明,他此刻心里正想着大计划,“咱们出大殿之前,我曾经问过刘二牛,他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去烟台和胶州,这两个地方不就是属于沿海吗?还有那两个道姑,我记得清风曾经提过,她们要去蓬莱参加什么道友大会,道友?白莲教的人不也是教友?”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能说通。”胜男点点下巴,又联想起避雨四组人马中的方氏三人组,“对了,还有行刺的方家三兄弟,老公,你说不会这么巧吧,他们要行刺的目标是陈壁陈大人?!”
“不好说。”魏良睁开眼,不确定的摇摇头,“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生活本来就是充满了狗血和巧合嘛。这样吧,反正明天咱们要陪‘老爷’一起去瘟疫村,到时候,你我二人见机行事!”
“……”胜男没有说话,她沉默片刻,幽幽的问道:“老公,你还想做官吗?”
“做官?”魏良一愣,伸手抬起胜男的下巴,直直的看向她的目光,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想,不过,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奋斗,而不会靠巴结陈大人上位,你放心吧!”
放心?当然放心啦,胜男一边回想着昨夜和老公的谈话,一边仔细的瞧着炭炉子的火。
其实吧,她也希望魏良能找到自己发展的方向。这次春闱的失利,对魏良打击还是蛮大的,虽然他表面上一幅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有一个施展抱负的平台,以及保护家人的能力。
在古代,百无一用的是书生,登上天子堂手握实权、呼风唤雨的也是书生。如今魏良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按照律法规矩,那也是能做官的,可能做不了什么大官,但当一个小县丞、小主簿,还是没有问题。
当然,即使是做小官,仅有举人的身份,还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举荐、赏识!
或许,这次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既然知道了魏良的计划,胜男决定想办法帮助他尽快实现。
镜头拉回马车现场,陈老爷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话,让魏良和胜男都有些忐忑,深怕演过头而都没有接话茬。
一时间,车厢里陷入尴尬的安静中,只有车窗外噜咕噜咕车轮滚动的声音,以及刘三牛甩着鞭子的脆响。
良久,陈老爷轻咳了一声,打破车厢里的静寂:
“咳,不管‘以工代赈’是何人开创的,但效果还是不错的。去年经黄河冰灾,朝廷也有了一定的经验,如果今年再有天灾,便有了可以参照的例子。”
“方法是不错,只是……”魏良见气氛有所缓和,渐渐放开思路。很显然,他对陈老爷的乐观并不看好。
“只是什么?说吧,咱们也不是在朝堂之上,权当在茶馆酒肆的闲聊!”
陈老爷鼓励的冲魏良点点头,不管魏良是否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管魏良两口子是不是别有目的,但他对魏良的能力还是非常期待。
“好吧,呵呵。”魏良端起茶杯喝了茶水,润润嗓子,道:“以工代赈的方法很好,只是就咱们大明目前的财税制度,很难实施!”
“财税?你是说国库?”
陈大人当了十几年的官,对魏良的隐晦很明了。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错,朝廷收取的税金都是逐年降低的,而需要负担的又太多,一旦有天灾人祸……”
后果不堪设想!
魏良在心里把陈大人不敢言明的话说出来,其实在明朝,相应的社会保障体制还是很健全的。如果严格按照律法规定的条令做,大明是没有乞丐、没有鳏寡、没有弃婴的,因为这些人在律法上,都是由朝廷、官府来管。
可惜,万事都有但是。良好的社会保障体系,在太平盛世推行没有问题,但是,万一有天灾发生,成千上万的灾民朝廷无力都救助,所有的规定将成为空谈。
“那依你之见,如果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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