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夏川- 第39部分

杨浩东的名字一闪一闪的在屏幕上亮着，她感到有些奇怪，八仙楼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杨浩东。偶尔心血来潮的跑去找他，也总是被他室友告知，他不在宿舍。教室，餐厅，球场，他就像是从她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了一般。

那么现在，他是来向她忏悔来了是不是？

她想着，随手按下了接听键，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居然是向晴的声音。

“夏展颜，你赶紧给我死回来！”向晴无奈又愤怒的声音，让夏展颜立刻把电话从耳边拿开了，“杨浩东他喝多了，老嚷嚷着要见你，实在太重了，我一个人扛不动，我不管，你赶紧回来收拾残局！”

她说完，不等夏展颜回应，挂了电话。

夏展颜愣愣的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秦川。向晴的声音很大，说了些什么，他恐怕也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怎么办？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回去看看吧。”秦川淡淡开口，“我陪你。”

默默的点了点头，夏展颜顺从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在秦川把“回去看看”这个决定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才发觉，其实那也是自己的想法。不过，当自己的想法，跟他的想法变得一致时，感觉果真有些奇妙。

让人，觉得安心。

车子一路开向S大，夏展颜一直沉默不语。秦川倒是满脸轻松的样子，时不时的跟她说几句话。可她看上去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十问九不答，只是侧着脸，透过车窗，静静的看着窗外。

“宝贝，那么多蛋糕吃下了肚，别告诉我，你还饿着？”

秦川有意挑起话头，可夏展颜却还是无动于衷。

他无奈的叹口气，转过头去，就在他预备认真开车，让她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夏展颜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你们那天，到底说了些什么？”

“什么？”秦川看了看她，“哪天？”

“你知道的。”夏展颜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水蒸气。

红灯恰巧亮起，秦川把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手却一直留在方向盘上，没有节奏的敲打着。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对话，女人不一定要知道。”他说，“或者应该说，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对话，女人如果不知道，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儿。”

他说完，侧头摸摸她的脑袋，“可是，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想我不会瞒你。”

“我的要求让你为难吗？”夏展颜终于回过头，认真的看着秦川，“要不然，就是那些话让你不开心，不想想起来对不对？”

秦川听了这话，突然笑起来，“倒也不是。不过，那种话，换做是我，我想我真的一辈子也说不出口。你知道吗，我以为，只有在小说和电视里，才能听见那样的对白，它让我感觉，嗯，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他的心上人，一个美丽的姑娘，被我这坏蛋给强取豪夺了一样。”

“干嘛说的你自己跟糟老头子似的。”夏展颜不满的皱皱眉，不等她再开口，秦川看着前方，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他那天拉住我，好半天都没开口说一句话。我能看得到他眼里的愤怒和不甘心，也能理解他心里的难过和失落。我甚至等着他狠狠的给我一拳，可是他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没能落在我脸上。”

“他低着头，似乎挣扎着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表情变得淡然起来。只是那种淡，让人看了心寒，因为他的眼里，那该怎么说，就像是失去了一直以来的信仰一般，一下子空了。他对我说，‘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少女朋友，展颜她不在乎，所以也轮不到我来在乎。我只想告诉你，你有了她以后，千万不要再去找其她女人，不要做伤害她的事情，她是个好女孩儿，值得任何人对她好。’”

夏展颜觉得，眼睛突然变得有些难受，她下意识的别过脑袋，秦川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

“他告诉我，你喜欢粉红色的什么KITTY，喜欢甜到腻的蛋糕和冰淇淋，嘴巴很刁所以不可以拿不好吃的东西来唬你，吃东西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淑女，所以身边的人要随时准备好纸巾。有些任性和吵闹，但绝对不是坏脾气，不依不挠的时候看上去很可爱。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傻的要命，总想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别人随便一句话，你比谁都要相信。有些路痴却不愿意承认，要在你迷路的时候跟你一起‘迷路’，必要的时候还要让你‘意外’的找到正确的路……”

“行了，别说了。”夏展颜捂着脸，趴在了膝盖上。

秦川轻声叹口气，抱住了她，“瞧，我就是不想告诉你。万一你真的感动了，跟别人跑了，我要怎么办？”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的女人吗？！”夏展颜猛的抬起头，一边抹着眼泪，还不忘张牙舞爪。

见她示威的模样，秦川倒是乐了。

想说些什么，可后面的车子已经按了很多遍喇叭，他只好发动了车子。

车厢里再次沉默起来，快要到达S大的时候，夏展颜才看着窗外，不经意的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个好女人？”

正文　45。谁的雨过天晴（4）

不是好女人？秦川侧头看了看一脸失落的夏展颜，有些哑然失笑。

她以为，她会有做坏女人的潜质？虽然他承认，故意想要刺激他而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她，的确很诱人。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跟那些女人一样。起码在他的眼里，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

对，孩子，他还并没有把她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不是么。

这样想着，秦川却并没有说些什么。

见他没有应声的打算，夏展颜懊恼的叹了口气，再次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子一路开到了S大的侧门，夏展颜重整精神，推开车门的时候，居然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向晴。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见到烂醉如泥倒地不起的杨浩东，而向晴似乎正出神的想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等到夏展颜走到身边的时候，才猛然回过了神。

“正巧遇见了孙佐洋，就把杨浩东丢给他了。”向晴看看秦川，又转身对夏展颜嗔怪道，“手机也打不通了，还要人大半夜的守在这边等着。”

“没电了吧。”夏展颜扯开嘴角，无奈的笑笑。

她失落的模样，让向晴有些莫名。她看看手表，七点四十。这孩子，居然连斗嘴都省了，让她回来看看醉酒的杨浩东而已，她是有多心不甘情不愿啊。

夏展颜无心理会向晴，她满脑子只想着，好不容易的约会，看样子是泡汤了。

两人一时无语，此时身后的秦川走上前，对向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看了看夏展颜，手掌安慰似的在她背后拍了拍，然后转身回到了车子里，就这样离开了。

整个过程没有多久，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夏展颜才难以置信的相信，秦川真的走了。

他居然就这样丢下她，走了。

而他一言未发的态度，更是让夏展颜有些难受。

他是生气了，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跟着向晴回宿舍的路上，夏展颜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起来，横竖心里都不舒服，于是她借故拿来向晴的手机，换上了自己的电话卡，想了又想，对着手机打上又删除，好半天，才发出了一条长长的讯息。

——小艾告诉我，这世上有一种花，叫做彼岸花。它开在忘川的彼岸，美的令人窒息。可惜，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和叶，总是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你知道吗，每当想到终其一生都没有相见的花和叶，我都会觉得很难过，可是向晴却对我说，其实我们每个人，一生中，也许总在不经意的时候，错过了很多人，很多事。我想了又想，然后突然开始感到庆幸。秦川，幸好，我这辈子，没有错过你。

讯息发送成功之后，夏展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乎是立刻，手机短信铃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嗯。

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是如此开心见到这个字的。不介意它的简短，不介意它的单调，甚至可以不去思考发讯息的秦川赋予了它到底怎样的一种含义。夏展颜只是觉得，他内心的所想，肯定跟自己是相同的。

一字天堂。

接下来的几天，夏展颜并没有跟秦川见面，她心心念念的约会，也不知哪一天才能实现。林小艾忙于生计，关美美忙于应付带她相亲的父母，而唯一应该是闲人的向晴，居然也不知不觉的交了男朋友。

自从跟秦川在一起，夏展颜的脑袋就装不下别的东西，林小艾一天比一天忙碌的身影她看不见，关美美十八岁就要去相亲她不奇怪，就连发觉向晴不对劲时都已经是迟了许久，而到了现在，她连人家男朋友的名字也没记住。

她虽然有些迟钝，可某些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好比她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男生喜欢向晴，多过向晴喜欢他。

夏展颜奇怪，可向晴甘之如饴。也对，她这性子，又怎么可能明白向晴的聪明之处呢。

这一下，宿舍里开始常常闹空城计了。有时候一个人对着四面墙，整整一天，也只有她自己。无聊到不行的时候，夏展颜就跑到了书店，她原本想看看那套英文原版的《飘》还有没有进货，而并没想到，偌大的城市，那么多的人，居然让她再次遇见了熟人。

说是熟人，也许有些勉强，但那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她的确是见过的。

她就是甜甜的挽着秦川的手臂，“劫”走了她的《飘》的那个清纯小美女。

两个人打个照面的时候，女孩子显然也认出了夏展颜，她稍微一愣，继而对着夏展颜微微的笑了起来。

夏展颜咧开嘴巴，不自然的回应了别人的微笑。

可不是，自己男朋友的不知道前几任女朋友，这要怎么才能不尴尬。

她一个人开始胡思乱想，对面的女孩子却不慌不忙的轻启朱唇，让夏展颜自愧不如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有空么，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她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谈？

夏展颜不解，但还是跟在女孩子的身后，来到了书店旁的一间咖啡厅。女孩子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但是夏展颜却没有记住她的名字，因为她接下来的话，让夏展颜的脑袋猛然间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正文　46。暗涌（1）

不记得怎样和女孩子告别，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了S大的后门。

夏展颜觉得，脑袋里像住了一架直升飞机一般，一直嗡嗡作响个不停。

那个女孩子泪如雨下的握住她的手时，她开始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对面的人，口口声声的念在嘴里的话，居然是。

“求求你，帮帮我，我爱他，我不能没有他。我……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孩子。我有了她的孩子。

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又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

“我知道你跟秦川认识，我，我看得出他对你不一样。你知道吗，他是个一本正经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那么小的小事儿就跟别人较真。我想，你们关系应该很不错，所以求你，求你帮帮我……”

女孩子一脸痛苦的望着夏展颜，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般。

她是真的单纯如此，白目的可以，还是因为……有了孩子，故意来耀武扬威？

求解？安慰？又或者是，鄙夷？

这些显然都不是她该做的。

她承认，很多时候，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和自信。

于是接下来，在这人生的头十八年里，夏展颜头一回做了次缩头乌龟。

她慌张的甩开女孩子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拿起自己的包包，也不管是不是碰倒了一旁的椅子，飞快的落荒而逃了。

这一逃，就逃回了学校。

他的孩子，秦川的孩子。

本来也应该是她的，对不对？可惜。

夏展颜无力的蹲在了原地，双手捂住了脸庞，肩膀开始微微颤动。

她难过的心情，一旦放任，就再也抑制不住。一个人蹲在地上，鲜有人至的地方，不用担心有没有人看到她的落魄，夏展颜开始放声大哭。可不知哭了有多久，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丢了钱包吗？”

听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传进耳朵，把夏展颜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张逆着月光的脸庞，让她哭到模糊的泪眼，完全辨认不出。

孙佐洋显然也知道，她又没有认出自己。

“是我。”他说，“不过你显然没什么印象。”

夏展颜低头不语，只是肩膀依旧抖个不停。

见她如此摸样，孙左洋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所以现在，你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要蹲在这里哭？”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掌，轻轻拂了拂她沾满泪水的小脸儿。

温热的掌心触摸到自己的脸庞，让夏展颜不可思议的觉得，刚才被冰到极点的心，奇迹般的感到了些许温暖。

有些许迟疑，可是一点一点，她终于伸出了小手，握住了那个温暖的手掌。

“我……我知道他是什么样人，我从来都知道。我知道他也许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我，我知道他也许还有别的很多的选择……”夏展颜失声痛哭，口齿不清的喃喃低语，“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我不甘心，我怕我会后悔，可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孙佐洋心疼的搂住了夏展颜，任她在怀里哭的翻江倒海，却只是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言未发。

而夏展颜，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条浮木。握紧了，就再也舍不得放开。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夏展颜已经身在宿舍。向晴、关美美和林小艾，则都一脸担忧的坐在旁边，见她醒来，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向晴担心一过，就皱着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没等出声，便被关美美拉住了胳膊。她看看摇了摇头的关美美，又看看一脸疲惫的夏展颜，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之后的一连几天，夏展颜再没主动联系过秦川，而秦川也意料之中的没来找她。有时候夏展颜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些有的没的。她总想，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惯了，如果就象这样不再主动，那再过没多久，秦川会不会就真的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呢？

应该会吧，虽然她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心里就像有根针在穿来穿去似的。

这天下午，向晴她们一反常态的拉她出了门，夏展颜原本还很纳闷，可在三人见了一个男生，就很“仗义”的扔下她之后，心里便有些了然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树下一圈一圈的蚂蚁，淡淡的开口问：“去哪里？”

孙佐洋顿了一顿，终于笑到，“肯跟我约会了？”

“我饿了。”夏展颜像是没听见似的，顾左右而言他般的自言自语，“去吃东西吧，我想吃好多好多东西。”

她说完，也不理孙佐洋，一个人开始往前走。孙佐洋扬扬眉，笑着追了过去。

孙佐洋承认，夏展颜不闹的时候，安静的像个可爱洋娃娃，让人喜欢的要死，可话虽如此，他却还是更爱那个张牙舞爪的捣蛋鬼。两个人一路，都是他在讲话，那么馋的小馋猫，对吃什么都没有意见，只是在他想拉她去蛋糕店的时候，发了很大的脾气。

他喜欢她，所以连她发脾气的样子，都可以无限包容。

从八仙楼出来的时候，孙佐洋准备带夏展颜去一家新开的巧克力店，他笃定她会喜欢。可是转头想跟她说话的时候，却看到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不出所料的，就看到了秦川。

正文　47。暗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