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之后,郭拙诚就抱着一堆叶樟整理出来的文件到自己的宿舍看了起来,以全面了解琼海岛的情况。他的宿舍也是前任调走后留下的,只是让人仔细地打扫了一下,没有做什么改动。孙兴国暂时和他住一起,一人一间房。
第二天吃完早饭,郭拙诚刚带着孙兴国和叶樟以及司机准备出发,前往下面的各县开始他的调研之旅,不想一封传真电报打乱了他的计划——孙兴国被任命为公署公安局副局长,克日上任。
郭拙诚只好将孙兴国喊下,让他拿着传真电报前往公安局报到。
孙兴国显然不愿意当什么公安局副局长。不过他一向服从组织的安排,见郭拙诚又命令他马上去上任。只好从车上拿下他简单的行李一脸郁闷地去报到了。
这样一来,他们这辆车里就只剩下三人。
本来叶樟还想喊一个秘书上来的,但被郭拙诚制止了,说就这么也好,先跑跑看再说。
叶樟没有再坚持,就跟在郭拙诚后面上车。他被郭拙诚喊到后面的座位坐下,不时询问一些情况。
叶樟坐在郭拙诚身边,一边回答郭拙诚的问题内心一边却想开了。他感觉郭拙诚这个年轻人真有的奇怪。明知道现在干部们都人心惶惶,他昨天说出的那番话让大家六神无主,可他却这这么甩手走了。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能否掌控整个领导班子,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去先找几个拥护自己的人,他就这么义无反顾地下到基层,并且出发前都不让他给下面的人打招呼。
叶樟心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啊?是真傻还是装傻?”
因为公署首府海卡市所在地位于琼海岛的最北面,郭拙诚下去调研自然是往南方走。小汽车顺着二级公里一路南开。
随着车子离开城市。碧绿的山景扑面而来,蓝蓝的天、翠绿的山、旺盛的庄稼,让郭拙诚心旷神怡。他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对前面的司机说道:“王师傅,你慢点开,注意安全。我们不赶时间。我们看风景也是一种调研,看怎么保持这原生态的自然环境,怎么吸引更多的游客来旅游。”
司机老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司机,开车的手艺不错,虽然他不懂原生态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知道这个年轻的新主任的施政纲领——把琼海岛建设成为人间天堂,也知道郭拙诚这么看风景确实是有目的的。就连忙应道:“好的。”
看着郭拙诚一副惬意的样子欣赏风景,叶樟这个办公室主任有点神不守舍。他对这种司空见惯的环境没有什么爱好,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装模作样的看着,身子时不时扭动一下,想跟郭拙诚汇报点其他事,可一时又不好开口。
郭拙诚已经注意到叶樟的神情,不过,他没有理他,他想看看这个办公室主任到底会怎么表现。说实在的,郭拙诚对公署的领导班子组成很不感冒,感觉这些人都太暮气了,七个常委中最年轻的也有五十三岁了,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几个还是当年解放琼海岛时的军队老干部,解放了这里后就地转业并在这里扎根,在这里当领导慢慢升迁到目前这个位置。
郭拙诚不喜欢跟这些爷爷辈的人共事,不是他们的年龄而是他们的态度。在三机部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年老的领导,但那些人基本都是知识分子,对年轻人比较宽容,只要你有本事,他们就会听你的,特别是当你在学术和知识上超过他们的时候,你完全可以霸道一点,他们也会原谅。
可现在这些领导级别不高,可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功劳大、经历牛,对他这个小字辈还真的有点瞧不上,加上领导干部与领导干部之间的领导能力没有什么衡量标准,不可能像科技水平那样容易比较,你就是拿出最好的政策,人家也未必认同,反而会说你标新立异,出风头。
就如他昨天提出将琼海岛打造成人间天堂一样,看那些常委的表情没有一个认同的,涵养好的一脸波澜不惊,涵养稍微差一点的,郭拙诚还能从他们眼里看到讥讽。
整个公署的领导和中层干部属叶樟最“年轻”了,但也有四十八岁了。郭拙诚退而求次,与其他老头难以合群,就希望这个“年轻人”能跟上自己的步伐,有点闯劲,可是看他现在欲言又止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郭拙诚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虞副总理啊虞副总理,你不是说公署的领导班子会给我一个惊喜吗?不是说至少不会让我失望吗?现在我可是失望得很。……,你们也太不厚道了,给了我这么重的任务却给我这么一个‘惊喜’的领导班子,这跟其他地方的政府班子有狗屁区别?”郭拙诚看着远处的大山,郁闷地想。
他昨天之所以一见面就开炮,就旗帜鲜明地亮出自己的观点和施政特色,几乎不讲官场规则,就是想在公署官场这片暮气的湖里投下一块巨石,人为地让它掀起一些波涛来,以便能惊起水底下的鱼。
只要有鱼敢窜,他就敢网起来,就敢重用他们,如果扔了这么大的石头下去,那些人还麻木不仁,还在等待、还在依靠上面,那就怪不得他不理那些家伙了。
郭拙诚想起孙兴国的任命传真电报,心里一动:“孙兴国的上任是不是上级给我一个信号?领导班子的配备还要一段时间?”
似乎感觉到车里的气氛太严肃,扭捏了一会的叶樟还是忍不住说话了,毕竟让领导心情愉快也是下级特别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职责。他笑着对郭拙诚说道:“主任,我觉得我们琼海岛的风景比桂林不差,更自然、更让人感到舒服。”
郭拙诚见这个家伙总算给自己提意见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就笑着说道:“看来叶主任对我的计划不抱信心啊。”
叶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思考了一会,说道:“不是对主任的计划不抱信心,我只是觉得如果以这个旅游业为主来发展琼海岛经济的话,恐怕……恐怕达不到预期效果。‘桂林山水甲天下’早就闻名于世,有上千年的文化底蕴做基础,有无数的人文景观和传奇故事,可是,这么多年来桂林地区的经济也没有比其他地区强多少,吸引的国外游客也不多。
我认为我们从旅客身上得到的利润可能还不够基础设施建设的,财政收入在短时间,五年到十年内,都不可能得到大的增长,有限的收入投入基础建设都少了,到时候大家的工资根本没法涨。我担心……我担心如果工资不涨一倍两倍的,这对你的威信不利啊。二十倍……这个目标的难度太大了。”
前面司机的脸色也有点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他心里冷哼了一下,心道:“上级怎么派这么一个吹牛的年轻人下来。我的乖乖,工资涨二十倍,你们当官的工资涨二十倍工资,我们这些老百姓也应该涨十倍吧?这么多钱哪里来,就是把公署的房子车子全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啊。”
虽然郭拙诚说的话是在全公署副处级以上干部会议上说的,但因为这些话太过吓人,又涉及到工资和新来的公署一把手,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海卡市,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大家都在说这个年轻公署主任在吹牛,都在看他的笑话。
作为小车班的司机本来就是消息最灵通的人群,自然早就知道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只是他还半信半疑,怀疑那些传言是不是传走样了。可现在听了叶樟的话,才知道这是真的,是郭拙诚真的公开这么许诺了:“牛皮大王,这都敢吹。”
虽然也有人帮郭拙诚说话,说当时三机部也有人不信郭拙诚的话,结果人家的工资就是涨得让人目瞪口呆。现在既然他敢夸这个海口,说明这个年轻的领导有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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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寻找经济引擎
但极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郭拙诚的话。因为琼海岛是一个大的地区,比世界上很多小国家都大,涉及到很多行业,与军工厂截然不同。军工厂有军品可以出售,只要产品对路适销就可以很快改变这个军工厂利润低下的命运。
可琼海岛整个岛屿不是一个两个产品就能改善的,更何况这里根本就没有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产品。如果他真以为这里优美的环境能从旅客手里换回金条,那他就太天真了。琼海岛的环境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一直壮丽优美,可这么好的环境有什么用,过去还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好的环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休闲而已。
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有问题还是上级领导的脑子有问题,让他来主政真是悬。
郭拙诚微笑着说道:“你的担心确实有道理。……,那你先抛开这个旅游业的问题,说一说假如你坐在我的这个位置,你准备采取哪些措施来改变琼海岛的落后面貌?”
这种话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说肯定没问题,大家都不惊讶,因为那时候连学校老师都会出这种作文题“假如我是……”,美其名曰换位思考。
可是现在郭拙诚说出来却有点大逆不道,因为现在讲究的是在其位谋其政,干一行爱一行,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在本职岗位上工作着,不要好高骛远。不要时刻想升官,不要时刻想着挤走别人。
听了郭拙诚的话。叶樟不由一阵惶恐,连忙说道:“郭主任,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担任办公室主任都是因为组织信任……”
郭拙诚笑着打断他的话道:“我相信你。我说这话也只是一种换位思考,又不是说你要篡权,集思广益嘛。再说,你也是中层领导了。离公署党委常委只有一步之遥,也应该站在全局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我就不相信你没思考过,如果真没思考过,那才让我失望呢。……,随便说,说错了又不会怪罪你,我们坐车里也闷。边说边观景,惬意!”
叶樟心道:哼,还想怪罪我?你说那么多大话空话,我还没说你呢。
但嘴里却说道:“郭主任,那我就随便说说,请你不要生气。”
郭拙诚笑了笑。没有说话。
叶樟说道:“我认为要改变琼海岛的落后面貌还得从农业入手。农业是一切的基础,只有有了粮食我们才能吃饱饭,只有吃饱了饭,我们才可能做其他事情,否则什么都做不了。我们琼海岛有不少有利条件。比如水稻可以一年三熟,水果四季不断。只要我们加大投资,把财政预算集中起来,用来改良农业种子,用来扩大农药、化肥、农资的生产,农业产量肯定会大幅度提高。
我们的水果虽然有几千年的栽种历史,但产品不高、品质也不是最好,如果我们加大力气改良水果品种,或者干脆从国外引进更好的水果品种,我相信我们也能创造更多的外汇。有了粮食和水果,我们琼海岛的经济就能慢慢发展起来,就会跟上内地的步伐。”
郭拙诚哦了一声,还是不置可否,而是问道:“那工业和捕捞业呢?琼海岛四面环海,捕捞业应该很发达吧?”
叶樟说道:“工业肯定不行,我们的底子太薄弱了,现在岛上几乎没有多少工厂企业。以前国家的投入主要用在建设橡胶园上,其他工业只有一些小的工厂,生产的也是一些日常用品,质量不说跟沪海市生产的产品比,就是比五羊市的也差的太远,基本都是自产自销,出不了岛屿,连维持自身的生产都难,更别说向公署提供利税。
至于捕捞业,虽然我们这里四面环海,但还是没有鲁东省、沪海市、江浙省的捕捞业发达,加上我们这里的热带,气温高,打上来的鱼如果太多的话很容易腐烂,存放不了多久,渔民必须尽快运往香港等地出售才行。一旦死了发臭了,也没有人要。因为受这些条件的制约,我们的捕捞业根本发展不起来。”
郭拙诚皱着眉头问道:“我们没有为渔民准备大型的冷冻仓库?我们没有大型的鱼产品深加工工厂?”
叶樟摇了摇头,说道:“大型冷冻库?没有。我们哪有钱建大型冷冻库?都是各渔业生产队自己建自己处理,冷冻库都很小。以前还以大队生产队为主,冷冻库还有点用,可现在渔船都承包给私人了,大船也被几家联合起来承包,更没有人会拿钱出来建设什么冷冻库,谁有门路谁就卖。不瞒你说,现在渔业产量比原来还低,因为大家基本都是家庭单干,大船难以开动,都在附近捞一点鱼就赶快卖掉。他们自家的生活倒是改善了不少,只不过国家的税收就少多了。
鱼产品深加工厂有倒是有,都是几个县办小企业在做,做一些罐头什么的,但销路不好。沿海吃过海鱼的,他们自己可以捕捞自己做,不会花钱买我们的罐头。而那些没有海鱼的内陆省份,他们又吃不惯海鱼,说有海腥味,也不喜欢买。
其实,制约我们琼海岛发展的,最大的问题还是交通不便,我们的鱼产品罐头辛辛苦苦运到内地,连运输费用都赚不回来,卖多少亏多少。加上我们的都是手工生产,跟沪海市等地的海产品没法比,人家根本不喜欢我们的。又滞销又亏本,所以这些加工厂都半死不活的。”
听得出叶樟还是对全岛做了充分了解的,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他对琼海岛的发展想不出好办法,根本就是一筹莫展,只能与极大多数人一样从农业包括水果种植业上下功夫,而且主要注重生产而不注重销售,更没有什么销售意识品牌意识。
当然,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拳头产品,说品牌意识确实是早了一点。
郭拙诚问道:“现在我们这里没有远洋捕捞吗?”
叶樟以为郭拙诚一点也不了解琼海岛的情况,笑着说道:“有。以前渔业大队多次组织过一百多海里远的捕捞作业,不过后来还是没有去那么远了。还是刚才说的,鱼捕多了没有用,如果不及时冰冻起来,在我们这种地方很快就容易变臭腐烂,得不偿失。”
郭拙诚心里好笑:一百多海里就算是远洋捕捞?这才算刚出家门口吧。你以为远洋捕捞就只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只是为了捕几条鱼这么简单?远洋捕捞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些,对于国家而言就是天天亏本也要支持渔民做。
不过郭拙诚也知道前世琼海岛的远洋捕捞真正起步是在1985年开始的。之所以起步这么晚,除了叶樟所说的设备不配套,大部分渔船太小无法装备大型冷冻库,捕了鱼也没有用,以及渔船动力小经不起大的风浪之外,还有很多不利因素阻碍远洋捕捞。
首先是南海的局势一直不平静,以前有越南战争,法国和美国轮流霸占了南海,他们在南海横冲直撞,中国海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虽然中国一直宣称拥有南海的主权,但只具象征意义,大多数时候只是嘴里喊喊而已,根本没有能力将外国势力从南海驱逐出去。加上南越军队对中国人仇视,中国渔船远航捕捞的话就如进鬼门关,九死一生。
后来越南北方取得了政权,与中国好了不到两年,随即中越交恶,越南把吃了中国援助的嘴巴一抹,彻底地倒向苏联,因此中国的渔船依然不敢远航。另外还有台湾…国民…党的海军也对大陆渔船耀武扬威,对大陆的渔船采取打压、驱赶的办法,将大陆渔船挤压在沿岸附近。
其次是中国还没有成熟的远洋捕捞技术,尼龙编制的大型拖网在这里还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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