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不登三宝殿。“汤和春笑了笑,然后将举报信递给他,说道,“有关水甸县郭知言的举报信,想必南陵书记也已经听说了。”
卢南陵接过举报信扫了一眼,然后又递回给汤和春,问道:“和春,你的意见呢?”
汤和春心里虽不想立即摆明立场,想和对方通气后再写,但听他如此逼迫表态似的询问,只好说道:“我建议让他停职反省。书记的意见呢?”
卢南陵故意装着沉思的样子,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散给汤和春一支,自己叼上一支,让汤和春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和春,你的意见很有道理。行,你写上吧,我也签署一下。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胡来。”
汤和春心里骂娘:玛个逼的,老子若想在报告上直接签字,还用得着眼巴巴地跑到你这里来献媚?当时就可以写好了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他试探着说道:“南陵书记,这样不好吧。现在上面的情况又不知道……”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等待卢南陵接话。
卢南陵岂会上当?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从嘴巴里取出来,右手拿着看了又看,似乎在研究这烟与平时抽的有什么不同,过了良久才抬起头,对汤和春说道:“咦——,你怎么不说了?”
汤和春心里又狂骂了一声,嘴里却说道:“南陵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洪杰同志的关系不错,以前都在同一个县工作过一段时间。如果我在这信上这么签署的话,我担心会被人误解。”
卢南陵宽慰道:“和春同志,你想多了,也不应该这么想。我们做领导的哪有不被人误解的?如果我们因为担心误解而不坚持自己的观点,那我们还能干什么?
不如回家去抱老婆看孩子去。你不会突然改变立场开始同情右派,和郭知言有一样的想法吧?……,是啊,这几率也许真有百分之五十。”
最后这句话让汤和春的血直往脸上涌,整张脸变成了酱紫色。
所谓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也就是一半对一半。卢南陵这么说无异于指着他的脸说他在搞政(治)(投)机。
汤和春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唰唰写了起来:“这是一种很不好的动向,必须严肃认真地对待。对于郭知言所犯错误,建议有关部门进行细致调查,将其停职反省。”
可是写到最后落款的时候,他却有点写不下去了:“糟糕,这不是中了姓卢的激将法吗?万一将来那些人真的好了,那我岂不惨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加了一句:“再次请南陵书记批示”,这才签上自己的名字:汤和春。
增加的这几个字自然有将卢南陵绑架在一起的意思,同时用“再次”二字点明自己这个处理意见已经和卢南陵通过气,但需卢南陵最后拍板。
卢南陵的目光虽然没有盯着汤和春,但余光一直落在报告上。开始的时候,他心里暗喜:姓汤的,这次又要落入老子的圈套吧。
可是,等看到汤和春加上了最后这句话,卢南陵不得不感叹这个世界没有蠢人,心里不由一阵烦躁,吸烟也不顺里,一股烟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汤和春将签署了自己意见的举报信轻轻推到卢南陵面前。
他一边拧上钢笔的笔套,一边起身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南陵书记办公了。”
说完,他站起来稳步地朝外面走去。
只不过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的镇定。虽然刚才靠玩小聪明还击了卢南陵一下,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没有达到,既没有从卢南陵这里有关右派的政策信息,也没有摸清卢南陵对待郭知言的态度。
汤和春太自责了。实际上卢南陵自己也不知道上面对那些人的政策,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同情那些人的郭知言。刚才的他完全是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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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报告到了
按卢南陵内心的真实想法,他趋向于严肃处理郭知言,就如汤和春在举报信上签署的一样。如果这样的话,哪怕将来政策真的变了,右派真的得到了重视,到时候他最多是写一份检讨和当面道歉而已,政治风险并不大。
相反,若对郭知言放任不理,很可能将来因为政策不变化,他被人视为郭知言的支持者,那就万劫不复了。
况且在水甸县的右派中,虽然有一个曾经担任过省委领导,但那都是昔日黄花,真正能与在职地委书记对垒的没几个,这些人反不了天。
可是看着举报信,他又犹豫着不敢下笔,毕竟还是有风险。
他刚才说汤和春搞政(治)(投)机,他又何尝不是?
他思考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对这事冷处理,等两天去省城开会的时候打听一下。他知道洪杰等人之所以提交者这封举报信,其目的不是纠缠于右派问题,而是阻拦郭知言上位,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他恰恰不想洪杰上台。
作为地委书记,几个县委书记必须尽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的亲信贾清泉下了之后让汤和春的亲信洪杰上来,那他的损失就太大了,等于将自己半壁江山易手给对手,让他怎么服气?
他决定等水甸县的领导班子定下来之后再处理这封举报信的事情。如果因为右派问题出了麻烦,到时候将郭知言往死里整就是,死整郭知言不就可以表明自己反对右派的立场了吗?
在他眼里别人都是可以牺牲的筹码,包括他们的钱财、仕途、幸福甚至生命。
……
郭知言自然不知道上上下下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没有想到连地委书记、地区行署专员都拿他当武器攻击对方。他现在每天都收到那几个“专家综合调研组”递上来的考察报告,如饥似渴地阅读、分析和思考。
这些右派为了引起上级组织的重视,对这个机会看得很重,正拼命地工作着。
汲取了前几天的教训,田小燕下班回家后很快地做了两个菜。母子俩如打仗一般地吃完饭之后就离开了家,一个去了她要好的姐妹家去玩,郭拙诚则拿着一本书走到了公园里。以此来躲避别人的骚扰。
想起确实有点狼狈,但更多的是无奈。
郭拙诚坐在公园的凳子上看书,当天色暗下来之后将书收起来开始锻炼身体。他最喜欢练的自然是他前世就着迷的“永春虎狼拳”。
一直到时间很晚了,过了与母亲约好的时间后,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当他到家的时候,父母都已经在家里了。。
郭知言兴致勃勃地和儿子谈起了“专家综合调研组”的事情,再次感叹儿子想的这个办法好,他还拿出调研组提交的几份报告给郭拙诚看。
郭拙诚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文字性的东西出来,好奇地拿起读着。因为时间仓促,报告里面的内容并不多,也因为政策限制和人们受时代的局限,报告里面的真知灼见也很少,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突破,但还是没有谁触及吃大锅饭、人民公社的问题,纯粹是就农村、工厂的情况进行纯技术性的探讨。比如禾苗缺肥、工厂原材料紧张什么的。
想到他们的身份,郭拙诚也释然了,他们才委以“重任”几十个小时,哪敢“放任”自己,哪敢畅所欲言?
郭拙诚看了一会,就有意和父亲说起了全县工作计划的事。父亲果然很惭愧地说他实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如何深入地写它。他准备等事情忙过之后,有空闲的时间再写。或者干脆找以前的工作报告做范文写上一篇就是,他相信有了“专家综合调研组”的材料做参考,写出的文章一定不会差。
于是,郭拙诚很“自然”地谈起了他的思路,将有关农业生产的问题、右派的问题、高考地问题说了一遍。
每一个问题,郭拙诚都从实际出发,一步步地推论。对于农业“三熟制”、“土地深耕”的问题,郭知言现在不太熟悉,他就随意说了几句。对于右派则说的详细多,说的最多的是右派的生活处境、他们的工作能力以及他们出来工作的话对国家的贡献。
对于恢复高考制度,郭拙诚不但讲了这是周恩来总理提出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需要,也是落实贤圣同志提出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号召的需要,更是当前各行业发展的需要。
浅显的道理,迫切的需求,郭拙诚说得父亲频频点头,不断地说道:“是啊,是啊,你说的对,说的透彻。”
这让旁边的田小燕又自豪又好笑,说道:“我说你们父子俩,到底谁是父亲谁是儿子啊,一个父亲被儿子教训得直点头,还真是奇事一桩。儿子,我看你来当县委书记算了,你比你爸还明白。我都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担心好,怎么看怎么有点妖孽。”
郭拙诚笑着说道:“聪明人到处都有,我不是继承了你们的优秀因子吗?……,我能说这么多,是因为我一天到晚没有什么事,看了报纸听广播,听了广播看报纸,不想这些时想什么?你问爸,我说的哪些是凭空想象的,都是从我们身边的事实推导出来的。至于当官,我还真的想,就是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小孩怎么当官。”
郭知言、田小燕都乐了。
田小燕说道:“聪明的孩子我也见过。曾经有一个孩子二岁不到就能认一千多个汉字,还能背一百多首古诗。跟人说话还能说出成语什么的,比拙诚还吓人。”
郭知言提醒道:“老田,你可不要在外面说儿子的事,弄得人人都知道不好。”
田小燕白了丈夫一眼,道:“就你知道。我倒认为别人知道了没有有什么不好。我看你是怕人家知道堂堂县委副书记有事找儿子要主意,怕别人笑掉大牙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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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阴招又来了(求推荐)
当郭知言开心地和儿子交谈的时候,洪杰和张怀威两人却忧心忡忡地坐在书房里相对无言。书房里全是烟雾,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白炽灯在烟雾越发显得暗淡。他们的鼻子、嘴巴还在继续喷射着浓烟,让房间越发显得阴暗。
张怀威大大地吸了一口烟,说道:“洪书记,现在最好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劝汤专员出面,把这个家伙抓起来。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洪杰没好声气地说道:“你说的简单。汤专员是你老子还是你爷爷,他会冒巨大的风险帮我们?他能够在我们提交的举报信上签署这个意见就不错了。是卢南陵那个老王八在骑驴看唱本,生怕表态太早害了自己。……,
说句实在话,你办事也太没谱了。不就是将一个孩子打一顿吗?你倒好,人家毫毛都没损一根,你的人却被警察盯上了。他们刚得了郭知言的好处,罗虎那家伙现在正得意洋洋,要想方设法要报答姓郭的而愁没机会呢,这下这个姓熊的混混还不正好成了他的见面礼?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做。”
张怀威讪讪而笑,尴尬地说道:“是啊,谁知道他们如此不济。白白浪费我那一百元钱了。熊癞子平时凶得狠,又能下死手,这次却焉了,真是奇怪。听说他们找了那个小崽子两次,可都没赚到一点便宜,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舅子平时办事也靠谱的,怎么这次……,嗨,洪书记,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想起把郭知言当棋子提拔上来,却成了对手,想打他的儿子一顿,人家毛事没有自己的人却被警察盯上。张怀威很后悔,也隐隐有点怕了。
洪杰怒了,将手里的烟往地下猛地一摔,指着对方的鼻子叱责道:“狗屁天意!你自己办事不利还找这个原因找那个原因,找不到原因了就推到天意上。张怀威,我真是佩服你,竟然跟老子说起狗屁天意,你这一辈子违背天意的事多了。哼!”
见张怀威的脸色变得铁青,想起自己和他的级别差不多,而且将来还需要他的帮忙,洪杰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愤怒,放缓口气说道:“……,你首先得让你那个办不成的舅子和熊癞子撇清关系,千万不能把他陷进去,否则的话你我都脱不了干系。……,至于姓郭的,如果能找到另外稳妥的人,有机会还是要搞他家一下,搞不了那个小崽子难道就搞不了他的老婆?”
听了洪杰的这些话,张怀威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脱口说道:“她可是教委的股级干部,动她比动他们的儿子麻烦更大。知道了她的身份,谁……没人敢动她啊。”
洪杰心里认同了对方,但嘴里却说道:“你看你,我刚才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好吧,具体怎么做还是你拿主意。……,现在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你要愿意回去种田,愿意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那你就不动,坐在办公室等死就行。”
张怀威问道:“我们不是还有水泥厂那个后招吗?”
洪杰叹着气说道:“我都不敢对它抱多少希望了。”
张怀威继续说道:“你放心,这次一定会成功。至少让他没时间写狗屁工作计划啊。”
洪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的张部长,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难道他写文章会比我这个才小学毕业的人写得慢?真要到了交稿的时候,拿以前县里的工作报告稍微改一下就行。我们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犯错误,让他六神无主,最好逼他自动放弃。……,当然,水泥厂的事还是要做的,能够乱多久就让他乱多久。”
张怀威连忙说道:“这个你放心,明天一早就能看到他们过来。”
洪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怀威突然说道:“万一水泥厂的事情也被他解决了,那我们不是帮他成名吗?”
洪杰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他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就真的只能用天意来形容了……”
早上到学校,梁凉和舒巧都已经在教室里。梁凉就坐在郭拙诚的座位上,和舒巧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看到郭拙诚出现,梁凉惊呼了一声啊,然后急匆匆地站起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舒巧也低下头,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郭拙诚不知道她们说什么,也没有心思关心这些小女孩的秘密话。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拿出一本政治书读了起来。
对于高考的科目,郭拙诚最有底的就是数理化,最没底的就是政治。不是说考试的时候不会答题,毕竟前世当了多年的高官,回答高考的题目完全是小儿科。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回答不符合现在老师的“口味”,他不想答题里用上前世的那些词语,而是尽可能的用这个时代的语言,所以他必须用心背诵有关知识,到时候更好地发挥。
舒巧显然没有料到郭拙诚无视她的行动,本来有点心虚的她心里反而痒痒的,很想向他说明免得他误解。忍耐了很久,见他总算休息了,就低声说道:“你不要乱想。我是找她问作业的事。”
郭拙诚笑了笑,说道:“好的,我不乱想。你也不要乱想。”
舒巧一愣,脱口问道:“我乱想什么?”
郭拙诚说道:“你认为我乱想什么,我就以为你乱想什么。”
舒巧慌乱地低下头,说道:“你胡说!不理你了。”完全是一副小女孩撒娇的神态。
郭拙诚笑了笑,继续朗读政治书。
舒巧显然发觉自己做错了,也糊涂了:“我这是怎么啦,怎么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男孩这么胆小?”
在老师进来上课的前一秒,魏红旗从教室外面冲了进来,很兴奋地大喊道:“今天有好戏看!我们笔架山水泥厂的工人罢(工)游(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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