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你解释一下。”
刘飞淡然一笑:“作风问题,我认了,没什么好说的。”
作风问题是很轻的罪责,根本压不倒刘飞,纪检人员还想说点什么,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摆手让他出去,说要和刘飞单独谈谈。
刘飞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多年官场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应该是中纪委的重量级人物,他身上有一种煞气,针对领导干部的煞气,起码有一只手数不过来的省级干部折在这个人手里。
“就不自我介绍了。”官员说,“我想你是聪明人,我们叫你来,不是听你长篇大论的,也不是为了想把你关进秦城。”
刘飞摆了一个舒坦的姿势,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他知道戏肉来了。
官员说:“最近我才知道一个秘密,想和你分享一下,在讲这个秘密之前,我先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刘飞手一伸,做出有请的手势。
官员清清嗓子,开始讲故事:“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说了,有个干部子弟,下放到了冶平县农村,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对孪生姐妹……”
刘飞警惕起来,以他的智商,不难听出是自己长辈的故事。
等故事讲完,所谓的秘密已经不用再说,刘飞明白了自己身世的来龙去脉,其实他早有怀疑,但是听到事实真相后还是无比的震撼,一时间没有了话语。
官员说:“你有什么想法呢?”
刘飞定了定神,淡然道:“对这种狗血肥皂剧,我不做评价。”
官员轻笑,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然后拂袖而去。
五分钟后,隔壁办公室里,官员和沈弘毅对坐聊天。
沈弘毅说:“我说的没错吧,这种人是无底线无良知的,徐杀了他的生母又如何,反正他也不是生母养育大的,如今徐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别说是杀了他生母了,就是灭他满门也无妨。”
官员叹道:“所谓认贼作父即是如此了,落马官员我见过不少,心理素质这么好的还是第一次见。”
沈弘毅鄙夷的一笑:“人家可是立志要做国家主席的人。”
官员两手一摊:“他不吐口,咱们继续不下去啊。”
一周后,刘飞的面貌发生了改变,首先是他的头发,白色的发梢开始出现,然后是眼角的鱼尾纹和眼睛的光彩,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最近他的精神打击太大了,因为他知道徐新和是自己的生父,这件事情并未给他带来希望,反而是无尽的绝望。
刘飞太了解自己的这位岳父兼父亲了,那可是在十年动乱中动手痛殴过徐庭戈的猛人,所谓父子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那是不可替代的舔犊情深,但是对于坚定的党员来说,不值一提,徐新和绝对不会为了搭救刘飞或者徐娇娇而牺牲自己的政治生命的,因为换成他同样不会为了刘小飞这样做。
随后的审讯中,刘飞采取了拒不配合的态度,要杀要剐随你们吧,但是让我咬别人那是痴心妄想。
……
北京,国贸某处咖啡厅,刘汉东和郑佳一相对而坐,窗外是少有的蓝天,郑佳一搅动着咖啡勺说:“有个国际代表团来北京考察环境,所以这几天天气不错。”
刘汉东沉默不语,他知道郑佳一约自己来肯定不是谈天气的。
“如果北京的机动车减少一半,空气也不会这么差。”郑佳一继续谈天气,“雾霾的责任,石油企业要负一多半的责任,对了,张邦宪被内部调查了,我就知道宋剑锋不会放过他。”
刘汉东开始纳闷,难道郑佳一真是来闲谈的?
“中国是缺少石油的国家,现在环境问题凸显,你知道黄花科技的潜在价值有多大?”郑佳一抬头扫了一眼刘汉东,睫毛长长,妩媚风韵。
正题来了,刘汉东警惕起来,难不成郑佳一要增股?成立黄花科技的时候,郑佳一以私人身份入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国家加大对电动汽车的扶持,黄花科技的电池技术领先,前景极其看好,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所以,我要转让名下股份。”郑佳一说,“以我的身份再持股已经不合适了,我把股份原价转让给你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确定?”刘汉东不敢相信郑佳一如此清高。
“不然呢?”郑佳一微笑着看他,“难不成我强取豪夺,占据51%的股份才叫合理正常?”
刘汉东一阵感动,自己不该怀疑郑佳一的品格。
“中炎黄请我去做副总裁,我推辞了,打算去尼泊尔住一段时间,你去么?”郑佳一漫不经心的问道。
刘汉东无言以对,他明白这是郑佳一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自己去,两人的缘分就还能维系,如果不去,怕是要就此别过了。
眼前千头万绪,正是奋斗的紧要关头,哪能抛下一切与郑佳一去雪山之巅寻找心灵的宁静,他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对不起,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郑佳一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人沉默许久,她才重新开口:“罗汉下个月结婚,发请帖给你了么?”
刘汉东愕然:“什么!”心里却道罗汉不是正在追求你么,怎么突然间结婚了。
“对方是总政的一个女军官,家庭背景很好,郎才女貌的,很般配。”郑佳一说,“将门虎子配将门虎女,强强联合,挺好。”
“有点突然。”刘汉东苦笑道,“不像是罗汉的作风。”
郑佳一说:“因为我拒绝他了,而那个女军官追的紧,军人嘛,雷厉风行,很快就做出了抉择,没什么突然不突然的,想必他也是早有预案,打仗不都是这样,A计划不行立刻实施B计划。”
刘汉东如释重负,笑道:“那是要去喝几杯喜酒的。”
郑佳一道:“替我喝一杯吧。”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她瞄了一眼,说是登山教练打来的,约好的培训时间到了。
“我该走了,回来再联络。”郑佳一嫣然一笑,起身离去,“你买单吧。”
……
郑佳一去了尼泊尔不久,刘汉东接到郑佳图的邀约,要请他喝酒谈事儿,如约前往,饭桌上还有其他几个人,其中一位休闲打扮的中年人眼神锐利,谈笑风生。
“姐夫,我来介绍,这位何宽,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豪。”郑佳图给他引见,中年人笑容可掬伸出手来:“幸会。”
“宽哥,这就是我经常提起的东哥,我姐的男朋友,国家秘密强力部门的有力人物,最近抓的几个大老虎,都是他办的案子。”
两人握手,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气场,这个何宽,绝对不简单。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刘生是我所见人之中罕有的盖世英雄。”何宽一口南方味道的普通话,手掌宽厚温暖。
“何先生谬赞了,小弟一介武夫而已。”刘汉东客套道。
“哪里哪里。”何宽很认真,“武夫和英雄的差别可大了,英雄不在于杀过多少人,而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窝道,“在内心的强大,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在平川的那段,老实说,一般人做不到,所有我由衷我佩服你!”
刘汉东有些得意,他当防暴警察的时候,敢于脱下这身衣服帮浣溪一家人伸冤,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只身犯险,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往事。
何宽拿出一瓶洋酒来:“这是我珍藏了二十年的佳酿,今天不醉不归。”
第三十五章 商玉成重掌小商村
酒桌上最容易迅速拉近感情,三杯酒下肚,大家的话都多了起来,郑佳图向刘汉东简单介绍了何宽的传奇经历,他是师范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一所中学教了五年数学,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毅然辞职下海,投身商界,三年内就积累了百万身家。
用何宽的话说,他什么都干过,炒过期货,开过超市,当过种植园主,在印尼承包过油井,在缅甸倒腾过紫檀,因为人脉广,还被军方特招入伍,军衔中校,为国效力了若干年。
“现在这些生意都停了,主要做房地产。”何宽说,“在北京有几处地产,勉强糊口而已。”
郑佳图说:“宽哥谦虚了,您可是财富排行榜上有名字的人,您要是只能糊口,我们就得饿死了。”
何宽举杯道:“还不是全靠朋友帮衬,走一个。”
刘汉东对何宽的印象不错,这家伙酒量好,性格豪爽,出手阔绰,当晚消费了十几万,是何宽的助理买的单。
这是刘汉东第一次和何宽见面,后来又陆续见了几次面,喝酒聊天为主,并不谈什么合作,用郑佳图的话说,何宽爱交朋友,并不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他这人就这样,特别讲义气,一个朋友三个帮,别看宽哥名气不大,论软实力可比那什么潘石屹、任志强大得多,他的分量,在北京顶得上个副市长。”郑佳图提到何宽,总是一脸的崇拜。
何宽还送给刘汉东一幅亲笔绘制的山水画,据说他是师从范曾,在中国画上造诣颇深,后来刘汉东请人鉴赏,人家告诉他,这幅画起码值五万块。
终于有一天,何宽向刘汉东提出了帮忙的请求,他专门安排了一个局来提这件事,说来也简单,他要从纽约弄个人回来,但这个人是在当地华人社团保护下的,需要刘汉东找到合适的人牵线搭桥,打声招呼,这样才能不费刀兵把事儿办妥。
“美国我资源有限。”刘汉东这样说,“纽约唐人街的帮派也不熟悉。”
何宽说:“我知道,但是你认识当地黑手党家族。”
刘汉东脑子快,立刻想到了伊莎贝拉,说来已经很久没见她了,而且也完全没有联系。
“你是说陈家在纽约的后人么?”刘汉东道。
何宽笑了:“没错,陈子锟的外孙女嫁给了他们家的世交,纽约意大利黑手党帕西诺家族的小儿子,虽然帕西诺家族已经洗手上岸,但是在纽约黑白两道还是很能罩得住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只是打个电话的事儿,甚至不需要亲自跑一趟纽约。”
刘汉东没有去问何宽他要抓回国的是什么人,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必要问,人情往来,随手小忙而已,不过还要看自己的面子够不够大。
他选了个合适的时间,按照何宽提供的号码一个电话打到纽约,找到了伊莎贝拉,一番寒暄,互相加了脸书的账号,然后改用Skype聊天,这样才能不显得那么唐突。
第三天,刘汉东才提及此事,伊莎贝拉有些意外,但还是转达了他的意思,过了十二小时,何宽打开电话,喜形于色:“汉东,事儿办成了,多谢你了,我派人给你送了个礼物,希望你喜欢。”
不大工夫,何宽的小弟登门了,送来一串钥匙和门禁卡,这是某涉外公寓的房间钥匙,房子位置优越,价值不菲,虽然只是使用权,但也算一份大礼了。
另外还有一辆车,奥迪A8,京A牌照,风挡玻璃下带通行证的牛逼车,也是借给刘汉东在京期间使用的,而且还附带一名司机。
……
商玉成是被人强行带回国内的,本来他在纽约唐人街已经找到了工作,虽然只是一份中餐馆厨师的活儿,但好歹能靠一双手养活自己了,而且这家餐馆有福清帮的背景,所以当某一天国内来人寻他时,餐馆老板出手想帮,没让那些人得逞。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背景,但直觉告诉他危险的存在,这些人说的天花乱坠,让商玉成回去接管小商村云云,傻子都知道,回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利用,二是进监狱。
最终餐馆老板还是没保住他,福清帮也不再干预此事,商玉成没的选择,只能跟着那些人回国了,他乘坐的班机从纽瓦克机场起飞,目的地上海,买的是商务舱的票,陪同人员也很客气,一口一个商先生,临登机前还让特地让他给在押的父亲通了电话,以此证实自家的实力。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飞行,商玉成回到了中国,旋即转机飞近江,下机之后立刻有专车将他送到温泉大酒店,这里曾是小商村的产业之一,现在的归属商玉成不得而知。
在酒店总统套房中,商玉成见到了邀请他回国的幕后策划者,此人自称何宽,是个生意人,目前打算介入小商村这个烂摊子,当然用他的话说,叫重现昔日辉煌。
何宽口才极好,有一种强大的亲和力,他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商玉成说服了,鼓励他接过商永贵的指挥棒,带领小商村人民走出泥沼,这不但是小商村上万村民的热切盼望,更是无数小商村体制支持者的期待。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何宽引经据典,言辞恳切,他表示研究过商玉成的过去,认为他是有资格,有能力挑大梁的唯一商家传人。
“你在美国历练的这些年,想必对人生也颇有些感悟吧,人生在世,总要做些什么,不然老了扪心自问,是会羞愧的,你说是不是?”何宽说,“小商村的挫败,不在体制,而在于政治斗争,这是环环相扣的系列事件,不过世上的事情并无绝对,毛主席说得好,任何事物都可以用二元论来解决,简单来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实说,小商村的经营发展中有没有问题,肯定有!但是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否决全局,在我看来,小商村就是小一号的新加坡,老爷子就是李光耀一样伟大的人物,但是他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你的时代,商玉成的时代!”
商玉成听的心潮澎拜,激动不已,但他还是保持了理智,小心翼翼问道:“那么,您为什么帮我?”
何宽一笑,道:“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我是看中了小商村的发展潜力,才想和你合作的,当然了,我有资金,有市场,随便到内地哪个省,想要地皮,要政策,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我会选择小商村,因为我除了是一个商人之外,还是一个有情怀的人。”
商玉成肃然起敬,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情怀是个什么玩意。
何宽正色道:“这么说吧,我是一个坚持共产主义信仰的人,你明白了吧?”
商玉成点点头:“我懂了,你和我爷爷一样,是有信仰的人。”
何宽面带悲悯道:“信仰缺失,是国家的悲哀,重建信仰,从你我做起,玉成,你愿意和我并肩奋斗么?”
商玉成坚毅道:“何总,唯你马首是瞻!”
两只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商玉成是商家嫡系中唯一没有入狱的成年男丁,此时商永贵老人家已经病逝在北京,他的爸爸,叔叔们也都关押在看守所中等待身畔,据律师说,最理想的判决也是十年徒刑,所以,商家真的没人了。
小商村也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人心散了,经济垮了,但是硬件还在,还有大片的地皮,厂房,以及忠心耿耿的本村籍劳动力们。
何宽确实很有能量,在他的运作下,查封的工厂都重新开始运作,拖欠已久的工资也开始发放,仅此一项就动用了上亿的资金。
小商村早在八十年代就号称家家都是万元户,但并非藏富于民,而是将大量财富积聚在集体手中,村民手中只有村委会发的股权证和储蓄卡,汽车只有使用权,行驶证上的所有人是村委会,房子也同样不能买卖,连小产权都算不上。
村民们辛苦积累的血汗钱被村里用来投资做生意,开工厂,一直以来运作良好,直到那场风波发生,由于摊子铺得太大,欠了银行几十亿贷款,村里的集体资产都被银行冻结,所以现在小商村家家都是困难户,吃饭都揭不开锅。
商玉成的归来如同一股清泉,滋润了小商村百姓们贫瘠干渴的心,在何宽的包装下,商玉成脱下了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