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高科是重点保护单位,附近派出所民警接到110指挥中心命令后迅速出警,五分钟就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官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不过并没有像唐总想象中那样拔出手枪喝令刘汉东住手,而是和起了稀泥。
“别动手,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么?”警官很有眼力价,知道这是经济纠纷,不属于暴力案件范畴,青石高科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闹事的人岂能没有点能耐。
果不其然,闹事者正是赫赫有名的刘汉东,近江警界传奇之一,虽然他已经不穿这身制服了,但是警察们依然把他当作自己人,因为内部人都知道,去年的毒品大案是刘汉东帮着破获的,人家是和市局单线联系的特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警察出面调解,刘汉东不得不给面子,把唐一诺推下楼摔死的计划暂时中止,但他依然坚持还钱。
“警官,我要告他故意伤害,寻衅滋事!”唐一诺高声疾呼,对警察的不作为极不满意。
警察两头都得罪不起,只好先将刘汉东弄走,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刘汉东,不像是抓人,倒像是劝架,还好言抚慰:“权当给我们帮个忙,配合一下工作。”
刘汉东就坡下驴,指着唐一诺道:“我等着你的款子,不到账明天还来找你。”
走廊里挤满了青石高科的员工,几个鼻青脸肿的保安将橡皮棍藏在身后,仿佛被老师抓到作弊的小学生,刚才他们试图阻拦刘汉东,双方动了粗,四个人硬是没放倒对方,反被胖揍了一顿。
警察并没有拒捕刘汉东,出了青石高科大门就把他放了,还劝他别来闹事,闹事也别先动手打人,不然一告一个准,治安拘留十五天妥妥的。
“谢了。”刘汉东扬长而去,回到黄花经营部,赫然发现店里如同刮过飓风一般干净,办公设备没了,存货没了,卡车没了,连卸货的叉车都不见了。
佘小青眼圈都哭红了:“刘儿,你可来了,完蛋了,全完蛋了,税务局还让你去交代问题,怀疑咱们偷税漏税。”
刘汉东勃然大怒:“我找他们去!”
忽然手机响了,他带着怒火接了电话:“哪位?”
“吃枪药了你?我徐功铁,刘汉东我告诉你,唐一诺把你告了,市里压下来要严办你,寻衅滋事,起码三年,你赶紧来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刘汉东心里一惊,这是刘飞的连环计啊,徐功铁冒险通知自己,真是好哥们。
“知道了。”他匆匆挂了电话,脸上阴晴不定,敌人的招数接踵而来,应接不暇,自己这回再进去,恐怕就没机会出来了。
“刘儿,怎么了?”佘小青察觉不妙,小声问道。
“他们要抓我。”刘汉东有些犯难,是走是留,举棋不定,抛下几个弱女子一走了之倒也干净,可是她们岂不成了刘飞案板上的鱼肉。
安馨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端着簸箕拿着笤帚,她听到了刘汉东和佘小青的对话,坚定道:“你马上离开近江,先躲一段时间。”
“你们怎么办?”刘汉东还在迟疑。
舒帆也从屋里出来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哥,你别管我们,我们有办法自保,你是他们的头号目标,你安全,他们就有所忌惮,你入狱了,他们就真的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刘汉东点点头:“好吧,我这就走,你们保重。”
舒帆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抱住了刘汉东,她已经不是当年十四岁的萝莉了,而是年满十八岁的大姑娘,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都是刘汉东的小妹妹。
“保重,哥哥。”舒帆放了手,紧咬嘴唇忍住不掉泪。
刘汉东扭头便走,头也不回。
半小时后,刑警来到黄花经营部抓捕刘汉东,当然是一无所获,刑警又去了黄花小区马国庆家,让他们联系刘汉东,敦促其早日投案自首。
刘汉东又出事了,马国庆头疼不已,这个女婿太不消停了,每年都要闹腾几回大的,这次不知道又捅了什么马蜂窝。
“他闯到青石高科总部讨债,把人家老总给打了,唐总是市里聘请的特殊人才,能随便打么?老马你也是老公安了,让你女婿自首吧,最多拘留处理,为这点小事跑路犯不上啊。”刑警态度随和,还和马国庆聊起天来。
马国庆立刻拨打刘汉东的手机,却已经关机打不通了。
凭着对自家女婿的了解,马国庆判定刘汉东不会束手就擒,这货怕是要消失一段时间了,可苦了自家女儿了,还没结婚就享受到守活寡的待遇。
……
市公安局食堂,徐功铁端着餐盘来到沈弘毅身旁坐下,同事们很知趣的和大领导保持着距离,周围几张桌子都没人。
“人抓到了么?”沈弘毅拨弄着餐盘里的菜随口问道。
“跑了,手机定位也定不到,这家伙反侦察经验很丰富,怕是很难抓到。”徐功铁道,虽然没说名字,两人心知肚明。
此前市长办公室打电话来施压,说是著名企业家唐一诺投诉警方不作为,放走殴打员工敲诈勒索的罪犯刘汉东,责成市局严办。
沈弘毅有自己的想法,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刘飞也没亲自打招呼,不如卖个面子给刘汉东,要知道刘汉东可不是一介匹夫,他的背后有各种势力若隐若现,青石高科鹿死谁手还不确定,何况还有一个郑家。
徐功铁提前给刘汉东报信,就是得了沈弘毅的授意,刘汉东一点就透,消失无踪,这事儿处理的还算漂亮。
“要不要上网追逃?”徐功铁煞有介事地问道。
“寻衅滋事而已,又不是什么影响特别恶劣的案件,照常处理就行。”沈弘毅拿起餐巾纸擦擦嘴,端起吃的精光的餐盘走向水槽。
朱雀饭店自助餐厅,刘飞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坐在窗前凝视外面的街景,消息不断反馈回来,刘汉东亡命天涯,黄花经营部破产倒闭,资不抵债,面临工商税务和巨额罚款,以及洗黑钱的罪案调查。
黄花经营部账上突然多出来八百万,他们用这笔钱咸鱼翻身,把生意做大,其实这一切都在刘飞的监控之中,之所以容忍他们做大,是因为刘飞的恶趣味,他从小就喜欢观察弱小的生物,比如蚂蚁窝,看蚂蚁们辛勤工作,兢兢业业,然后一壶开水浇下去,一切化为乌有,乐趣就在于此。
秘书悄无声息的过来,附耳低语几句,刘飞点点头道:“适可而止,给她们留条活路吧。”
刘市长开恩,有关部门没有赶尽杀绝,偷逃税款超范围经营等一切责任都推到了法人代表刘汉东身上,安馨舒帆佘小青等人至少不用担心牢狱之灾。
黄花配件经营部,员工们愁容满面,等待着发放遣散费,舒帆将尚风尚水的别墅紧急挂牌低下抛售,由于大大低于市场价,很快就有买家接手,又狠狠压了下价格,最终以低的难以想象的价格成交,现在就等这笔钱了。
忽然一辆长安面包车开到,城管来了,他们宣布黄花经营部属于违章建筑,限期拆除,否则将处以罚款。
没人答理他们,城管们丢下整改通知书就悻悻离去。
别墅成交,房款到账,先支付了员工的工资和遣散费,然后是各地经销商的货款,然后才是所谓的罚款,工商局和税务局都开出天价罚单,尤其税务局的罚单数额高达千万,根本无法缴纳,晚交一天都会产生滞纳金,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永无止境。
夜晚,舒帆回到住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流泪,她才十八岁,就体验到了万念俱灰之感,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似乎都像是玻璃瓶中的蚂蚁,一切尽在人家的掌控之中。
黄花配件经营部被打回了原形,夺回青石高科的梦想成了泡影,舒帆绝望了,她决定向命运低头,去美国读大学,不再纠结于父亲留下的商业帝国。
舒帆打开电脑,发现有未读邮件,进入邮箱,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是父亲的信!
夏青石在女儿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发来了邮件。
舒帆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邮件,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我最亲爱的女儿,今天是你年满十八岁的日子,原谅爸爸不能参加你的成人礼,不过爸爸为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希望能给你带来帮助。
如果爸爸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已经努力的尝试过夺回公司的一切可能性了,并且无一例外的失败,女儿,不要灰心丧气,不要向命运认输,你之所以失败,在于你站在一个不公平的擂台上,他们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他们不敢正大光明的决斗,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弱者,女儿,你虽然失败了,但你努力过了,爸爸为你骄傲!”
舒帆泣不成声,父亲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都预料到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屏幕上的字迹都看不清楚了。
擦了擦眼泪,舒帆滚动鼠标继续往下看。
“我最亲爱的女儿,爸爸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提前为你做了很多准备,你已经十八岁了,可以自己管钱了,爸爸把一笔钱转到了瑞士的银行账户里,作为你的生日礼物,但愿你喜欢。”
下面是UBS的银行账户信息以及具体金额,单位是欧元,数字是1000000000。
第五十二章 新工作
舒帆很仔细地数了三遍,最终确认那一大串零代表的数字是十亿。
十亿欧元,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就是八十五亿,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天文数字,不过对舒帆来说,也仅仅是数字而已,她宁愿不要这些钱,只求父亲能现身和自己说一句话。
父亲在世的时候,青石高科就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不得不向淡马锡之类的投行求援,资金之紧张,以至于被冯庸股市狙击的时候拿不出足够的现金,而以青石高科的实力,实际上是不会出现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的。
八十多亿资金乾坤大挪移,从公司转到瑞士银行账户里,这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而且是违法的,因为青石高科的钱并不属于夏青石个人,而是全体股东所用,可以想象夏青石生前用了极大的精力来处理这件事,不但瞒过了监管,也瞒过了所有亲近的人。
事已至此,再追究责任也没什么意义,青石高科已经成为别人的囊中物,这十亿欧元就是复国的战略资金,舒帆深吸一口气,将账号牢记于心,根据后面父亲的指示删除了邮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床睡觉去了。
这是属于爸爸和自己两个人的秘密,她谁也不会告诉,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十亿欧元会带来的不是幸福安逸的生活,而是杀身之祸。
次日早餐饭桌上,舒帆平静无比地对安馨说:“安阿姨,我决定去美国读大学。”
安馨叹了口气,收回青石高科的重任对于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来说确实太艰巨了一些,而且前路充满各种预料不到的危局,没必要去冒险。
“这样也好,先读书,再创业,阿姨支持你。”安馨忽然有种轻快的感觉,把舒帆送到美国去,自己就可以放手去干,大展拳脚了。
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安馨立刻在网上给舒帆购买了机票,近江玉檀国际机场起飞,经停香港,最终目的地美国洛杉矶。
把舒帆送走之后,安馨也收拾了行装前往上海,以她的资历和能力,找一份高级白领的工作不成问题。
该走的都走了,黄花经营部的元老只剩下佘小青,公司名存实亡,人去楼空,差的只是核销而已,佘小青望着玻璃幕墙内满地狼藉,心中百感交集,奋斗了大半年终究是一场空,热情渐渐消退,壮志不复存在,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出路了。
城管的面包车又来敦促拆除违建了,佘小青没心思和他们纠缠,悄然离去,走出几十米远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经营部门头上的巨大的“黄花”两个字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已是明日黄花。
佘小青没地方可去,在城里跟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半天,安馨和舒帆都走了,在黄花小区租的房子暂时没退,但是一个人也不想去住,她忽然想到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看看了,于是打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妈妈家。
妈妈是退休高中数学教师,没事儿在家开补习班,日子过的倒也充实,佘小青回家的时候,正遇到补习生们下课,妈妈站在门口送他们离去,学生散尽才看到站在门外的女儿。
女儿神情落寞,瘦了许多,做母亲的立刻明白女儿在创业的过程中受了挫折,她却没有说安慰的话,回身道:“厨房里还有些剩饭,饿了就吃,你房间的被子晒过了,晚上别走了,在家休息。”
佘小青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没哭出来,不管外面浪多高风多疾,家始终是宁静的港湾啊。
……
北京,天安门广场,凌晨时分,刘汉东和众多来京旅游者一起通过严格的安检进入广场,等着看升旗仪式。
天刚蒙蒙亮,护旗仪仗队踩着整齐的步伐出来了,礼服、绶带、皮靴,刺刀,鲜艳的五星红旗,激昂的国歌,万众瞩目,无数人心潮澎湃,各种照相机手机一顿猛拍,刘汉东也用手机拍了几张,他的手机和号码都是新买的,作为一个反侦察经验很丰富的资深逃犯,他深知手机定位是公安破案的重要线索,马虎不得。
由于出来的急,刘汉东只带了一个背包,装着钱、伪造的身份证件和干粮、饮水,来北京没有特殊目的,只是随机上了一趟火车,一觉醒来就到了首都,看完升旗没地方可去,在广场上欣赏了一会儿雾霾,等待国家博物馆和故宫开门,参观游览,消磨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刘汉东都在北京穷游,他白天到处溜达,晚上住地下室,没和家里通电话,也没和任何人联系,一个人的日子倒也自由自在,直到他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这天刘汉东计划徒步去爬慕田峪长城,他才走到北四环,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的手机号,这部手机和使用的SIM卡是在外地一个小县城的电子市场购买的,不可能有人知道,刘汉东下意识的以为是野广告,就把来电掐了,没想到对方很固执的继续打过来,刘汉东掐了,他就再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刘汉东好奇心起来,接了电话,听筒里传来陌生的男声:“刘汉东?”
“你是谁?”
“稍等。”
电话被交到另一人手中,是郑佳一的声音:“刘汉东,你现在有时间么,到国贸来一下,具体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
“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号码,你怎么知道我在北京?”刘汉东大惊。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近江警察正要抓你呢,好了不说了,你现在就过来,我可以帮你。”
听筒里传来忙音,紧跟着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是建国门外大街国际贸易中心大厦写字楼某间办公室的具体地址,还带有详细路线指示图。
刘汉东按图索骥,倒地铁来到建国门外,高楼大厦让他目不暇接,繁华的商业中心,衣着时尚的红男绿女,马龙上长龙一样的汽车,都彰显着帝都的气派。
终于来到目的地,一间挂着炎黄海外劳务输出中心牌子的办公室,屋里有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等待面试,刘汉东风尘仆仆,穿的像个驴友一般和环境格格不入,不过工作人员还是递给他一张表格还一支笔。
刘汉东仔细看了表格,这是一张招聘表,但没有标注岗位,只是让应征者填写自己的信息,他想了想,笔走龙蛇如实填写了自己的资料。
不大工夫,轮到刘汉东进去面试了,HR打量着他问道:“你服役期间主要从事什么工作?战斗员还是后勤兵?”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