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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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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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舍不得。只是舍不得。也许不是舍不得这座城,是舍不得你。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先前都不跟我说。”
“我……”夏清丽的声音小了下去,不过随后又爽朗起来,“哈,不过现在也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啦!”
“嗯,一家人……”陌筝望望对面的女人,望望她和夏如紧牵的手。
“我要走了哦。”
“啊?”
“喇叭在喊了。”
“……”
“我好歹还给你留了个路禹凡呢。”
“啊,是啊。”
可笑吧,这个偌大的城,能依靠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可是大家都相继离开,沦落到要靠路禹凡了吗。只剩一个路禹凡了吗。
“筝,一个人也要学会生活下去。”
“嗯。你的手机号……”
“我不换号,你别自己打过来,等我打给你,长途费我包了,别和我抢。”
“嗯,我等你。”
“再见。”
“再见。”
离开原来是件如此容易的事。
隔了这么久,夏清丽终于肯再和她说话了。真好。只是说的也是最后一句了,起码在陌筝心里是最后。
陌筝学会了决断地转身,她头也不回,发誓要把别人的决断给不决断的自己带来的痛苦补回来。
夏清丽望着那个坚定的背影,这次的痛苦留给了她。
她没有告诉陌筝,她没告诉陌筝自己这么快要走,是因为她在害怕。怕陌筝真的怨了自己,怕陌筝不原谅自己。她怎么想得到会轮到对方来恳求自己的原谅,她明明没怨过任何人。被陌筝比下去了呢,她学会了道歉,自己却还不能。
她没告诉陌筝这些,因为一切都没有必要。
两个女人并肩上了飞机,夏清丽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姐,你不想走吗。”
“你明明知道的。”
微眯了眼,不想理会那句明知故问。
“不想走也没办法,看开些吧。”
夏清丽闭上眼,眼前就浮现监狱里那一幕,想着周阳就觉得好恐怖。他在喊,在诅咒,诅咒的不是陌筝不是林亚风也不是自己,他念着自己父母的名字在骂。然而她觉得恐怖的不是他的谩骂,而是那样的周阳竟被逼至如此。她想起自己求父母帮周阳想想办法,得到的却是一顿臭骂,还有两张飞机票。她知道,自己已然触到了父母的底线。不可能再躲在南京耗下去了。
再去探周阳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有人说他被放了,还有人说他被送了精神病院。放了?怕没有那么容易。夏、林两家,哪一家会轻易放了他?可是……
夏清丽清楚,周阳明明没有精神病的,明明没有。
想起白皑皑的病房,想起行尸走肉的患者,想起一个正常人要像一个那样的患者般被对待……
夏清丽没去找人查证,她情愿自顾自地相信周阳是被放了。
“夏如,你和父母说了什么吗。”她怎么相信自己在南京的事会被父母知道得一清二楚。
“没有。”夏如冷却了表情。
夏清丽点点头,偏过头不再说些什么。她愿意去相信。她情愿去相信。
所有的这些她都没告诉陌筝,一如当年瞒着陌筝的那些事,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多一个人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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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缓缓迈入冬的凛冽。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混沌的夜晚。
陌筝睡得很浅,之前忙于学习晚上睡得连个梦都没有,现在可好,每晚上都是一场场梦,一幕幕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她到不觉得是梦靥,起床后总要胆战心惊地细细品味,回想那一张张多日未见的脸。
还是凌晨就翻腾着从床上爬起来,近二十年都治不好的起床气竟然就这么治好了。陌筝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王子玩偶,坐在床边微微喘气。小王子的手里已不再握着玫瑰。
饮鸩止渴也罢,能毒死也好。
蹒跚着踱到这间单间配套的小盥洗室。
“哗哗——”水流开得很大,伸手,是一片足以静心的冰凉。
吐出嘴里的牙膏,望见和着血渍的白色泡沫,陌筝苦涩地舔着泛着血腥味的牙龈,伸手把白色的漱口杯抛回台架——原本还有一只黑色的,被她收起来了。很可笑吧,天天抱着小王子饮鸩止渴,那样一个不起眼的杯子就被小心藏好,怕触碰了无法痊愈的伤口。明明每天伤口都在撕扯。
往潺潺冒血的大口子上贴创可贴是有什么用。
拿起洗手台上的手机,陌筝突然清醒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把这种东西放在洗手台,要是再进水短路自己就不活了。
她显然不曾知道,当她的手机被送修的时候,地球的另一方有个男人下了多大的决心拨了她的号码,只听到了“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回复。命运使然。
习惯性地滑开滑盖,立刻蹦出来夏清丽的短信。
陌筝微笑,边打开短信边缓缓迈向冰箱。自从某一天开始,这死女人就天天不间断地打开煲电话粥,不然就是发短信,害的陌筝现在睡觉都要静音——夏清丽从来不考虑时差问题。翻看着一条条短信,心里稍微有点充实感。
她们再也没对对方说过抱歉。
也许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然而那又怎么样呢,装作不知道也好,好好演完人生这场戏。这对于我们来说,仁至义尽。
短信里她说,放春假了回来看你。
陌筝合上手机,没再回些什么。死女人,上次还说自己放寒假了就回来陪自己。叼着发白的面包,陌筝慵懒地把一楼所有的窗帘拉开,所有窗户敞开。迷糊着一伸手,早已蔫了花的花盆从窗沿滚下。
“砰——”
这花盆碎裂的声音未免也太不清脆。
“我的头……”
一听这声音,陌筝一惊,是个男生的声音,有点……熟悉。很遥远的熟悉。那种熟悉飞快地牵引着陌筝向门外奔去。
真的是一个男生,要不是那个花盆把他砸醒,恐怕还在熟睡。他苍白的面容上刻着明显地倦意,看样子是这么在窗台过了一宿。
“陌筝。”
啊,那熟悉的声线。不,不单只是声音,从哪看都很熟悉,从哪看都是……
“陌筝?”
他的样子还如以往般和煦,陌筝更加恍惚,抬头望望泛寒的天空——很久以来都没有起风了,南京的上空早早地泛起了冬的寒意,就这么度过了第一个无风无筝的秋。只是天空格外的蓝,蓝得快要滴出泪的空。
男生默默向前,他终于来了,隔了这么久这么久,他来了,却不是来兴师问罪。他望着陌筝呆呆的样子,看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反而露出了关切的眼神。
“筝?”
他唤了她第三遍,他唤她筝。
收回视线,陌筝望着眼前的面庞。他走过来了,熟悉的他用她陌生的步伐一步步靠近,顺光的样子逼近她的眼。
陌筝不敢再看,却又移不开眼神。
他回来了。
南空回来了。

第三十八章·但愿我是缠绕你的风

风筝带你一起离开
这片天空
但愿我是缠绕你的风
飞跃无数河流
哪里是尽头
你要的自由
我也向往去感受
——《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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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睨着此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南空,陌筝暗叹,好奇异的感觉。
陌筝望着他过分惹眼地微笑,不知道如何应对,笨拙地把创可贴按上他的脑门。他明显被弄痛了,却只是笑。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再找不出什么话说。陌筝望着眼前的男人,只感到心里隐隐作痛的愧疚。他不会知道自己梦到他多少个晚上的,不会的。因为他早已从自己的梦境中消逝。
南空看着眼前的她,很想伸手触碰,一如两年前一般,却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允许。她变得温婉而坚强,却改不掉内心深处的稚嫩,还是那样弱小而需要保护。她不会知道自己一直梦她直到现在的,南空暗想。
“病好了?”
“好了,”他垂眸,刘海遮住他的表情,“你以为我死了吗?”
“不。我知道你不会死。”
“当时为什么丢下……”
“既然回来了,就到四处看看吧。你很久没回南京了吧?”
她截断了他的话,因为她没有答案,为什么自己当时丢下他。告诉他自己和他母亲的会面吗?没有必要。
“可以带我回N中看看吗?”
陌筝抬眼,又垂眸。
“当我最后一次求你。”
最后一次。此前的南空从没求过陌筝,除了两年前的最后一句——“筝……陪我……去……”那一次,他没有得到回答。其实陌筝差点就跟着他“去”了,幸亏没有去成。
“学校还和以前一样,”陌筝拉开门,“走吧。”
“我载你去。”南空的眉眼弯起一个明媚的笑。
看着他的笑,陌筝肯定这是南空。她肯定这样明媚的感觉,和两年前无异。她顺从地上了车,暗叹上帝对富二代的偏爱——自己混到如今还是抬手招车的命。
“不是说要我带你去吗,怎么好像是你带着我。”
南空只是笑,没有多说。其实差的就是一个陌筝而已。
清晨的这里是结了霜的空旷。
自己是多久没再回来了?陌筝自问。
“你知道我住那里?”那里,并不属于自己的那里。
“查一个人未免太过容易。”
陌筝轻叹,南空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干嘛在我窗下躲了一夜?”那样的相逢太奇怪。
“好不容易能够回南京,急着来看你。我……连夜着赶回来,却望了时差。我和你差10几个小时呢。”
陌筝瞪大了眼看他,明明说得文不对题。
“赶来的时候已经太晚,我不能吵醒你啊。”
陌筝看着他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酸楚泛上心尖。好久没有再看他这样真挚的温柔,久到她忘了怀念。
“你不是想回来就回来吗?”
什么叫“好不容易能够回南京”,又为什么挑现在回来?现在不是寒假不是暑假也不是春假。然而她问出一句,对方却没了回答。
“南空?”
依旧寂静。
“南空?”
陌筝心里突然有点害怕,怕他再次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空!”
她急急地转身,寻觅南空的身影。她再经不起一次失去,还是那种再次得到后的再次失去。
远处的南空拿了一只天蓝的风筝,牵扯着筝线正想放上天去。
紧悬的心“噗通”一声落下,看着南空奔跑的样子,陌筝不安地揪住自己的胸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害怕。
南空依旧是放风筝的好手,明明不是放风筝的好天气,他也能让风筝飞得如此自如。
陌筝正看得入神,南空却拽着筝线跑过来,把线轴往她眼前一递。
“快拿着。”
“啊?”
“快!”
“可是我……”
“再不拿着风筝就落了。”
陌筝无奈地接过。她奔跑,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过风吹拂的快感。
“陌筝!”
“什么?”
“我——喜欢——看你——放风筝!”
她一愣,手里的动作停下,风筝软软地飘落。好熟悉的一句话。
南空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线轴,浅笑着抛开,风筝立马又施了术似地高飞。
我喜欢,看你放风筝。好熟悉的一句话。陌筝愣在原地,总觉得这句话自己讲过。
南空笑,他让风筝再一次地飞翔。
他说,我喜欢看你放风筝。
他说,我喜欢你。
南空还能奔跑,还能放飞自己的风筝,还是那片纯净的天空。可是两年前的风筝不再,她早已乘风飞去,早已背离。
“筝,和我回去,好吗。”南空伸出手,重新把线轴递给陌筝。然而这一次,接过线轴就意味接过那段缺失的时光,重新来过。
他叫她离去,而不是自己留下。依旧如两年前的不成熟,他要她陪伴自己,为自己背离。
若是这两年化为苍白,也许她会答应。
陌筝接过线轴,不断地放长了线。那风筝怕是从未飞过那么高。南空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然而当她突然停住,他欣喜的眼神也开始凝结。
“南空,对不起。”她把筝线扯断。
风筝拖着长长的尾离去。
第一次的相遇历历在目——
“你叫筝?喜欢放风筝吗?”
“我不喜欢被线牵制的感觉。”
“没有线的风筝可飞不起来呢。”
“等它飞高了,线断了,就可以飞很远。”
“过河拆桥。”
……
啊,是,过河拆桥。
男孩低下头,刘海遮掩他的表情。
“南空,放筝飞吧,好不好?”
南空,放风筝飞离吧,让她乘风飞去吧,再广阔的天空都留不住她了,南空。
陌筝没有得到回答,在原地怔了好一会的神,她丢落线轴离开,回她该回到的地方。
冷水“唰唰”地模糊了陌筝的视线。好想清醒起来。累死了。
这个时候该找谁倾诉?夏清丽?陌筝望望桌上的手机,暗自摇头。自己才不出那个长途费呢。嗯……那女人临走前似乎丢给过自己一句话——“我好歹还给你留了个路禹凡呢。”
陌筝只得厚着脸皮翻出路禹凡的号码,一边还在心里碎碎念。死女人,你逼我的,我可不是故意找你男人倾诉。
“喂你好我是路禹凡请问找谁。”
“……”
“喂?”
“别给我装不认识,找你啦。”
“啊,陌小筝啊。Sorry sorry,最近太忙,还以为又是客户呢。”
“知道你是成功人士了OK?心情闷着呢,本来还想找你聊聊,看样子……”
“等等,忙也不是没空哦。你要是实在没人说话……来我公司如何?”
“哼哼,真小气啊。我来就我来。”
“地址是……”
“我去,那是你公司啊?早知道不买你们家东西了……”
“小姐,就不能跟我装个淑女吗?”
“没必要。”
“……”
“喂?”
“还有什么事?”
“你在干嘛啊。”
“开会。”
“纳尼?!”
“说人话!”
“开会你还接电话接得这么嚣张啊?开会你还叫我来?”
“会都快开完了,我看等你来也差不多了。人都取文件去了,签完就了了。”
“好吧,你等我。Bye。”
挂上电话,路禹凡长吁一口气,却忍不住绽出一个笑,看得身旁的秘书有点惊异。说实话,成天对着一堆傀儡一堆扑克脸一堆冗长机械的东西,偶尔听听这没大没小的声音也不错。哎,天知道这丫头以前对那个某人多温顺,怎么到自己这就不一样了呢?他笑笑,这样也好。
“路经理……路经理?”
“嗯,还有什么疑问吗?”猛然回过神,怪自己太得意忘形。
“文件我已经准备好了,详细条目还请您仔细过目。毕竟这次回国发展,企业重振也很难做。”
“请您放心。”
路禹凡微微颔首,眯了眼向前望去,望见对面戴着金属眼镜的雍容妇人,眼镜的边框反着光,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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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筝打了车去路禹凡公司,真的懒得走了,大不了多等一会。
“您好,请问您找谁?”
“路禹凡。”
“……”
“他不是你们经理么。”
“是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通过电话算不算预约?”
“对不起。记录上没有显示您的预约。”
“……”
死路禹凡,明明是你自己叫我来,自己都不预告一下。陌筝愤愤地想。
“那麻烦你去问一下他,是他叫我来的。”
“这个……”
柜台小姐上上下下打量着陌筝,不经意间挑了下修得精致的柳眉。
“路总正在开会。”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我会等。能告诉我他的会议室是哪件吗?”
“这个……”
“那么,不麻烦你了。”
陌筝转身掏手机,翻开通讯录——
“路——禹——凡——”
柜台小姐揉揉耳朵,再次对着她的背影打量起来。
“别——把我名字——拖——那么长——”
“你会议室在哪?如果路总经理同意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直接上去?”
“B楼301。怎么?”
“没怎么,只是你们这柜台小姐还真严谨,我说你怎么选人的?”
“哈哈,谁漂亮选谁呗。”
“……”陌筝无语地望着手机屏幕,想象着路禹凡狭长的眼流露出的贼笑,“我先挂了。”
陌筝转身就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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