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筝的衣角倒是都快绞破了——完了，这下要被骂惨了。
“找到了，这个给你。”他把东西递给她，只是满面的平淡。
“Ｕ盘？”
“嗯，都是英语的资料，自己看看。”似乎找她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她这样东西而已。
“好吧……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呢……”小声地嘟囔着，暗自庆幸。
林亚风淡笑着坐在她身旁：“你觉得我应该骂你吗？”
“我都害你提前下课了啊。”
“笨蛋，今天的内容本来就上完了。”
陌筝脸一红，暗自骂自己自作多情。本来林亚风就是个以正事为重的男人。
“只是你，在怕什么？”笑意淡去，他认真地问她。
“没有。”
“那你这一整节课，都在怕什么？”
怕？也许是。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你做得太明显，我在担心。”
“你又担心些什么？”像身旁侧身，逼近那个不知所措的女生。
“担心我们……”
“不用担心，”他的指尖拂上她的唇，“不许担心，藏了这么久，能不能不要藏了。”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他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生是自己的。
“可我还是你的学生。”
覆在她唇上的指尖轻颤，片刻，收了回去。他可以为了她抛弃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他们抹去这个事实。原本他可以不再当她的老师，只是为了继续守护在她身旁。
“资料记得去看，课还听得懂吧？”
“嗯。”陌筝点头回应，没有点破话题的突然转变。
他依旧是淡笑着起身，望向那只羊羔，他清楚自己像一只饥饿的狼。
只是没有人知道，半掩的门外，还有一双窥视着的眼睛。
第二十四章·带毒刺的藤蔓
骑士身披盔甲
去迎娶独属于他的公主
然而命运的国王对他们说不能
蜜糖搭盖的围墙暗含毒液
水晶建造的城堡坚不可破
美丽的绿色藤蔓回转缠绕
攀附着蜇人的毒刺
骑士想去找公主
可是他不能
公主想要逃离
却逃不出众目睽睽的灼人目光
她想哭
因为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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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此后每一次林亚风的课，陌筝不知道是忐忑还是期待。
“筝，难得空位多，往前坐一点吧？”又是英文课，夏如这么提议着。
陌筝只是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为什么啊？”夏如狐疑地盯着陌筝忽闪的眼神，“哎，难不成你真和林亚风有什么？”
“没有！”一言不发的陌筝突然激动了起来。
“这种反应还叫没有？”
陌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色一窘——她固然不想欺骗，可是这重关系还是不让别人知道的好。之所以坐在最后就是想避开闲人的谣言，自从第一堂课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八卦自己了，其中竟然还不乏有女生向自己抛来恶毒的眼光。
陌筝不禁汗颜，难不成林亚风还是个抢手货？
现在大多数人知道的是，自己是林亚风朋友的女儿。而她自己的父母却早已不在了。
“好啦，知道你没有啦，”夏如嬉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陌筝点点头。
“不过，要真是有什么就不好办了呢。”
她勉强地回以一笑。望向讲台上的身影，不禁在心里苦笑。真的可以天天看到他了，可是为什么，现在连望向他一眼也不敢。
她想找他，只是就算被铠甲掩护地再完好，却还是攻不破那座城堡。他也一样。因为城堡上攀附的密集藤蔓，带着巨毒的枝刺。那座城堡像一座伦理的高墙，把那段平凡普通的感情硬是要隔离开来。
一不小心，就会被暗算地遍体鳞伤。
唯一可以喂饱自己贪婪的思念的日子，恐怕就是周末了。
周末，陌筝总是要回家一趟。那个叫林亚风的老师也是。
回的还是同一个家。
那座房子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收容着无限的温存。
让陌筝感到意外的是，路禹凡竟然去和夏清丽泡酒吧去了。
“似乎你同学最近心情不太好，路禹凡那家伙可是很苦恼。”林亚风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尽力填充着自己空了一个星期的心。
“她怎么没和我说？还有路禹凡的事情也不告诉我。”陌筝撇撇嘴，怪她遗忘了自己。
这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去，还真不知道什么原因。陌筝看得很清楚，那个死女人明明一直笃定路禹凡心里只有江岚一个，不知道先前有多沮丧。
“不行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质问她。”说罢，还真就拿起了电话。
“清丽？”
“嗯。”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活力没有尽头的女人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听了这样的声音，陌筝也不再追问路禹凡的事情了。毕竟，自己和林亚风的事情夏清丽也没多问。
“哦……没有啦，小事情。”
“真的有事？”
“家里的事情，没什么。”
“清丽，约出来见一面，好吗？”
“对不起哦，最近没什么时间，下次放假了一定请你玩。”
“那……好吧。”
挂了电话，虽然夏清丽说没什么大事，可陌筝反倒是觉得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像夏清丽那种女人，这个状况已经很不对头了。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摇摇头，思索不出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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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２５６ＭＢ的储存卡，躺在陌筝宿舍的柜子里。
起先还在想是谁不小心丢下的，可是这种内存的大小，着实来得有些诡异。是有谁的手机会用这么小内存的卡？
而当陌筝神使鬼差地把卡拿起来插在手机里的时候，却是着实吃了一惊。
她把卡□卡槽，漫不经心地往手机里翻阅着。其余所有的文件夹都是空的，除了那一个。看起来像是主人新建的，叫做“ｓｅｃｒｅｔ”。
打开文件夹，里面却只有一个文件——是一段３ｇｐ后缀的视频。
播放画面下，那场景似曾相识。
手机播放出视频的声音，声音有些小，陌筝连按着调大了音量。
……“是你做得太明显，我在担心。”
依稀分辨出这句话，混沌了几秒后陌筝心里霎时间地绷紧。这分明是自己的声音。
而视频中的所在，分明是林亚风的办公室。
——“你又担心些什么？”
“担心我们……”
“不用担心，不许担心，藏了这么久，能不能不要藏了。”
画面里，林亚风依稀可辨的身影伸出手，抚上女生的唇。
“可我，还是你的学生。”
画面漆黑，视频结束了。总时长不过几分钟，却逼得陌筝的额头沁出了冷汗。照拍摄角度看，是在办公室门外，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注意？又是谁，在以这种方式想告诉自己什么？
黑酽酽的屏幕上似乎还若隐若现闪现令陌筝惧怕的画面。
手机的背面浸上一层薄薄的汗珠，冷的。
“啪！——”遥远的另一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夏清丽拾起失手滑下的相框，木质的框边有了裂纹——也许是许多年前就留下了的。
她盯着那张合照，眼神却有些恍惚——她不敢直视那个人的眼睛。可是那个人……终究是回来了。夏清丽尽力地去端详那张面庞，像是逼迫着自己去看。她想，她却又不敢。
翻出手机，通话记录里还保留着陌筝的名字。她有些担心。
她要找那个人。通讯录里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她熟练地敲出烂熟于心的号码，祈祷号码没换。
她要找那个人。因为，她不能再失去陌筝了。
————
“老师，怎么办？”陌筝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却是忍不住眼眸里急得要滴下的泪珠。
“没事。”轻柔搂过她的肩膀，包容在自己的怀里，没有多余的安慰。
她累了，不想再说什么。在他的怀边，竟然在这种时刻也会很安心。只是揪住他的衣角，贪婪地吸食林亚风身上每一寸的温馨。
其实林亚风也收到了类似的东西。
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
他摸索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触动着，删除。
“没事了，把文件删掉。”
陌筝依他的话删掉了视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看书，可以选择去收拾行李，留下来陪我吃饭也可以。”
她看着他淡然的表情，知道这个男人不会让自己做些什么。
“那，我走了。”
林亚风笑着点点头，踌躇了一下，还是伸手抚上她的头：“乖。交给我处理。”
公主很想哭，因为她不能，还是不能和骑士在一起。可是骑士说，乖，不哭。
陌筝依旧笑得很勉强。
她走了。
林亚风的笑随着她背影的渐渐离去，缓缓收敛了起来。
似乎都是因为自己，她才会成天地担惊受怕。他怪她笨，无奈她的不坚定，然而她的举棋不定还不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是林亚风。
该死的林亚风。
拥有很多，却因为这很多连那一样都不能拥有。最想要最想爱最想拥有的那一样。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可以肆意追求所有的孩子，最多背负上叛逆的骂名却不会被大人责怪。为什么她却还是个孩子。
他觉得那个和自己一样的灵魂装在了不一样的躯壳里。
仅此而已，不足以让他放弃。
“喂？帮忙查一下学校及周围超市储存卡的销售记录，”无论是谁，最好不要惹恼到他的底线，“２５６Ｍ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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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和你一起离开这片天空，我愿变成缠绕你的风……”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终究是打不通。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夏清丽知道她不想接，可她却还是没有关机，甚至没有挂断。
还记得当时，就是因为这首《风筝》认识的陌筝——
“你也喜欢这首歌？”她听到她的铃声，很熟悉的曲子。
“嗯，有很重要的人唱给我听过。”
那是夏清丽头一次听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对自己说了这么多。她眨了眨眼，笑了：“我也是，因为很重要的人，很喜欢这首歌。”
她是第二个对那个被围困在自己世界里的女生伸出手的人。
夏清丽温温地笑着伸出手：“看在这首歌的面子上，交个朋友吧。”她觉得陌筝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
从回忆里走出，夏清丽淡笑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陌筝那个死女人找到缠绕自己的风了，铃声却已不再是那首《风筝》了。每次打她的电话都会听到《Gotta Have You》的旋律，每次在她身旁，只要她电话响起必定是这首歌。高三的那段日子，她每天早起的闹铃也是这个曲调，每次都是那声音硬生生地把夏清丽从美梦里拉扯出来，害得夏清丽高三毕业后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头晕。
但她为陌筝高兴。
虽然沉沦在过去走不脱的，就只有自己了。
拿起相框，摩挲起那张照片，合照上的那张面庞和自己有些相像。
那个人还没有把那首歌换掉，已经令她惊讶。
拨通号码，做最后一次努力。
“嘟——嘟——”
彩铃的前奏已经响了。
第一句的唱词就要开始播放——
“有事吗？”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女声，刻意的慵懒和不在意中隐隐透露这些什么。
那孩子的声音还是没变。
第二十五章·被沙掩埋的记忆
那些泪水与悲伤
带着剧本最俗套的韵脚静静掩藏
掩藏在厚厚沙层下的遗忘
当季世的冬天过去
吹拂起新一年风的声响
看起厚重的沙砾轻身飞扬
显露出永远忘不却的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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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话，我挂了。”
“等等，”几秒的静默，夏清丽终是开了口，“你要做什么，冲着我来。”
对面没有回答，夏清丽间隙间觉得听到一声闷哼，电话挂断了。她总觉得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她为她终于回来了感到高兴，她觉得一切都可以化解。可是夏清丽，你错了。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夏清丽重新把号码保存到通讯录，扔下手机，打算用睡眠逃避。她倒在软软的席梦思上，紧紧攥着那只毛绒小熊——没有它，她睡不着。
那只小熊，明明那个孩子也有一只。
手机开始震动，夏清丽却早已睡去。
来电显示出她刚刚保存的号码。
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两个字——“妹妹”。
————
“查到了吗？”今天的课一上完，林亚风就急不可耐地打电话询问调查的事情——还好，今天的学校没有任何异常，似乎那个人还没有打算把自己的事情宣扬出去。
“啊……你是说买内存卡的人？”
“嗯？”林亚风轻挑了眉，不会是忘了吧。
“你等等啊……唔……查到了，只有一个女生买过这么小的内存卡。”
“谁。”
……
挂断电话，林亚风终于得到了答案。只是这个答案，让他有丝惊讶。他更想不出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只是毕竟，她的手法还太稚嫩。
林亚风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机时却是胸有成竹。
“同学……同学？”
“啊？啊！”在第三次呼唤声中，陌筝终于缓过神来。
“你要点什么？”
“唔……西红柿。”
站在食堂窗口前的陌筝敲敲脑袋，感叹自己今天走神走得有多严重。好不容易打到饭，拿起餐盘转身——
“同学！没刷饭卡！”
“啊？哦……”陌筝红着脸刷了卡，快步离开。
“筝？怎么了啊？你今天从起床到现在就没有正常过。”一旁的夏如瞪大了眼打量着她。
“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除了这个老掉牙的借口，她再也找不到其他。
“没事就好，”夏如扬眉笑了笑，“别是干了什么坏事哦。”
陌筝嗔怪地瞥了她一眼，没再想其他。抬手望向表——１１点４０分。已经１４个小时没有见到林亚风了，心中不仅仅是想念，更多的是……不安。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陌筝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林亚风？！
慌忙地去掏手机，却发现对面的夏如却先她一步：“是我的。”
陌筝苦笑着叹了口气，自己的头脑是真的被逼得不正常了，连自己的铃声都听不出来了，那首听过无数次的《Ｇｏｔｔａ ｈａｖｅ ｙｏｕ》，明显和《风筝》的旋律不同。
没想到，夏如这么喜欢这首歌呢，不仅是彩铃，连来电都是这首《风筝》……陌筝这么想着，莞尔一笑——她想到了那个人，夏清丽。
正感叹着，却见夏如已皱着眉按掉了电话。
“怎么，不接吗？”
夏如摇了摇头：“陌生号码，估计是推销广告。”屏幕上显示出“未接来电”的字样，的确是个没编辑过的号码，只是这个号码，夏如想忘也忘不掉，早已牢牢背在心里。她没有编辑，不敢编辑，不知道如何编辑。
联系人里应当有她的位置吧，只是自己要输入一个怎样的称呼？
“姐姐”？还是……“夏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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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把机场跑道都染红，看着你的背影继续往前走……”
《风筝》的铃声没隔多久再次响起，夏如显然开始不耐烦了，连来电显示也不看就直接拿起手机：“喂？我在吃饭，别打给我！”只是还没等按掉通话，手机里就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吃晚饭的话，最好来找我一趟。”
夏如一愣，这个声音……被突如其来地骂了还能这么镇静，恐怕没有其他男人了。
“广告推销？”陌筝眨巴着眼睛询问着。她再有想象力也想不到这个电话的出处竟是自己日思夜想了１４个小时零八分的男人。
夏如摇摇头，听得电话里继续传出最后一句话：“知道我办公室在哪吧？最好快点。”接着，便是拖着长长尾音的忙音。
“嘟——嘟……”单调的声音在夏如耳边回响，她却像忘了放下手机似的，呆愣愣地坐在那里。
林亚风？他怎么会让自己去找他？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确。夏如此时倒希望事实并非如此——女人的直觉传递给她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