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安防盗窗的钱她末了也没敢问姑姑到底是多少钱,更没好意思问程致远,到最后到底是谁掏钱了她干脆当了次无赖假装没那回事,可天冷了,小区马上就要暖气费了,她现在连一半都掏不出来。
覃亚家里在两人订婚的时候给过她一些钱,还给置备了一些饰物,她都小心存放好没敢动,总觉得两人到底还是没走到结婚,就不敢私自花了人钱,就怕个什么万一。
她盘算来盘算去没个结果,时间倒是过得飞快,打开手机看时间是十一点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她一个同事,那同事压低声音告诉她,“昨天找你晦气的那个男人又来了,而且还带着两个人呢,看着都不是好惹的样子,都怵在门口跟煞神似的把经理给气坏了,我们都没敢说昨天的事情告诉经理,静安啊,估计待会经理要给你打电话了,你、哎……”
果然过了一会儿经理电话就来了,林静安先前接同事电话的时候怕饶了别人就调成静音,所以这会儿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倒是没啥声响,只是她看着那屏幕一闪一灭心里的难受劲就都上来了,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了屏幕上,她心想,这算是什么事,明明是那些人抢劫未遂,现在偏偏找她晦气,她要不是有鸭鸭,就跟他们拼一拼讲讲理,讲讲这世上还有这么横行霸道目无王法的人吗,讲讲有那么任意妄为蛮横无理的道理吗?
她横着一股冲动出了图书馆,就骑了车子朝手机卖场走,半路上前面一个拐角冲出辆电动车,她不防备就这么正对着冲上去了。
身子重重落在地上,还带着电动车的冲击力,浑身发麻发痛,就跟她的心一样,麻木里带着痛。
她这么痛着,那电动车的主人倒是半点事都没有,而且车子都开到了前面半点影响都没,这会儿正岔着腿朝后面瞅她,见她不起来,那人也不吭声就打算开溜了。
“你站住!”
林静安半撑着坐起,朝着那车主人吼叫着,那人愣了一下,见旁边路人都瞅过来,就急急的说:“大姐,你自己不小心是不是还要赖我啊,你看我就一骑电动车的,可是没啥钱,你要是想讹人呢,就去撞汽车好吗?真是倒霉催的……”
然后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林静安也不管不顾的用手刨着雪水朝那个方向扔,她心思敏感,昨晚又被二姑说了那么一番话,这会儿就跟被刺激了一样,情绪立马失控,大吼大哭的骂道:“我就是倒霉催的,我天生扫把星,谁沾谁倒霉,你们有能耐别来招惹我,谁招惹谁倒霉,你别跑,你得给我带医院检查去,混蛋!王八!”
她哭的伤心,直到一个清扫街面的大妈把她扶起来,她才知道自己早没脸面了,她本是极爱面子的人,可做尽了没面子的事情后心里也没个其他感想,就想原来没钱人的面子是不值钱的,就是丢了也就丢了,除了自己不舒服外,也是没旁人在意的,这么想着她倒是更有勇气去找那守在手机卖场门口的那几个人了。
所以当余柏鸣跟他身后两人看见手机卖场门口突然奔进一个衣着不整面色不善的女人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个就是昨天被他掌掴过的懦弱的林静安。
林静安一步步走近余柏鸣,态度强硬的问:“你等我?”
余柏鸣突然觉得要是这女的换副笑容模样这么问他,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约么?
林静安不等他开口,又问道:“你是不是等我?等我干嘛?买手机还是找茬打架?”
她脸色苍白,一双黑汪汪的眼睛里还带着水汽,又因为外头冷,鼻子就红红的,这么一副姿态没有突出义气凛然,反而徒生出一种叫人怜悯的心来,余柏鸣生出调戏她的心思,就还真说出了那两字:“约吗?”
然后又道:“一个女人家家的,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吧,既然后背不硬,那要是得罪了人就得有个认错的态度,可不能像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这还叫人以为你是来找我岔的,哦不,不是找茬,是来故意引起我注意的吧,好吧,我看你样貌不错,以后跟了我吧。”
林静安一个大耳朵瓜子就扇了下来,那声音用尽了气力特别响亮,直把一众同事跟不相干的人都惊的膛目结舌。
同样膛目结舌的还有余柏鸣,他没料到这女人敢打他,他一双眼眯的狠戾,直直盯着林静安,他身后那两人就照着林静安扑了上去,林静安也没命了般的反击,眼看着倒在地上被人踩踢,旁人没有个敢上前的。
余柏鸣突然就冲了上去,照着两手下一人一个巴掌甩上去,吼叫着:“谁叫你们打的?自作主张的玩意儿,都滚开。”
他好像是真动怒了,怒气里还有丝不自然的后怕,他低下身子跟林静安说:“喂,你没事吧,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着就去拉林静安,林静安浑浑噩噩的去抗拒,他就再次俯低身子把人直接抱了起来,也不管林静安不管不顾的挣扎,就要把人给抱出去塞上车。
然后那边一辆警车及时的出现挡在了马路上。
警察也看见门口这出了,有人就笑着问:“余二哥你这是演的哪出,不会是强娶民女吧?”
也有人照着手机卖场里面喊:“刚才谁报的警?”
没人敢站出来,林静安就挣扎着说:“我报的,他们打人,现在还要劫人。”
那警察就说:“余二哥,逗我们的吧,跟自己女人闹腾怎么成这样了?”
余柏鸣就说:“我这不先带她去医院看看,嘿嘿,没你们事儿了。”
林静安真怕了,还不知道他把她带哪儿去,就揪住他头发骂:“你不要脸,我这身上是被你后面那两人打的,我家里是被你家孩子入室抢劫未遂的,就是他们被拘留了,你才带人这么整我。”
余柏鸣躲躲闪闪的甚是滑稽狼狈,刚要反驳就听有个警察迟疑的说:“这个女人不就是那晚上做笔录那个吗,所长不是说了她是程致远那啥啥?”
“那啥啥?”那人问旁边同事。
旁边同事互相瞪眼,又看向余柏鸣,余柏鸣头大了,他还真知道林静安跟程致远有关系,不然他也不会没事来吓唬这女人了,像他这种人吧,做的就是这种事情,就是跟那些有钱商人过不去,同时还靠着他们活的人,说白了程致远是明道上的人,他就是暗道上的人。
他吓唬林静安就是为了看程致远是个什么心思,程致远要是在乎这女的,那就肯定找人跟他联络,说那女的是他的,谁都别招惹,当然了也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毕竟商人面对地痞流氓要给三分面子,少不了会给他一笔钱什么的。
昨天他没继续留下是怕有人给报警了,警察一来万一认出林静安了,少不了跟程致远通个气,这下好了,他倒霉催的就给碰上了,完了不仅得主动给程致远通个话道个歉,还在人面前短了份气。
余柏鸣心思转的快,想到就做到,立马放下林静安给程致远打电话了,那头一接起,他就长吁短叹:“啊、程总啊,我可是跟你告罪来了……”
林静安眼见局势好转,心里却堵得慌,更是戚戚然,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她丢人现眼还是贫困潦倒最怕是在那人面前,偏偏这次仍旧摆脱不开,这么英勇了一回,此时懊悔万分,冲动真真是魔鬼。
余柏鸣最终还是把林静安送到了医院里,他带的那两人是练过手的人,稍微动下手就能把人给打残了,医院也检查出来了,林静安腰椎尾骨骨折,身上还有瘀伤什么的,要好好疗养一段时间了。
余柏鸣在病房外头转来转去的,快天黑了也没瞅见程致远来,他心里又有些犯嘀咕,索性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程致远后脚就来了。
程致远透过病房玻璃窗口看那里面,可能是这科室病人少,也可能是余柏鸣故意安排,那病房里只有林静安一人,此时她半侧着腰躺着,因为背对着她,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她肩头在微微颤抖。
稍顿他走了进去,脚步很轻,他俯下身子伸手抚上她后背,她身子僵一下,没有回头,尔后趴在枕头上哽咽出了声。
“程致远,你知道不知道,我小时候有个臭化缘的说我是克星,还是个倒霉催的,他还卜了一卦,说我做什么都是一场空,我恨死他了……”
她哭着,肩头抖动幅度就大了些,他手掌压在她后腰上,免得她牵扯了尾骨。
他轻笑出口:“你还真信那个啊?”
又不屑的嘲笑:“那会儿书都白念了吧。”
林静安稳了情绪才又开了口:“我不是克星吗,我爸妈没了,我又被人骗了,倒霉催的过了那些年,末了生孩子嫁人都不顺利,有时候我就想我孤苦伶仃无所依靠,在别人眼里活着就是个笑话,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可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我就觉得我小时候享受过也算是福气。”
程致远问她:“那会儿是怎么被人骗了的?”
他还想问她到底是被什么人骗了,又被骗去做了什么,可他不敢多问,循序渐进的去套问,他想那大概才是她性格大变导致一错再错走到死胡同的原因。
林静安刚说完就后悔了,听他扯了重要的话题问,她就再不敢开口了。
程致远就撇过话题说:“你爸妈没了,是因为你爸投资失误被逼迫没了办法,你妈身体本来不好,没什么克不克的。你嫁人不顺这要怨你自己了,一个女人选择了什么样的男人,就选择了怎样的生活,你遇人不淑就只能自作自受。你觉得自己是个笑话,那是因为你一无所有,你一无所有又无力改变现状,才把怨恨算在了老天身上,到最后只能自怨自怜,把一切都归根于上天注定造化弄人。”
林静安又趴在那里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那么多,多到无穷无尽,她哽咽着问:“你也觉得我是个笑话吗?”
程致远棱角分明的面孔依旧英挺自制,他黑眸里有一抹深远的阴影,专注的凝视着她的后背,说着不可争辩的事实:“是,可你还要把那个笑话继续下去。”
他轻轻抚摸她后背,像是要把那些加诸她身上的伤痛拂去,他淡淡的又道:“你吃了一次亏,这次还要一意孤行嫁给那么个人,这是打算把下半辈的性福都葬送那人手里?”
他默默的等了半晌,再抬头去看她的时候,已见她脊背随着轻轻的呼吸陷入舒缓之中,遮着大半张面孔的黑发间显露着唇侧,唇因为被挤压而异常饱满,他盯着那唇又看了半晌,确定它再不会吐露什么才悄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的恶劣
医生说照林静安这种情况,起码要修养四到八个礼拜,也就是一两个月,林静安在医院躺不行就干脆回了家里,鸭鸭有校车接送、也有姑姑给看着,不用她操心,她未来婆婆专程上门来伺候她,她心里过意不去,又恼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着婚期。
在她出院前的一天,余柏鸣还去过一次,嬉皮笑脸又低头哈腰的说之前的事情是个误会,还偷偷给她塞了个信封,林静安只佯装不知,待他走了,她掀开那信封看,足足厚厚的一沓子。
不久前还有人跟她说过余柏鸣那样的人,眼里是没有道德和道理的,若对方不是比他有钱有势力,甭想叫他低头……
余柏鸣是因为什么低头的,不置可否,偏偏她不动声色收了那钱,僵硬的头脑压制手指抛出信封的冲动,只为垫补过冬的暖气费,甚至怀着一丝叫自己厌恶的侥幸思想。
林静安有时候想,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懦弱的,世故的,伪善的,沉默的,自卑的,神经质的,矛盾的……无论有多少种形容词,都不能否认有杆秤在心中做着平衡,它是底线。
有人说,底线是地平线,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在你脚下,当你看不到它的时候,它在心中,没有了它,你会羞愧不如生不如死……
她努力回忆着,当她的底线在一再降低的时候,是否同样有过羞愧不堪的心理经历,可那些回忆片段模模糊糊的,抓来抓去,所剩不过一个模糊压抑的印象。
结婚的头天晚上,蕾蕾喊林静安出去庆祝结束单身,而且说了,没有旁人,就她们两姐们,林静安先开始是怕她喊了别的同学,这样庆祝就成了磨人的应付,所以有些迟疑,听她那么说就爽快的答应了。
蕾蕾选的是家小酒吧,因为离一家高校不远,所以客源基本是大学生,酒吧的气氛就相对少了灯红酒绿那种嘈杂,反而有点清新。
两人刚进去,店员就把两把荧光棒当做小礼品送了过来,五光十色的暗暗灯光里,舞台上一女摆腰低唱。
两人在酒台前点了酒水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不时就有一个耀眼如孔雀的男生走过来,说他是男生,是因为面相上看起来还像是在校大学生,带了份拘谨对两人说:“Hello 两位小姐,我是这里的魔术师,希望能给今晚的你们带来神奇的魔术表演。”
林静安和蕾蕾相视一笑,蕾蕾点头示意继续,那男生得到鼓励,开始plapla……表演很成功,两人被男生的魔术吓的尖叫笑的失态,直到男生走了,犹自在桌上乐的前仰后合。
林静安好久没这么开心,刚稳住笑意抬起头来,猛地就被蕾蕾灌了酒水,蕾蕾大叫着:“刚才魔术师来了,打断了我对你的惩罚!你别忘了我家孩子百天你可是只寄了礼钱,真人都没出现!就算是躺在床上修养,也得自罚三杯已表愧意,还是你要我再灌你呐?”
林静安笑着点头:“我认罚、认罚。”
接着就连灌了三杯,蕾蕾拿手指点她已经发红的小脸,揶揄道:“人家都说喝酒上脸的人其实最能喝了,我罚你了,可我怎么觉得还是亏了?”
林静安拿荧光棒敲她脑袋,笑骂她的不厚道,到底还是又被她灌了酒,末了两人相互扶持着从酒吧出来,蕾蕾道:“哎呀,我想起一件事了,郝云他有个同学啊,结婚前一晚也是跟一堆人庆祝告别单身,然后你猜怎么着了,啊哈哈,好好笑啊,他早上睡到八点半了还没起床,还是他老爹卸了门锁进去拿鞋子把他敲醒的,然后他还迷迷瞪瞪的问他老爹:哎——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上学的时候喊我起床啊,他老爹当场就骂:要不是你托马今天结婚,老子才懒得理你,啊哈哈……”
然后她扯住林静安胳膊,脑袋窝了进去,拿眼看她:“哎——静安你明早能起来吗?”
林静安脑袋晕晕乎乎的,舌头也就大了起来,瞪她:“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不爱赖床呢!”
蕾蕾又乐不开支,然后闹着林静安要去她婚房看看。
她喝了酒就有点疯疯癫癫的,嘴巴里嚷嚷着:“那会儿上学的时候,我们说要是彼此结婚了,婚房大床初夜,一定要给对方……我们还说,要做彼此的小天使,做最好最好的好朋友,拉钩钩,一辈子不分开,可是,我的婚床,啊哈哈,第一次当然是给了那个臭男人和我拉,你的嘛,嗳,你的给谁啦?这次,这次不行,这次我一定要上去滚一滚躺一躺,哼哼!”
她虽然闹的离谱,可勾起一份纯真的回忆,林静安眼角湿润,勾着她肩头豪气的说:“好,今晚,我们同床共枕哈。”
两人打了车报了地址,也不管司机,就在后座上嘻嘻哈哈好不开心。
等到了婚房,林静安一摸到钥匙,就仰头拍了下脑袋:“唔,幸好带了钥匙。”
她开门,蕾蕾突然捂着嘴巴支吾:“唔,不行了,我要吐。”
“你、去厕所。”
林静安推了她一把,然后在铮亮的客厅地板上张着双臂转圈,转了几圈头越发晕了,身子一个踉跄就撞在了卧室门上,她顺手勾住门把手,踉跄而入。
在卫生间的蕾蕾特别难受却吐不出来,手指就打算放进嘴巴里抠喉咙眼,猛地听到锐物与地板摩擦出的尖锐、伴随类似骨头与地板相互敲击发出来的撞击声,以及林静安的失声尖叫闷哼。
她本要折身回去看她,手指一抖,堪堪戳进喉咙眼,当下呕吐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