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终会磨平了棱角,那些细小的扎根在血液的情感,终会被慢慢剔除。
我给他点了个赞,回了个恭喜恭喜,像个普通的老同学一样。
正发呆,来了短信,一看是提示充值话费的,有人给我充了话费,我直觉是安易风,这个时间,他还没有下班,怕打扰到他,于是发了短信:你给我充话费了?
很快,他的电话打了过来:“话费收到了?”
“额,果然是你,我有话费啊,你怎么又充?”
“在外地不比在咱们这边,你长途加漫游的,我怕万一有事没法联系,这样心安些”,他顿了一下,“我跟申跃联系了,他说让你自己去比较好,人越多,对小静的刺激越大,小真……只能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懊恼和心疼,我使劲摇摇头:“没事,我没事,我就是跟你没关系,安静有事,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肯定也帮啊,毕竟我们之前关系也不错的。”
虽然朋友们眼里,安易风对我温柔体贴各种包容,我知道,安易风是这样没错,但他其实有点大男子主义,不是说对我怎么管怎么限制,而是他有些想法,比如现在,他会为不能替我来这边而自责,比如之前,比起让我出去工作,他更喜欢让我在家写写文,他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难事,都是男人该承担的,他还说过一句特经典的话,“男人嘛,不难死你,还叫什么男人。”
此时他听了我的话,又问了一遍我住的地方啊,嘱咐我别人敲门不要随便开之类的,师父模式再次开启,我耐心听着他的话,知道这样会让他放心一些。
这个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要不是我听那边小韩提醒他该开会了,他还得继续说会儿,别人眼里运筹帷幄的安易风,在我面前也会说:“怎么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也就十分钟……”
我们慢慢走进对方的生活,他包容我的优柔寡断,包容我的感情用事,包容我的一冲动就做事不经大脑,我愿意慢慢认识那个,别人几乎没有机会见到的安易风,他会我是眼里,独一无二的安易风。
挂了电话在窗边看着外面胡思乱想时,申跃的电话终于打来,我的手机一直握在手里,很快接了起来:“喂,申跃,安静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知道你到了,终于同意明天一早赶去见你。”
“你、你是怎么说服她的?”我有点忐忑,不要刺激了安静才好。
申跃又是一声苦笑:“没什么,不过做了一次恶人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但求心安
从安静那边,赶到我所在的车站,一般需要四个小时,我以为申跃跟安静,最快也得中午才能到,没想到早晨九点多,就接到申跃的电话,说他带着安静过来。
“这么早?你们在哪?是我过去找你们还是?”
“嗯,安静的意思,她过去找你,我把她送过去,你在房间等着就好。”
我想他们这么早赶过来,早晨一定没吃东西,就买了些点心水果什么的,这个时候,我也有些紧张了。申跃说让我帮忙劝劝安静的时候,我满心都是让她去医院配合检查的想法,没有考虑太多,几乎是马上就订了票,直到现在,马上要见到安静了,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是在医院,安易风生病,我去看他,却听到她跟安易风说的那些话……
当时我满是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和难过,忽略了安静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后来收到她的信,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知道她离开之后,心里还很卑鄙的有种轻松感,我知道我总得见她一面,跟她好好谈谈,我却懦弱的一再拖延,不主动提起,也假装事情会这么过去。
一直在逃避的怯懦的我,终于到了无法逃避的时候。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脑子里空白一片,快步过去打开门,安静站在门外,冲我轻轻笑着。
她瘦了,虽然以前也瘦,但不是现在这种羸弱的样子,尖尖的下巴,一双大眼也没用往日那般沉静,带着沉寂的光,虽然想过她会憔悴,但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一吹就倒的模样,我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快、快进来!”
她点点头,进了房间,“那个,申跃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他送我到路口,我自己过来的”,她的声音也轻轻的,“我想单独见见你。”
我给她倒了热水,又把点心水果摆出来:“这么早赶到,肯定没吃东西吧,安静,先吃点东西吧。”
她没有拒绝,拿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我松了一口气,就听她说:“我走之前,给你写了信,你收到了吗?”
“额,嗯,收到了。”
她又沉默起来,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点心上,但她拿着点心的手,却几不可察的颤抖着,我想她也是紧张的,至少,是比我紧张的,愧疚的感觉再次向我袭来,不管安静做过什么,她愿意再次见我,肯定是用了好大的勇气,我却还在考虑自己的感受,如果我曾经是受害者,那么安静她,直到现在,仍然处在受害者的位置。
“安静”,我鼻子一酸,“你多吃点,看你瘦的,是这边的饮食不习惯吗?”
她依旧没有抬头看我,不过声音比起刚才,更稳了一些:“还好,现在基本习惯了。”
“要是让安伯母他们看到你这个样子,不得心疼死了”,我缓缓说道,“我见过安伯母两次,她很担心你。”
“我妈她……”安静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澜,“她只知道我是任性来做义工的,她……”
“你放心”,我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我们没有跟她说什么。”
安静舒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是担心林秋虹知道她是蕾丝的事,就算再怎么知书达理的家长,听到孩子走上了这么一条艰辛的路,都会心疼无法自抑,我们都明白这么道理,所以不管是我,申跃,还是安易风,都默契的不会跟她说起这个,我想真正要说的话,也是安静她们母女两个单独说比较好。
“明真,你……恨我吗?”
说话的时候,她仍然低着头不看我,长长的黑发垂下,显得越发纤弱,我知道不能逼她,实话实说道:“安静,说实话,当时在医院听到你跟安易风说的话,我真的很生气,因为就算我们有段时间联系少了,不是那么铁的朋友,但也至少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我有种被骗的感觉。”
她手里的点心,就那么拿着,我知道她在认真听我说,便继续道:“之后,再没有收到你的信之前,我想过你会那么做的原因,我以为是因为我曾暗恋申跃,你讨厌我也是正常的,我甚至想过或许是安易风,毕竟他看着你长大,又那么优秀,我想或许你是觉得我配不上安易风。”
“但后来,我收到了你的信”,我想起看到信的场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达,那时候心情复杂极了,震惊,惶恐,无措,还有歉疚。”
她终于转过头,喃喃的说:“明真……”
我看着她认真说:“我不恨你,真的。”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她脸色激动,突然站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恨我,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为什么还来劝我!”
她的声音尖锐,脸色苍白,瞪着眼睛伸手指着我,“我不知道,我想这么多年,你可能也知道,我这人,最大的毛病三分钟热度,就算是怪一个人,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你还记得咱们高中的时候,学到哲学的时候,不是有句‘存在即合理’吗,我一直把这句话奉为真理,我坚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就算是别人对我做了些过分的事,一旦知道了原因,我也很容易就会原谅……”
“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神情似喜似悲,我试探着走近她,双手扶住她的胳膊,摇头道:“怎么会,安静,你忘了我其实也挺腐的吗?”
“可是……那不一样”,她执拗的看着我。
“安静,我对你,是朋友的感情,就像我现在对申跃的感情,我承认,我确实一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但是我绝对没有觉得你恶心或是怎样”,我拉着她慢慢坐下,“没有人怪你了,大家都很担心你,所以你不用再自我惩罚了。”
最后这句话一说出来,她蓦地抬起头:“明真……你怎么……”
我没有说话,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安易风经常对我做的,不过只是对安静的心疼,有些地方,我们两个真的很像,或许申跃和安易风都不会懂,安静这么做,是在赎罪。
“我从来不是个伟大的人,也不想奉献什么,来这里做义工,不过是想抵消一点自己做过的错事”,她声音低低的,“但我错了,因为我发现,日子越久,我就越担心,因为我选择了最逃避的方式,因为怕你们恨我,怕你们不再理我,所以逃到了这里,我……我对你们做了那些错事,我有什么资格笑,有什么资格轻松……”
她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我都懂了,再怎么伪装逃避,安静也不过是那个心思细腻不善表达的女孩,她习惯了自己思考所有的事情,用自己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也用自己的方式求得心安。
她的眼泪,落在我的手背,几乎要灼伤了我,我伸手擦着她眼角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够了,安静,真的够了,你这样惩罚自己,何尝不是在惩罚关心你爱你的人。”
她一愣,喃喃道:“还会有人关心我,爱我……吗?”
“有的,怎么会没有,你有爸妈,你哥哥,申跃,我们都是关心你的”,申跃为了安静,放弃了医院的工作,跟家里协商许久,到现在都因为担心安静,把我叫到了这里,安静自己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恐怕也是跟我一样,对于这种很那处理的事情,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安静嗫嚅着,最终只是说:“我知道,明真,其实我都知道……谢谢你没有恨我,谢谢你愿意来见我。”
我知道她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也知道她的心结没有完全打开,但她眼中的神色,已经不像进门时那么沉寂阴郁,那浓浓的墨色,被细小的光芒冲破,慢慢破碎消失。
…………
宾馆楼下,申跃静静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安静所在的房间窗户,神色复杂,静默良久,呢喃般的说:“小静,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明真,想要被你原谅的,又何止小静一个……”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药与隐情
此时的辛娜,在医院的走廊上,把一个瘦瘦的男人,堵在了墙角。那男人比穿着高跟鞋的她,高出几乎一个头,但却低着头,狼狈的不敢看她,辛娜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邮箱里那份简历,冷笑一声:“程成,是吧。”
“你、你……”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辛娜扬起下巴,冷冷的开口,“我叫辛娜,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的朋友你肯定认识。”
程成双手握紧,目光慌乱不敢看她,周围经过的人奇怪的看着他们,程成嗫嚅道:“辛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说……”
“怎么,嫌丢脸了?”辛娜又走近他一步,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程成背后紧紧靠着墙,已经无处可退。
辛娜又走近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贴在了他身上,在周围人眼里,两人像是窃窃私语的情人一般。只有程成知道,面前这个精致美丽的女人,嘴里吐出的话,像是毫不留情的审判,让他浑身冰冷,跌入深渊……
“我有一个朋友,很傻很天真”,辛娜目光犀利的盯着他,“是个就算是被人算计欺负了,只要被哄一哄,或者知道别人另有苦衷的话,也会忍不住心软原谅他们,程成,你觉得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程成眼睛通红,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我那个朋友啊,叫周明真,名字也简单直接,一听就是个笨蛋,从小到大总被欺负,程先生见了,或许也会忍不住骗她欺负她,程先生,你说,是不是?”
“我……”
辛娜退后一步,冷眼看着他:“我觉得她可笑,所以我跟她不一样,我不管别人有什么苦衷,伤我一分,我一定会还他三分。”
“辛小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程成终于直视辛娜的眼睛,“请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我一定会去找明真姐……”
“你住嘴!”辛娜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是什么货色,还有脸叫她姐。”
周围寂静了一下,路过的小护士,排队的病人,都愣愣的看着他们,程成顾不得尴尬,承受了辛娜的一巴掌,苦笑道:“辛小姐说得对。”
辛娜冷哼一声,转身道:“跟她说什么,还是先跟我说吧。”
她扬着头,小细跟高跟鞋踩的嗒嗒响,即使是在这墙面已经脱皮掉漆的走廊里,依旧像个高傲的女王,程成不顾身边人的目光,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亦步亦趋。
一路上,辛娜冷着脸,再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停车场,她示意程成上车,程成上了车,坐在后排,辛娜就要发动车子,程成不禁问:“辛小姐,你要带我去……”
“去警局。”
程成一下站起来,脑袋碰到车顶,顾不得疼痛,急声说:“辛小姐,我现在真的不能去警局,你听我说几句好吗?”
辛娜不为所动:“我觉得,有些事,你本来就该跟警察说,我可不想越俎代庖,替他们办案。”
“不是的,辛小姐”,程成眼睛布满血丝,双手抓着她的座椅,恳求道:“我会去自首,可是现在不行,辛小姐……”
辛娜已经开始倒车,程成声音沉痛不可自抑:“辛小姐,我妈一个人在医院。”
辛娜动作一顿:“怎么,终于开始说‘隐情’了吗?”
“是”,程成在她尖锐的目光中,无处遁形,“我妈病了,这段时间,我离不开她身边,之所以没去找明真……找周小姐,就是这个原因。”
辛娜把车开回原来的位置,冷哼一声:“如果我没猜错,你跟人狼狈为奸害周明真,也是这个原因吧。”
程成慢慢点头,每一个动作,都好似背负了千斤的重量。
“胃癌晚期,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辛娜缓缓开口。
程成猛然抬头:“辛小姐,你怎么、怎么知道……”
辛娜化着精致的妆,表情理智冰冷,目光毫无波澜:“你不会以为,我是看到一个叫程成的人,就追着兴师问罪吧。”
她冷漠的看着程成狼狈的模样,才继续道:“关于你的事,我了解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所以,你最好说一点能让我也心软的话。”
程成目光沉痛,说道:“之前沈小姐找过我,她知道我妈病了的事,答应给我一笔钱,让我帮她给明、周小姐下药,然后……然后……然后跟周小姐……”
“上床是吗”,辛娜见他突然沉默,冷声道,“接着说。”
程成的手,松开了攥紧,攥紧了松开,最终道:“但我没有答应她,后来她把药留给了我,说我想好之后跟她联系。”
“随着治疗的深入,你没有办法,所以还是给明真下了药,是吗?”
“不是……”
程成的声音几不可闻,辛娜不由道:“你说什么?”
“事情不是那样的,我没有听她的。”
辛娜表情嘲讽:“所以,你的意思是,明真被下药的事,跟你没关系?还真是无可救药……”
说完再次发动车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辛小姐,不是这样”,程成急声道,“我没有骗你,那药不是沈小姐给我的!”
辛娜停止动作,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人要害周明真?”
“药是我下的,但那人说过,那不是乱七八糟的药,只是一点助眠剂,对身体无害”,程成眼睛通红的看着她,“是真的,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钱的魅力果然大”,辛娜说了一句,脸上的冷漠少了一点,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外人眼里光鲜无比,但她从小被她妈要求独立,现在的物质生活,很大一部分是自己挣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倒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感慨。
程成痛苦的抓着